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阁臣了不起啊？儿子考不好，就要考官的命！

    自正统十四年秋，一众军士冒死敲响登闻鼓后。朱祁钰就改了相关规则，免了敲鼓前的那顿杀威棒。

    但凡鸣冤之人确有冤情，便可免打。

    他本人又仁义名声传天下，极得百姓信任。遂真涉及较大时，总喜欢敲响登闻鼓请皇爷与他们做主。

    久而久之，朝臣们都渐渐习惯了。

    从最初的毛骨悚然到如今，竟有几分不以为然起来。

    可谁也没想到，这阵寻常的鼓点里，竟还藏着个惊天大案，事涉两位阁臣。

    连朱祁钰本人都麻了。

    是。

    在他梦里，景泰七年秋试。陈循儿子跟王文儿子双双去应天府参加乡试，结果双双落榜。

    两个当儿子的没怎么着，阁老爹们受不了了。都觉得自己辛苦教导多年，儿子不说多天赋异禀，学问至少是扎实的。

    绝不可能连个区区举人都没考上！

    必定是考官有问题。

    于是，这俩开始告考官黑状，迫着代宗额外开恩，破格让那俩参加了会试。

    因而贻笑大方，被嘲了几百年。

    为这，朱祁钰可仔细了。

    从景泰元年开始，就一直致力于科考公平公正。

    大力打击冒籍、舞弊等事。

    把不让任何人妨碍科考公正，破坏国家基石的态度亮得可明了。结果他都这么努力了，那俩还敢顶烟上？

    阶下，此次顺天府主考官少卿兼侍读刘俨哭得老泪纵横：“皇爷三令五申，科考取士乃国之基石也。务必小心在意，容不得丝毫懈怠。”

    “臣本驽钝，蒙皇爷不弃，任今年顺天府乡试考官。领命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阙漏，结果却因王伦、陈瑛二人落榜故屡为讥诮。且言臣等送试不中，失了旧制……”

    被斥老眼昏花的刘大人倚老卖老，哭哭啼啼之间，把陈循王文两人怒儿子不中而意欲破坏科考公正的大帽子牢牢扣他们头上。

    吓得匆匆赶来的两人急急忙忙跪下：“那老儿阅卷不公，却觉臣等借机生事。这才恶人先告状，皇爷万不可信他！”

    对对对。

    陈循也跟着点头：“这老匹夫目昏，天色一晚就不能看卷了。所以就从先送去阅卷的人里边凑合够数，后送的里面就算有文采出众的，也一样不取，微臣犬子陈瑛的卷子就在未阅之列。”

    “身为考官，上有皇爷信重，下系考生前程。正该不问答卷之高下，尽数批阅后再从中选出优异者，哪能随着自己的性子糊弄呢？”

    刘俨双眼圆睁，极力为自己辩解。

    甚至不惜赌咒发誓。

    可他一张嘴，根本说不过两位阁臣加起来。

    顷刻之间，那俩人就好一阵引经据典。以一种忧国忧民的姿态，将无才无德、作弊犯法，甚至受赃卖题，不用心批改试卷等莫须有的罪名都跟刘俨关联起来。

    把刘俨气得差点一头撞死在养心殿前的石阶上自证清白。

    就这，王文还坚持给自家儿子站台呢：“不瞒皇爷，微臣之子王伦充原籍束鹿县学增广生。此番乡试结束后，微臣令他背诵所作四书本经义跟策论，行文通畅，辞理详明，臣以为必中前列。”

    结果却落得个榜上无名。

    他这当爹的不甘心，派人去顺天府将儿子所做的三层墨卷取过来查看了下，确实跟他所说的一致。

    然后王文就想再看看朱卷，找找别的问题。

    这要是在以往，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梦里代宗因科举事被黑了几百年，朱祁钰肯定在这方面多加谨慎啊！

    相关规则严了又严。

    刘俨哪敢顶风作案？赶紧严辞拒绝了，连王文、陈循两人亲往都没好使。

    气得两人暴跳如雷，非说他如此拘泥是心里有鬼。

    可巧，他心里没鬼但有过。

    因着朝廷需要，四夷馆那边会招一些译字生，主要负责翻译方面的工作。在文学功底这方面，要求的就不是那么高。

    按着太宗旧例，只要翰林院那边选中了，也就过了。

    偏赶着今年有个被翰林院选中的，发还乡试时又被他们给刷了下去。

    不是什么大事，但被那俩抓住了小辫子。

    甚至话里话外间露出有意沿着洪武三十年南北榜案跟永乐七年的会场试题失误案，鼓动皇爷掀起大狱，重惩他这个考官的意思来。

    以此来推翻此次顺天乡试录取名单，重新钦定录取举人。

    直娘贼！

    这是因为他们儿子考不好，而要他这个考官的九族人头？

    刘俨气疯，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敲了登闻鼓。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的，都一五一十说给朱祁钰。

    末了还打开哭嗝儿，把头磕出血：“非是微臣不知变通，更没有任何畏惧不敢对峙的说法。只是律法森严，微臣不敢轻犯而已。”

    “皇爷曾下过严令，考生墨卷可供自行印证，查看有无误判可能。朱卷则一体封存，非圣旨不可随便查阅。圣命如山，微臣不敢有丝毫违逆。却没想到……”

    须发皆白的老臣涕泪交流：“再没想到两位大人身为阁臣竟跋扈至此，微臣无奈，只能求皇爷庇佑。”

    这陈循跟王文哪能认？

    赶紧也双双跪下，连连喊冤。

    称自己不过慈父之心，想替儿子讨个公道而已。再没有藐视律法的意思，一切都是刘少卿反应过度。竟还敲起了登闻鼓，无端给陛下添麻烦。

    对这些客套之词，朱祁钰是半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入。

    他只嘴角噙笑，比以往更柔和了几度地问陈循跟王文：“那依着两位爱卿之见，到底该如何方算公平呢？”

    啊这……

    两人有些迟疑，但事关儿子前程。

    关乎整个家族兴衰。

    而皇爷自来仁厚，便不满，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心腹重臣过于苛责。

    略一思忖，两人心中就有了定计。

    继而双双跪下：“洪武年间殿试不公， 而有钦取进士之制。永乐年间，会试不公，考试官全部问责，又有再考举人之制。此皆祖宗成法，当守而行之。”

    “请皇爷令礼部取中式文卷与王伦、陈瑛卷，命翰林院、六科十三道重行考对，定其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