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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出茅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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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屋里没有窗户,电灯泡又坏了,黑咕隆咚的,还散发着阵阵霉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想小便,就高声地喊:

    “有人吗?我想上厕所!”

    没有人应。我一边砸门一边喊:

    “有人吗?我要尿裤子了!”

    还是没有人应,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寒冷,让我浑身打颤,牙齿都咯嘣咯嘣地响,脚尖冻得发麻,我不由自主地一跺脚,一阵急切的尿意袭了上来,差点让我尿到裤子里。我倚着墙,憋了好一会儿,感觉实在憋不住了,就想稍稍尿点出来,再憋。可我往哪儿尿呢?

    决定尿尿的最后一秒钟,我看了一眼门,仍然没有人来,就对着墙尿了。可是一旦尿开了我才知道,根本憋不住,索性就全身放松,尿了一墙加一地。水泥地不吸水,小便顺着门的底缝,流向了走廊。

    许久,走廊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我没有必要再砸门了,因为,我尿完了。

    “我操,怎么漏……漏水了!”好像是炊事班长的声音。

    他“咣啷咣啷”的好像打开了对面的屋子,那是一间粮库,接着,我听到他“咣”的一声把门锁上,跑步离开了。我猜想,他可能是害怕我这个屋漏的水淹了粮库,喊人去了。

    一会儿,我的门锁响了,炊事班长和一个老兵借着走廊的光亮,一头扎进来,突然发现有个人,顿时傻了眼。老兵问:

    “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吓死人啊,躲在这里干什么?全连都在打靶,你怎么在这猫着?害怕?”

    “……”

    “奇了怪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水管……子是不是你故意搞……搞坏的?”炊事班长问。

    “……”

    “哑巴了?”

    “谁把他锁进来的?训练差一个大活人,指导员能不知道?”老兵还在纳闷。

    “指导员去基地开……开会去了。”

    “哦,那排长更应该知道啊。”

    炊事班长检查屋里的水管子,没问题。一摸墙壁,湿湿的,闻了闻,骂开了:

    “妈来个x的,是……是尿,是他尿的尿。”

    说完,他冷不丁给了我一拳,我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站立不稳,倒在了墙角。

    老兵说:

    “老黑,别打了,你也不想想,这个屋子,除了我有钥匙,副连长那儿还有一把,他怎么会进来的?”

    “是副连长让他进来的!”

    “对,副连长为什么让他进来?”

    “是……”

    “关禁闭!关禁闭!!有没有完了?关禁闭,知道了?我一个大活人,不拉屎尿尿?尿哪儿?你告诉我,尿哪儿?”我爆发了。

    “我操,火气真不小!怪不得被关,老黑,我们走!!”

    炊事班长和老兵无趣地走了,周围,又归于安静。

    我迷迷糊糊在墙角蹲了站、站了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重新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要加强思想教育为主,不能搞体罚,你们就是不听!怎么体现尊干爱兵,官兵一致……”指导员的声音,看来指导员从基地回来了。

    “指导员,你可不知道,玄乎了,就差一点点,副连长的小命差点没了!”一排长的身影。

    “他故意向副连长开枪?”

    “那倒不是,可这个兵x得很,把他关起来,他装疯卖傻,又拉又尿。”

    “你愿意拉屎尿尿自己闻?这么冷的天,关在这里,不冻病了?嗯?怎么说你们好!自作主张。”

    “……”

    门开了,我看见了艾班长,眼泪哗地下来了:

    “班长,你要救我,你全都看见了,不关我的事。”

    “怎么救你?我相信你,但你自己说得清楚吗?”

    “我能说清楚。”

    “你能说清楚?那你等一会儿跟指导员说。”

    “指导员,快救我!”

    指导员摸了摸我冰凉的双手,表情复杂地说:

    “我们有点不像话了。艾班长,先把王玉成带回去,喝点热水……休息休息……真是冻病了,你们都得负责!都得给我写检查!”

    晚八点,我被带到指导员的办公室,一起在办公室的有副连长、一排长和班长。副连长还是气呼呼的,说:

    “你还嫌前几天捅的篓子不够大是不是?你是恶意恐吓是?你上次的处分还没有研究呢!我告诉你,你实弹射击时要是打伤我,你一辈子就完蛋了!”

    我理了理思路,慎重地说:

    “各位领导,首先,我再一次声明,那一颗子弹不是我的,是前面一个人留下来的,他没有打完枪里的子弹,又没有验枪,组织打靶的人是不是有责任?监督检查的责任。另外,组织射击的程序是不是有问题?”

    “哎,你这个小新兵,你的意思,上午出现的危险情况,全是我们的责任,对?你还来倒查我们的责任了?”一排长沉不住气了,瞪圆了双眼。

    “我无权说,这是谁的责任,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个责任不应该由我来全部承担。”我顺着我的思路往下说。

    “哎哟,你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的,小话颠倒得好啊,指导员,你不要听他狡辩,他就是没事找事,图私愤,新兵就敢有这个态度,犯了错误,不思悔改,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你让王玉成把话说完。”指导员心平气和。

    “副连长,你这个说法会害死我的,图私愤,谁敢用枪图?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退一步来说,我就是图私愤,也得把我的子弹压进弹匣,我如何事先知道别人的枪里还留有一颗子弹?难道我和前一个人合谋?”

    “……”一排长无法回答。

    “这么说,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了?”副连长反问。

    “有,我拿枪时,不应该碰扳机,不能随便改变枪口的方向。这是我的责任。”

    “你就是个x兵,毛病多了去了,关你一会儿,你就故意乱尿?”

    “我也不想尿,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七个小时,我往哪儿尿?总不能尿裤子里?”

    “你就应该尿裤子里!操,真是个x兵!”

    “你……”

    “指导员,副连长,我了解这个兵的为人处事,枪走火,纯是个意外。关他的时候,我有责任,我应该给他拿个桶或者是盆。我敢担保,王玉成是不会故意做这些事的。让我带回班里好好的加强教育。”班长不失时机地替我说好话。

    “你他妈的就护犊子!你就护,总有一天,你会护出事情来!条令条例就在那儿放着,这样的x兵不处分,怎么服众?”副连长还是坚持要处分我。

    指导员听我们吵完,说:

    “王玉成,你先回去,是支委的留下开个会。”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宿舍。全班的战友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怎么定的?会不会再关你禁闭?”

    “不会处分?”

    我满脑子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回答。

    一会儿,班长回来了,说:

    “指导员定了调,不处分你,把这个事捂了,还说,不要让连长知道,连长身体不好。我们有检查、组织、训练不到位的责任,这事弄大了,对谁都不好。另外,指导员在会上宣布,以后不准关禁闭,对待犯错误的同志,要加强思想政治教育。你小子有福,碰到指导员这样的好领导,躲过一劫。”

    我听完以后,内心五味杂陈,我就是不明白,怎么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跟着我呢。

    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快结束了。连里开了个晚会,大家群情激奋,都想着露一手,以便博得领导好感,能够留下来。

    我想,到农场固然不好,但是,留在这个山沟里就好?未必,山沟里的海军,哪像个海军的样子?我有没有机会上军舰呢?

    晚会上,大家各显神通。田民慷慨激昂地背诵了一首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我觉得,海苏味的普通话也挺好听的。

    鲁安邦出人意料地唱了一首海苏民歌《杨柳青》:

    “早(啊)晨下(啊)田,露(啊)水多(谑),(嗬嗬依嗬嗬),点点露水润麦苗(啊),杨柳叶子青(啊谑那),(七搭七呢嘣啊谑),杨柳叶子(松啊谑),(松又松哪嘣又嘣那),(松松么青又青那)哥哥,杨柳叶子青(啊谑)。

    人(啊)民有(啊)了,共(啊)产党(谑),(嗬嗬依嗬嗬),幸福生活就步步高(啊),杨柳叶子青(啊谑哪)……杨柳叶子青(啊谑)。”

    鲁安邦唱得很投入,也很好听,新兵老兵都发疯般地鼓掌。我看见指导员也在频频点头,就猜想,鲁安邦是去不了农场了。

    洪晓伟用胳膊捅了捅我,说:

    “哎,你不是会唱淮剧吗?你演淮剧《园丁的故事》的唱腔是被全公社师生认可的,那精气神,那一招一式的台风,谁能比?来一段,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标准的地方淮剧唱腔!”

    “当兵前,我就唱不出声来了,不知怎么了,声音像公鸭,高音就破音。”

    “哦,那你是在变声期?”

    “什么变声期?”

    “就是要成为真男人了,要变声音的。”

    “你怎么不变?”

    “我已经变完了。王玉成,你得来一个节目,副连长总说你是个x兵,让他知道x兵是有内涵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快,帮我抬道具!”

    “啊?你早有准备?”

    “别啰嗦了,快点!”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我和洪晓伟抬了一张桌子放在场地的中间,桌子上有一个白色的盘子。众目睽睽之下,我用一张报纸盖住盘子,揭开报纸,依次变出了红萝卜丝、青辣椒丝、黄土豆丝。最后,连盘子都变没有了。

    叶浩龙起哄地喊:

    “能不能变几盘红烧肉?!红烧狮子头?!”

    “能不能变几瓶白酒?!”

    “……”

    指导员点头,并带头鼓掌。副连长似乎很不情愿地拍了几下,面无表情。

    晚会结束的当天夜里,我又听到一班那边有很大的动静,把我惊醒了,接着,就听到有人往外跑,我打开门,也好奇地跟着前面的人跑,来到楼外窗下,听见一班长蹲下来问:

    “洪晓伟,你怎么跳窗了?是不是又梦游了?”

    “没呀,没有,我……”洪晓伟迷迷糊糊的,不承认。

    “我什么我?还没有?那你怎么大半夜在外面?”

    “有人……对……有人把我扔出来了!”

    “扔你个鬼,谁没事半夜把你扔出来,你是老鼠啃锅盖,人败嘴不败,瞪着眼睛在这儿胡诌!真是服了,还不赶快回去!”一班长的声音都变调了。

    一帮人扶着洪晓伟呼啦呼啦地回去了。

    早晨洗漱的时候,一班长在水房对副连长说:

    “副连长,昨天晚上洪晓伟又梦游了,这回是跳窗。这个兵不能留在部队,幸亏我们住在一楼,住在三楼的话,他不摔死啦?真的摔死了,副连长,你不也跟着受影响?”

    副连长一边刷牙一边转过脸问:

    “这回,他没有摔伤?”

    “没有,以后可不好说了,这个兵一直让我生活在恐惧里,天天做噩梦,我怕了他了,我紧张的少活几十年,我建议,还是把他送回原籍?”

    “嗯!我同意,等会我向指导员汇报一下……”副连长点了点头。

    “那就请领导费心了!”

    看着一班长和副连长走出水房,我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个重要的事情告诉洪晓伟?

    晚上,洪晓伟找我,两眼红红的,显然刚哭过。问我:

    “王玉成,有没有钱?借点钱给我!”

    “要钱干什么?”

    “你别管了,就我们俩的关系,你就帮我一次。”

    “帮!肯定帮!不过,我刚刚丢了钱,兜里只有刚发的津贴费10元,都给你!够吗?”

    “够了!我自己还有点。”

    第二天,洪晓伟没被送走。

    第三天,也没有动静。

    吃过晚饭,洪晓伟神神秘秘地把我拽进水房,笑眯眯地说:

    “王玉成,我可以不走了!”

    “怎么做到的?”我急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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