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踏天而去，逆世而归

    还是那方静止的世界，银杏叶落了一层接一层，遍地枯萎尽数覆盖，只留一片一色天，生机盎然。

    一老者漫步其中。

    泉水静无波，花叶止无风。没了叽叽喳喳的少女，少了俏皮欢快的笑声，一切美得像一幅画。也只是一幅画，诱人彷徨却毫无真实可言。

    一株绛珠草枝叶低垂，大约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到长眠。然而，定格的世界里，又怎会有风路过？

    老者立于其旁，深邃眼眸显不出喜怒哀乐。如寒潭万年，早已失了最初的温度。半目清明，半目浑浊，看清百态，再掩于尘埃。

    “就这样走了吗？”

    苦涩的自问为他的身形平添了几分沧桑。老者望向再次散落的银杏叶，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而后，风起。

    转而，雨来。

    继而，归位。

    绛珠草凋零，萎黄色沉。片片枯叶皆向一处覆盖。

    近旁，一颗皲裂将碎的顽石，在风过时，化作飞灰，飘散在泉水上方。似有意识，盘旋游离，再也不现。

    绛珠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转瞬成泥。

    一切如旧，一切归位。

    似不曾来过。

    似曾改变，似一成不变。

    他们？

    她和他？

    “他们……”

    “如您所愿，哪里来的，往哪里去。”

    “其实……”

    “其实，并没有人知道。”

    “那么……”

    “那么，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

    ……

    结束吗？

    怎么会结束？不过是下一个开始。

    上境造世，逆空灭世。凡冲破天外天者，皆可于上境造世。然造世者自身却会融进万物，不复不灭。

    破碎的八方天下，一个破碎的离恨天被拼凑出来。

    离恨天下七十二境，数十位仙尊以踏天修为睥睨苍生，挂天道之名，维护着这残破世界的秩序。

    封界大幕，十数位封界使者守护着各界，他们的存在即是法则。

    沿着封界大幕，走到霾天晦景寸步难行之际，便是人、妖、魔三界相交。三界之界，上至离恨天，下达冥川。

    八方天下，天道统治下，离恨天、妖界、魔界与人界共存。唯有冥川，天道不可控。

    破碎万年，稳固万年。使众生忘记了曾经的灭世之灾，循规蹈矩于拼凑的法则下。

    直至某一日，八方天下，所有生灵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造世上境被强行破开，片片华光散落，甚至将冥川也笼在其中。

    骇然、惊惧，兴奋、渴望，犹疑、不安，无法衡量的情绪尘埃般铺满每一处生命。

    他们看见，上境破裂，逆空再现。贯穿虚无的通途里，有影闪烁。

    临渊底部，一声狂笑撕裂天际。

    “哈哈哈哈~~你看到了没？那小丫头回来了！踏天境而去，逆世境而归。哈哈哈哈~~”笑声愈发张狂，“天道、鬼主之下，无人再能与其争锋了。”

    错思崖边，一尊虚影明灭几息后，凝出一身玄衣、面目不辨的身形。

    “踏天境入轮回，逆世境破轮回……”她做到了，天道、鬼主之下吗？身影冷声：“只怕她在两者之上了。”

    碎裂声声声炸耳，所有人都听见了。空间碰撞、天塌地陷在每个生命脑海中上演。即便身处平稳世界，众生依旧满目惊骇。

    他们看到，天地破碎，一块块封印了生命的残片散落在虚无之中。没有气息流动的虚无，充斥着绝望的恸哭。

    他们看到，一个少女，不知疲倦地将一处处残片聚拢，拼图般缝合着破碎的世界。

    他们看到，少女精疲力竭，却笑意不减。满心雀跃，将岌岌可危的“拼图”递到身旁青年手中。

    他们看到，青年宠溺的目光溢满虚无，以无上纯灵，与少女合力稳固了一片片残片随时会溃散的相接处。

    最后，他们看到，世界完整，生命复始。

    三界之界，错愕相撞。

    “傻丫头在修复八方天？”

    一影诧异，一影不语。

    “她怎么就傻成这样？”惋惜里透着心疼，“遭受了那么多，还要完美这个对不住她的世界，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这不正印证了她拥有了血肉真心吗？”

    “可这代价未免太……”转念一想，“也罢，随性而为，也是她想要的。”

    “是啊，一切皆是她所愿。”

    “她身旁那小子，该是诓她不管不顾之人？”

    “应该是。”

    “嗯，倒也登对。”

    “不然如何配得上她一腔赤诚？”

    “没错。”

    “走，你我棋局继续？”

    “那是自然，哈哈哈哈~~”

    望着灵气逐渐充裕的离恨天，一众仙尊面色难堪，沉默不语难掩他们震耳欲聋的心如擂鼓。唯有一老者神色如常，淡看天空莹蓝、大地酥绿。

    三界之界的笑声刺穿了离恨天的阴郁，压抑四散。

    “这……”

    “我们……”

    “她……”

    令嫉妒之心羞愧，令羞愧之人无颜。

    “诸位，可有遗憾？”言罢，素衣老者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神色，欣然踏上云阶。

    七十二境仙尊齐聚阑珊境。云阶转动，轮回之始，命所起，轮回之终，命所结。

    她所为，扰乱了天道秩序，冲击了万年法则。凌迟了众仙尊自诩公正的灵魂，可笑、可悲。

    一张张形容错杂的面孔几欲开口，又数次缄默。

    于事实面前，他们无可辩驳。

    既如此，就自觉将错误化作历练。误她于轮回，就当承受冥川之罚。经冥川苦寒，看有几人能踏破轮回，重归离恨天。

    心思各异，始终不一。

    诚服者，以此路为戒，涤尽虚浮。

    不甘者，借此路逃窜，妄以承责之名遮去畏心。

    他们又怎知，那些或龌龊或坦诚的心思，在她与他那里，早已不值一提。

    不过瞬息，离恨天，空如创世之初，浓郁灵力覆其全貌，待历劫换骨人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