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遥远的过往（二）

    弥月自那次和玄夜在深坑里待了三日，最后还是二人合力才脱了困，温清辞对此事竟一无所知后，就不再靠近温清辞了。

    每每遇到，也只是乖乖喊句“父君”，再没有多余的半句话。

    温清辞开始还未在意，后来想起略感奇怪，但很快便放下了。

    因为蓬莱岛来了客。

    作为蓬莱的神君，温清辞却并不在上古神只的名单里，甚至蓬莱岛都并未有他的记录。

    此次前来的是昆仑山的神官，名为厉。

    弥月与玄夜一左一右，立于温清辞身边。

    这亦是第一次，弥月见到父君露出笑容。

    弥月无心听他们的交谈，只一心想出去扑蝶——一连好几日，父君拘束她，让她有些规矩。

    但玄夜却垂头默默听着，一直听到厉说道：“天帝之妻常羲，生来司掌月亮，但这样日夜颠倒，极伤神元。若神君有破解之法，我亦好进言，替神君的神位谋划一二。”

    温清辞略略沉吟，“可否容我思量片刻？”

    “那是自然。”

    几日后，温清辞提出要带弥月和玄夜出蓬莱岛，去昆仑山。

    弥月兴奋不已，但玄夜却有疑虑。

    一叶轻舟，温清辞立于船头，玄夜暗暗记下方向，只有弥月，看着布满浓雾的海域，心中想的全是玩乐。

    仅半日，行船抵达码头。

    昆仑山热闹非凡，为千年一度的众神聚会。

    温清辞带着玄夜弥月，在童子的接引下，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最下首。

    女帝羲和来得迟了，步履从容，身侧跟着一个男童，坐到了天帝的左侧。

    而天帝右侧便是女帝常羲。

    天帝下首依次为西王母，女娲，蓐收，烛龙等等神只。

    接着便是司掌神界各处的神官，厉亦在其中。

    最后，便是些自仙山福地来的小神。

    童子呈上美酒佳肴，亦是按尊位顺序，最后才送到了温清辞的桌案。

    温清辞眸色幽深，攥着酒杯，视线并不放在殿内起舞的灵姬身上。

    玄夜见此情景，再看温清辞半点不动的肩部，很清楚父神这是动了怒。

    他年纪虽小，但联系那日与神官的交谈，想必父神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有了今日昆仑大殿上的这张坐席。

    但父神明显对这个位置极不满意。

    弥月不关心这些，她看了舞，听了曲，这都是她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而坐席上那些高贵的神，都化了美丽的容貌与身型，在殿内袅袅青烟的轻拢下，像另一个世界的梦。

    她悄悄蹭到玄夜身边，拉了拉他的手，想说话。

    玄夜安抚地回握了一下，暗暗摇了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一场神之宴，便这样进行了大半日，直到日落时才结束。

    弥月早已有些不耐烦，再好看的舞，也抵不过自由。

    见众神们纷纷退了场，弥月无声地用口型问玄夜：“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玄夜没有回答。

    但他的心里有预感，坐在原地未动的父神，恐怕会做出一个让弥月失望的决定。

    果然，众神散去，常羲身边的童女过来。

    “这便是神君所说的至阴女身？”童女年纪不大，却十分老练，审视弥月的目光毫无保留。

    “是。”温清辞开口。

    “那便随我走！她若能承得住女帝的神力，那便是你的功绩。”

    弥月一脸莫名。

    玄夜心底沉沉如化不开的浓墨。“父神！”他想规劝。

    “弥月，随她去。不日我便来接你。”温清辞没有等玄夜说完后面的话。

    ……

    弥月在温清辞的冷漠幽深的目光中，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看向了玄夜。

    “父神，我也留下来，陪姊姊。”玄夜做了决定。

    温清辞无谓这些小事，只叮嘱了两句，便只身离去。

    弥月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情绪也褪尽了。

    玄夜牵起弥月的手，“走。”

    童女看了二人一眼，尤其那一对牵紧的小手，最终只是沉默地带他们去往了内殿。

    弥月极为适应女帝常羲的神力。

    有了她，常羲夜晚再也不必苦守高台，而是可以去陪一陪天帝。

    那座为月之神修建的高台，被两个小小的身影占据。

    “今夜的月色，我让它更亮一点，好不好看？”

    “嗯，看书正好。”玄夜借着月光，读着手中的书简。

    昆仑山是个极好的地方，藏着许多世界的规律与秘密。

    书简上画着图文，玄夜最初不识，数次请教一位极富学识的上古之神。那位神大约是见玄夜真心向学，便也愿意教一些给他。

    图文亦是有规律的，懂得之后玄夜便可以自行阅读。

    从此以后，昆仑山多了一个异类。貌美至极的男童，日日抱着书卷，在住处与藏书殿之间往来。

    平淡的岁月过得飞快，转眼两年过去。

    弥月的身体并未像往常的那些载体，出现任何问题。

    女帝常羲便正式的给她赐了名，要认做义女。

    “月灵乃至阴之力，即便你两年无恙，亦不代表往后会一直如此。”

    “今后你便叫弥月，唤我一声母亲，我便可以用神力保你，护你。”女帝说的温和婉转，像最慈悲的神。

    夜晚，高台之上，弥月看着天空的圆月，想着自己的未来，闷闷开口。

    “她要我一直做这轮月亮，无穷无尽的做下去。”

    自那日被温清辞留在这里，弥月便学会了怀疑和忧虑，看外界不再如最初那般单纯。

    玄夜早知如此，并无半点意外。“别怕，我在。”

    又是这句让人心安的抚慰。

    弥月落下泪来。

    “我不要叫弥月！这个名字太孤单了！”

    她突如其来的崩溃让玄夜惊住，从最初到现在，他最怕弥月流泪。

    “我……我会陪着你！正好我的名字是夜，会天天与小月亮相伴！”言语几乎已是七零八落。

    弥月看着夜空上的清月，“黑洞洞的天空和一轮月亮，还是太孤单了。”

    玄夜一寸寸扫视着夜空，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描补。

    “那……再加些星星？以后你就叫我夜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