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我们错了

    棺材山坐落于瓶山东侧，四周常年雾气笼罩，只有天气放晴时才能窥到其中一角，就是这一角让人们对棺材山避其远之。

    地势险峻倒也罢了，主要是一具具悬棺过于骇人，无形中的压迫往往最让人恐惧，这是多年无人踏足棺材山的主要原因。

    秋寒来袭，冷冷的冰雨拍打在浮棺上，噼啪作响声不绝于耳。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在这时，有深沉暴躁的男子声音从浮棺中传出，似在埋怨天公不作美。

    吱呀一声，棺材盖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僵硬的身影缓缓坐直，脸上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宛如冷漠的雕塑。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旁边棺材也顺势打开，又有人从中坐起。

    呼啦啦，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所有棺材不约而同打开棺盖。

    最顶上棺材中坐着的人影，正是不久前和白天玄见过面的陈抟老祖！

    他低垂着眸子俯视下方，嘴里发出冰冷的训斥声。

    “我知道你们不甘，也知道你们想找理由发泄，但我劝你们想清楚再行动。”

    “那位白天师可不是好相与的，他的杀伐果断有目共睹，你们以为凭借自身的委屈和功劳就能在他面前摆谱？

    我告诉你们，大错特错，这样做换来的只有悲剧。”

    “言尽于此，望诸位三思！”

    陈抟无奈的躺回棺材里，灰白的瞳孔中没有焦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天他回到棺材山就发现当初的正义之士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压制不住本心，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陈抟很忧伤，他怕他们从屠龙的少年变成恶龙，若有朝一日真酿下大错，那数百年坚守还有何意义？

    我们终究要变成嗜血的僵尸吗？他悲观的想着。

    蓦然间，陈抟的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棺材山开始嘈杂起来。

    “呵呵，白天师？我们被人误解的时候他在哪？我们抵死反抗的时候他在哪？我们忍受痛苦的时候他又在哪？”

    “现在跳出来做好人了？他也配？”

    “再者，他是来杀我们的，又不是来救人，何必在乎这么多？”

    是啊，白天玄是来杀人的，我为何要在乎这么多？

    是身后名吗？

    不，从选择这条路开始，他们就已经把名声、生命都置之度外。

    那是什么呢？

    陈抟眼神空洞的看向漫天冰雨，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那一丝活下去的侥幸！

    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他这位曾经的元婴老祖呢。

    陈抟自嘲的笑了，笑容里出现人性化的无奈。

    恰在此时，一道温醇的声音响起。

    “诸位未免太武断了，万一还有一线生机呢？”

    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嗤笑声一片。

    “哈哈哈哈，还会有生机吗？只要能压制住魔性不跑出去涂炭生灵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其他。”

    “我们早已是一群死人，唯一的愿望就是神州靖平，其他的……不敢想！”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悲凉，那是心存死志的心酸，是血与泪难以磨灭的悲伤。

    忽然，有人发现不对劲，刚才那道温和的声音十分陌生。

    他们都是相处数百年的老兄弟，对彼此的声音了如指掌。

    这道声音出现的太过离奇，他们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是谁在我们眼皮子地下闯进棺材山还没被发觉？

    发现异常的人感受到了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他们看来不告而入是一种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可当他们转头四顾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你们是在找我吗？”

    突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啊，鬼啊！”

    一名长的犹如孩童的僵尸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向上攀爬，而他身后赫然站立一人，正是白天玄。

    你跑什么？

    活了几百年的僵尸还怕鬼吗？

    白天玄看着如同灵猴上窜的身影脸颊抽了抽，心里不禁腹诽起来。

    这么小就出来当僵尸，真是活久见！

    “白天师，你来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陈抟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容，笑得格外欣慰。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信任，他也不例外。

    自己离开不过两日时间白天师就来了，看得出来他是重视自己等人的。

    不枉老夫等人坚守多年，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天玄对陈抟点头微笑，抬脚在空中漫步，温和的眼神扫过每个人，脑海中有千头万绪闪过。

    当年他们每一位都是当世人杰，却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甘愿赌上自己的一切。

    是该说他们傻呢？还是该敬佩他们的执着？

    他们应该渴望被人理解？

    白天玄这般想着，视线落在充满警惕的几人身上。

    他朗声道：“陈抟前辈说的没错，若有人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来约束我，那可就想多了，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一语落，众人惊，就连陈抟都略带惊讶的看向他。

    还真是来挑衅的？

    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眼神桀骜，语气却十分平静。

    “小辈，我们没那闲工夫与你磨叽，我只求一死！”

    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死字说的极其轻巧。

    “不错，我们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快动手，我早就活腻了。”又一人站出来发声。

    “对，是男人就赶紧的。”

    这年头找死都成群结队的，神经病啊！

    一时间，白天玄被他们整无语了，慢条斯理道：“要是我有办法让你们恢复呢？”

    他确实有办法做到，但需要阴气化灵阵辅助，且恢复后他们将彻底沦为普通人。

    不过相比僵尸，普通人应该更能让他们接受？

    白天玄认为自己这番话就算不能换来感恩戴德，起码会让他们的态度好上一些。

    然而……没有！

    没有感恩戴德、态度反而变本加厉！

    一双双充斥怒火的眼睛盯着白天玄，仿佛炽烈的火山即将爆发。

    靠，真的快失去人性了！白天玄暗骂一声。

    他终于知道陈抟为何如此迫切求死，要是将这群被愤怒占据大脑的家伙放到外界，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完全没有理智啊！

    转瞬间，在气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有人咬牙切齿道：“你在消遣我们？”

    他们都死了几百年了，灵魂被禁锢在躯壳内几百年还能活吗？

    没人相信白天玄的话，包括陈抟也一样！

    可他作为棺材山的大家长不能意气用事，于是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话时隐晦的盯了白天玄一眼。

    “大家别动怒，白天师只是跟大家开个小玩笑。”

    意思是快换个话题，你这愣头青的挑衅太明显了！

    陈抟感觉自己像个保姆，不仅要安抚棺材山同伴，还要照顾白天师情绪。

    我真是太难了！

    随即想到白天玄的难处，他心里又释然了。

    覆灭棺材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有能力覆灭的基本都知道棺材山内幕，让他们动手就得承受骂名。

    尤其那些老顽固，他们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从一开始，陈抟就没考虑过他们。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白天师，要是再把人气跑了，那就等着自己人贴身肉搏。

    老夫找死都找出层次感了，不容易啊！

    陈抟虚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等待着白天玄接下来的行动。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白天玄对陈抟眨了眨眼睛，周身骤然升腾起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

    轰隆隆！

    棺材山在这股恐怖气息之下出现坍塌趋势，人等高的巨石自山顶掉落，数不清的参天大树被压得当场折断。

    棺材山所有僵尸在这股气息面前没有丝毫抵抗力，犹如汪洋里的一叶孤舟，只能随风摇摆。

    直到这时他们的理智才重新上线，白天玄有必要戏耍自己等人吗？

    有几名脑子灵活的想通问题关键，发出兴奋又惶恐的求饶声。

    “白天师，错了、错了，快收了神通，老夫的腰间盘要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