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阋观（下）

    “看客”们的心，更是从那第一箭之后，便已高悬而起。

    待到场边比试的二人，射出那第二箭之后，更是纷纷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华族的“弓箭军团”们，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只想在这次千载难逢的“大师对决”中，吸取定可以受益终生的实战经验。

    箭支如电，划破长空，相向而飞。这第二箭，弓长与后羿再次拼尽了全力，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化作两道光影。然而，就在即将交汇的瞬间，一阵强风突然席卷而来，这风来得太过突兀，仿佛是天地间的一股神秘力量在干预。弓长的箭被风微微一吹，偏离了原本精准的轨道，擦着后羿的肩膀掠过。而后羿的箭，也同样受到风的影响，从弓长的头顶上方呼啸而过。

    二人均是野战高手，又同为顶级“箭客”。自然早已掌握了风向、风速等气象条件，对弓箭落点的影响。每次搭弓的伊始，便会提前做好预判。这与近代才出现的“狙击手”所需要具备的“军事”素养，大致相同。

    可惜，他们均是第一次在这种“烈焰”之地战斗。对于不断升腾的热空气，所能引起的异常气流变幻，尚不了解。

    这明明是可以决出胜负的一箭，却在诡异的“妖风”影响下，堪堪错过了绝杀的机会。

    两人同时一怔，心中都涌起一股莫名的宿命之感。这阵怪风，似乎在冥冥中宣告着，这场比试的结果，将会产生一场意义深远的变革。

    “这风……” 弓长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他知道，此刻不能被这意外干扰，必须继续战斗。毕竟，若无这阵“怪风”的话，他将早与后羿同时毙命于此了。

    后羿也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弓长，心中对这场比试更多了几分敬畏。“还没结束！” 他低喝一声，再次搭箭拉弓。

    他的处境，可不像弓长那般洒脱。于他而言，只有不惜拼得一死，才反而会有生的机会。

    “如果这风只是个意外的话，那我就只需要继续按照原先的预判，来执行这第三箭就是了。”

    心念及此，后羿闭气凝神，在意识里隔绝了周遭的一切。除了心中、眼中的弓长之外，这天地间再无它物。

    “噌~”，弓弦响处，最后一箭，应声而飞。

    “希望你的族人，有诚信可言！”后羿轻声呢喃了一句，竟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已然决定，要与弓长同归于尽。虽然他一直就不是很喜欢，与他同行的诸人。但这些人，毕竟是他的族人。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十几个人的活路。怎么算，都不会是一个亏本的买卖。

    更何况，能与眼前这位神秘的弓术大家一同赴死，也算是人生一遭美事。

    同样的，被一位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射死，更算是死得其所！

    字多事少，当时不过弹指。

    一阵比上一箭更为凌厉的破风声，再次擦着后羿的耳垂飞过，“噗呲”一声，射进了他身后的某物之中。

    伴随着一阵吵嚷声中，后羿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弓长，正在试图从自己的胳膊中，拔出一支箭来。

    那些原本做着悠闲“看客”的弓箭军团，正纷纷大叫着朝弓长跑去。

    “他竟然失手了吗？！”

    自己这一箭会中，后羿本就胸有成竹。只是对方那一箭竟会射偏，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说一千道一万，这二人最终比试的，其实还是一个“准”字。

    是那种，建立在“自信”基础上的“准”。

    因为只要对方不停下来、或者身形迟缓的朝自己发动进攻的话，这二人均是很难真正射中对方。

    也就是说，若是二人均选择持续跑动，以待时机的话，这场比试就是比到了来年的立春时节，怕也难以分出胜负。

    只有对自己的弓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人，才会抓住每一次机会，勇敢的发动那按规矩仅仅有“三次”机会的进攻。

    经过两箭的试探之后，二人除了自信之外，心中更多出了一份“信任”。

    这份信任，更是对于对手实力的认可。

    他们都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射中或者杀死对方。同时，对手也一定能够射中或者杀死自己。

    现在，弓长竟然辜负了这份建立时间虽短，但却无可撼动的“信任”，后羿又怎么会不深感诧异呢？

    “头！”

    正迟疑间，后羿忽听林雨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待他回神去瞧时，就见到了那些随自己同来此处的族人们，正朝着自己走来。

    奇怪的是，面对着自己的“胜利”，这些人的神情，却一个个的皆是垂头丧气的。

    以往的时候，自己就算是射中了一只兔子，这些人都会欢呼雀跃、“彩虹屁”不止。如今他赢下了这场惊天泣鬼的战斗，怎么他们反而没精打采了起来呢？

    到底是年轻人，难免善变。

    刚刚还愿为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后羿，却因为他们这种有些反常的不恭敬行为，而开始后悔起刚才的冒死相拼了。

    正低着头、黑着脸，准备讽刺他们几句，同时为这场用生命换回的胜利，与他们感慨一番之时，却听那位原就牢骚满腹的东夷族‘舵手’，出言赞叹道：“这一箭之威，恐怕远超咱们这位神射手之能啊！”

    听有此言，后羿不免怒从心起。霍然抬头，寻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射过去一个“杀人”的目光。

    这眼神之意，不外乎是：“我冒死救了你们。你们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我的面，长他人志气！找死不成？”

    但迎着后羿眼神的，却是十几张明明面对着他，注意力却又全都越过了他的脸。

    这种连他的“小迷弟”林雨，都选择了对他无视的眼神，使得后羿心下一惊。不免顺着大家观望的方向，回头看去。

    （本章完）

    （《周易·观卦》：

    六二：阋观，利女贞。

    象曰：阋观女贞，亦可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