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埋

    一辆汽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

    速度越来越快，司机的脚似乎长在了油门上。

    车上一共四人。

    后座两人，左边是个年轻人，坐姿端正，腰杆笔挺，神态略显拘谨。

    眼睛却活泼，不时余光偷瞄旁边的中年人，流露好奇又崇拜的神情。

    “老赵，催的这么急，发现了新线索吗？”

    副驾驶一个人回头，看向年轻人旁边。

    年轻人旁边的中年人，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眸光透着沧桑，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

    还真有？

    副驾驶眉头一动，不是很信，语气上挑：

    “我们当地都没收到什么风声，外地的倒先知道了？”

    中年人没回答，驾驶位司机接过话头，帮着说道：

    “您也知道，师傅嗅觉一向灵敏着呢。”

    副驾驶不置可否一笑，分明是不想说，怕被抢。

    他看向窗外，一幢幢青山闯入眼帘，神色也凝重几分，朝后座的年轻人道：

    “马上进山了，小王，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小王点点头，伸手拖出座位下的一个口袋，取出里面的东西分给众人。

    ……

    山坡。

    吴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无论他如何呼喊，怎样引起注意，这些人都不理会，毫无怜悯，毫不在乎。

    似乎把一个大活人埋掉，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挖坑的人停了下来。

    之前推磨的中青年人跳下深坑，不一时捧着个鼓鼓朗朗的黄布，爬上深坑。

    有人搬来一块木板放在地上。

    又有人展开大块红布，覆盖木板。

    众人围观下，他将黄布摊开，露出了还粘着泥土的白骨。

    一颗头颅滚了出来，两个圆滑眼洞，俨然就是人骨。

    接着，在几位老人指引下，将每一块骨头归位，逐渐一具白骨人形出现。

    中青年人摸出一把红线，分给众人，而后一起动手，将每块骨头都相连。

    然后，一个大木桶搬了过来。

    揭开盖子，顿时腥臭气息扑了出来，众人全都掩住口鼻。

    又是几个老人，伸手到木桶里，捞出大团深红的粘稠糊糊。

    这些糊糊转而糊在白骨身上。

    几个老人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不一会儿白骨就附着满了糊糊。

    胸脯丰腴、腰肢纤细，俨然是个女性形象。

    身下的红布掀起来，盖在她身上，包裹起来。

    于是浮凸有致。

    也防止糊糊走样。

    王家老人上前，手中红布盖在头上，遮住面孔。

    于是，一位身穿嫁衣，头顶盖头的新娘出现，安静躺在木板上。

    观其身段，必定姿容不凡。

    吴政全程目睹。

    知道那些糊糊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将白骨包裹，实在没法欣赏。

    同时，吴政猜测这帮人是要连他一起埋了。

    因为‘新娘子’身体脆弱，根本没法移动，肯定要连木板一起下葬。

    但新娘子只是躺在木板一侧，旁边预留一人的空位。

    死到临头，吴政却出奇的冷静，恐惧并没多少。

    惊也惊过了，怕也怕过了，还要怎样？

    碰到这么多怪事，过了那股劲儿，也就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开始思考破局之法。

    感觉无解。

    但是经历这种种，他终于摸到了整件事情些许脉络。

    首先，这个阴婚肯定不只是给死人配对，排解寂寞，慰藉活着的人。

    老树精的身体做棺材。

    起骸骨，碾五脏泥铸造新娘。

    以及一路来所见的古怪，和此时活人陪葬情形，怕是有什么图谋在里面。

    若是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老树精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来讨债，破坏老家伙的图谋？

    吴政隐隐期待。

    但不能仅凭这个。

    思索的过程里，这群人手脚麻利，把他也搬下木板，披上一张大红布，而后果然放在了‘新娘子’旁边。

    全程不能动，睁着眼睛，眼珠子乱转。

    吴政忽然盯着众人发出威胁：

    “你们今日所做所为，我已经想办法传出去了，这时候警察就在来的路上，我死了，你们就都等着枪毙！”

    然而，没一个人动容，压根没注意他。

    或许这些人压根不在意，做这种事多了。

    又或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埋活人。

    那老家伙突然翻脸，又使了障眼法，叫别人以为我死了，听不见我的声音？

    吴政心头忽地一动，等到四个人抬着木板下到坑洞，吴政忽地摇动脑袋，甩起的头发正好扫到一人的手。

    “啊！”

    这人大叫一声，瞬间松手，木板顿时倾斜。

    吴政狂喜，感觉身体滑动，要摔下去。

    “搞什么！”

    和他配合的三人都被他吓一跳。

    幸而对角那人脚下一滑，身体压在了木板上，这才稳住。

    吴政暗道可惜。

    “刚才什么东西摸了下我的手！”

    “别瞎说！你上来，换一个下去。”一位老人训斥发话。

    换了一个人，神色更紧张，动作小心翼翼，吴政甩头，碰到一次。

    但这人居然咬着牙没叫出来。

    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心头凛然，不觉间加快动作。

    另外两张木板放在深坑两侧，和底板对齐。

    一条黑色麻绳拿了过来。

    只有四五米长。

    一头系在‘新娘子’腰上，一头系在吴政腰上。

    继而只留两人在坑内，第三张木板运来，盖在上头。

    四颗染血长钉对准四角定了下来。

    其中一颗稍稍歪斜，半截长钉悬在吴政头顶。

    他紧张无比，初次体验被活埋。

    只是这棺材怪异，拼凑起来就算了，居然无头无底，填下来的土小半流进来，盖住双脚。

    吴政不停晃动脖子，抬起脑袋，让泥土流到后背，尽可能避免口鼻被掩埋。

    十几人轮番铲土，一会儿时间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

    沉闷的覆土声，那是铁铲拍击泥土。

    但也逐渐消失了。

    吴政竭力挣扎，终于保住半张脸，鼻子露在外面。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就躺在旁边。”

    “入洞房的方式却有些特别，洞房也太小了。”

    吴政胡乱地想着，又强压下各种思绪，试图睡过去，尝试做梦。

    外间。

    坑洞填平了，多余的土，堆起个土丘。

    这时候，才有人点燃一把子香，胡乱插在坟头。

    一把火点燃柴堆。

    众人一起上手，把那些纸人丢进去，须臾熊熊大火冲起。

    火堆周围的牛、羊、猪、犬、鸡毛发燃烧起来。

    进而是血肉。

    烤肉的气味弥漫山头。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山头，熊熊燃烧的火焰骤然一矮，半是熄灭，冒起滚滚浓烟。

    原本火堆旁，烤人的温度，瞬间变得刺骨冰寒。

    仿佛冷到骨髓里了，要把身体都冻住。

    耳边也都听到怪异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汹涌而来。

    再没人待得住，全都跑下山，头也不敢回。

    阴风变大了。

    火堆近乎熄灭，窜起的火苗子也变成绿色，阴惨惨，宛如跳动的鬼火。

    浓烟凝而不散，在周围蓄积起来，形成一朵乌云，笼罩整个山头，也挡住朝阳的光。

    无数黑色发丝，从小山四面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