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月下

    月亮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眼眸，静静地悬挂在天际，洒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芒，仿佛一块巨大的银色银幕，将整个大地笼罩其中。它之所以给世间带来如此美妙的光幕，或许正是为了能够更清晰地目睹大地上演绎的种种故事。

    正如眼前这场惊心动魄的月下追杀，想必月亮也正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只见一名身形瘦削的少年，正拼命狂奔，身后紧跟着一名体格壮硕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手提长剑，气势汹汹，步步紧逼，显然是要置少年于死地。然而面对如此绝境，少年竟然毫无还手之力，但奇怪的是，即使每次被刺中一剑，他也从未发出过一声痛苦的哀嚎。

    起初人们还会赞叹这个少年内心强大、坚韧不屈，但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原来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并不属于真正的他，连那颗承受着剧痛的灵魂也并非他所有。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呼：\"洛闻兄，我来助你！\"众人惊愕不已，原本应该带着阳平安迅速离开的北风，此刻居然选择跟随着洛闻一同追杀迷欲妖，实在令人费解。

    \"你为何没走?\"洛闻皱着眉头问道。

    \"我帮你逼出此妖!\"北风目光坚定地回答道。

    \"你为何要救他?\"洛闻不解地追问。

    \"救人需要理由吗?\"北风淡淡地说道，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长刀一挥，刀芒闪烁，风声呼啸，整个身体周围顿时掀起一阵狂风。紧接着，只听见他一声大吼:\"裂风无痕!\"

    刹那间，狂风骤起，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般朝\"江夏\"席卷而去。\"江夏\"的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任凭狂风摆布。他无处落脚，也无法借助任何力量，就像是一个沉溺在水中的人，只能无力地挣扎着。

    \"死!\"就在这时，\"江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下一刻，一只巨大无比的赤眼黑妖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只黑妖身躯庞大得惊人，仿佛能够遮蔽整个夜空。它那尖锐的獠牙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令人毛骨悚然。刚一现身，它便仰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吼声，声音响彻云霄，连带着周围的风浪也随之变得愈发猛烈起来，好不威风凛凛。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迷欲妖自鸣得意之际，突然间，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横空出世！这道剑光仿佛能够斩断整片苍穹一般，其威势之猛，足以将庞大的迷欲妖身躯一劈为二！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剑光闪过，巨大的迷欲妖瞬间被剖成两半，尸体左右两侧极为对称，切口平滑如镜，仅凭此便能窥见洛闻那深不可测的恐怖实力。

    眼见迷欲妖已命丧黄泉，洛闻手提长剑，剑尖直指仍悬浮于半空之中的江夏，厉声道：“你为何要救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夏神色坦然地回答道：“我并非想要救他，而是在拯救你，同时也是救赎我自己。此地非同寻常，如果目光狭隘、毫无见识，还是趁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言罢，北风拂过，他转身离去，对洛闻再不做任何理睬，甚至连一旁的江夏也无暇顾及。

    洛闻凝视着武禹山，眼神幽深难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缓缓收起迷欲妖的尸首，同样迈步离开了此处。

    失去支撑的江夏从半空中跌落而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疼痛再度席卷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仅仅一天的时间里，江夏所遇到的修士数量竟然超过了他前半生所见之和！而且这些修士一个个实力强横无比，令他屡次陷入生死边缘，每一次都是拼尽全力、垂死挣扎方才保住性命，但也每次都搞得自己半死不活。如此坎坷多难的命运，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许久之后，江夏终于勉强支撑起身体，颤抖着站起身来，脚步踉跄不稳地朝着平武道观缓缓走去。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满身的伤痕和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仿佛在地上铺就了一条血路。此刻，他的身体状况正以惊人的速度恶化着，死亡的阴影步步紧逼，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对他来说，只有拿到传说中的呼吸法，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必将难逃一死。

    无论那平武道观是否还有人居住，是否还有修士守护，他都必须得到呼吸法，因为这已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速流逝，然而江夏的步伐却异常缓慢。他紧紧咬着牙关，将全身仅存的力量集中于双腿，艰难地挪动着双脚前行。同时，他还要用尽全部精力去抵御身体各处传来的刺骨剧痛。

    仔细数数，其实他身上不过区区三道伤口而已，但每一道都深可见骨，其中两道在后背，另一道则位于左腿大腿处。正因如此，他走路时的姿势显得十分怪异，就像一个拖着残腿的瘸子一般。

    第六百三十二步，好远，真的好远。

    明明迷欲妖跑离没几步，在月下也能望到平武观，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犹如那遥不可及的复仇之日。

    摇摇晃晃，跌倒，再跌倒，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跌倒了，事不过三，再跌倒一次，他的精神就要彻底涣散了。

    一年多的坚持与奋斗，自尊，自傲，自我意志的折磨，就等来今天这一刻？能甘心吗？能放弃吗？愿认输吗？

    不！他不能！正如他所说，为复仇，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为复仇，与天为敌，也不放弃。

    这点痛算什么？与复仇相比什么都不是，与四百二十四日夜折磨相比更渺小不堪。

    四百二十四个日夜的折磨，是精神与意志的坚定，他从来都坚定着要复仇，也就为这时刻，可以对天说：

    不！去你妈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七百四十六步时，他走到了平武观门前。

    呵呵！有门槛！

    道观门槛，犹如凡仙之间的门槛，犹如生死之间的门槛，犹如道与道之间的门槛。

    跨过这一步，一切都将全新展开；跨过这一步，呼吸法便可握在手中；跨过这一步，他的命运将由他主宰。

    生死一念间，月亮是唯一观众。

    修士已经离开，凡人已经死绝。

    月下是他的独角戏，平武是他的舞台。

    右脚承担整个身躯重量，先将左脚迈出，用手帮忙，抬起，落下，两脚分立在门槛两侧，之后，最艰难的到来，因为左大腿是受了伤的，无法支撑起任何重量。

    江夏抓着门框，死抓着，指甲嵌入门槛里，用力，让这手成为支撑点，血在流，背后两道伤口因为这次的用力，疯狂在冒血，他整个背早已是血汉淋漓，脸色苍白无力，狂冒冷汗，快虚脱了，一切状态在死亡边缘。

    疼痛反倒是好事，可以刺激着精神，让精神不至于溃散，让灵魂在永恒燃烧，让意志自强不息。

    跨过门槛的时候，江夏整个身躯往后倒去，手下意识去抓住门框，这才保住了命。

    仅休息片刻，江夏就向院落中的一棵树而去，是一棵大槐树，树已经死了，但树下东西很珍贵。

    艰难行至树前，江夏在一个位置上蹲下身，趴身，这个过程也很艰难，完成整个身躯趴地后，便如野狗刨地，手是爪子，疯狂而又狠辣。

    折磨手，却在挽救生命。

    月光很明亮，它给足了光照，也就看得清土下之物。

    终于，长舒一口气，还在，一个木盒，精致的木盒。

    打开后，一篇呼吸法映入眼帘。

    月光照出它的名字：《玄天上妙引气渡灵法》。

    这呼吸法于一年前所得，他不敢带在身边，也不敢偷摸过来常看，因为在李家很严格，身为奴隶的他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私密空间就更不用说了，得到呼吸法后，一共也就看过两遍，尽都匆匆忙忙，连记的时间都没有，否则何至于此？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江夏只看一眼，就连忙往后翻，这些道法，他现在无心理解，也无时间观摩，他要的是具体呼吸步骤与细节。

    一直翻到后面，终于看见了他所需：

    “先冥微气二度，引灵分两边，再重吸三微分……”

    很长，很细，也难理解，江夏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来，艰难盘坐，打坐呼吸

    灵气！灵气！灵气！

    他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终于，在连续失败三遍之后，第四遍感受到周身的小粒子，很活跃，很活泼，一粒粒小得可怜。

    这就是灵气！

    江夏很是兴奋，赶紧的将灵气引导到伤口。

    这一夜，终于比死亡更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