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愚蠢的想法

    过了两天，董哲带着李庆国去商场周围看房子，标准是按照30来平的单间挑的。有了独立的卫浴和厨房，环境已经照比围水警署的仓库迈进了一步。

    因为东区码头查获大批军火的重大收获，万慧琪受到了上级的嘉奖，她的关系也正式离开了围水警署而转调到o记。

    李庆国同警署警员们告别的时间也终于来了，同事们帮他把行李装在o记派来的车子上。这天万慧琪也来帮忙搬运，同时也是来跟围水警署的同事们道别。

    在警署大门外，同事们都流露出伤心之色，梁嘉明和关俊玲还哭了。他们预感到，即便李庆国还会在香港待上至少半年，即便万慧琪还留在警队里，但以后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李庆国来到那个小商场走马上任。这是位于一条老旧商业街的三层楼高建筑，大门上面有几个大字“赛德商厦”。

    前来接待他的是四海的两个兄弟，阿涛和明仔，年纪也跟他相仿。

    办公室已经收拾好，虽然里面的办公用具都很破旧，面积也小，但还算整洁。李庆国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看文件，明仔就走了进来。

    他报告说，一楼商户有顾客在闹事，需要我们帮忙解决下。

    李庆国连忙下楼，这是一家销售计算机的店铺，他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堵在收银台跟几个店员争执着。

    “你们就是家黑店，不给我退款，我就在这站着不走了，你们的生意别想做！”

    这家店的店长是个脑袋很大的胖子，听明仔介绍完。他笑嘻嘻走到李庆国面前问好，然后跟他说道：“这家伙是个无赖，电脑都拆封了怎么能退？”

    “我不管，你们以次充好，我一定要退货！”那顾客坚持着。

    李庆国想了解情况，那店长却直接告诉他，不需要，那顾客就是在耍无赖，你们帮忙撵走就好。明仔也凑到李庆国耳边跟他小声说道：“铸哥，这些电子产品我们搞不明白的，问了也白问，那个店长按月给我们租金，我们得向着他……”。不过，李庆国还是执意要先问问清楚再说。

    那顾客说那店长卖的是刷过配置信息的电脑，用专业检测软件就能看出来，他还在现场演示该怎么操作。可很快李庆国就被这一堆硬件信息和软件界面搞懵了，他完全不知道那人都在操作些什么。

    “对了，苏晓芸说过她是学计算机的。”李庆国想着，于是给苏晓芸打了电话。

    “tony哥！有什么急事么？”此时的苏晓芸正抱着一堆资料，前往一间教室。

    “是啊，急事。对了，你知道有一个系统检测软件叫……”

    “哎，知道啊，你买电脑了么？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

    苏晓芸只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李庆国从来没有在工作时间给她打过电话，而且上来就问跟电脑有关的事情。

    “这个软件要怎么用？”

    就这样，苏晓芸通过电话给李庆国远程指导着。因为他俩在说的是普通话，所以在场的人都听不明白李庆国在问些什么。

    一顿操作下来，李庆国已经确信这个店长卖的确实是刷过配置的电脑。

    “你看，这个包装上写的是奔腾处理器，实际配置是486。还有这个内存实际只有16，也跟上面的内容不一样……”李庆国指着电脑屏幕说着。“赶快给人退钱！”

    那店长见店里其他看电脑的顾客也开始围观，便只得一脸不爽的退了钱。

    “你们跟我来一下！”把那位顾客打发走后，那店长把李庆国和明仔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他跟两个人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说自己为了开这个店，四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为租金、伙计们的工资发愁，不坑人没饭吃。

    李庆国则质问他，不管如何都不应该卖假货，时间久了你还有什么信誉？

    “你当这是隔壁那家数码城么？人家明码实价是因为有量。我们这不骗，一天就那些客人，骗了，一天也是那些，当然要碰上一个宰一个。而且这种大件，又不是消费品，没什么大毛病至少可以用上个2-3年。等客回头的时候，我说不定都不干这行了，信誉有屁用！”那店长拍着桌子吼道：“你们四海是干什么吃的？我交的租金是喂了狗么？你们要不能好好干，我就去利荣的地盘上开店！”

    “你怎么说话的？”一听到那店长说了利荣，明仔也站起身跟他呛上了。

    “你们都给我滚！”店长继续吼道。

    见明仔都准备抄家伙了打那店长了，李庆国连忙把他拉了出去。

    这几天，李庆国在商场里逛着，他发现这里客流量真的很少，好多人也只是看看并不购物。他又陆续查访了商场的几间电脑店，它们几乎用着类似的套路，而且都是大排档的模式，各骗各的。还有，不止卖电脑是这样的。一天下午，他看到一辆旅游大巴停在了商场附近。车上下来很多上了年纪的华人，看装扮是退休后来香港旅游的。他们被导游引到一层的一个大型保健品店的会议室内，先是一个某某教授过来给这些老人们宣讲。大体的内容，就是让这些老人觉得之所以有各种的病痛，都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缺少了什么营养物质，然后就是宣称店里的某某香港特产的药品能补这个，最后就是老人们疯狂的抢购。

    这种贩卖焦虑的把戏，李庆国在钢城时也见到过，于是他跟陪同的另一位兄弟阿涛问道：“这不是骗老头老太们钱的么？这店铺什么时候进来的？”

    “额，这个是我们四海地盘上的老店了，他们听说我们在这盘下了一个商场，就跟过来开了个分店。这是我们商场赚钱的主力，我们现在勉强维持盈亏全靠他们的分成。”

    李庆国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客流量如此清淡的电脑城，生意居然还能不温不火。

    来这里任职的几天时间，他也开始体会到，为什么四海说到底依旧是个黑帮——黑心商家依靠黑社会保护招摇撞骗、强买强卖，两者相辅相成。对于四海来说，只要卖出的东西不伤天害理，就算是正当生意，至于怎么卖出去那不是他们关心的。

    o记的卓文辉、kev还有万慧琪三人，虽然名义上还是暗中保护李庆国，不过由于李庆国被向元波分配到了四海的二线岗位，工作内容也相对固定下来。他们的工作也就变成了定期开碰头会，听取李庆国汇报在四海的最新发现。

    在任职这个商场经理后的第一个碰头会上，李庆国跟组员们汇报了几天的发现，也讲了自己的想法。李庆国非常看不惯这种类似诈骗性质的生意，他打算利用自己经理的身份，扭转这种情况。

    “只要想办法证明做正当生意的收益比走邪路高就好了啊？他们又不是傻子。”李庆国说道。

    听着他的想法，卓文辉在那愣了半晌然后说道：“咱先不谈你能不能扭转？这个商场以后你准备卖什么？”

    李庆国想了想说道：“既然这里的商户主要以电脑销售为主，当然还是卖电脑了。”

    “电脑硬件你懂么？”卓文辉随口给李庆国列了一个list，从他需要了解电脑的硬件信息、进货价格，到如何管理这些商家，再到广告推广。

    “这还没完，还有最重要的资金。”卓文辉补充道。

    “我觉得不管多大的困难，只要肯下功夫，一点一点的去解决，就都能克服。”李庆国说道。多年军旅生涯，让他相信任何困难都是可以被化解，不要一上来就被吓倒。就像当年在前线时拿下的532高地，都是一步步推进来到山顶的，重要的是要有决心和意志。

    “他都还没试，你怎么就说不行，而且眼下除了在这个小商场做出业绩，他还有别的出路么？”万慧琪在一旁插嘴道，

    “好啊，那就让他研究。”卓文辉并没有继续吐槽。其实如果是他参加了那场四海的会议，他是绝对不会像李庆国一样，傻乎乎跳进这么大一坑里。就算最后向元波把工作硬塞给他，他也不会去想着创新一个什么方法，让这些商家改邪归正。认为能做到这点的才是真正的傻子！

    卓文辉觉得，如果让自己经手这个商场，一定会按照大佬的指点或者是兄弟们之前积累的经验往下走。至于用下三滥的招数，我是一个“黑帮份子”，难道不用下三滥的招数吗？我一定是把这个下三滥的招数用到极致，就比如那个卖假药的，让他们再多开几个档口，快速的赚到钱，才能取得话事人的信任，这样才能进入四海的核心圈子，掌握更有价值的情报。而且就算这样，以他之前的经验，还没等交差，李庆国就该回大陆了，更不要说还想着什么创新。

    他之所以允许李庆国这样自由发挥，只是觉得既然这小子这么轴，就让他碰个头破血流好了，而且现阶段裘sir还是很看好李庆国的。也许到那时o记上下，包括李庆国自己都对卧底行动失去耐心，就可以作为一个新的行动退出节点了。

    李庆国决定先去香港比较大的数码城调研一下，看看人家是怎么经营的，再对比自身哪里不足。

    可是不去不要紧，当他踏入这些大型数码城的时候，李庆国立刻感受到了这巨大的差距。这些商城无论是客流量、店铺的装饰、商品的种类、正规程度……对他负责的那间小商场都有着碾压一般的优势。在离他们商场最近的那家裕隆数码城，他看货的时候，听到店长在吐槽：“你不在我这买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能去隔壁赛德啊，那都是黑社会开的黑店，进去了不宰你一笔别想出来的。”

    李庆国就这样在这些商场里连续逛了好多天，他感到异常沮丧，对他来说，如果对这个行业的一窍不通的困难是一座小山头，那么这些竞争对手的存在，就好比那小山后面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

    这天中午，他正带着手下们一筹莫展的在一家数码城里四处逛着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tony哥！”

    李庆国一回头，发现苏晓芸正欢快的朝他跑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装，背着一个很精致的浅色背包。在她身后，看起来是她的女伴也跟了过来。

    “我刚才就看有个人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来这了？”苏晓芸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了，她注意到李庆国的身后跟着的阿涛和明仔，他们长的比较凶，手臂上有纹身，从他们脖颈上也能看到露出的纹身——这意味着他们全身都有，而这也是很多黑道成员的标准配置。

    她的女伴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对劲，开始捂起嘴巴，不由的往后退。

    “铸哥，她是？”明仔问道。

    “认的一个干妹妹，你们先去忙。”李庆国找了个理由，让他们两个先去别处看看，然后转身就拉着苏晓芸来到一个拐角，她的女伴也跟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李庆国问道。

    “有款pystation游戏今天发布，就找我好朋友一块来看看啦。对了，他们两个是？”

    李庆国见还有外人在场，便没说什么。他只是很认真的注视着苏晓芸，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的那个任务？”苏晓芸问道。

    李庆国依旧注视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原来你……”

    苏晓芸明白了过来，她大概猜到了钟友良告诉她的那个李庆国的秘密任务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最近李庆国表现的有点奇怪。

    于是，她也很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