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过往

    “奴才瞧见您夜里一个人出来，不放心，便跟在后头看着您。”

    光华低着头，黑夜里有几分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只听着他带着几分关切的语气接着说道：“主子，夜里风大，奴才见您穿得少，怕您着凉便回去给您带了件披风，您给盖着，稍微暖和些。”

    光华拿着披风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即上前打扰她，而是站在不远处就这么瞧着她，见她样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脸上似露出几分怀念之情。

    随后脸上又显露出几分哀伤，他直觉主子并没有面上看着那般开心，心底好似藏了事情，眼底抑郁的神情浓得化不开。

    他只觉得此刻心底对主子竟有几丝心疼，便拿着披风忍不住上前开口说了刚刚那番话。

    苏婉凝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过头望着走廊外，听着他关切的话语，不由拢了一下盖在身上的披风。

    她收敛起刚刚的神色，换了副淡然的语气问着站在一旁的光华：“光华，你说为何这么多人想进来这座像金丝牢笼般的宫里？”

    站在身后的光华听着她这么一问，神色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一问。

    他顿了几息后，才恭敬回道：“主子，天底下有几个女子不想当娘娘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这宫里就是权力和富贵的象征，旁人就是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来，也是人之常情。”

    “主子，您不想吗？”光华瞧着她听到这话后面露讥笑，不由反问了一句。

    “这宫里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围城罢了，旁人看着只道是光鲜，却不知有多少白骨掩埋在这底下。”

    苏婉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片冷意，再无她平日里脸上柔和的模样。

    “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受！”

    “若是有得选择，我不会选择入宫的，可惜啊人生没有那么多选择让我选。”

    苏婉凝说着，轻笑了一声，面上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

    “光华，你入宫的时候有得选择吗？”她笑着看了他一眼反问。

    光华被她这一问给问住了，他嘴角张了张，似要说些什么，可一时竟觉得张不开口。

    他握紧拳头，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也不复刚才的温和，眼底有几分狰狞。

    少顷后，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似做好了开口诉说的准备，这才带着几分沉重的语气开口回应：“主子，奴才没得选择。”

    苏婉凝听着他这口气，只觉得此时的光华有点不对劲，她刚准备开口，便听着他接着说了下去。

    “主子，奴才也不是自愿入宫当这被人耻笑又没尊严的奴才的，奴才也是迫不得已。”

    光华也不知怎的，面对着她此刻心里好像平静了，心中掩藏不能诉说的话，此刻自然而然地讲了出来。

    “奴才原本官家子弟，可惜后来家父被人陷害，先帝下令抄了奴才的全家。”

    “奴才的家人在五岁之时便全没了，奴才虽有幸保全了性命，可也没得选择被送进宫当了太监。”

    “奴才那时候才五岁，如今都已过去十一年了。”光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有几分哀痛。

    无人知晓这十一年里，他一个罪臣之子在这宫里是怎么被人欺负又怎么忍下来活下去的。

    一个无权无势，身上还背着罪臣之子的名头，年仅五岁的他，被人招呼来使唤去，终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活下去。

    平日里谁心情不爽快了，便招呼他过去踢他几脚出出气，随便一个奴才都能欺负他。

    不仅欺负他，还时常不给他饭吃，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以至于他身子看起来十分瘦弱。

    那些年长的公公见他长得俊秀，生了一副好模样，更是恶心得想打他主意，若不是他生得有几分机灵，使了计几番逃脱之后，怕是早就被那帮人模狗样的恶心玩意给得手了。

    甚至有一次他大意之下被人绑着送到了对方的床上，才十四岁的他惊恐害怕地望着靠近的来人，他使劲挣扎也挣脱不掉身上绑着的绳子的时候，绝望瞬间蔓延全身。

    庆幸危急时刻之时，外面有人唤那恶心玩意出去了。

    和他一同住的小寻子见机找了过来给他松绑后他才得以逃脱。

    可他越是逃，那帮人就越是不放他，欺负得他更狠了。

    想到这，他自觉得有几分难堪，可他终是遇到了主子这般好的人，救他于水火之中，神色又有几分松动。

    “奴才若不是遇见了主子您，只怕现在还过着以前日日挨打的日子。”

    “那种被人欺压却无法反抗的日子，奴才过来整整十一年！”他握紧的拳头一直没松口，说到这话的时候更是用力攥紧了几分。

    “主子，是您救了奴才的命，改变了奴才的命运，奴才的命以后就是您的！您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办到！”

    光华神情带了一丝激动道出这话，带着忠诚不二的目光注视着苏婉凝。

    “我不过是见你被欺负得厉害，不忍心你就此没了。”苏婉凝听着他一番话，心里松动了几分，只觉得这人竟比她还惨。

    她面露同情之色继续开口：“我不需要你替我上刀山下火海的，你往后在我这，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放缓了几分，似有安慰他之意，她想到了自己，都是同病相怜之人罢了。

    她自己尚且过得不如意，竟还同情别人，想到这她自嘲一笑。

    “主子，奴才对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光华望着她被月光照着的半边脸，不由看出神了。

    苏婉凝侧着脸坐在走廊上，抬头望了望夜里那一抹洁白无瑕的月光，笑了笑，用着极低的语气轻声说了句：“总会变得更好的。”

    想到还有机会出宫和姨娘相见，她望着月色的目光变得更坚定了。

    黑夜之中，凉风袭来，光华有些担忧地开口：“主子，奴才送您回去，起风了，奴才怕您凉着了。”

    “回。”苏婉凝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