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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我才是与你血脉相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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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之中,云层压得极低,似乎风雨欲来。

    一夕之间,始平公主拓拔菱的驸马赫连昌谋逆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几乎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永安后殿外,如水的月色,映着拓跋菱、赫连曼洛的脸,显得绝望而无助。

    她们跪了很久,足足有四个时辰。此时,膝盖早已麻木,身体也摇摇欲坠,但心中执念却不息不灭。

    无论如何,也要保他一命,毕竟事情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那步。

    至少,拓跋菱是这样想的。

    殿外,秋风愈发肆虐,不知从何处卷来落叶、尘土,呼啸声过耳,听得人心中发怵。

    猛然间,雨水突破云层,倾盆而下,打在殿瓦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拓跋菱、赫连曼洛隔着雨幕对视一眼,俱又低下头去,默然承受。

    一霎时,拓跋菱想起一桩事:幼时,她顽皮被磕伤了额头,后来躺在病榻上,还是太子的拓跋焘,亲自来给她上药……

    念及此,她定下心来,暗道,她的阿干虽已是九五之尊,但总不至于忍心看她挨雨淋。

    “阿干会见我的……”她喃喃。

    永安后殿内,灯火通明,却分外寂静。

    拓跋焘端坐龙榻上,目光如炬,所及之处似穿透了层层帷幕,洞察世间的一切奸伪。

    良久,拓跋焘对宗爱招招手。

    宗爱诺诺连声,拿了两把油纸伞,撑着伞一路小跑走出殿去。

    旋后,宗爱和小内侍走到拓跋菱身边,为拓跋菱、赫连曼洛撑伞。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尖细而冷硬,将皇帝的旨意一字一句地传出:“传至尊口谕:始平公主出于夫妇人伦,掩藏驸马赫连昌的踪迹,情有可原。但国法如山,君臣大义,重于夫妻人伦,朕念及旧情,暂不追究。”

    话语间,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好似冰冷的刀刃,切割着风中冷雨,也切割着二女的心。

    宗爱转而看向赫连曼洛,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传至尊口谕:皇后端庄聪慧,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切不可恣意生事,害人害己。”

    闻言,赫连曼洛心中一凛,瞬目间已明白过来。

    她救不了赫连昌,但她也不会被牵连。

    踌躇之下,赫连曼洛口称“叩谢圣恩”,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宗爱见她识趣,便轻轻搀她起来。随后,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拓跋菱的身上。

    但见,拓跋菱紧咬下唇,双手攥成拳,指甲已嵌入掌心。

    她低声央求道:“宗大监,劳烦代我请示至尊,可否让我再见驸马最后一面?”(1)

    言讫,她眼眶泛红,不住地哽咽。

    宗爱领命而去,赫连曼洛要去搀扶拓跋菱,但她只倔强地摇头。

    终于,宗爱一脸凝重地返回,声音低沉:“始平公主,至尊有令,不可。公主您性情温婉,心地善良,但驸马赫连昌所犯乃谋逆大罪,按律当诛,公主对他已是仁至义尽。”

    一席话,如寒冰刺骨,拓跋菱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身形一晃,几乎瘫坐下去,幸好赫连曼洛眼疾手快,连忙起身扶住拓跋菱。

    下一瞬,拓跋菱抬眸,眼睛红得像血珀,盯得赫连曼洛心里发毛。

    她看得出来,拓跋菱怨她妥协退让,但在这种情形下,赫连曼洛能保得一命已然不易,遑论其他?

    十多年来,她也对劝诫过兄长、阿妹,拓跋氏势利大根深,不可妄动,可他们就是不听。

    结果……

    赫连曼洛只觉头痛欲裂。阿妹因为意图谋刺被杀,兄长谋逆一事又证据确凿……

    何必!何必!

    赫连曼洛苦笑一声。也许,她确实没血性,她只想好好活着。

    一个时辰后,拓跋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主府。

    风雨如注,斜斜打来,透过伞沿飘进来,和泪水混在一块儿。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内室,倒在软榻之上,只觉心力交瘁。

    闻讯,赫连映雪推门而入,目光复杂地望着阿母。

    这个平日里温柔敦厚的公主,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无助。

    赫连映雪忖了忖,轻声劝道:“阿母,事已至此,便不要太伤心了,仔细着凉了。”

    说着,她轻手轻脚上前,要给阿母擦拭头上的雨水。

    但她方才伸出手,便被拓跋菱一巴掌打开。

    “你走!”

    “阿母?”赫连映雪惊讶莫名。

    这是怎么了?她是阿母最亲的女儿啊!

    对于赫连昌必死无疑的结局,赫连映雪心中复杂难言。

    这个人,不仅从未给予过她父爱,还总是拿冷眼瞅她,有时她也痛恨自己姓赫连。

    想想看,达奚月能变成拓拔月,她也未必不能成为拓拔映雪。

    对于所谓的“阿父”,赫连映雪的感情淡漠得很,只是,当她看到阿母如此痛苦,心中也不免生出不忍。

    倏尔,拓跋菱望向赫连映雪,眼中半是愤怒半是失望:“映雪,是你,是你出卖了你阿父,对不对?”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抖,似要将内心痛苦全都倾倒出来。

    闻言,赫连映雪脸色骤变,她只觉难以置信:“母亲,您怎能如此冤我?我没做过!”

    “不是你,还有谁?只有你知道……你阿父他……”

    “他出逃时,还带着那个女人,阿母,你真的仁至义尽了。”

    “你!出去——”拓跋菱怒极,说不出囫囵话来。

    她也希望,不是赫连映雪走漏了风声,但之前有人射进一封密信,说皇帝要来抓人,阖府只她母女知情。

    但听,赫连映雪冷笑道:“阿母,你须明白,我才是与你血脉相连之人,那个人不是。”

    她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身:“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告发他。信不信由你!”

    赫连映雪转而看向侍女,蹙眉道:“愣着干什么?快给公主更衣。”

    (1)《魏书·卷四上·帝纪第四》:“三月甲寅,行幸河西。闰月甲戌,秦王赫连昌叛走。丙子,河西候将格杀之。验其谋反,群弟皆伏诛。”因情节需要,关于赫连昌之死,本书并未遵照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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