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计划

    次日清晨。

    其余几人还没起床，铃奈便已经带着娜娜出了门，昼伏夜出的小家伙颇有些萎靡不振，只能趴在玲奈头顶补眠。

    远远看去，铃奈就像戴了一顶毛茸茸的小帽子一般。

    乘坐出租车抵达本家，门卫在看到铃奈的第一时间就放了行。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无论是仆从亦或者本家其余家臣，均第一时间停下手中的事情，亲切而恭敬的向铃奈行礼问好。

    这个古老的家族，一如既往的维持着它表面的花团锦簇、井然有序，以及…刻在骨里的腐朽黑暗。

    如果没有慊人的话，想必是另一番光景？铃奈乖顺下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在女仆长的带领下，铃奈直奔慊人所在书房，意料之中，遇到了守在书房门口的草摩红野。

    “奈奈，今天怎么会回来？”红野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好像无论面对谁，这位‘当家辅助’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温柔到极致的模样。

    “红野哥日安。”铃奈乖顺的问好，却并未回答红野的问题。

    “在外面的生活感觉怎么样？”

    红野的关心不似作假，但铃奈还是注意到，他眼底有着连他本人都未察觉的一丝羡慕。

    又一次。

    明明选择了留在慊人身边，却还是这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铃奈无趣的在心底给对方记上一笔，但表面上她还是笑容依旧。

    “还可以，由希他们对我挺好的。”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进去找慊人。”铃奈不打算继续和他寒暄，直接开口询问，“他应该是在里面的？”

    “当然。”红野一边回答，一边敲了敲门提醒房内的慊人，“奈奈回来了。”

    进门后第一时间，铃奈就反手把门给关了，直接杜绝其余人的干扰。

    慊人正端坐在书桌前，桌面上堆叠的各类文件以及眼底的青黑，昭显了她通宵熬夜工作后的疲惫。

    想必是草摩楝对慊人说了某些伤人的话，她只能依靠无休止的工作转移注意力。

    “我就走几天，你就把你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铃奈单手撑在书桌上，隔着书桌直接抽走了慊人手中的文件。

    原本有些逃避的慊人，因着这个举动直接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挑眉装作不悦开口教训道，“我倒是不知道，一周时间你就能把礼仪全忘了。”

    “对啊，要不你把我接回本家继续教。”铃奈理直气壮的笑着提议。

    “”对此，慊人选择沉默以对。

    沉默半晌后。

    慊人特有的——雌雄莫辨却充满少年感的嗓音再次响起，即便因为疲惫，她的语气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书房还算清晰。

    “他们都想离开。”她的思绪飘的很远，似乎在回忆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我只给了你机会…我以为你不会想回来。”

    “离开也好、留下也罢，对我来说没有太多区别。”铃奈眼神坚定的注视着慊人，语气极度诚恳，“更何况，我就算离开，也绝对会带你一起走。”

    草摩家一千多年的繁衍。

    到底是神明的偏爱，亦或者是凡人胆大包天以爱为牢，打着侍奉神明的名义，却将神明囚禁于此？

    一千年后的她们无处得知缘由。

    但从铃奈知道草摩家可悲的诅咒那时起，带慊人离开草摩家这个牢笼，就是她未曾改变的计划之一。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慊人那双原本死寂的黑眸，像被注入了生命力，变得如同繁星闪烁的夜空一般美好。

    微愣片刻后，慊人无奈的轻笑，“但你也知道，现在的我不可能离开草摩家。”

    “所以我也不会离开。”铃奈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

    “等你18岁再做决定。”

    就像她在18岁这年，作为一个姐姐，决定放手让铃奈选择自己人生，她希望铃奈在能承担自己人生的年纪再做决定。

    不过也许那时候，铃奈就会离开她了？慊人忍不住想，比如喜欢上某个人，亦或者有了自己想实现的梦想

    铃奈不愿放任慊人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眼神四下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度假村建设企划？还是位于若狭湾那边的？”铃奈有些意外，“那片地不是草摩家一直以来的私人岛屿吗？红叶他们几个每年夏天都会去那里度假。”

    “田中市长想在岛上建一个度假胜地，用于发展旅游业。”慊人下意识回答，“不过不是通过政府，而是打着他夫人的名号，以他自己的私人名义寻求草摩家的合作。”

    “难怪新年的时候夫妻俩殷勤的上门拜访，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若狭湾那一片的确很适合，风景宜人海产也很丰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远处另一座岛屿好像是叫人鱼岛？”铃奈皱着眉回忆，“当时红叶还邀请我一起去探险，寻找人鱼什么的。”

    “是美国岛，不过因为八百比丘尼的传说源自于此，自古也有‘人鱼岛’的别称。”慊人对铃奈的问题一向很有耐心，“也因为人鱼的传说，很多好奇的人会前往一探究竟，毕竟总会有人梦想着长生不老。”

    “那的确是个卖点，田中市长挺有经商头脑的。”铃奈不感兴趣的将企划案还给慊人，“你答应了吗？”

    “草摩家不缺这点钱。”慊人将企划案单独放在一旁，“但我还在考虑。”

    “看来草摩家有重要产业需要政府支持，那这次田中夫人举办的宴会，你不得不出席咯？”虽然是问句，但铃奈的语气十分笃定。

    “我们奈奈也很有经商头脑嘛，所以你要做我的女伴吗？”慊人笑吟吟的邀请。

    铃奈挑了挑眉，没有立马答应。

    这是慊人第一次选择带她出席正式场合，以前因为慊人遭遇过绑架，虽然最后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但自那以后不仅慊人自己出门少，在她极强的控制欲和保护欲下，铃奈更是连草摩宅的门都没出过。

    “你”铃奈的眼神再次锁定那份企划案，“不会在考虑继续给我安排某些课程？”

    慊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果我哪天死了”

    “你才不会死！你只比我大5岁，不要一副长辈交代后事的语气好不好！”铃奈直接打断她未说完的话，“你一定！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等你愿意的时候，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找一个信得过人。”慊人像哄小孩子一般。

    “”铃奈藏在和服衣袖下的双手攥紧了拳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据她所知，草摩家的历代家主只要是被记载为‘神’的，不知因何缘故，无一例外全部早逝。

    而慊人，就是相隔一百年后，再一次诞生的‘神’。

    自出生起，体质就很虚弱。

    这些年，铃奈在草摩家内部找不到破局的办法，所以在察觉到草摩紫吴的异常举动时，她几乎是将计就计的跟随紫吴离开了草摩家。

    只是对方的谋划有些超出铃奈的预料。

    ——草摩紫吴似乎是打算想办法破解诅咒，亦或者干脆找一个人代替‘神’？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内心冷漠到极致的紫吴，会极力撮合十二生肖接触本田透。

    就在铃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被忽视的慊人终于注意到某些奇怪的东西。

    “对了，你头上这个是什么？”

    “嗯？”铃奈有些懵的抬头向上看去。

    伴随着‘吱！’的一声尖叫，铃奈才后知后觉回想起，她头顶还顶着某个睡觉的小家伙。

    而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小家伙，凭着本能、张开四肢从铃奈头顶一跃而下，滑翔飞到了慊人怀中。

    徒留被抓乱发型的铃奈呆站在原地。

    “是我新养的宠物，叫娜娜。”

    回过神的铃奈一边解释，一遍伸出手，打算从慊人怀中接回小家伙，却被慊人故意侧身躲开。

    “吱吱吱！”娜娜兴奋的在慊人手中蹦跶了几下。

    “诶，是吗？”慊人饶有兴致的帮她顺着毛，“原来奈奈这些天，经常晚上不睡觉，偷偷熬夜看小说呀”

    “？？？”铃奈震惊的看向某个吃里扒外的小家伙。

    “吱！吱吱吱！”

    “还打游戏啊。”慊人戏谑的睨了一眼铃奈，“嗯？还骗你吃药？”

    “那是医生开的维生素！”铃奈有些郁闷的撇了撇嘴，“不过我没想到，慊人你居然能听得懂娜娜说什么。”

    “十二生肖附身的人，能听得懂同类动物的话。”

    慊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语气极其的理所应当。

    “而我是他们的神，不是吗？”

    “也是。”铃奈耸了耸肩，刚刚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她，果然是犯傻了。

    “所以，如果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知道的。”慊人戳了戳小家伙毛茸茸的大尾巴，笑吟吟的打趣，“娜娜你一定会帮我督促奈奈，对？”

    “吱吱吱！”娜娜兴奋的点头，完全忘记自己的主人是谁。

    “”

    有那么一瞬间，铃奈有些后悔带她来见慊人了。

    但看着慊人脸上的笑容，被打趣就被打趣，反正这也是她回本家的目的之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