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遥远的过往（四）

    自从玄夜在昆仑山有了神职，也有自己的一方殿宇。

    众神不喜恶神，他的居所常年冷清。

    除了弥月日日来去，不会再有其他神只踏足。

    他亦因身份，不能再于夜间陪伴弥月。

    因恶欲沾染，少年的面容有了变化，与最初的清俊不同，变得阴郁。同时变化的还有他的气质，缺少了神的端庄，多了藐视世间法则的邪肆。

    这样的神，在昆仑山是独一份的存在，因此关于他的传言就更多了。

    神只之间的议论虽然琐碎，但因身份所致，都还有基本的原则，最多提到野心就已是极致。

    但提及玄夜时的言辞不同以往，恶意的中伤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带上了弥月。

    弥月与玄夜之间的相依之情，被解读成了暧昧的男女之情。

    兄妹姊弟之间的结合，其实在神界并不少见，但往往都会披上神力交融的美化外衣。

    但玄夜与弥月是自昆仑山之外而来，没有谁愿意替他们解释，或粉饰。

    流言传到弥月那里，她十分生气，与玄夜说起此事时，神情激动。

    玄夜很淡然，因日日恶念缠身，通晓太多世间丑恶情态。

    哪怕是这些神只，皆是无一不作恶，无非是大恶小恶罢了。

    “不必理会他们所言。”玄夜倒了杯雪梅茶安抚她。

    “我就是不想听他们说你半点不好。”弥月接过，一口气喝下。

    “都是些无谓的小事，倒是连累了姊姊。”

    “胡说八道！”弥月拍他一掌，喝完茶便去练剑了。

    这是弥月的新兴趣。

    庭院中的几株梅树下，少女舞剑，玄夜边品茶边赏景，偶有落笔。

    空白的书简上，寥寥几笔，少女的身影跃然而上。

    时光匆匆，又是十年。

    温清辞再来昆仑山赴宴，神色已不如当年般有所期许。

    此次他来，是卸任神职，且带走月与夜的。

    天帝自不必说，对温清辞极为厌恶。而常羲女帝，需在十多年后重拾旧业，更是焦躁非常。

    温清辞却十分坚持。

    不得已，常羲女帝单独召见了温清辞。

    天帝亦陪在女帝身边。

    “有一侍养天帝兽园的职位，你可愿司掌？”立于天帝座下的神官厉，和煦地问温清辞，神情中全是喜色。

    这是一处清闲自在，不惹凡尘，且能常遇天帝的肥差。

    温清辞唇边勾起的是冷笑。

    “今日我若应允，与那些灵兽有何不同？你们驯养一切合乎你们心意的，但不要忘了，是谁给你们这样的机会。”

    天帝变了脸色，一句带有十足威压的“大胆”直逼温清辞。

    温清辞并无半点惧色，承接威压时也并无半分痛苦。

    “你是日日沉溺在美色酒肉中，才会做出这种灭祖的祸事。”

    “灭祖？所言何意？”天帝第一次见识温清辞的实力，就凭刚刚化解威压时的轻松姿态，温清辞恐怕十分难缠。

    这究竟是何处化生的神明？他有如此神力，为何在此之前，蓬莱仙岛并无他的半点讯息？

    温清辞并未回答，只是起身，“今日便到此为止，两个孩子我会带走。”

    “司职一事，以后不必再问我，我志不在此。”

    温清辞带着弥月和玄夜回到了岛上。

    玄夜从温清辞的行船方向便知，这不是去蓬莱岛的方向。

    而弥月直到下船，看着陌生的景致，才犹豫的问温清辞这里是何处。

    “月儿，之所以将你放在昆仑山多年，为夫是有苦衷的。这里便是为夫寻了许久，才找到的一座空无神迹的仙岛，以后我们不必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弥月见岛上景致优美，灵气充裕，的确是一处绝佳的福地。温清辞的解释听起来也顺耳了几分。

    可到底是隔着一重又一重的冷待与生分，她仍旧不愿靠近他，只拉着玄夜的手，在岛上四处探查。

    此岛没有灌入神力，一切皆是最为原始的模样，动物未开灵智，更无化形之态。

    弥月极其欢喜，开渠引水，修筑屋舍。

    依旧是玄夜陪着她，温清辞不知去向，自那日后就不再出现。

    待一切弄好，弥月成日无事可做，便开始想要重建这座仙岛。

    玄夜最懂格局，按弥月的意思，造了山水，有了湖海，还留了几处灵脉。

    将这些都布置好，仙岛却仍旧荒凉。

    弥月日日思考，终有一天，她问玄夜，“夜辰，你说我造些生灵可好？”

    就是这万年前的一念，却引出了日后无休止的风波。

    温清辞再次出现的时候，整座岛已变成了一个风景绝佳，物资丰饶的新的世界。

    小岛上分为三界，神，人，兽。秩序井然，生机勃勃。

    弥月与玄夜做为岛上的创世神，得万灵敬重。岛民常常自发献上自己的所得，以表爱戴。

    “月儿，你做的很好，但还不够好。”温清辞给仙岛再次注入灵力。“三界众生，得有区分，若万物平等，很快便会荒败。你看昆仑山，为何有尊位之神，又有司职之神，便是如此了。”

    弥月顶不喜昆仑山的等级规制，看向玄夜。

    玄夜却明白温清辞说的没有错，从世间运行的规律来说，所谓平等是不存在的。当一个种群脱离掉物竞天择的环境，等待他们的将是灭亡。

    “姊姊想这个世界一直存续下去吗？”玄夜小声地问弥月。

    “为什么不？”这个按她意志构建的世界，弥月极喜爱。

    “那么就按父神的意思变一变，也好。”

    仙岛就此有了新的格局，分为上界和下界。

    上界除了温清辞，弥月和玄夜组成的神族，还准备了一个仙族，是供下界四族飞升后，再成立的新族群。

    下界除人族之外，又设了鬼，魔，两族。而妖族，则是由灵兽转化后而成。

    重新划分的六界，仍和最初那样，每个生灵都努力地生存，开拓。

    但渐渐的，族群们出现了阶层，身份，便有了统治，压榨。

    弥月看着日渐强盛的生产力，以及缓慢进步的文明，终究没有阻止。

    经过千年的时光，仙岛的小世界越来越强大，终于引来了高坐在昆仑山的天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