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被淹埋的历史

    按照图书馆内的引导牌，许一帆找到了放置史书的大书架，他拿出一本，翻看目录查看是否有自己想要的内容。

    菲娅则走到了魔导书籍区，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

    大致看了下目录后，许一帆确定这本书里确实有他想看的。

    书中记载，卢雅恩大陆在上古时期只是一片平原，周围被群山环绕，南部靠近现今南丁海姆的地界则是一片荒原。

    起初，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只有一些飞鸟与野兽。后来，其他大陆的人类来到这里开拓平原，形成了部分小型聚落，并在此发展原始农耕文明。这便是早期卢雅恩的人文面貌。

    书中后续的文字渐渐与鹿精和菲娅曾提到的内容重合，都是说的名为“西撒”的先王在此建立了最早的王城，也就是现在的王宫，并将名为“魔法”的技艺传遍整片大陆。

    只可惜，关于魔物的部分，这本书所记载的依旧与鹿精告诉许一帆的完全相悖，这让许一帆难免产生一丝对鹿精之词的怀疑。

    再看下去，重点来了。

    这本书与当时菲娅手中的那本简史不同，其中竟记载了先王西撒的皇室组成，或者说，是王城的实际统治者们。

    书中写到，当时的皇室因理念上存在巨大分歧而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依靠魔法的力量扩大卢雅恩的疆土，吸收、同化周围的聚落，再扩张整个王国的势力范围；另一派则主张巩固现有的地盘，潜心钻研、精进魔法技艺，安内攘外。也就是激进派与保守派之争，是人类社会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了。

    其中激进派的带头人，是一位名叫“莱斯特·迪安特”的贵族，他是西撒的亲信，是最早追随西撒的人。

    书中还记载到，莱斯特为人冷酷，杀伐果决，成为西撒身边的大臣后，帮助先王处理了许多窥探王之力的乱臣贼子，是西撒的得力干将。

    后来，先王莫名失踪，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王城上下乱作一团，窥视卢雅恩土地的外敌也瞅准时机倾巢出动，两方之间发生了一场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的战争，史称“卢雅恩王国保卫战”。

    但令许一帆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场被描述为持续了数十年之久的大战，竟然找不到一处关于“外敌”的描写，书上只留下“曾经有这么一场大战”的话，也没有其他有关描述。

    这让许一帆对这本书中的内容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再继续看下去，书中写到战争结束后，莱斯特领导的激进派全部战死于战事当中，理所应当地，王国被保守派完全统治。

    再后续的内容，就是叙述保守派领导下的卢雅恩王国是如何一步步发展魔法技艺，扩大自身影响力的。光是看文字，就给人一种欣欣向荣、前途光明的感觉。

    当然，目前的卢雅恩王城，确实很和平、很美好，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许一帆怀疑，这本书本身应该就是王宫内的贵族们撰写的，那些贵族是曾经那些保守派的后裔，而历史往往被交由时代的胜利者来书写。这样看来，贵族们应该是隐瞒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至少那些事情对他们而言是不利于他们统治的正当性的。

    除了这些，书中所提到的那个叫“莱斯特·迪安特”的人名，更是引起了许一帆的注意。此人的姓氏刚好与恰卡败北时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一样，这其中又意味着什么，许一帆不禁思考。

    一旁的菲娅还沉浸在魔导书所记载的奇妙咒文的魅力中，一时间忘乎所以。

    许一帆没有打扰专心读书的她，自己一个人继续往楼下走，一直走到底。

    他有预感，在这大图书馆的最底层，这完全没有光照的地方，或许会有一些尘封的“记忆”。按照那本书所提到的王宫即是最早的王城，那身为王宫一部分的皇家图书馆，或许也曾在那时就已存在。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手电。这本是装在消声手枪下方的战术手电，他嫌太臃肿，就把它单独放在包里了。打开手电后，他可算是能接着在这乌漆嘛黑的书架底探索了。

    书架底层的地面上落了一层很厚的灰，许一帆还是第一次体验到，犹如踩在草皮般的踩灰触感。

    这不禁让他感到生理不适。

    脚步不能太大，要尽可能地小而轻，否则会扬起更多的灰尘，严重影响视野与呼吸。

    他左手打着灯，右手扶着书架。这放置在最底层的书籍都已经被岁月所侵蚀，封皮变得脆弱不堪，仿佛吹一口气都能使其消散。

    不禁令人感叹，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即使是书，也让人心生怜悯。

    书架底层刻印着的标识文字也在长年累月的侵蚀下变得难以辨认，许一帆需要弯下腰，用硬物擦去书架上的一层包浆才能看清它原本的内容。

    在他耐心除渍一阵后，他可算是找到了最古早的历史书籍区域。

    彼时人们还没有像样的装订技艺，那些所谓的书只是被两片硬木板夹在一起的稿纸，从书架上取下它们需要格外细心。如果用力过猛，稿纸很可能会碎了一地。

    他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本，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书本上的文字得以显现。

    他手中的这本书名字叫做《卢雅恩战记》，看名字很难认为这是一本史书。

    许一帆单膝跪地，将书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单手翻开夹板，靠手电照明阅读。

    这种书的载体与其说是史书，倒更接近短篇故事。

    书的第一页写着：从前有一位异邦而来的旅人，他拥有着神奇而强大的力量。他在这片土地上施展神力，凭空造出了一座巨大的房屋，将野兽隔绝在外。

    许一帆明白，这些写的还是卢雅恩王城的起源，简单浏览过后他便将这部分跳过了。

    他翻看下一页。

    这时，他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页上，作者写到，异邦的旅人赐予周围的人类与野兽与他同等的神力，他称那股力量为“魔法”。获得了魔法之力的人类成了他的家人，而那些野兽也变得和人类一样，懂得了感恩，拥有了智慧。

    读到这里，许一帆算是明白了，鹿精所言不假，那个被叫做西撒的人，确实算得上是它们的主人。

    只可惜，知道了这些也无济于事，那西撒如今身在何方，是生是死，无从查证。

    但现在许一帆确定了一件事，这本书上的内容才是真实的历史，从这本书中，很有可能找得到有关迪安特的线索。

    接着读下去后，有关王宫统治者的信息又有了新的证实。

    那个名为莱斯特·迪安特的人确实存在，他也确实是王宫里的一份子，更是西撒最信任的人。但他并没有参与过什么卢雅恩王城守卫战，也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战争。

    书中写到，这个先王身边的亲信，是被先王自己流放出去了。

    至于更细节的信息，这本书上也没有记载。

    这就让许一帆产生了新的疑问，这个迪安特难道是得罪了先王，才被流放了？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不管怎样，任何猜想目前都不得而知。

    书的后续，便是卢雅恩与魔法的发展史。但其中有一条信息引起了许一帆的注意，那就是书中写道：西撒在完成了王城的全部结构后，背着众人悄然消失了，从此再无音讯。

    所有的史书都说先王失踪了，那基本可以确认，这点确实不假。

    许一帆根据书中所提到的莱斯特与西撒的关系，猜测先王可能是出于某些原因去寻找被自己流放的莱斯特了。除此以外，他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恰卡曾提到过迪安特的字眼，那他口中的这个人，会不会是莱斯特的后代呢？

    猜想越来越多，但距离真相却没有太多接近。许一帆认为目前能调查到这里已经尽力了，于是便合上了书，将其放回原处。

    费劲爬楼梯回到图书馆顶层后，许一帆找到了菲娅。

    此时的菲娅仍旧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甚至没意识到许一帆的靠近。

    “菲娅。”许一帆向其搭话。

    菲娅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本上的咒文，口中念念有词，就像是在背诵那些咒文一样。

    “菲娅？”

    许一帆见对方完全没反应，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菲娅！”

    “啊？”她终于回过神了，注意到了一旁的许一帆。

    “不好意思一帆先生，我读书读得太入迷了。”

    “有那么让你着迷吗？”

    “诶嘿嘿，不说这个，您那边怎么样了？”

    许一帆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她。

    菲娅听后，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唔，看来还是缺少些关键性的信息，不过听您这么一说，也挺让我吃惊的。”

    许一帆问：“吃惊什么？”

    “魔物，原来，是先王创造的啊……”菲娅神情略显黯淡。

    “对啊，要不那个黑衣会能依靠古代咒文操纵它们呢，这倒是解开了当时的疑问。”

    菲娅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自己从小到大所生活的这个国家，其历史却是书本上完全见不到的面貌。那些自古以来就被当作敌人的魔物，竟然拥有着与卢雅恩的人类同等的地位。

    或许在那位先王眼里，他本来是想打造一个万物和谐共处的乐园的。但现在的卢雅恩，已经背离了先王最初的理想。

    菲娅不理解，为什么贵族们要篡改那部分历史呢？他们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渐渐地，一种不信任感开始在她心中滋生。

    或许自己应该试着像许一帆一样，凭自己的感觉去了解这个世界，真正地了解卢雅恩。

    而在这一刻，产生了这个想法的一刻，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竟降临在她身上了。

    菲娅的身体突然开始自行飘浮起来，还附带着魔力的光芒与愈发强烈的声波。

    这一下把一旁的许一帆给惊呆了。

    “你怎么了菲娅？”许一帆问她。

    “我不知道。”菲娅有些惊恐，她感觉不到这种现象的来由，也察觉不到任何外部的力量。

    随着声光现象越发激烈，菲娅突然眼前一黑，眼神也变得空洞。

    这可把许一帆给吓坏了。

    菲娅在他眼中像是失了神一般，只剩下一副躯壳留在半空。

    但他又不敢把菲娅从空中生拉硬拽下来，不仅是因为他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更主要的是他怕伤到菲娅。

    慢慢地，菲娅的身体飘得越来越高，直至许一帆彻底够不到她。这把他给急坏了，要是菲娅因为来到这里出了事，他可免不了责任。

    许一帆从包里拿出剩余的一截钢丝绳，做成绳套，试图把菲娅从空中给拽下来。

    可他抛了十几次绳套也没能套住菲娅的身体。

    菲娅那边，她的意识依然清醒，她甚至能看到许一帆焦急无比的样子。准确来说，现在的她就像是灵魂脱壳了一样，精神与肉体暂时分离了。

    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呼叫着“我的子民，我的子民”。

    菲娅问那个声音：“你是谁？”

    神秘的声音则回应她：“我是卢雅恩的缔造者，人们叫我帝王，我的名字叫西撒。”

    “西撒？您就是先王？”菲娅有些激动。

    “随你怎么说，我的子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菲娅又有些紧张。

    “当你产生了怀疑卢雅恩历史的想法时，那就说明我留在子民身上的咒文开始生效了。长话短说，请找到我，然后清算贵族们，这样才能让卢雅恩回到正轨。”

    当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声音便再没了声响。

    菲娅没有多做疑问，她开始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回归肉体，在那之前，她必须将这些风一样的话语牢记心间。

    过了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随后，整个人开始慢慢回到地面。

    许一帆一看，情况貌似恢复正常了，便不再焦急，侧过身等待。

    菲娅落地后，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适应了身体发生的奇妙变化，又走到许一帆跟前。

    她温柔地说道：“一帆先生，让您担心了。”

    许一帆也舒了口气，“你没事？”

    “嗯。”菲娅攒捏手掌，“感觉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充盈了我的身体。”

    许一帆歪着头问她：“啊？什么力量？”

    “不知道，像是某种魔力。对了，我刚刚和先王说话了，他说……”

    菲娅又把刚才那个神秘声音对她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许一帆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先王的意思，难道是要清算那些贵族？”

    但正当两人打算讨论现有的情报时，外面放置的警报器突然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