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消散的

    雨势住歇，紫色的雾气也在缓缓消散。陆续有人醒来，陆续有风吹扬而起。

    楚北兮合上书籍，看了叶剑兮的方向一眼，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一战，会有么？楚北兮的目光朝南看去，北境在云天国的北方，而云天国又在正元域的北方。南，是楚北兮没有去过的方向。如果夏正渊真的把自己谋反的消息传了回去的话，敌人应该会来自南方。

    从南方而来的人，楚北兮也教训过不少。现在就卸下北境军主帅的位置，合适吗？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楚北兮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有那么多犹豫。

    刀九已经醒来，来到了楚北兮身旁。

    楚北兮看向刀九，语气冷肃道：“树北境军旗，响北境号角！”

    刀九闻言，表情肃穆道：“末将领命！”

    说罢，刀九取出一面随风烈烈的残旧军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北”字！那就是北境军旗！刀九是跟在楚北兮身后的北境军的扛旗人，军旗从来都随身带着！

    古拙苍凉的号角响彻，就像是群山的悲鸣！一刹之间，就仿佛有什么拂过整个身心一般，众人一阵战栗！

    仿佛睁开了眼，茫然的眼神中有古老的意识苏醒！

    那，绝非一般的号角！在刀九身前，一根残破的兽角浮空，没有奏响，一股苍凉悲壮的战意便弥漫开来！

    那是苏醒的咆哮！一双双不眠的双眼睁开，像是孤寂荒原的野兽。甲胄声层叠叠，就像穿林浪涛一样的风！

    沙场有风，透骨冰寒！

    又一场，别离的干戈；又一场，生死的征伐……

    一双眼，如何能区分其中的是麻木还是坚定？

    一层层地靠近，一层层地聚拢，所有的兵士都渐渐停住了脚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不着甲的楚北兮，那一身红衣就像最美的梦境。或远离或遗忘的梦，是故乡是家园……

    不着甲的楚北兮，就这么站在北境军旗之下，感受着无数目光的重量。两年前，她走进那一支军营时，还是一个什么都无法承受的小女孩。她不懂什么是军人，不懂他们的苍凉和陪伴，也不懂他们的厮杀。

    但是两年，整个北境军都以她为中心靠拢，而她也喜欢上了这支军队。

    有人会背弃美好，有人会走向死亡，有人会坚守一切！在北境军，逝去的和还没有逝去的生命教会了她。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不是每一个军人都这么伟大。但是，军人，就是这么伟大！

    楚北兮沉默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道别。

    但是她谨记着，成熟的分开，一定会有美好的道别的。

    希望道别，也会是美好的。楚北兮举了举手，想要擦拭一下眼角。但是那手忽然停在了身前，她意识到，这是在十万人的目光之下，她还是他们的主帅！虽然，他们都曾见过她的泪光，但是并不是现在！

    楚北兮举起了手，朝着前方伸展了开：“诸位……”

    场间一片寂静，仿佛被肃杀压住了所有风声。

    也许下一刻，所有的战意都会朝着一个剑指的方向释放。叶剑兮感受到了某种莫可名状的紧张，其中是血液的悸动不安，想要宣泄一切的咆哮。他入神的盯着那一只完美的手，入神地，只为了寻找一个目标！

    “诸位，云天国只是一个小地方！”

    呼吸声压抑着，紧张、不安，想要宣泄！

    云天国只是一个小地方，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又像是没有听清楚，一切的思考仿佛都凝滞了，其中的血液像是要爆炸开来！如此可怖的情绪感染，每一个人都被淹没其中。

    楚北兮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要挣脱出来！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诸位，今天在这里，我不再是北境军的一员了。我会离开北境军，离开北境，离开云天国。我找不到任何不自私的理由向你们解释我的这一行为，我只能说我是为了自己！”

    楚北兮的声音不再激昂，带着某种低低的愧疚哀伤。但是在情绪的海洋里，没有人听清楚北兮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们都接受到了这种低低的愧疚哀伤！

    说出之后，就像一下子释怀，楚北兮抬起头来，看向更高更远的天空道：“为了更好的未来！”

    “为了更好的未来！”，忽然，不知是谁爆发了一声压抑的低吼。然后，咆哮声此起彼伏，纷纷扪尽胸腔的呐喊！“为了更好的未来！”

    咆哮，慢慢聚在了一起，也许就是最好的分别！这一刹，河山摇动！

    就连叶剑兮也跟着喊尽心中的情绪，就连一旁的秦如儿也在歇斯底里！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情绪的海洋里，没有人能问出为什么！

    楚北兮伸出的手狠狠地握拳，就像又一次出征的号令！

    这一刻，仿佛只要她的手一挥动，无论前方刀山还是火海，大军都会想洪流一般奔涌而出！而楚北兮，也是本能地想要挥拳进军，但是她忍住了！她这是在做什么？她本来是要卸去北境军主帅之职的，但是她又做了什么？

    她又忍心给这样高昂的士气残酷一击吗？

    楚北兮近前，一位青甲将军走出，来到楚北兮身前半跪在地：“小姐，我知道你舍不得！”

    闻言，楚北兮身子忍不住一颤。

    “所以，小姐，就允许小七留下来，带领北境军！他日，我等一定会追赶上小姐，与小姐重逢的！”

    “小姐……”

    泪珠滴落地面，俯向大地的脸庞看不见落泪。

    将军不落泪！

    “所以，小七请小姐，收回成命！”

    “小姐，你是北境军唯一的主帅！永远的主帅！”

    楚北兮沉默着。

    刀九也跟着过来半跪在地道：“请小姐收回成命！”

    楚北兮可以离开云天国，但是她一定不要放弃北境军啊！这就是小七和刀九心中的想法。

    楚北兮的拳头有些无力收了回来：“十万将士十万家，怎能背井又离乡？小七，就算是你，也无权替他们做出决定！”

    “逝去的，或许是一时的美好，但并不是一世的！”

    说着，楚北兮仰天长啸：“北境军，解散！”

    北境军，解散！一声长啸，满心不舍。一声解散，仿佛击溃了如山不催的士气。

    就算是最懵懂的士兵，仿佛也从那一声的不舍中感受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希望一切都只是错觉。如果可以，他们不要那激动人心的机缘，也可以不要那突然破境的惊喜。能不能……

    “有家者归家，无家者，追逐梦想去……”，楚北兮低头呢喃，就像失去了一身的精气神。

    戈甲落地，百战雄师忽成残兵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