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圣诞袜

    风穿梭在树与树之间，带来了海的腥咸味道，也吹得安彻骨生寒。

    尼飞彼多站起身，她拍拍裤子上的灰，转过身来。

    安拿不准尼飞彼多的态度，只能沉默着调动身体，仓促地进入应战状态。

    “另一位蚁王大人就要出世，这个问题不得不问出口了呢。”不论表情还是语气，尼飞彼多都显得很平静，“安大人究竟是怎样看待人类的呢？”

    安沉默地放出了自己的气。

    尼飞彼多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安的双眼：“那么嵌合蚁呢？对于安大人来说是什么？”

    先于思考的，是安出于自我保护的一拳。

    出乎意料的是，尼飞彼多没有做任何抵抗，她甚至没有躲闪。

    被这一拳打得身子一歪，尼飞彼多却勾起了嘴角。

    腐蚀性的气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团透明的火，尼飞彼多很有技巧地抛出自己的气，将安的念力引诱向空中。

    她按着一瞬间便渗出血来的肩膀，躬身跪了下去：“修亚普夫或许不会遵从您的命令，但只要您成为唯一的王，王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嵌合蚁中，似乎只有女王直属护卫军遗传到了嵌合蚁的忠诚。

    但尼飞彼多效忠的对象是王这个角色，而在有两个王竞争的情况下，新的护卫军修亚普夫可能会选择更加“合格”的那个王。

    没关系，安在心中为自己鼓气，她已经很强了，暴力通关就好。

    空间传来了不同的想法：[不能……应该……遵守……]

    安一如既往地无视了表达欲旺盛的空间，她正在因为刚才的异动而隐隐不安，这次的波动前所未有地大，大到安有种被搅入漩涡的错觉。

    那种令人作呕的眩晕嵌在她的大脑深处，像一个暂时平静的风暴眼，正在缓慢地转动。

    她似乎改变了一个重大的剧情，但世界仍在继续。

    答案显而易见。

    引起波动的是遭到尼飞彼多毒手却活下来了的凯特。

    嵌合蚁这么重要的剧情篇章，主角团一定会有戏份，如果原剧情中，凯特死于尼飞彼多之手……

    想到空间中义愤填膺的小杰，安似乎抓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可嵌合蚁的强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通过努力能够达成的范畴，即使小杰是天资卓绝的主角，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超越尼飞彼多实力的水平。

    复仇更是无稽之谈。

    安想不出剧情该怎样发展到这一步。

    尼飞彼多静静地半跪在地上，伤口已经不再渗血。

    “哟！你们怎么躲在这里，害我找了很久呢！”

    一个俏皮的声音从山下打断了安的思考。

    流光溢彩的翅膀扇动上升，修亚普夫手上提着一位熟人飞了上来。

    这位长相柔和的女性脸上挂着与长相完全不同的明媚笑容，向安大力挥舞着手臂：“这么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与修亚普夫一同落下，这块山腰上突出的岩石平台瞬间拥挤了不少。

    女人熟络地向安伸出拥抱的双手：“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我是谁吗，安？”

    安脸上的警惕已经快要凝成实质，她后退一步，背紧贴在岩壁上，避开了这个令人不适的拥抱：“你是蝴蝶。”

    她的视线扫过那张与寇秋别无二致的脸，停留在尼飞彼多身旁。

    修亚普夫正优雅地收回自己那双美丽的蝴蝶翅膀。

    安眉头蹙起，修亚普夫平日里翅膀都像蛾子一样下垂，没想到他拥有的竟然是蝴蝶的基因。

    这两只蝴蝶，到底哪一个才是应该小心的那只“蝴蝶”？

    被无视了的蝴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她收回手，伸了个懒腰：“喜欢吗，我送的礼物？”

    “小杰和奇犽这两个孩子，不论见过几次都还是那么可爱呢，难怪你那么喜欢他们。”蝴蝶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的笑容，“每一个和他们一同参加过考试的外来者都很难割舍与他们的情感，我想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很孤单，所以就把他们全部喊来了。”

    说罢，她忽然捂了一下嘴巴，转而换上了一副略带歉意的表情：“啊，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虽然你不是唯一一个混入主角团的外来者，但每一次轮回他们都会被消除记忆，所以你在现在的他们心中就是唯一的，不要把我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哦。”

    安一个字都没听，她向修亚普夫质问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当然。”修亚普夫躬身一礼，“让这位女士进入巢穴，这是女王的旨意。”

    不用安操作，空间便先一步出现在她的身后，张开了自己的入口。

    安再次退后一步，没入山体，消失在三人面前。

    她在山壁中穿行，直奔向女王的巢室。

    大脑混乱的女王不可能发布这样的旨意，一定是夕子醒来了！

    她穿出最后的山体，从空中落下，一步跃至床前。

    床上的女王正捧着硕大的肚子，艰难地试图让自己坐得更直一些。

    安一把掀开下垂的纱幔：【夕子！】

    一张普通的，笼罩着母性光辉的人类脸庞，缓缓向她转过来。

    女人微笑着开口，随着她口唇的动作，声音灌入了安的脑海：【杏，你回来了。】

    嵌合蚁特有的交流信号搅散了眼前的幻觉，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分相像，却明显更成熟的脸像一面被打破的镜子，碎片的裂隙后面藏着女王的脸。

    安用力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幻觉终于烟消云散，女王猩红的复眼近在咫尺，从中透出一股温柔的注视。

    【你长大了。】

    夕子坐在佛龛前，线香的烟气缓缓上升，在半空中开始打卷，在烟雾与香气的笼罩中，长大成人的杏就站在她的身旁。

    夕子向杏招招手，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抓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夕子微笑地指向前方，藏在阴影中的黑白照片里，脸庞还有些稚嫩的杏笑得腼腆，头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

    “你看，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夕子摸着杏的头，双眼痴痴地看着她，“怎么个子长高了，头发还是这么长呢？”

    安知道夕子又陷入她的幻觉了，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因为我剪了头发。】

    夕子腹中的蚁王四肢蜷缩着，是一个看起来既舒服又不舒服的姿势。

    显然蚁王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他总是在动，一刻不停地在夕子的腹中活动着。

    “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没有乱动，快来看。”夕子站起身，她摇晃了一下，拉着杏向和室外走去。

    杏的房间与她最后一次出门没有什么不同，看了一半扣在桌上的漫画，床上摊着没有叠起来的衣服，地毯上放着的游戏机，半敞开的窗帘。

    夕子看了杏一眼，发现她没什么表情。

    好像生怕杏会逃走一样，她手握得更紧：“杏，还记得圣诞节的许愿袜子吗？”

    她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只袜子，原本应该是大红色的装饰品，现在已经褪色成了一种暗淡的褐色，就像血迹干涸的结果。

    夕子强行拉着杏，向那只袜子走进，她把手伸进了袜子的开口。

    一直安静的杏忽然挣扎了起来。

    夕子的手在里面努力地寻找着，明明小小的袜子，里面却像一个无底洞。

    怎么都摸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夕子只好把手再放深一些，再深一些。

    杏的力气大到夕子有些拉不住了，她懊恼地回头，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听话！”

    【如果你能再听话一点，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我已经找到方法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好孩子，乖孩子，杏，听话，听话！】

    【妈妈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安用力向后扯着夕子的身体，她的表情已经由最初的疑惑变成了恐惧。

    因为夕子拉开了她已经不受控制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