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杏林宁府

    “这京都如此繁华，想必名医众多，宁兄为何舍近求远跑到清江城去拜师学医呢？”周书然百思不得其解，京都各方面都是其他地方不能比拟的。

    “正因为这里是京都，名医的确很多，但是达官贵人也很多啊。有点名气的医师大夫，不是在宫里做御医，就是基本只接待贵族世家。

    我祖父和父亲都觉得学医是要靠积累的，不管是小病小灾，还是普通常见的病症，见多识广，才能融会贯通。”

    在这京都中，宁舒望不是找不到师父，反而很多杏林高手都很乐意，也表过态。只是祖父都一一回绝了，自己的想法也和他们一样，想从最基础的做起，而不是只做达官显贵们的医师。

    而且，如果有能力造福一方百姓，为何要屈居在这一方天地呢。

    “嗯嗯，也是。给贵人们看病也的确不太稳妥。”

    周书然明显是理解偏颇了，但宁舒望也没有反驳过多解释。

    “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在这里吃。”

    两人走过一家酒楼，宁舒望便开口提议了。

    “好，正有些饿了。”周书然摸摸瘪下去的肚子，午饭还没吃呢，走了一会也有些乏力了。

    周书然回头，摸出两锭银子递给了后面跟着的小厮：“你们两也自去逛逛，跟着我们倒有些不自在。”

    这小厮名叫竹青，是周书然的书童，从小就跟着他。当时管家领着年幼的他来到书房，周书然正在读诗经中的《淇奥》：“瞻彼淇奥，绿竹青青。以后你便叫竹青。”

    竹青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性，毫不扭捏地就接过了银子，“是的，少爷，等会儿我们来接您过去。”

    宁舒望想了想开口：“要不晚点你们直接去宁府，就在东边方向，到时候找个路人一问便知。”

    又转头对周书然说：“我家离得挺近的，一会吃完正好熟悉熟悉环境。也让他们好逛一逛这都城。”

    “好啊，还是宁兄想的周到。你们自去，酉时前去宁府就好了。”

    周书然本想让二人住在外面客栈的，自己贸然上门就已经是叨扰了，但宁舒望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矫情拒绝，日后再答谢。

    “好，多谢少爷多谢宁公子！”竹青和车夫二人齐声答谢，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此刻不是吃饭时间，大厅中倒没什么客人，两人便找了个靠墙位置坐下了。

    “两位客官，吃些什么呢？”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又很有眼力劲儿地擦着本就很干净的桌子。

    宁舒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周书然问道：“周兄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不太了解，宁兄你看着点。”

    “好，那你可有忌口不吃的食物？”

    “没有，我不挑食的。”周书然摇头，自己在吃食上面也并不怎么讲究。

    “好，那劳烦你给我们上两个拿手菜，再两个时鲜的素菜，两碗米饭。”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说完小二就又上了壶茶水，“二位客官先用些茶水。”

    两人正喝着茶水，门外进来一群年轻人，各个锦衣华服，腰间皆挂着各式各样的玉饰，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

    不等有人招呼，一群人就轻车熟路地径直往二楼雅间走去了，想来是经常来的熟客。走到楼梯转弯处，有个穿着月蓝色衣服的男子眼神瞟到往宁舒望这边，停下看了几眼，便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又下来返回了大厅。

    “宁舒望？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人还没走近，欣喜地声音传来。

    周书然回过身去，见是一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鬓如刀削，眉如墨泼，头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住，相貌端庄，仪表堂堂。

    “肖愁，是你啊。”

    那位名叫肖愁的男子，年方二十，生性潇洒恣意，正是宁舒望在京都的好友。

    “是啊，我和他们说找个地方吃饭，一进来就看到你了。你何时回的京都啊？”

    “我今天刚到，这不刚进城吃饭就碰上你了。”

    宁舒望笑着回答，和这个好友在一起，自己也会轻松许多。

    “那正好，我也还没吃呢，咱们一起。”肖愁一点都不客气，不等回答就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是？”坐下才发现一位陌生的面孔。

    “这是我在清江城的朋友，名叫周书然。周公子，这位是我在京都的好友，名叫肖愁。”宁舒然给二位介绍了起来。

    “周公子幸会幸会，不介意我留下一起吃饭。”

    “肖公子，一起吃饭还热闹些。”周书然笑着回答。

    “那好，小二，这桌再加几个菜。”

    吩咐了小二，肖愁这才转向好友：“你不是半年才回来一次吗？这次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回来参加殿试。”

    “哦哦，你一直在外地，我都快忘了你也参加了这次会试。不过你的才学，走到殿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呢？这次考的怎么样？”

    “我啊，踩着最后一名进了殿试。幸好我运气好，不然我爹肯定结结实实地会揍我一顿。”肖愁说完就哈哈大笑，也是老天眷顾才逃过一劫。

    “哈哈，你倒是幸运，不过这殿试还是要好好准备，别失了肖大人的脸面啊。”

    肖愁顿时有些无奈，不想多提此事，便把话题转到一边静坐的周书然身上，“这位周公子也是一同来参加殿试吗？”

    “是的，我和宁兄有幸结识，便结伴一同来了京都。”

    “周公子颇有才情，此番可是清江城的会元呢。”

    “不敢当不敢当，京都城内人才济济，我还需要多多磨炼。”周书然连忙谦虚地说道，这京都如此景象，比自己厉害的多了去了，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惹了笑话。”

    “周公子不用如此谦虚，清江城在咱们大顺那也是数一数二地城府，会元这分量还是相当有地位的。”

    肖愁得自己填满了一杯茶水，双手举起，冲着身边二人说道：“如此，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此番殿试都能够得偿所愿！”

    “谢谢，借肖公子吉言。”周书然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们快吃，我楼上还有朋友得过去了。”肖愁只吃了几口意思一下就放下了筷子，“周公子抱歉了，今天是我招待不周，等殿试之后，定准备好宴席好好招待二位。”

    肖愁深知宁舒望的品性，外人看来有些冷淡不爱社交，但其实性格内敛沉稳，胸中自小就有抱负。他愿意结交的也定是品性优良的正人君子，因此对待周书然也客气有礼。

    “肖公子不必在意，日后有时间再与你畅聊。”周书然也起身抱拳行礼。

    “好了，肖愁你快去，之后我再找你。”

    宁舒望和他不拘礼，还招呼周书然继续吃饭。

    待二人吃完饭，周书然抢先一步去结账，却被掌柜的告知：“公子，你们这桌肖公子已经已经结完账了。”

    周书然一听还有些不知所措，刚来就签了个人情，还是完全不熟悉的人。

    倒是宁舒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宽慰地劝解：“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那肖愁与我从小结交，关系不同寻常，一顿饭而已。”

    周书然笑了笑，跟着他离开酒楼，但心中想着下次见面自己再请回去。

    “到了，就是这里。”宁舒望停了脚步。

    周书然抬眼就看到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高大巍峨，青瓦飞檐。门前台阶两边是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气势庄严。朱红色的大门闪着光泽，正上方悬着一块墨色牌匾，是用是金漆写的“杏林宁府”，大门两边是两句楹联：“起死回生，恩同天地；如此明医，芳垂万世。”

    看着眼前的府邸，周书然心中思忖：宁舒望的身份不简单，这宁府看样也是勋贵世族，只是不知这宁家老爷所为何官，位居几品。不免觉得自己此次有些冒失，不该轻易答应住下。

    “大少爷回来啦！”门口的下人一下就认出来是自己少爷回来了，忙打开门，一个小厮就先跑着去禀报夫人了。

    “周兄，请。”宁舒望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邀请周书然进府。

    又转过头和门口的小厮嘱咐：“晚点会有一个小厮和车夫来，是这位周公子的下人。小厮你让人带到我院里，车夫你让管家安排一下。”

    “是，大少爷，小的记住了。”

    朱红色的大门缓慢打开，最先看到的是正前方一堵筑在水上的白色影壁，约两米高，四五米宽。上覆黑瓦，两端是石雕的飞龙，张牙舞爪，身边祥云围绕，似是要腾空飞起。影壁中间是精雕细琢的壁画，两边刻着“常修从医之德，常怀律己之心；常思贪欲之害，常戒非分之想。”

    周书然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这句话。

    “这是高祖父定下的宁家家训，我们宁家世代行医，谨遵教诲。”宁舒望轻声地解释，态度虔诚尊卑。

    “怪不得宁兄如此谈吐气度，想来就是家中熏陶，教导有方。”周书然不禁感慨。想到周家在清江府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家世，结果来了京都进了宁家大门才发现，这才是世家的氛围，压根比不了。

    来到影壁后面，走过院子，进入二门，绕过前厅，又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继续往前走，拐弯，走到尽头看到墙壁中开了一个月洞，深红色的门虚掩着，进门后眼前景色开阔一片，原来是一座后花园。

    此时正值四月，绿草如茵，芳菲漫漫。入目是各种鲜花绿叶，五彩缤纷，十分鲜艳好看。此时有风吹来，风动花落，乱花渐欲迷人眼，甚是热闹。

    往前走有一片竹林，竹叶簌簌。抬眼望去还能看到竹林深处山上伫立着精致的亭台楼阁。一路行径，隐约能听到水流声和丝竹之乐。

    沿着花园的石子小径，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久，才又来到一座院子。

    院门上写着“雅竹苑”，雅致秀气，不似外面那般隆重气派。

    正厅墙上写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正对大门，一进院子便能瞧见。屋中摆设文雅精巧，不落俗气也不显得奢靡，自成一派。

    “宁兄这院子甚是文雅。”

    “我这处少有人来打扰，后院还有竹林，之后带你瞧瞧。”

    此时院子里的下人们早已得了信，皆在此等候大少爷。

    “见过大少爷！”

    “嬷嬷你带两个丫鬟把西厢房打扫收拾一番，缺什么就去找库房，这位周公子要在这小住些时日。”宁舒望先是对着一个嬷嬷轻声吩咐道，那嬷嬷得了令便爽快地带了几人下去了。然后又唤了个丫鬟：“你去夫人院子，告诉她我回院子了，让母亲不必急急地过来看我，晚饭时我会带着客人在前厅。”

    “是的，大少爷。”

    吩咐完这才领着周书然先去了正房，虽然他半年才回家一次，但正房是日日都有人打扫的。

    “周兄，先喝些茶水，现在这稍作休息片刻，晚间我带你拜见我家的长辈。”

    周书然慢慢喝着茶水，也压不下心中的震惊，缓了半天才开口：“宁兄，你这。。。”

    “怎么了？周兄，你有话但说无妨。”宁舒望见他言辞间犹豫，以为他有什么难处。

    “我本来以为宁兄只是个医师，没想到，今日一见，家世如此显赫，想来家人身居高位？”

    “原来是这啊，我祖父是太医院提点，父亲是管勾，负责医学教育之事。”宁舒望很少提起家人的官职，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他们的成就毕竟和自己没有关系。因此在清江城，只有师父和大师兄了解他的家世情况。

    “原来如此，宁兄还能抛开这般荣华富贵，到清江城潜心学医，着实令人敬佩！”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周书然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正是祖父和父亲身居高位，在医术上造诣不浅，我是家中长子，需要更加努力用功，才能挑起家族重担，而不是让宁家到我这辈时没落啊。”宁舒望不由感慨，众人只看到他家世显赫，却看不到他的压力和身上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