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善恶两僧；许仙再问玄慈：少林知否

    吼！

    乔峰含怒出手，掌出龙腾，当真是威势无两。

    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祝玉妍和梵清惠乃是宿敌，此刻的想法竟然不约而同：

    “此人真气雄浑，方寸之间骤然发力，竟能做到单以掌势推动空气化做龙腾，若是融会贯通创出切合自身的武学，一身战力纵然不比许仙，怕也只比宋缺差上一筹！”

    宋缺是谁？

    宋缺乃是隋国的下一任护国天人，可以称得上是绝巅大宗师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祝玉妍和梵清惠两人都认为乔峰踏入绝顶之时绝对不比宋缺差，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只是这样两人高度赞扬的一掌，却被人以宽袖云淡风轻的接了下来！

    但令众人更奇的是，出手这人居然是穿着青色僧袍的枯瘦老僧！

    那僧人瘦瘦弱弱，看起来一阵大风都能吹跑的模样，稀疏的几根眉须白的发淡，几乎快要看不见。

    就这一副寻常老人的模样，只是一展袖袍，居然接下了乔峰含怒之下的全力一击！

    要知道，乔峰这一掌在绝巅大宗师眼里都是难得的一掌，想接下可以，但想要像老僧这般轻描淡写，犹如挥袖扫尘，那是绝然做不到的。

    “敢问大师何人？为何出手阻拦乔峰报仇？”

    乔峰虽然心惊老和尚的速度和掌力，但是仇敌就在眼前，即便是许仙站在对面，他也是要把仇报了的！

    “阿弥陀佛，老僧不过是少林寺藏经阁意普普通通的扫地和尚罢了，当不得施主大师之称。

    之所以出手，也不过是感慨施主沉浸在仇恨之中。”

    “冤冤相报何时了！施主不妨想想，倘若施主父母健全，岂会希望施主双手沾染血腥？”

    扫地僧双掌合十，看起来营养不良，双手都在颤抖，可一番话说的中气十足，气息绵长，超过了在场八九成之人！

    乔峰气息一滞，忽然想起养育他长大的乔三槐夫妇，想到二老常年与人为善，最终却落得个暴毙的下场，忍不住悲从心来。

    偌大个豪迈汉子，竟然当众滚起热泪来，悲伤若狼嚎，泣声似猿啼。

    在场众人观之，无不是长叹一声，心生恻隐。

    更有一老僧双掌合十站出身来，只见这老和尚方面阔耳，相貌堂堂，身上穿的纳衣缝补过多次，若非是浆洗的干净，这打扮远比丐帮中人打扮的还像丐帮中人。

    他身材魁梧，但走起路来脚步却虚浮无比，体内全然没有一缕真气，可那气度哪怕是渊渟岳峙的大宗师来了，也比拟不得。

    在场中有认得老和尚的人当即惊叫道：“啊呀！竟然是智光大德！”

    平常称呼僧人为“和尚”、“大师”，已然是了不得的恭维，这人开口却是“大德”，当真是让周围的人惊诧。

    但等这人说完智光和尚的所作所为，在场众人无一不心生敬佩！

    只听那人说道：“当年两广闽浙盛行瘟疫，荼毒四州，这位智光禅师毅然远处海外，寻得可治疫病的奇花异草，广传四州，活民无数，自己却因此生了两场大病，几欲濒死！

    即便后来治好了病，禅师一身真气修为也付之东流。”

    “禅师品性高洁，即便没了真气，依旧不肯寻一处佛寺静修佛理，反倒云游四方治病救人。

    早两年甚至传出禅师圆寂的消息，四州百姓自发作了万民伞，却不知该送往何处！”

    那人说完。

    即便是素来厌恶佛门的祝玉妍也是哑口无言，冲着智光和尚行了一礼。

    许仙早知这和尚的事，因此也是施了一礼，道：

    “大师多年行善，何必出来掺和此事？须知一朝英名尽丧，当年那些受过您恩惠的人未必没有白眼狼、蛇蝎心肠的家伙反咬一口。”

    智光和尚闻言惊奇地看了许仙一眼，下意识道：“许捕头竟也知道当年之事？”

    不过他也只是略略吃惊，旋即摇头苦笑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老僧多年行善，不过是为放下心中屠刀；散去真气，也非为了救命，只是不愿再养心头一口恶念；如今出来，也只是到了这份因果该偿还的时候，避不得，也不能避。”

    众人听到智光和尚的话，再结合先前许仙所言，以及场中形式，哪里还不知晓这和尚当年竟也参与了雁门关之事！

    一时间，对错善恶竟变得混淆起来。

    旁观之人尚且麻爪。

    更何况是身处漩涡之中的乔峰？

    于理，他该杀了智光和尚为母报仇；

    于情，智光和尚积德行胜三十年，更是舍身救了四州百万百姓，乃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之人。

    他乔峰下不去手！

    “阿弥陀佛，”扫地僧见状，因皱纹搭下来的老眼中闪过一抹满意，出声说道：“乔施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更何况，玄慈固然不对，但也终究差人养育了你三十年，乔公三槐夫妇，玄苦，哪一人不是少林寺为你寻得？这恩情，又该如何？”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

    萧家夫妇虽对施主有生身之恩，可总归没有养育过你……”

    “放你娘的屁！”

    “我打断你的腿，再丢给你一副拐杖，让你对我感恩戴德，你做得到吗？”

    许仙冷冷骂道：“智光大师因当年受人蒙蔽，于雁门关外劫杀萧氏夫妇，心怀愧疚。

    但事实是，萧远山一开始颇为克制，打晕打伤数人，但并未伤及旁人性命。

    是赵钱孙一怒之下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萧夫人，这才惹得萧远山发狂，将那三十余人杀的还只剩下四五个！”

    “智光禅师得知真相后因此愧疚，三十年间云游四方，无偿治病救人，活人无数！

    如此才有功德加身，敢言一声赎罪。”

    “玄慈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扫地僧面上宠辱不惊，心中一声不悦，双掌合十一言不发，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给许仙一个教训。

    智光禅师却是摇头苦笑，倘若不是今日许仙揭开玄慈的真面目，以他的性格，恐怕会为了保全玄慈自尽。

    如今之所以出来，也只是看不惯扫地僧以大义压人，以虚假的恩情惑人罢了。

    智光禅师撩动僧袍，跪在了乔峰面前，垂首说道：“老僧多年来深受心魔纠缠，日日梦到当年雁门关之事，苟延残喘。

    治病救人也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份心安，心发于恶，不当算作善举，还请乔帮主以德报怨，一掌毙了老僧，度我出这苦海。”

    “多谢乔施主。”

    语罢，智光禅师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轻松了不少。

    只是看向乔峰时，目光中带着许多愧疚，当年自己便害的他家破人亡，如今又要求对方原谅自己……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

    将心比心。

    换做是自己，这血海深仇哪里是放得下的？

    乔峰也深深吐出一口气，单膝跪地，两手托起智光禅师，起身后，直言道：“当年大师受了奸人蒙蔽，乔峰也只是想查出带头大哥报仇，大师不必介怀。”

    许仙也笑道：“智光禅师心中有愧，行医天下赎罪；

    玄慈身为带头大哥，害得旁人家破人亡，自己却娇妻美婢，想要延续香火。嗤！”

    他忍不住发笑，然后面色倏地一冷，看向扫地僧说道：“此案未完，等我问完之后，你若是再敢出手拦乔峰报仇，最好先去备上份棺材！”

    “玄慈，我且问你：当年之事，少林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