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猫收拾行李

    视频另一头，陆爸攥紧拳头坐在沙发上，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

    沙发的另一边，陆妈低头打着毛衣，一不留神勾错好几步针脚。

    嘟的一声，视频接通。

    对面响亮地传来一声：“喵！”

    陆爸傻眼，他想过当陆糸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应该如何自然地寒暄，严肃的亲切的调侃的各种版本，但这一声中气十足的猫叫却不在计划内。

    陆爸举着手机有些茫然，满腹草稿一下没了用武之地。

    这时，屏幕画面剧烈抖动起来，对面似乎在调整手机角度，等画面平稳，一张猫咪毛绒绒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可爱的小狸花猫勾起爪子对他打招呼。

    喵喵喵，喵喵。

    细嫩的尾音像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恰好搔在他的心头。

    陆爸不自觉漾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乖乖，怎么是你接电话呀？陆糸呢？”

    对面是个温和的老爷爷，陆糸的眉眼跟他长得九成像，柳叶眼深邃柔情，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如沐春风。

    陆余嘴甜，张嘴就叫：“喵喵喵。”

    爷爷好，我是乖崽。

    陆爸听不懂是一回事，它是有礼貌的小猫，招呼一定要好好打。

    森乌不喜欢面对镜头，它安静地趴在陆余的身边，才等了半分钟，就不甘寂寞地用尾巴轻轻拍打小狸花的脊背。

    平板里电视剧还在播放，刚好演到情绪紧张的情节，但乖崽去接视频了，它一只猫看没意思。

    森乌轻咬陆余的耳朵催促：乖崽，快点，电视剧要播完了。

    陆余抖抖耳朵，回头舔一口不满的大黑猫，猫也想看，但陆糸的爸妈也得接待：那你去催一下陆糸，我在帮他接他爸妈的电话呢。

    森乌闻言跳下沙发，快速跑到浴室门口狠狠一顿挠门。

    它的爪子连铁皮都能轻松划破，浴室的门更不在话下。不过陆余跟它说过这个家是陆糸辛苦赚钱换来的，不能随意破坏，所以森乌特意缩起利爪，只是用厚重的爪子把门拍得哐哐作响。

    “乖崽？出什么事了？等等哦，爸爸马上就好。”

    陆糸正全身肥皂泡，突然看见门口被拍得摇摇欲坠，赶紧抓过喷头把自己冲干净。

    陆爸等了一会，镜头里还是只有小猫，他问：“陆糸在忙？要不待会我再打过来。”

    浴室门被打开，陆糸匆匆走出来，陆余见状赶紧摇头：“喵喵喵！”

    爷爷，你等会，陆糸来了！

    被蹲在浴室门外的大黑猫吓一跳，陆糸正一头雾水，大黑猫向来把他当成空气，怎么主动过来找他？

    见他开门，森乌立即转身就走，这下乖崽可以陪猫看电视剧了。

    陆糸莫名其妙，他抬头一看，发现陆余正顶着他的手机喵喵叫，屏幕上似乎有画面闪动，还有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

    “乖乖，你真可爱…哎哟，在亲爷爷呀？”

    爸！陆糸脸色大变，扑到沙发前，把陆余抱到一边，手机上果然是陆爸的身影。

    “爸，我刚才在洗澡，乖崽不小心接了视频。”陆糸急急解释。

    陆爸笑容满面：“没事，小猫很可爱。”

    时隔三年，没想到父子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话题展开后，岁月相隔的疏离感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陆糸打住话头在屏幕里找了找，没看见陆妈的身影：“我收到你们寄来的东西了，辛苦妈了，准备这些要花不少时间。”

    陆爸举着手机挪到陆妈手边，把屏幕凑到她的脸上：“老婆，儿子感谢你呢。”

    陆妈偏了偏身体，头都没抬：“知道了。”

    态度拒人千里之外。

    陆糸不知所措，陆妈虽然给他寄东西了，但好像还没原谅自己。

    陆余有一颗八卦的心，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却高高竖起。听见陆糸陷入沉默，它知道又该自己出场了，赶紧挤到陆糸的怀里，冲着屏幕甜丝丝地叫唤。

    “喵喵喵。”

    奶奶，你给乖崽做的衣服特别好看！

    陆爸见状赶紧捧场：“哎哟，乖乖在说谢谢呀？老婆，你看，它多可爱。”

    陆妈终于把目光落在屏幕上，陆余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明亮的猫眼，把嘴唇贴到屏幕上亲亲。

    “小鬼灵精。”陆妈微微扬起嘴角，“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陆妈一说话，三人之间的聊天氛围瞬间轻松许多，有猫咪作为由头，话题聊着聊着就到聊到新年。

    过去三年，陆糸都是在外一个人过，只在除夕夜给双亲发一条祝福信息。他刚离家独居的第一年，陆爸陆妈甚至连消息都不回。

    陆爸笑呵呵：“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今年回来一起过。”

    见陆糸犹豫着看向陆妈，陆爸戳戳陆妈的胳膊：“老婆，你说句话呀。”

    陆妈轻轻哼道：“我说不回，他就不回？在某些事上不是很有主见？怎么过个年倒要看我的脸色了？”

    陆爸向陆糸使眼色：你妈想你回来的。

    陆糸赶紧顺杆子爬：“回，今年我回家，我把乖崽也带回去给您俩看看。”

    陆妈高冷地点点头：“看可以，卧室不能进，也不能爬到人的身上。猫身上全是毛，不干不净又难打扫。”

    陆余一听立即跳起来，愤愤反驳：“喵喵喵！”森乌每天都帮猫舔毛，猫很干净！

    陆糸无奈地揉揉小猫头，低头轻声跟它咬耳朵：“奶奶连你的爸爸都嫌弃，别跟老人家计较。乖，待会补偿你一杯酸奶。”

    陆余这才松开啃咬屏幕的尖牙，哼，等着，有本事以后都别抱猫。

    跟父母约好回家的日子，陆糸意犹未尽挂了视频，静静坐在沙发上一会，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傻气的笑容。

    他要回家过年啦！

    他爸妈愿意他回家过年啦！

    陆糸抱起陆余，不顾它的挣扎，在陆余毛绒绒的肚皮上狠狠亲一口：“谢谢你，乖崽！”

    森乌扑上来咬他：我的乖崽！

    陆余夹在中间，倍感心累，劝完人和人的架，还要劝人和猫的架，呜呜噫噫。

    陆爸陆妈那一头。

    陆爸笑着给陆妈揉捏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常看糸儿的社交账号，不然你哪里知道小猫的尺寸？我看糸儿也有心缓和跟我们的关系，这是好事。”

    咱对孩子的猫好一点，孩子会更快重新接受我们呀。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陆爸一张嘴，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陆妈横他一眼：“一码事归一码事。猫是猫，人是人，你还想让猫爬到床上睡觉？”

    陆爸一本正经地说：“别造谣，我只跟老婆睡觉。”

    既然决定要回爸妈家过年，有许多事情就需要提前安排。陆糸先把店里剩余的鲜花促销卖掉，这次回家少则十天半个月，鲜花放在家里没人照顾。

    接着，陆糸把父母寄来的干货分出一部分，打包好给方闻寄过去。方闻最近在某影视城客串一部戏，只要寄到他暂居的地址，自然有人帮忙签收。

    陆糸把快递单拍给方闻：「都是我妈自己做的。有空签收下。」

    想到之前方闻说要来他这边过年，陆糸又说：「今年我回爸妈家过年，你别跑空了。」

    方闻秒回消息。

    「诶！帮我谢谢咱妈！」

    「行，那等年后，你要补偿我给一段假期。（按着猛亲）」

    陆糸失笑，什么咱妈，这个方闻惯会得寸进尺。

    他手指上移，点开方闻的头像。方闻朋友圈最新的一则动态，还停留在圣诞假期时他拍下的那一桌圣诞大餐。

    亲吻、拥抱、约会、快乐。

    陆糸曾以为方闻是一簇烟花，闯进他单调的生活，狂轰滥炸留下一段绚烂美好的记忆，等待爱火燃尽后徒留满园怅然。

    可慢慢的他发现，方闻是一颗牛皮糖，全身裹着高浓度的甜，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他融为一体，用粘稠的蜜困住他、淹没他。

    陆糸的目光柔和下来，今年回家试探一下爸妈的口风。

    他老大不小了，争取明年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

    陆糸有车，带着猫咪出行，回父母家带行李方便很多。他自己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无非是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陆余的行李就多了，尤其贪心的小狸花还在不停地往里叼。

    不叼怎么行！陆爸陆妈家没有一点猫咪用的东西。听陆糸说，他们这次要在那边住十天半个月，它离开心爱的毯子和玩具，简直一天都待不下去。

    陆余不仅自己叼，还指挥森乌帮它叼。

    对对对。

    铃铛球、逗猫棒、电动老鼠都带上。

    两条毯子猫都喜欢，带上换着盖。

    森乌忠诚地完成一切指令，陆余说要的，它一件不落叼到所谓的行李箱里。

    叼完之后，它还发挥主观能动性，细细嗅闻玩具上陆余的气味，沾的多的意味着陆余常玩，立即叼进行李箱。

    陆余忙忙碌碌，选好玩具又去挑零食。小鱼干烤鱼片牛肉干冻干饼干猫条，统统带走。

    想想，如果半个月只吃猫粮，得多腻味。

    而且它不是只帮自己准备，它还要拿上森乌的份，大黑猫的胃口是个无底洞，不多拿点不行。

    陆余几乎把三分之二的抽屉掏空了。

    等陆糸接完电话回来，就见摆在地上的行李箱被陆余的玩具零食淹没，堆得跟小山似的，满得根本关不上。

    大黑猫犹如忠诚的骑士守在行李箱旁，冷酷无情，只允许陆余靠近。

    咬着一只大布偶走过来的陆余看见陆糸，喵喵叫着催促：再拿一个行李箱出来，装不下啦！

    陆糸弯腰把大布偶拿走放到一边：“乖崽，咱们是去过年，不是去荒岛生存挑战。”

    他指着那堆零食：“零食带一点就行，你一只小猫咪吃得了这么多？”

    陆余赶紧跳到森乌的身边蹭蹭它：“喵喵喵。”不是猫一只吃，还有森乌的份呢！

    陆糸眯起眼：“谁说我要带大黑去，大黑不去，就我和你去。”

    什么！还要把它跟男朋友分开！

    陆余闻言紧紧抱住森乌的脖子，用实际行动向陆糸表明，你不带森乌，猫也不去，你自己回家搞定爷爷奶奶。

    小狸花主动投怀送抱，森乌开心地舔舔它的头毛。至于人类说不带它，森乌完全不放在心里。

    森乌温柔地安抚陆余：“乖崽别怕，他不带就不带，猫会追踪气味找到你的。”

    天涯海角，平原山川，它有自信从千丝万缕的味道中找到独属于陆余的气味，无论耗时多长一定会到达陆余所在的地方。

    陆余吸吸鼻子，不行，想到它坐在车上，大黑猫追在汽车后飞奔，这副场面太让猫落泪了。

    陆余抱住森乌，毫不退让地瞪视陆糸。

    no森乌，no乖崽！

    又被情意浓浓的两只猫咪硬塞一嘴狗粮，陆糸揉着眉头叹气：“行了行了，带带带，带上大黑，你们别一副我是恶婆婆的做派。”

    趁大黑猫沉迷在乖崽的温柔乡没功夫对他挥爪子，陆糸把行李箱里的大部分零食搬出来，抬头对可怜巴巴看过来的陆余说：“小馋猫，我妈的手艺可不输方闻，绝对能喂饱你的这张馋嘴。”

    早说嘛，来来来，我帮你搬回去。

    陆余翘起尾巴殷勤地叼起零食往回搬。

    有机会尝新的零食，那当然要把旧的留在家里。世界这么大，猫想吃个遍。

    一直守护小狸花零食的森乌见状，虽然不理解陆余怎么突然放弃到嘴的食物，但还是帮它往回叼。小狸花这么聪明，它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只不过，森乌内心似乎有自己的思考，难道小狸花是用零食交换了陆糸带它出行的承诺？

    思索片刻，森乌抱歉地蹭蹭陆余，乖崽，猫会给你猎来更多更好的食物。

    迎着大黑猫深邃又带着歉意的眼睛，陆余连忙解释，是因为到陆糸老家后，会有充足的新鲜食物，不需要从家里带。

    而且就算需要用食物换你待在猫的身边，猫也愿意的。

    陆余舔舔森乌的嘴唇，想要一直待在伴侣身边的心情，它跟大黑猫一样浓烈。

    乖崽，喜欢你。这枚意外的亲吻得到森乌更加热烈的回应。

    干活干到一半，两只猫咪抱在一起舔个不停。陆糸一边忍耐猫咪们黏黏糊糊的舔舐声，一边整理乱七八糟的行李箱，唉，铲屎官究竟是什么冤大头！

    等万物溺于月海，两只猫咪说着悄悄话。

    “森乌，我们这次出门是带着任务的。”

    “任务？过年？”

    “不是，是帮助陆糸跟他爸妈重归于好。”

    陆余枕在大黑猫的胸膛上：“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我们失败了，陆糸会很难过的。我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

    森乌早已失去对双亲的记忆，母猫通常在四个月左右会赶走小猫，彼此之间没有非常深刻的亲缘感情。

    它遇见陆余的时候，小狸花才两个月大，应该在母亲身边撒欢的年纪，却早早在人类的家里独自讨生活。

    森乌想了想，问胸前的小狸花：“你在想妈妈了？”

    要在茫茫世间找一只普通的猫有点困难。

    但它愿意尝试一下。

    陆余闻言往森乌的怀里挤了挤，眼睛眨巴眨巴：“不想，我都没见过它。我可能是生下来身体太弱，它把我丢在路边等死。”

    陆糸才是它的家人，森乌是它的伴侣。

    森乌沉思，看在两脚兽是陆余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以后它勉为其难对他好点。

    陆余淡淡的忧伤没有持续很久，森乌炙热的舌尖带着爱意与安抚舔舐上来。

    陆余眯起眼，感受自己现在被幸福淹没着，并且无比确定身边这只大黑猫将会永远陪伴它，直至灵魂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