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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淤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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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六,上上吉日,宜动土。

    天际吐露一丝光亮,卯日星君与司夜上仙交班之时,白穆清了清嗓子,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的檄文叫他慷慨激昂地读完,从古说到今,从今说到未来,将自己和太子的功德歌颂到极致。

    卯日星君拍了拍雄鸡的脑袋,“有人起的比咱们还早。”

    司夜上仙打着哈欠走在路上,“大清早的,扰人好梦。”

    猪牛羊头摆于正中,众人跪拜祭天完毕之后白穆一声令下:“动工!”

    聚集在四周的劳力就在官差的监督下按照日前分好的工干了起来。昼夜不停,两班轮岗,工作强度便是壮实的汉子也扛不住几日。轰轰烈烈干了一月不足,先前招来的劳力就已死去了半数。

    县令心中焦急,也不管先前的“除名费”了,他领着官吏上街,见着个男丁就抓,一时间云中及周边各县风声鹤唳,大家闭门不出,惶恐度日。

    “玉姐姐,你说日后会不会让咱们也去那光华山修庙呀?”宋元儿忍着拉筋的痛楚问道。

    玉姐儿摇了摇头,“天下男子那样多,何时轮得到咱们?天下最苦的就是女子,怎能好事儿全让大老爷们儿占了?这就是他们应担的责!”

    玉姐儿自小就是在望春楼里长起来的。她说过,从小到大,她只要错了半句话就要挨棍子。

    刚开始接客她也是反抗,可老鸨就用细细的针戳她的阴私处,将她光着身子捆起来扔在柴房里一日一夜不给饭吃。每日接客后还要喝上一碗浓浓的汤药

    “元儿,在你之前,咱们望春楼的花魁是青姐儿。”玉姐儿说到女人命苦,有感而发。“琴棋书画她是样样精通,别说男子,就是同为女子的我都对她倾慕不已。”

    宋元儿点点头,这个青姐儿她听过,还远远打过照面。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死了,那段时间望春楼的生意可是一落千丈,近些年通过老鸨的不懈经营才渐渐恢复了过来,不过也不及当年的盛况了。

    “有位叫竹公子的,诗文极好,家中颇有些闲钱,青姐儿一见她就痴了心了。”说到此,玉姐儿面露不悦之色,不悦中还隐隐透着恨意,“那竹公子左一句右一句把青姐儿哄得可开心了,青姐儿从见了他以后就再不接客。不论妈妈怎么打怎么骂,好话歹话说尽了,可她就是一门心思要跟了那竹公子。”

    “青姐姐卖的是死契?妈妈肯放了她出去?”按法令,签了死契的除非主家开恩去衙门将契约消了,否则哪怕有再多的银钱也是不管用的。老鸨是奸商,可不是慈善家,她怎么可能把这么一棵摇钱树放出去?

    “可恨的就是在这儿!那竹公子家里有些势力,青姐儿只当依着他们之间的情义可叫竹公子去官府疏通将她恢复良籍。可我们后来才知道,什么成亲什么赎身的,那公子从头至尾就没提过一个字,都是青姐儿自个儿想的。”

    说到这,玉姐儿早已泣不成声,“后来后来青姐儿查出了身孕。”

    “呀!”宋元儿轻呼一声。

    “妈妈带她去竹府家门上找,却被看门的人轰了出来,说什么‘不知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冒充我们竹家子嗣!’,她们走时远远碰上那个负心的,他竟和另一女子有说有笑走在街上,那女子一看就知是名门出身。再后来,竹公子派身边的小厮传了句话,说‘一时糊涂,望日后各自珍重’,再后来街上就传开了,竹家少爷要与县令家的千金结亲了。”

    “那青姐姐呢!”宋元儿忍不住问,她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般事,一时听得入迷,连腿上的痛都忘了。

    玉姐儿揉了揉宋元儿的秀发,“妈妈气极了,拿了根小臂般粗壮的木棍在她的小腹上擀,硬生生把那孩子打掉了。后来青姐儿也跟着孩子去了。”

    玉姐儿看着宋元儿这张比青姐儿还要美上三分的容貌,“元儿,今日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警醒着,不论你再干净,从这种地方出去了那就是脏的!莫要叫旁人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别重蹈了青姐儿的覆辙。”

    宋元儿点了点头,无声应下了。

    她们刚刚说完,却听见楼中吵嚷。如今天都没黑,不该这时来客呀!两人细细地听了,却只闻老鸨一声:“各位官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宋元儿,你给爷出来!”宋元儿一惊,这是那王虎霸的声音。

    “姐——姐——救我啊——”这是她幼弟的声音。

    “元儿呀——”这是娘的声音。

    玉姐儿到底比宋元儿见识多些,她一把拉住想要奔下楼去的宋元儿,摇头道:“先等等,看妈妈怎么说。”

    宋元儿点点头,退回玉姐儿身边坐下,心里有些不安。

    玉姐儿用手顺了顺她有些毛躁的头发,开始给她梳洗上妆。“不论乱成什么样,咱们都不能拉拉杂杂的。外头越乱,咱们就越要心定,不要叫人小瞧了去。”

    宋元儿逆光看去,玉姐儿被笼罩在一团橘黄的夕阳之中,如梦如幻。“姐姐,若你在外头,定是位好娘子。”

    玉姐儿用梳子敲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混说!”而后两颊飞红,突然扭捏的像个小姑娘。纵然不能恩爱得如胶似漆,但能做到举案齐眉也是好的

    刚刚换上一身鹅黄轻纱裙,老鸨就破门而入了。“宋元儿,跟我下去!”

    下楼的功夫老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说:

    暗影卫中有位副将姓王,原是云中王家,名王虎,也就是王虎霸的一个远房亲。

    最近神庙修建的人手不够,这位王将军奉命挨家挨户抓人,王虎霸觉得威风,是以从头至尾拿了把铁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后面狐假虎威。

    抓到了宋家时,宋母晓得王虎霸对宋元儿的意思,为保儿子性命,她就将那“克夫邪说”的由来和宋元儿的去处都说了。

    王虎霸乐得手舞足蹈,王将军很“通情达理”地说:“交出宋元儿,就免了这小子的苦役。”

    宋母自然答应,立即领了他们来望春楼。

    “元儿!”宋元儿刚走到跟前儿宋母就扑了过来,“元儿,你弟弟——你去了王家吃香的喝辣的,是舒坦日子!你,你可别犯浑,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她的一句话,将宋元儿对母女之情的希冀敲了个粉碎。

    宋元儿目中沁着寒气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人,除了深切的痛外便是无休止的恨。

    同为亲生孩子,只因她与三个姐姐是女孩儿就活该被糟践吗?!

    宋元儿一出来,莫说王虎霸,就连自诩不近女色的王将军都看直了眼。乖乖,这是白日里见着神仙了?

    日头落下山去,正是每日望春楼开门揽客之时。

    众人按时前来,却见望春楼外排着两排兵士,众人吓得不敢上前,却也留恋不舍得回去。

    他们充分发挥了爱看热闹的天性,一起聚在楼前七嘴八舌地讨论,又见事关花魁轻云,一个个看得更尽兴了。

    一堆锦衣华服之人活似村姑一般扎堆嚼舌根,真真是奇景也。

    “那十四个字我可是就差一个了!这王虎霸太可恨!”

    “可不是,他要是真把轻云姑娘带走了,这样的美人儿,那样的箫声,咱们可就再也听不见了!”

    “没了轻云姑娘,这望春楼不来也罢!”

    “不来也罢!”

    人群中,欧阳宋奇与秦放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眼前嘈杂乌泱的人群。

    “公子,咱还进去吗?”秦放问道。

    欧阳宋奇点头,“等等看。”

    宋元儿好似想到了什么,她悲痛地看了看娘又看了看在地上嚎叫的弟弟,最后目光落在了王虎霸和那将军的脸上。

    “你们套了车把他们送走,他们平安离开云中后我任由你们处置。”

    为了增加恐吓效果,她从花枝招展的老鸨头上拔下一根锋利的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不是她不想用自己的,实在是玉姐儿给她满头戴得都是些绒花珠链儿。

    簪子锋利,刚碰到皮肤上就滴出了血,王虎霸连声说:“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可那王虎却是见过世面的,这种两方都有牵制的往往就要看哪方更重要了。

    “宋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尽管自戕,如此你老母和幼弟也是活不了的。”

    宋母一听,原本安定的眼神又慌乱了起来,不知是哪里抽风,她竟然亲手打掉了宋元儿的手里的簪子,一道血口赫然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缓缓渗血。

    众人的目光盯在宋元儿一处,她的幼弟见自己受了冷落,想着可以钻了空子逃了。动作永远比脑子快,他双手虽被捆着但脚却灵便,转了个身就想跑。

    可那王虎也不是吃素的,战场征伐过的人,什么情况没见过!是以他刚刚转过身去腿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王将军一剑刺穿胸膛,当场毙命。

    “抗令不尊者,斩。”两个兵士上前将他的尸身拖了下去,长长的血迹在光洁的地板上显得格外骇人。

    宋母心神俱摧,连滚带爬想去追儿子的尸首,却同样被王将军一剑毙命。

    “宋姑娘,你除了就范,别无他选。”两个妈妈上前压住宋元儿的两个膀子,老鸨站的离她有三里地,生怕她又上来拔簪子自戕。

    “王家少爷,最好的阁间已经收拾好了,等宋姑娘沐浴打扮完毕就给您送上去!将军,您和小弟兄们都辛苦了,不如留下来吃杯酒,让咱们望春楼的姑娘们好好招待您!”

    王虎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截了话头。

    “孰是孰非语何人,身在玉楼盼君归!这个对子我凑起来了,今夜宋姑娘是否可为宋某吹箫一曲?”欧阳宋奇缓缓迈步而来,楼前早有小厮拿了盆啊布啊的在用力擦着血污,可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从容不迫飘逸孤傲的气质。

    老鸨闻言,青筋暴跳,宋元儿一愣:“欸?最后那个‘归’字她可没刻在木片儿上呀!”

    欧阳宋奇的脸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时。

    宋元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鸨:又是这个砸场子的。

    王虎:又来了个找死的。

    王虎是被临时提拔为副将的,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旗牌兵,只有远远望着诸位将军背影儿的份儿,面都没见过,何谈认识!

    他早前在军中听过欧阳宋奇的威名:武科状元,文采却也不输当科进士,真真是个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是以他升官的速度可谓是旷古未有,三年内就从一个总兵提升为从一品的骠骑将军,真真是武将们的榜样啊!

    听过是听过,但就是没见过,如今偶像就站在自己眼前,可他却认不出来。

    “这位公子,咱们轻云姑娘今晚已有客人要侍奉,不如改日公子再来?”老鸨说。

    “侍奉?”欧阳宋奇挑一挑剑眉,浑身散发出的冷气吓得老鸨一哆嗦,就连王虎都觉得汗毛直竖。“恐怕不行?宋某今日可是带了银子来,打算将轻云姑娘赎回去呢!”

    老鸨感觉自己心率停了一拍,宋元儿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小子,别找事儿!”王虎霸上前伸了手去推,却被秦放一个箭步上前轻轻一挡,只听“咔”一声,好似骨头断裂的声音,王虎霸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我的手!又是你们!”王虎霸记住了秦放。

    欧阳宋奇挑了一把椅子坐下,秦放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欧阳宋奇用手轻拍木匣:“这里面是五百两银票,赎她,绰绰有余。”

    老鸨的脸色更难看了。

    “银子谁没有!我出一千两,宋元儿还是归我的!”王虎霸吼道。

    王虎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刁民还敢与官作对不成?这位公子,别为了一个女人给家族惹上祸事,白白丢了富贵!”说完他又面向着老鸨,“宋姑娘我们就带回去了,以后这望春楼自有官府护着。”

    好大的口气!宋元儿想,当官的都是些黑心的!老鸨心里此刻五味杂陈,没了宋元儿那可就是没了一大笔银子呀,不过在这乱世有官府护着,自己的财运定能长远,所以这是笔利大于弊的生意!

    老鸨满脸堆笑,“将军拿主意就是,以后望春楼就仰赖将军照拂了!”

    王虎刚要领人走,欧阳宋奇抬手道:“慢!今日我是带了赎金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去教坊司取她的身契了。咱们再等等,你们一会儿拿了身契再走也好不是?”

    王虎觉得有理,于是也拿了把椅子来坐。

    一提到身契,老鸨立时觉得两眼发晕。“诸位官爷公子呦,看什么身契!人你们领走就完了,那身契我自会去取,取来就烧了,绝不给您添半点麻烦。”

    可惜,她还没将人劝走,欧阳宋奇派出去的人就取了身契来了。

    只见那契约上写着:良卖,活契。

    拿到卖身契的欧阳宋奇笑了笑,他猜的果然没错。

    在东朔,买入青楼的女子皆有两份卖身契,一份在教坊司,一份在青楼。

    这卖身契又分为两种,一种为良卖,指的是卖艺不卖身那种;一种为贱卖,指的是既卖艺又卖身。

    在东朔,青楼可是一等一的上税大户,而这税款在实际收入之外又有固定份额,贱卖交的多,良卖交的少。是以老鸨为了少交税都会在卖身契上做手脚,贱卖的当成良卖的报。这中间,教坊司的主管可是收了不少好处。

    欧阳宋奇之所以知道这些,那还得多亏秦放平日不仅喜欢收集小道消息,而且更喜欢絮絮叨叨地讲给他听。

    “良卖啊既然如此,赎身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侍奉又是另一回事了”欧阳宋奇说道,“这楼里到底有多少是逼良为娼的,是该好生查查了!”

    “什么良不良卖的,王将军,你就该叫人把他打出去,省得他在这里聒噪!”王虎霸言。

    王虎却在思虑,教坊司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主管又是什么货色!一个奴才就能把身契拿出来,动作还这么快,此人家中必定有权有势。

    按律,良卖者不得违背其意愿迫使其接客,更不能当礼品互赠。若是今日之事叫那人捅到官府里去,就凭他,还没这个权力敢在县令前耀武扬威!

    王虎仔细打量着欧阳宋奇,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一举一动都有压人之势,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外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地之声,紧接着,一个披甲执锐的男子进来,看打扮像是与他一级的副将。

    男子进门后谁也不看,直冲着欧阳宋奇走去而后躬身抱拳:“将军,太子殿下到西南布防处来,言下之意是要将军相陪。末将不敢耽搁,就快马过来找将军了。”

    此话一出,门里门外众人俱惊,王虎更是吓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如此年轻的将军,又得太子青眼,除了欧阳宋奇,他还没见过第二个!

    “末将见过欧阳将军!”王虎叩头不迭。欧阳宋奇要是把他徇私枉法的事情说出去,他估计会立刻被流放三千里。

    “太子殿下找我何事?”欧阳宋奇没理王虎,只是追问自己的副将。

    “好似有意与将军比试一番骑射。”

    欧阳宋奇点头,而后看了一眼秦放。秦放点头,表示明白。

    “本将军不是长舌妇,王虎将军日后管好自己和亲人便是。”说完,他便挥一挥衣袖走了,王虎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这是赎身的银子,方才我们将军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收了银子,你把宋姑娘的身契给我,从此之后她就与你再无干系了。宋姑娘,我们将军说让你先跟我回去,他有话要跟你说。说完以后,姑娘日后去哪里都与将军再无干系了。”秦放一口气说完,他很佩服自己的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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