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命的终点

    天空的层层乌云遮住的阳光，给大地足够的压迫感，雨将至。一条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在匀速行驶着。梅玉看着曾经熟悉的环境，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回忆。

    半个小时后，黑色轿车停在了墓园门口，在梅玉下车的同时，任笑妤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祭奠用品。梅玉看着墓园，内心感慨万千，想想曾经的父母，内疚与自责充斥着自己的生活，因为当年自己的过错，她没有陪父母走完余生，这是她一生的遗憾。

    “用我陪你进去吗？”任笑妤拿着物品走到梅玉身边。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梅玉接过任笑妤手里的物品，准备自己进去。

    “这天气快要下雨了，你尽量快点。”任笑妤说道。

    “好的！”梅玉头也没回径直朝里面走去。

    梅玉走到一座夫妻合葬墓，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自己慢慢蹲了下来，把准备好的用品拿了出来。

    “爸！妈！不孝女儿来看你们了。自从你们走后，我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不是我不想来，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是女儿的不孝对不起你们。我不祈求你们原谅，只求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青春早日出来，以后的人生少一些磕磕绊绊，毕竟她是你们的亲外孙女。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幻想，如果不是当时的天真无知，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当时的一时冲动，我也不会在你们晚年的时候离你们而去。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你们余生的时候陪在你们身边，去体验你们对我的爱，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当初都是我的错，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当着你们的面来认错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原谅我。”

    梅玉话音刚落，风起雨至，狂风吹乱了梅玉的头发，雨滴在一点一点落下，在车上的任笑妤看见下雨了，赶紧从车上拿把伞朝着梅玉赶了过去。

    梅玉看着滴落在墓前的雨滴，想起了多年前毅然决然离家出走的那个雨夜，就是那个雨夜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而今天这场雨，唤醒了当初自己对父母的孝心，从前种种，在梅玉的脑海中不断翻涌，便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雨点愈来愈密集了，墓前的用品也渐渐被雨水打湿，好像在表达着死者对用品的不接受。

    雨开始下大了，梅玉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是她仍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此时她只想用自己的跪歉来求父母的原谅，但在父母的眼里，梅玉从来没有犯过错，只是在她自己的人生中走了一段错路而已。

    任笑妤赶了过来，将伞遮在梅玉身上，看着风和雨越来越大，任笑妤想把梅玉拉起来，赶紧回到车上，奈何梅玉一心沉浸在过去的内疚与自责中。任笑妤没办法，只能蹲在她身边陪着她，把她抱在怀里。

    十几分钟后，雨渐渐小下来，梅玉因为长跪腿脚麻木，才从过往不好的记忆中回到现实。在任笑妤的搀扶下，梅玉勉强站了起来，两人给两位老人深鞠一躬以表缅怀，然后，任笑妤搀扶着梅玉慢慢走回车里。

    在车上，看着梅玉的神情，任笑妤没有再问什么，然后将车开到早已预定好的旅馆。到房间后，任笑妤让梅玉洗澡换一身衣服。梅玉洗完后，任笑妤打着喷嚏也赶紧走进了卫生间。

    梅玉换好衣服后，走到窗前，看着放晴的天空，心情有些好转了，想想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感觉到亏欠了很多人，此时的她决定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那些曾经的亏欠。

    两人在旅馆暂住一晚后，便返程了。回到家后，梅玉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看钟老，任笑妤则是回到养老院看看单院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梅玉走到楼下后，正好碰到钟老和钟慧。

    “钟老，你怎么出院了？”梅玉走到钟老身边着急地问道。

    “我这病，住院也没什么用了，还不如用剩下的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钟老回答道。

    听着钟老的回答，梅玉便已猜到钟老已经知道一切了。

    “那钟老，你们现在要去干什么？”梅玉问道。

    “现在我们回家拿一些东西，然后去看看我妈和我哥。”钟慧说道。

    “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就陪你们去。”梅玉说道。

    “好，这几天我这老头子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或许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不是你，我和我女儿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了。”钟老说得很真诚。

    “钟老，咱们都是邻居，不必这么客气，你们回家拿什么，我去帮你们。”梅玉说道。

    三人来到钟老的家中，钟老在自己的卧室里拿出曾经与老伴的回忆，钟慧则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钥匙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钟慧拿着盒子走到客厅，当着梅玉的面打开，里面都是钟慧母亲和哥哥的照片，钟老走出来看着这些照片，眼角有些湿润。

    “爸，这些照片是时候还给你了，当初都是我不好。”钟慧对钟老说道。

    “算了，现在这些照片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反正我也马上要去见他们了。”

    钟慧听着钟老的话，眼角泛起了泪光。

    半个多小时后，梅玉陪着钟老父女二人来到了史英红和钟明的墓前。

    “红儿，小明，我来看你们来了，最近我经历了太多，估计很快就能和你们见面了……”钟老和曾经的家人、现在的故人诉说着往事和近况。钟慧则将拿来的照片和物品一一烧给母亲和哥哥，或许这就是钟老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方式。

    看着钟老父女俩的所作所为，梅玉回想起这几天的思绪，她突然感觉到人生成长、父母老去、生老病死，这些都是为人不可避免的规律。规律不可逆，人生不可逆，我们唯有惜时而为，让自己的人生充满意义。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梅玉的思绪，梅玉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兰云，下意识以为是学校出什么事了，所以很快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喂，兰云什么事？”梅玉问道。

    “梅老师，后天学校举办一个高考考前冲刺的心理讲座，陶礼校长想要你过来参加，你看你有时间吗？”电话那边传来兰云的声音。

    “没问题，我有时间。”

    “那好，就先这样，我们后天见。”

    “后天见。”梅玉挂下电话，看着钟老父女二人也该结束了，梅玉和钟慧搀扶着钟老走出了墓园。

    “爸，你接下来想要去哪里啊？”钟慧问道。

    “我想去我和你妈，还有你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我想把曾经的美好再次经历一遍，希望我的时间还足够用。”钟老有些感慨，感慨人生短暂，感慨自己还没来得及在修复父女关系后，好好对待女儿。随后，梅玉陪着钟老父女二人去看钟老与史英红相识、相恋的地方，以及钟明与钟慧儿时常去的游乐园，曾经他们的小学、中学，钟老仿佛要以这种方式回顾和结束自己的一生。

    很快后天就到了，梅玉精心收拾一番，打车前往学校。梅玉到达学校后，兰云正在学校门口迎接他。

    “梅老师，谢谢你能过来参加这次活动。”兰云客气道。

    “不必客气，陶校长能返聘我，我也很感激他。对了，那几位重点关注的学生，最近情况怎么样？还好？”梅玉问道。

    “还好，尤其是施星璃，现在学习成绩已经恢复之前的水平，甚至有超越的趋势，同学们私底下都在说现在的施星璃是她和李熠星的结合体。”兰云说道。

    “那就好，希望她能考入自己理想的大学。”

    梅玉和兰云边走边谈，很快就走到了在操场布置的活动场地。陶礼和严升对梅玉的到来表示欢迎，活动按照正常流程很快结束了，毕竟高考前的时间是非常紧张的。

    活动结束后，陶礼邀请梅玉留下来吃午饭，梅玉没有拒绝。在用完午饭后，陶礼和严升需要午休便先行离开。梅玉便和兰云打算去操场散步，路过图书馆时，梅玉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如果她能及早发现李熠星的状态，或许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们是心理辅导老师，但是不能预防每一次悲剧的发生，我们能做到就是尽全力去调整每一位学生的心理状态。”兰云猜到梅玉心里所想。

    “兰云，你知道心理咨询师最烦人就是看穿别人所想，好像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但这也正是心理咨询师具备的职业素养。”梅玉说道。

    “谢谢梅老师的教导，我知道了。”

    “还跟我贫，现在学生们心理压力很大，你现在身上的责任很大，希望你以后能防止类似阿星的悲剧发生。”梅玉提醒兰云。

    “我现在身上的责任还不止如此，所以今天我想求你一件事。”兰云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才是你请我参加今天活动的原因。”梅玉看着兰云说道。

    “还是梅老师厉害，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兰云抱着梅玉的肩膀，撒娇似地说道。

    “梅老师，兰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啊？”二人身后传来了施星璃的声音。

    “星璃，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宿舍午休，怎么出来了？”兰云问道。

    “其实这几天中午睡觉，我时不时会梦见阿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所以我在睡不着的时候会来这里和她说说话，希望她能听见。”施星璃说道。

    “你放心，她一定会听到的。你现在跟父母相处得怎么样？”梅玉问道

    “还行，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争吵，每当他们争吵的时候，我就会用阿星的事情来终止他们的争吵。”施星璃说道。

    “看来，阿星的事情对她的父母打击挺大的，希望他们能快速从阿星的事情中走出来。”梅玉说道。

    “只是没想到阿星在心理压力过大的时候会选择这种方式走到人生的终点，旁人看来是可惜，对她的家人来说可能更是惋惜。”兰云说道。

    “生命的终点，是我们每个人一生的归宿，虽然每个人选择走到终点的方式不同，但都会回归土地，最终在大自然的进化中变成沧海一粟，一粒沙尘，何其渺小。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是有限的，但是万物生命的尽头是无限的，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的生命亦是无限的，所以我们要在有限的人生中去做一些事，让我们的人生充满意义。”梅玉的一番话，引发了兰云和施星璃的思考。

    施星璃抬头看着图书馆的楼顶，仿佛看见了李熠星，然后在心里默道，阿星，你放心，父母的以后我会尽全力的，一起完成你我共同的心愿。

    就在三人陷入沉思时，梅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梅玉拿出电话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任笑妤哭泣的声音。

    “梅姐，钟老走了，一小时前的事情。”

    梅玉收到消息后，赶紧跑出了学校，拦一辆出租车赶紧奔赴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