绫小路视角（二）

    中国四川有一种戏剧，叫做川剧。

    川剧中有一种特技叫做“变脸”。

    但我想说，我有个朋友“变脸”比川剧变脸还要厉害！

    天成该隐，从参加完入学典礼后我就知道，他会在班级中崭露头角。

    但他所展现出的活跃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强大的意志力、无人能及的身体能力、极致的思考力与创意。

    有时，他还会“变脸”，散发出一种能吸引所有目光与意识的气场。

    之前，他从未用这种气场来对同学们做过分的事。

    但今天，此时此刻，他正对着我们班的男生高声训斥：

    「你们这群废物！！不，连废物都不如，是屎壳郎推屎蛋里的蛆！！跑什么慢跑啊！！」

    离体育祭正式开幕还有半个月左右，我们b班依旧在进行准备训练。

    据该隐所说：“一个月内，身体能力是不会暴涨的。要整备的，是内心。”

    他的意思，我倒是能理解，也能接受。

    可即便如此——让全班男生绑着重物跑步这件事真的好吗？

    「你们这副德性，为什么要直立行走！你们只是为了排泄而存在的屎袋！！」

    一旦该隐进入他说的所谓“师父模式”，那么他嘴里的话，就跟刀子一样伤人。

    更奇怪的是，即使内心有怨言，却无法反驳，也说不出口。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听好了！！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你们痛苦的表情！！就是践踏你们这些吊着蛋蛋却活得像虫豸一样的、全宇宙最悲哀的生物！！」

    听说在这场训练开始之前，该隐看了一部外国电影，似乎是受到其影响，才设立了这种训练。

    幸村一脸快死了的样子，池和山内也差不多。

    倒是须藤和高圆寺，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真是佩服该隐，居然能让高圆寺参加训练，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

    「跑啊！！继续跑啊！！你们这些全世界最下贱的蛆能做的不就只有这个了吗！！」

    这种训练，我们已经坚持了将近半个月。

    起初还有人想逃跑，但最后都被该隐拖回来，大家也就彻底死心了。

    「呃啊……不，已经……不行了……」

    「又是你吗，山内……你的男子汉气魄呢！你的蛋蛋到底丢到哪儿去了？现在就已经跑不动了吗？」

    山内显然是撑不住这高强度的跑步，倒在了操场上。

    但“魔鬼教官”该隐可不会可怜他。

    「那就滚回家去抱着你最爱的栉田桔梗的照片睡觉！！不过也是，像你这种丢了蛋蛋的孬种会喜欢的人，恐怕也是什么没救的碧池！！」

    「别、别说桔梗酱的坏话啊啊啊！！」

    听到该隐诋毁自己的女神，山内强忍身体的崩溃，竟鼓起勇气冲上去挥拳打了过去——但却被该隐轻松躲过，并顺势一记反击打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山内，满脸泪水鼻涕，浑身颤抖，在悔恨与屈辱中哽咽。

    「我再说一遍！！栉田桔梗是个碧池！！」

    住嘴啊该隐，操场边的栉田同学正用可怕的表情盯着你看呢……你差不多该收手了。

    「如果你不认同，那就用你的干劲和骨气证明给我看！！背着重物，再跑十圈！！」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没错！！跑起来！！给我展现点像个男人的样子！！别再像个只会排泄的屎袋一样！！别再追着那个大屁股碧池屁股后面跑了！！」

    ……糟了，栉田同学笑着朝这边走来了。

    她来到该隐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成君，能稍微跟我聊聊吗？」

    「啊，好的。」

    事后听说，该隐被栉田同学狠狠地骂了一顿。

    ?

    几天后，训练再次开始。

    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没有人抱怨了。大家每天只是机械地活动身体，一边持续被训练所折磨。

    幸村依旧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眼神空洞地跟着大家的行动，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该隐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剑道服和护具，让我们穿上，手持竹剑，两人一组继续对打。

    「听好了！！你们现在就是厕所里的蛆！！狗都嫌弃的屎！！只有在活过我的训练之后！！你们才算是个人！！」

    虽然话语粗鄙不堪，但从该隐嘴里喊出来，内心深处居然会燃起一股热血。

    被彻底人格否定所唤起的愤怒与不甘，也只能通过手中的竹剑来发泄。

    在剑道训练刚开始的那天，由于装备了护具与武器，有几个大胆的同学组团想对该隐进行“反抗”。

    然而，他们一出手，就瞬间被该隐压制，斗志也被彻底摧毁。

    现在，大家也只能乖乖地挥着竹剑训练。

    「恶心！下贱！我的工作就是从你们这些垃圾虫当中找出更垃圾的软蛋，然后毫不留情地切割掉！！」

    男生们将内心翻腾而起的愤怒注入竹刀，狠狠劈向面前的对手——而对手也同样毫不相让地挥刀还击。

    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

    「记住了！任何拖后腿的废物我都不会手下留情！！把你胯下那可怜兮兮的小玩意儿给我燃烧起来，全力跟上来！！」

    一次次地互相击打着竹刀，没有任何技巧。

    「想故意输掉比赛来博取关注？想装作很痛的样子博取同情？你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失败者的性格已经刻进你的骨子里了！！打倒眼前的对手！只需要这个结果就够了！！」

    为什么……总觉得让我想起了“白房间”。

    说实话，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停下来。

    在操场正中央做着这种事，当然会引人注目。

    学生会长带着一贯冷淡的表情登场，一边用手指推了推眼镜一边说道：

    「天成，有一些投诉传到了学生会。我们得谈谈，跟我来。」

    「啊、好的。」

    之后，据说该隐被学生会长骂得狗血淋头。

    ?

    几天后，该隐依然没有一丝悔意，训练仍在持续。

    今天的训练，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单纯地对着沙袋挥拳。

    但班上的同学们却一个个面露凶光，疯狂出拳。

    那位一直温和的幸村，如今面相都变了。

    而沙袋上贴着一张龙园露出邪恶笑容的照片，也不知道该隐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准哭！不准笑！！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碾碎目标！！就算你们再怎么愚蠢，这点事总做得到！！池，你在干什么！？你那软趴趴的姿势是能杀敌的吗！！看好了，是这样打的！」

    该隐一拳挥出，打在贴有龙园照片的沙袋上，只听“轰”的一声，仿佛炸药引爆一般，沙袋喷出大量沙粒整个炸裂。

    「把腰用上力啊，你这蛆虫！！」

    「yes, sir！！」

    可怜的池，现在除了这句已经说不了其他话了。

    「听好了，废物们！！出手就要命中！抓住就必须毁掉！！只要做到这两点，敌人十有八九就没命了！！给我复诵一遍！！」

    「「「出手就要命中！抓住就必须毁掉！！」」」

    整齐划一的复诵声在操场上响彻，不远处别班的同学探头观望，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的弱点根本不是技巧，而是内心！！像你们这种家伙，只能靠燃烧灵魂与血液来弥补！！把愤怒注入拳头！！」

    在该隐那充满号召力的声音和压倒性的气场带领下，班上的男生们挥拳越来越猛。

    我也将力气灌注进拳头，狠狠挥了下去。

    一拳又一拳，击打之间，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画面——来这所学校的意义、那个男人的脸、白房间、还有我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用力挥拳，仿佛要把这些一切都击碎，击碎贴在沙袋上的龙园的脸……

    然后，不知为何，心情竟出奇地舒畅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在烦恼的事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吗？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

    「天成……够了。」

    「啊、是……」

    在操场上做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于是该隐又一次被学生会长带走了。

    据说又被狠狠训了一顿。

    ?

    距离体育祭只剩下几天。

    过去这一个月，承受了无数谩骂与痛苦的b班男子小队，目光坚毅地看着面前的“教官”。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废物了！」

    曾一脸要死不活的幸村，脸色死灰的池与山内，现在都奇迹般地长出了男人的神情。

    就连博士，看起来也瘦了一圈。

    所有人都挺直了背，站得笔直有力，宛如真正的战士。

    站在操场上方讲台处的该隐，露出了过去一个月从未有过的平静表情。

    「从今天起，你们是战士！！」

    他的身影带着某种人类早已遗忘的古老气息。

    「今后你们将奔赴战场！以战友之谊为纽带，从此直到死去那天，你们都是兄弟！！」

    我清楚地看到，操场边上，茶柱老师眉头紧皱、神情疲惫，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有人会倒在征途之中，有人将一去不返……但记住，战士本就为死而生！！死亡，是战士的荣耀！！比起过上无聊的一生，不如帅气地战死！！」

    茶柱老师的旁边，还有同样表情的学生会长。

    为什么呢？明明我们如此团结一心。

    「但即便你们死了，b班仍将永存！！换句话说，你们也将成为永恒！！因此，b班期待你们永恒奋战！！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快啊！！」

    「「「gung ho！！gung ho！！」」」

    （gung ho的来历很有意思，大家可以搜搜看）

    「天成，到学生指导室来一下，你涉嫌洗脑班级同学。」

    茶柱一边观望这边的情况，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真是个不会看气氛的女人。

    「请等一下，茶柱老师，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茶柱老师看向其余男生：「你们也是，别再被这种恶质的洗脑影响！」

    「「「……」」」

    「为、为什么……没人说话？」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在没有“教官”许可的场合，自行发言的人就是蠢货。

    这种常识她这个老师居然都不知道，真不知她是怎么当上教师的。

    「总、总之，现在立刻给我来学生指导室，听到了吗！」

    「啊，是……」

    之后，据说该隐又被茶柱老师狠狠训了一顿。

    可能终于被骂怕了，最后几天该隐开始反省，并努力想办法“解除”班级同学们那种近乎洗脑的高昂意识。

    嗯，我自己可能也太不冷静了……被该隐那种气场带着走了。

    望着一个个从“洗脑状态”中恢复过来的同学，我也默默反省自己。

    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班的整体运动能力的确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