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我的眼睛（七）

    “爹，妈，我回来了。”叶春生推了推门，没推开，里头把门别起来了。

    “爹！妈！”

    叶春生又喊了一遍，才听见里面有走路声传来。

    叶春华打开门，站在门槛上看着叶春生，“你喊这么大声干嘛，又不是不给你开！”

    “弟弟。”

    叶春华脸上浮现出厌恶，突然上去给了叶春生一巴掌，“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叫我弟弟，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叶春生累了一天，身上还背了这么大袋苞米，哪里受得了叶春华这用尽力气的一巴掌，偏头就连着背篼倒在了地上。

    叶春华嫌弃的看着他，转身就跑了回去。

    叶春生一声不吭的在地上摸掉出来的苞米，等他觉得应该捡完了，就把口袋拖进院子，又摸出来拿背篼和棍子。

    张慧芳和叶军不是没有听见，只不过不在意罢了。

    叶春生又不是第一次被打，又不会哭着告状，时间久了，他们就随两人去了，毕竟是两兄弟，打打闹闹也没有啥。

    想必比起乖巧可爱的叶春华，眼睛瞎了，又不会讲好听话的叶春生并不得家里人的喜欢，就连同他的亲哥亲姐也一样。

    叶春生还有一个哥哥，叫叶春雨，姐姐叫叶春燕，两人现在在城里的厂里上班，是两个工人。

    这放到现在，那就是家家户户眼里的铁饭碗，更别说厂里上班的职工还能分厂里的房子。

    叶春华还在读书，是爹妈眼里的好学校，出来就分配工作的技术学校，也就是中专。

    叶春华现在是放暑假回来了，平时都住在城里姐姐家，或者是去哥哥那里住几天。

    哥姐都已经成家，特别是叶春雨，人长得端正，娶了厂长的女儿。

    因为叶家当时算是三代贫农，很得厂长喜欢。

    他们也很喜欢叶春华这个长得好看，嘴又甜的。

    至于叶春生，天天在家干活，衣服也是捡他们不要的穿，看起来像一个捡破烂的。

    问他什么也支支吾吾的，自然就不得他们喜欢。

    叶春生老样子坐在台阶上吃了自己的冷饭，今天还不错里面居然给他放了一片肉。

    叶春生不知道，这片肉是叶春华没夹稳掉地上的，后来就到了他的碗里。

    夜晚，叶春生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隔壁叶春华的房间传出了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他知道大嫂送了一个录音机给叶春华，他听见叶春华当时激动的欢呼声了。

    大嫂也给他送了礼物，是一根铁制的棍子，不过后来叶春华喜欢上面的图样，就跟他要走了。

    “那边地里还剩些苞米，要不明天我们早上去收了？”

    张慧芳坐在床上梳头发，她爱干净，出去干了活儿回来都要烧水洗澡。

    叶军拿着杆旱烟正吸着，闻言朝张慧芳吐了一口烟雾，被张慧芳瞪了一眼。

    “去啥呀去，反正春生在家里也没事儿干，那点剩下的刚好叫他打发时间了，让他明天去掰就成。”

    张慧芳放下梳子，又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盒擦脸的往脸上涂，临了还要把手心的擦在手背上。

    “你说得也是，那就叫春生去掰。”

    张慧芳看着叶军那笑呵呵模样，突然又来了气，“你倒是好，整天在家抽旱烟，我才想起今天咱俩都没给春生带水！”

    叶军砸两口烟枪，不在意道：“春生只是眼睛瞎，脑子又不蠢，他渴了要喝水自己晓得说，你整天的操心这么多干啥？”

    张慧芳坐床上不吭声，往叶春生屋子那边望了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明天亲自给他装水，这样行了？”叶军不乐意道。

    张慧芳脸上表情缓了缓，才没继续给叶军脸色看。

    次日，叶春生洗漱了一下，又背上背篼，迎着朝阳出门。

    背篼里还是只有一个大麻布口袋，叶春生出门时，在洗手的地方低下头喝了好几口水。

    他不知道家里水壶放在哪里，也不想去问他们。

    ……

    “小六……这些苞米要不要我把皮扒了？”吴翠纠结了半天，还是在迟玉明出门前问了句。

    迟玉明自顾自的背上背架，带上水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用，等我把地里的收完了再扒。”

    “喔喔喔，好。”吴翠望着迟玉明的背影，在原地点了点头。

    迟大田见迟玉明出去了，才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

    走到苞米堆旁恶狠狠的踢了一脚，“这狗日的，今天鸡下了四个蛋，全特么让他拿走了！”

    “这杂种！你特么的！”

    迟大田越想越气，就开始拿院子里堆的苞米撒气。

    吴翠看得心惊胆颤，找了个理由，就背着个背篓出门去菜地了。

    迟玉明掰苞米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把剩下的都收拾了。

    堆了七八个口袋在地里，打算一次背三袋，背三次全部背回去。

    迟玉明往背架上摞着袋子，拿麻绳将它们捆严实，不然走到半路可能会掉下来。

    “真是个笨蛋……”

    迟玉明赶紧将已经背起来的背架又放了回去，自己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叶家的地里去。

    “昨天才摔了，怎么今天还是不长记性？”

    迟玉明将叶春生捞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掌看了看，幸好没有破皮。

    叶春生有些局促不安抓了下裤子，“玉明哥……”

    迟玉明把头凑了过去，“咋啦？”

    “你怎么来这么早呀？”叶春生没话找话说，不想冷场。

    迟玉明笑了一下，大手盖在叶春生头顶揉了揉，“睡不着，干脆就过来了，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叶春生乖巧点头，“嗯，爹妈说只剩一点了。”

    迟玉明脸一下就垮了，放眼看着叶家地里还立着的苞米杆，嘲讽的笑了笑。

    “我家地里的已经收完了，我帮你把剩下收了。”迟玉明拉着叶春生要让他坐到田坎上。

    叶春生一下急了起来，连忙抓住迟玉明的手，仰着头，急切的望着他：“玉明哥，我自己掰就成，不用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