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为赘婿，就得有个赘婿的姿态，遇事先低头，莫要逞能显威。

    至少在萧禹心中，李轩就该是这副模样。

    久与李轩打交道，他情知李轩素来软弱，绝不敢和萧家人顶嘴。

    刚刚那两句还嘴，该是被烈马惊住了，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因此，萧禹又刻意提点，强调李轩的赘婿身份，叫他自知轻重。

    换作以往，李轩也该低头认错，抑或垂头离开了，恰如此刻那小丫鬟平儿所敦促。

    但李轩仍只冷着张脸，昂首直视他萧禹，看起来犹是不忿。

    “咦？”

    萧禹倒真纳了闷，几日不见，这家伙怎变了个人似的，该不是前两天脑袋泡水泡坏了？

    “看来李姑爷真有驯这烈马的本事……”

    他旋即跨身下马，将那马缰交到李轩跟前：“喏，也叫咱都见识见识，咱姑爷究竟有甚能耐！”

    李轩冷哼一声：“驯马倒是不难，可我总归是识得礼数之人，不好在这院里跑马。”

    连拒绝带嘲讽，这话倒也有几分机智。

    萧禹脸色一阴：“你这是不敢了？”

    不待李轩答话，他随即冷声一笑：“不敢倒也正常，姑爷毕竟要看女人脸色行事，惹恼我那沐瑶大姐，怕不要跪地领罚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轩若再不接下马缰，倒真失了颜面。

    “唉！”

    幽叹一声，李轩摇头耸肩：“罢了，原本还想再养几天身子，好好锻炼锻炼。今天便借这马松松筋骨……”

    他正自揉着指节，看来已有出手打算。

    恰在这时，自院门处又传来个清亮声音：

    “我家夫君不驯这马，是因为他知道这匹马是祖父赠给我的，当然要由我亲自来驯！”

    打院门快步走来的，竟是萧沐瑶。

    一见她走来，萧禹眉头一皱，旋又咬牙恨恨道：“大姐说的哪里话，这马是祖父给我的，何时成了你的？”

    萧沐瑶已然走到那烈马旁，抬手抚着马背鬃毛，冷声道：

    “照夜踏云骥，这是西域行商赠予祖父的马，祖父道他年事已高，便将这马赠予我，作为出行坐骑。”

    今日一早到了自家铺子，萧沐瑶便听说这匹马的事。原本这马老太爷已赏给了她，可恰好被萧禹听说这事，便跑去与老太爷商量，要强夺这马。

    后来老太爷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终是松口说，若是萧沐瑶驯不住这马，便将之转赠萧禹。

    哪知这萧禹不照约定，跑到马厩牵了马出来四下撒野，竟还跑到自己院子里来。

    想来，他是想提前骑这马耀武扬威，要叫家中人都知晓这马已归属于他。

    萧沐瑶原本倒不在乎这马，却也看不惯他这无赖性子，更不愿他在自己院子里撒野。

    跑来一看更吓了一跳，他竟又激着李轩去驯这烈马。

    李轩伙计出身，身体羸弱，哪里骑过马？让他驯马，不是逼他送死？

    因此，她才赶忙进院，借夺马之说，将李轩解救出来。

    “祖父可没说将马赠你，他是说若你能驯得这马，便是你的。若是不然，这马可要归我的！”

    萧禹倒没胆量篡改老太爷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将马缰一交：“大姐若能当场驯了这马，我便认了！”

    萧沐瑶面容端肃，接了那马缰便上前抚那马背。

    这马性子急躁，刚刚已不住昂首踢蹄，颇有难驯之态。李轩看得连连皱眉，暗下对那平儿问：“你家小姐，会骑马吗？”

    夫妻俩见面不多，他还没见过萧沐瑶骑马。

    “骑倒是骑过，可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平儿满脸忧虑，盯着萧沐瑶和烈马不敢撒眼。

    听到这话，李轩眉头又是一紧，幽冷目光在那烈马身上扫了两眼，终又挪到一旁的萧禹脸上。

    再摸了两遍鬃毛，萧沐瑶终于抬脚踏上马蹬，腾身坐了上去。

    刚一坐上，那马立时就有了反应，挣扎着扬起蹄子，颠动起来。

    刚刚萧禹骑马时也有类似反应，只是萧禹身量更重，气力更足，能控住马缰，才不致摔落下来。

    而萧沐瑶……

    众人紧盯这马，脸色各异。李轩是眉头紧锁，平儿则一脸哭相，萧禹则是嘴角轻扬。

    好在，那马挣扎了两下，动作愈见和缓。而萧沐瑶控住马缰，不住轻抚马身，倒也动作流畅。

    抚着马身制住烈马，她又将那缰绳缓缓一提，控住马头试图掉转方向。

    她的动作极轻柔，马的反应显然不似先前那般激烈，虽是扬着头踏了几下蹄子，终是缓缓转过身去。

    “哈哈，成了成了！”

    平儿已高兴得变哭脸为笑脸，拍着手雀跃起来。

    李轩却仍紧拧眉头，目光游移不定。

    “啾！”

    恰在这时，那照夜踏云忽地啾鸣一声，身子猛地一腾。

    前蹄扬起，后蹄一蹬，整匹马竟腾跃起来，看似是要将马背之人甩落在地。

    它性情变化极快，从乖顺屈服到暴起发难，只堪堪不过眨眼工夫。

    这霍地一起身，随即猛地跳跃，任你马术再好也难以维持。那萧沐瑶大惊失色，整个身子竟以朝后栽去。

    “小姐！”

    平儿的尖叫声中，萧禹在幽笑，笑得阴戾得意，诡秘不已。

    “嗖！”

    眼看萧沐瑶要栽倒下去，忽地一个身影一闪，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

    被托住腰肢，她那原本要倾倒的身子有了支撑，再不至于摔倒。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又从侧前方揪住了马缰。

    “别撒手！”

    李轩的声音传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萧沐瑶一惊，这才回头瞧见，冲上来托住她的人，正是李轩。

    不待萧沐瑶反应过来，那李轩已一手托人，一手控马，将马背上的她扶正。

    饶是如此，那烈马仍腾跃不休，看似难以驯服。

    又是“嗖”地一声，李轩身子一轻，竟一跃坐上马背。

    他竟无须靠那马蹬，只一腾身便坐了上来，恰贴在萧沐瑶背后。

    感觉到身后一股火热紧实的触感，萧沐瑶登时心头一紧，噗通噗通心跳加快。

    “别顾着瞎想了，抓牢我胳膊！”

    李轩的一声低喝，将她神智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