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夜谈

    在清虚庭院中的凉亭坐立许久，白静远不断思索着来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隐约抓到一丝苗头。

    但具体的情况，还是等到那位张无极阁主回来后再说。

    晚风吹起一缕温和的暖意，让白静远有些晃神，原来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悄悄流逝，来到了初夏。

    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

    想到刚到这个世界的一丝彷徨和忧虑，以及突然间，突破先天的兴奋，最后在遥远的西极之城中，邂逅了这个世界第一批好友。

    然后为了找到回家的路，万里跋涉的来到似曾相识，但又不是同一个国度的大明，开启了一段另类的冒险。

    初入镖局时，因为先天的实力，被佟老爷子和佟三儿等镖局中人当成了宝贝疙瘩。

    接下来，大家一点一点教导自己如何走镖，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有了名气后，开始被朝廷的各方关注起来，甚至给了自己官位，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大明江湖有了自己的天地。

    还遇到了那个脾气很臭，但是心地很善良的姑娘；故意外表装作坚强，实则内心柔弱的傲娇妹子。

    白静远不禁暗暗发笑，这么一想自己还是很幸福的，遇到了那么多的贵人扶持，走到现在。

    遥望残阳西垂，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流淌而过。

    “很美是！”一道磁性的男声从旁边响起，正是溜达一圈返回的张无极。

    “嗯！很美。”白静远起身行了一礼，微微点头，之前的紧张似乎消失殆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我们是选择当一个驻足的过客，还是选择当一个义无反顾、挺身而出的守护者，这是一个问题。”

    张无极在凉亭外侧的柳树下，抚摸着树干，一副怀恋的模样。

    “既然世间有补天阁的存在，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抉择。”白静远躬身立于一侧，言语平淡。

    “看来你我是一路人。”张无极点点头，在树下的摇椅上仰躺着，随手一挥，远处的一个摇椅就滑了过来，停在白静远的面前。

    “谢前辈。”白静远抱拳一礼，坐了下去。

    残阳最后的余晖照耀在二人的身侧，倔强的不肯离去，而孤月却不断用力的推搡着，希望它尽快离去，让自己月上中天，普照大地。

    在这样半光明半昏暗的傍晚时分，张无极和白静远这两个新旧代表的人物，开启了一段影响后世江湖武林的谈话。

    “我的故事你应该都听过了，有什么想法吗？”张无极在摇椅上翘个二郎腿，晃啊晃的，似乎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英雄传奇，当得起大豪杰之称呼。”白静远真诚的回答。

    “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人力终有穷尽时，不论如何英雄盖世的人，都会消散在历史的长河里”

    听着张无极有些自嘲的话语，白静远抿嘴不答，因为这个问题，对于他如今的年龄来说，似乎有些遥远，但是又是未来有一天必须要面对的。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张无极眼神明亮的盯着白静远，似乎不想放弃他任何一个表情。

    “不到百年”白静远沉思片刻，轻声开口。

    “多了，太多了，百年人生啊！真不敢奢求啊！”张无极呵呵笑道，然后带着深意的看着白静远。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再往前的路，不论是师父还是我都看不清，但我还是想将这个担子交付给你。”

    白静远看着语气有些沧桑的张无极，这位被江湖武林共尊的‘无极上人’，此刻竟然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寂寥。

    “前辈请讲。”思索一番，白静远还是平静的开口回话。

    “先从最根本的说起，补天阁的目的，你应该已经反复听不少人说起，但是具体怎么做，估计你还是有困惑。”

    “我这么讲，在末法大世推动之下，天道，这个掌管万事万物的天地规则，开始不断萎靡消散，本来维持着存在的灵气、仙神之道、千万种族，都在消亡。”

    “前后宋之时，我们曾听过的护国大将军岳武穆，就是金翅大鹏雕转世之身，但是你发现两宋灭亡后，这类仙神之迹象，全部无影无踪，是何道理呢？”

    “因为这是天道的不断消散崩溃，使得诸天仙佛再也无力下凡，甚至礼崩乐坏之下，仙佛的成道之基，被人们所抛弃，世间再无仙神佛陀。”

    “如此下去，人心也会被末法时代的洪流影响，变得更加卑劣不堪，更加穷凶极恶。”

    “我们总有一天会迎来真正的法灭尽经，进入寂灭时代。”

    “深感于此，师父提剑下武当，涤荡群邪，扫清寰宇，使得神州陆沉的情况下，人道并没有全部消散。”

    “以此为契机，先师明白一个道理：大道五十，其衍四九，遁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昭昭天日必有一线生机。”

    “为此，开始游历天下，希望找到破局之法，奈何天意难违。”

    “末法时代之下，武道的进程也开始陷入困局，师父期望的破碎虚空之法，竟然也已经被天道封锁，无法脱离这个世界去往他处寻求破局之道。”

    “这种痛苦，小友你能明白吗？”

    看着陷入回忆中的张无极，白静远轻轻点头，这种唯一希望破灭的感觉，他能体会到。

    就像刚到大明，他满怀期待的去往昆仑山，想找到回家的路，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的痛苦。

    三丰祖师也许那一日发现无法破碎虚空后，心里也是这么绝望。

    “该说师父就是师父，无法破碎虚空的情况下，另寻蹊径，想到‘以人道补天道’之法。”

    白静远听到这里神色一紧，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无极。

    “人道补天道？！”

    “对，即靠我们规范天下，梳理阴阳，集合万众之力，修缮天道缺失的部分，让天地规则不断恢复，达成灵气复苏的目的，直接跳过寂灭时代，跃入新世代！”

    张无极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一刻，白静远有些理解补天阁的做法，毕竟这是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所以汇聚补天阁的各门派，都会定期派弟子下山历练，剪除南北武林的邪道之徒，同时大兴善举，帮助各地百姓生活。”

    “当然最重要的是传道布武，让所有人合力不断开拓武道，壮大人道的同时，天道就会不断积蓄生机，如此武道的境界就不会被压缩。”

    “与之相对应，只要人族有人能够不断突破道之极限，走得更高更远，那么人道、武道就会愈加兴盛，刺激天道复苏！”

    “小友现在懂得我们找你的缘故了。”张无极说到最后，竟然满怀信心的看着白静远。

    “您和补天阁的众位，认为我是那个能够突破武道极限的人？！”白静远虽然心里有些惊讶，但是神情还是保持镇定。

    “师父他老人家是五百年前突破真武的第一人，因此后续各门派才不断涌出真武境的强者，我和小宁子他们都是吃着师父的福利。”

    “但是奈何近三百年来，天下无一人超越真武，抵达更高境界，因此武道萎靡，境界的天花板被压缩到真武之下。”

    “你应该听说过，现在的这一批真武境强者，最低都是二百年前的人物，没有百年的新生代突破，这就是武道倒退的表现。”

    “伴随着这些，末法时代会更加剧烈，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江湖上开始暗流涌动了。”

    听着张无极不断地解释，白静远想到，似乎当前民间各处，开始涌现一批不知名、但是有些洗脑的组织教派。

    “莫非？！”白静远心头一动。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我们要对抗的就是这些在末法时代下兴盛的妖魔鬼怪和蛀虫。”

    张无极给白静远斟了一盏茶，示意尝尝。

    白静远小口轻抿了一下，感觉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北麓崖底，师父特别栽种的灵茶，还不错。”张无极也喝了一口，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嗯，很好喝。”白静远默默点头。

    “那走得时候给你拿点，时常喝点能够蕴养一下身子骨。”张无极捻起一块蜜饯，细细品味着。

    “多谢前辈，不过在下有个疑问，想请前辈指点。”

    白静远坐直身子问道。

    “你是想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朝廷不管吗？呵呵，现在的朝廷啊，很矛盾。”张无极看穿白静远的心事儿，主动说道。

    “很矛盾？”白静远有些不解。

    “朝廷一方面秉持太宗时期对于补天阁的大力支持，一方面，对于布武天下这件事儿，又带着一丝防备。”

    “他们虽然想着阻止寂灭时代的降临，但是又怕众生百姓通过习武之后，对朝廷帝国的统治造成威胁。”

    “所以现在说他们很矛盾，尤其是布武天下后，涌现的这些妖魔鬼怪，让朝廷的基层出现各种问题，很多地方都建议‘禁武’！”

    “禁武！？”白静远神色一怔，要知道，发布禁武令这事儿，在穿越前的时代，可是要追溯到明代之后的大清朝啊！

    而在这个时代，竟然已经出现端倪了，这如何不让他惊讶。

    “侠以武犯禁嘛，没什么稀奇的，自古就有这类情况，所以不能说‘禁武’有错，但是相较末法大势来说，‘禁武’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只是建议罢了，陛下似乎也权衡过其中的利弊，并没有正式决定，但是却要求补天阁和各大江湖门派，必须时刻自查内部，并且下山襄助地方，剪除邪道教等组织。”

    “所以这些年，正道的名声倒是在民间异常的好。”张无极有些无奈的一笑。

    “前辈，关于隐世门派的问题，这个”白静远抱拳一礼，尴尬一笑。

    “想问问关于你的小心人上人儿那边的事儿？”张无极一副过来人的神态，轻笑着。

    “嗯！?(? w ?)?”白静远腼腆一笑，没有拒绝对方的称呼。

    “隐世门派方面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大部分都是中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超古老宗门，祖上都是有着修士方面的强者，所以不太瞧得起咱们近古时代建立的世俗门派。”

    “近古开启后，他们大多数选择举派迁移，移居到深山老林中隐匿修行。”

    “五百年前，前朝异族统治华夏，带起了一批所谓的皇朝派系的江湖势力，他们联合这些所谓的隐世宗门，准备共治神州大地。”

    “甚至准备恢复中古旧制，就是让修士宗门凌驾王朝之上，治理天下。”

    “这事儿遭到民间势力的反对，由此引发异族统治者联络他们的江湖鹰犬疯狂屠戮华夏百姓。”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应该有印象了的，师父单人独骑下山，开启了扫荡群邪的之路。

    “由武当山南麓开始，挥剑南下，过荆州、交州、入扬州、徐州、转道北方青、兖、豫、冀、幽、并六州，然后西进司隶地区，踏足雍凉，最后从益州返回武当山北麓。”

    “完成游历天下十二州一司隶的重任，所过之处，异族及其走狗人头滚滚，堆积如山。”

    “同时广邀好友，约战隐世宗门，九战九胜。”

    “自此天下慑服，群雄皆惧，莫敢应声。”

    “隐世宗门也是第一次将世俗武林的强者纳入他们的眼底，晓得了天下之大，英雄辈出的道理，改变了对世俗门派的轻视。”

    “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成果，师父与世俗各大派约法三章：”

    “一将天下苍生百姓为念。”

    “二为心中正道而战。”

    “三护世间太平之义！”

    “从此以后，世俗武林、隐世宗门、前朝异族统治者皆尊称师父为‘张真人’，共尊其为武林‘泰山北斗’。”

    “本朝开国，经过太祖、太宗两代治理，社会环境见好，太宗因了解前朝之事，外加末法时代的大问题，便有了朝廷和师父牵头，组建补天阁一事。”

    “而这就是关于隐世宗门对外最大的一次行动，至于别的，估计暗地里小偷小摸不少，但是无伤大雅。”

    “我们补天阁在这方面看的很松，毕竟朝廷也建立了锦衣卫、六扇门之类的来专职这些事情。”

    听着张无极的一通长篇大论，白静远感觉脑子都开始疼了。

    张无极呵呵一笑，决定先安排吃饭，剩下的事儿，稍后再说，这让白静远轻舒一口气。

    此时的天空，早已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正是天色已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