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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沸反盈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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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田里就是种庄稼的地方,哪能比得上坐在教室里舒服?我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一会儿屁股疼、腿酸。同学们有跪着的,趴着的,蹲着的……五花八门。忽然,“呼”的一声,一阵大风刮过,把黑板、教科书连同老师的帽子一起刮飞了,关长秋、洪晓伟还有其他同学们嘻嘻哈哈追到另一块地里,才把老师的帽子找回来。朱兰花、王玉慧的书,被风刮到田边的水沟里,湿了。

    “哥,你看看呀,我真倒霉,书都成这样了,倒霉死了。快,你帮我弄弄。”王玉慧用求助的眼睛看我。

    我拿过书,甩了甩,接着用自己的衣袖按压,吸水。朱兰花慌乱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学着我的样子,也用衣服吸水。

    这时,旷野里传来一阵沙哑但很嘹亮的歌声:

    “吽——吽——唔——呖呖——登山攀高峰,行船争上游,社员斗志比天高,加快步伐朝前走,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迎着困难上,顶着风雨走,学习大寨,学习大寨要大干,粮棉年年夺丰收,夺丰收……吽呖呖吽——”

    有个大爷满头白发,光着脚,挽着裤腿,扛着犁,牵着一头老牛路过,一边走一边唱给牛听。跟在后面的小牛犊不好好走路,一边走,一边跳,一边转着圈。

    “别唱了,快别唱了!没瞧见我们正在上课吗?”周老师喊道。

    “上课?上什么课?哎呦喂,稀奇得很,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上课的。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哪?过去的私塾先生,上个课,都比你们正统。你们上课就到上课的地方上,要是大田里能上课,我们还送孩子到学校作甚?啊?历朝历代,都没有在田里上课的,我都没听说过,唉,一代不如一代。吽——吽——唔——呖呖——学习大寨呀赶大寨,大寨精神放光彩,穷山恶水不可怕呀,开动脑筋改造那大自然,科学实验打先锋,你听那丰收的喜讯接呀吆接着来。干起来,干起来,大寨的红花遍地开……”大爷全然不顾,继续唱,人走远了,歌声还在晃晃悠悠飘过来。

    “懂什么?落后分子,胡说八道,别听他的。”周老师看着大爷的背影,很气愤地说。接着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继续说:

    “好,我们接着讲,棉铃虫的防治最佳时间是在5月中旬至下旬开始防治。但是,此时棉铃虫主要在棉株高大、枝叶繁茂的花、蕾、铃、叶等处藏身,药液很难接触到棉铃虫,防治难度大,效果差……因此,要采用一日两次施药法,可将隐蔽处的棉铃虫全部诱出,让其两次中毒而死之。此外,还可以采用诱虫、杀虫、生物制剂等方法进行防治,今夭,我们重点讲如何杀虫……”

    大家无心听课,钟志全和关长秋用铅笔偷偷地在地上挖虫子,挖出了一个黑色的放屁虫,关长秋恶作剧地把虫子偷偷放到王玉慧的手上。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你个死关长秋!死远点!有多远死多远!”王玉慧一声惨叫,接着就骂。

    周老师发现后,更生气了,就罚钟志全、关长秋到前面扶黑板。

    牵牛大爷的儿子就在我们班,叫周世清。每天放学后,老师就让周世清、钟志全、关长秋和洪晓伟四个人抬黑板。他们一边走,一边狂喊:

    “吽吽唔呖呖——”声音在田野的上空久久回荡。

    不久,学校安排我们完成给生产队积肥的任务,每个人要割100斤的青草。我笨手笨脚地割一天也割不了十几斤。

    我们班周老师规定,如果有牛粪或者人粪,10斤就算完成积肥任务。

    关长秋来了精神头,走到我跟前,用手抓住头上的一缕头发,眼珠子转了转,说:

    “走,王玉成,你跟我走。”

    “干啥?”

    “别问,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我们在一棵大杨树的树荫下,守着居庄的牛睡午觉,牛醒后,开始拉粪便,我们用粪兜接住,抬到学校后,粪兜里还冒着热气。一过称,22斤,我和关长秋都超额地完成了任务。

    洪晓伟责怪我们为什么不带着他,接着,他不服气地说:

    “哼!不带我拉倒,我有比你们更好的办法!”

    他带着几个男同学直接到居庄生产队粪池里偷粪。生产队长告到学校,对周老师说:

    “老师,你说气人不?田是我的田,粪是我的粪,你偷我的粪放到我的田里,这不脱裤子放屁吗?连粪都有人偷,真是找屎(死)。”

    周老师连忙赔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批评我的学生,你消消火!”

    “算了,周老师,你们班的积肥任务就算完成了,就这样,真是的,把学生逼成什么样了,粪都偷!你有空,让学生多识几个字!唉,学生还是识字好!识字好哇!”

    “行,行,好的好的!”周老师赔笑脸。

    大家也跟着咧着嘴笑,并没有形成多少羞愧的道德压力。偷粪不是偷,与读书人偷书不是偷大概是一个道理。

    几周后,我们在居庄划给我们的学农田里插秧。男老师们都去挑秧把,并在田埂上把一个个秧把抛向空中,秧把在空中翻着个,划出一个个绿色的弧线,均匀的落在水田里。

    姚老师是唯一一个没干过农活的人,他挑着秧,蹒跚的走在田埂上,好几次滑倒在水田里。

    堂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把校长堵在田埂上,大声喊:

    “校长校长!”

    “谁?干什么?”校长有点懵。

    “校长,你学校王玉成牵回家的羊把我家福根的小鸡鸡顶破了,你必须安排人给孩子去医疗室检查,打破伤风针。”

    “打破伤风?哎,你这个人说得很好玩,是羊顶的,也不是我弄的,有本事,你找羊去啊!”没想到校长和我父亲说的一样。

    “好,那我去找羊,我把它拎回家,杀了。”堂哥这回是有备而来。

    “哎哎……行了行了,我给你3元钱,你自己去检查打针,剩的钱,我也不要了,我就当碰到讨债鬼了。”

    “还剩钱?还不知够不够呐!不够的话,我再来!”\"堂哥接过钱,一晃一晃地走了。我担心校长会找我还钱,心急剧地跳着……

    周老师转身抓起一把秧苗,直起身子讲:

    “同学们,我们要学习贫下中农,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的革命精神,作为贫下中农的孩子,会干农活是最基本的,栽秧,就像写字,讲究个竖直横齐,疏密恰当……”

    我真想把这“字”写好,可是深浅疏密总是掌握不好,只好跟着大家胡乱地栽。

    朱兰花和王玉慧两个人插秧有点天赋,头不抬,腰不伸,分秧快,插秧稳,不慌不忙,进退有致,秧插得横竖都一样直,唰唰唰的,秧随声立,好是神速,让我非常的佩服。

    忽然,我觉得腿肚子痒痒的,急忙从泥浆中拔出腿,看见一大一小2只黑灰色的蚂蟥,吸附在我的小腿上,它咬住我不断伸缩着躯体身,正使劲往肉里钻。

    我知道蚂蟥是专吸人和动物血的寄生虫。听我父亲讲过蚂蟥的传说:这种小虫贪婪成性,整个身体会钻进人的肉里去吸血,它生命力又极强,即使你用刀将其剁碎,用火把它烧成灰,随风一回到水里,它便起死回生,重新生出许多小蚂蟥,落到草丛里就会变成蚊子,非常地讨嫌。

    我下意识地用手抓它,只觉得软绵绵、滑溜溜的,越抓越长,越抓它越不松口,越发加快了身躯的伸缩蠕动的速度,好象非要钻到我的腿里不可。我生怕它整个身体钻到我腿里的肉中,吸净我的血,我会慢慢地死去。吓得大叫起来:

    “哎呀,蚂蟥,这可怎么弄?”

    听到我的叫喊声,很多同学看过来,朱兰花一把我拽到田埂上,右手弯成碗状,朝我腿上蚂蟥拍去!只三、五下,蚂蟥便蜷着身子从我的腿上滚落下来,朱兰花用脚跟把蚂蟥碾到烂泥里。我本以为她会骂我胆小鬼,可从头到尾,她只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走了。也许,她还记恨我那句“我用牙咬都不用你的卷笔刀”的话。

    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走回水田,本想说一句谢谢,但心底残留的一点自尊,使我始终没有把谢意说出口。腿上,被蚂蟥咬过地方正在流血,我感到小腿开始火辣辣地疼。王玉慧挑衅地说:

    “哥,敢不敢下来,被蚂蟥叮过一次,有血腥味,就会被叮第二次。”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水田了,我不能在老师、同学面前再一次露出怯意。

    栽完了最后一棵秧,我缓缓直起酸疼的腰,随着老师同学们往回走,大家脏得就像一只只小泥猴。

    远处村庄的树梢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绚丽的晚霞,给满田的秧苗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吹起来,田埂边一棵棵狗尾草摇唱着一曲曲金色的抒情曲。

    放暑假了,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的热。

    中午,村头的那棵老柳树,叶子蔫了,在骄阳下纹丝不动,知了被热得“死了死了”拼命地叫。树下栓着一头牛,趴着,正百无聊赖地反刍着食物,牛虻嗡嗡地飞来飞去,寻机吸食牛血,牛的尾巴左右开弓地甩着,试图赶走牛虻,但无济于事。牛的前背被拉犁的人字型木架压出了殷红的血,特别的刺眼。

    我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情,走过去解开牛绳,拽着牛的尾巴,蹬着牛的后腿,爬上了牛背,把牛赶到了河里,老牛高兴地卷吃着河边的蒿草。

    正午的太阳烤得我后背火辣辣的疼,我在牛背上坐不住了,就跳入了水中,爬上岸,坐在了柳树下。

    一会儿,牛吃完了一片河里的草,再不往前走了,“哞哞”的叫着,似乎要告诉我什么,我再一次爬上牛背,把它往前赶,它还是不走。

    “这头笨牛!”我骂着,右手使劲拍着牛背,两腿夹踢着牛肚子。

    牛抬起前蹄,向前一跃,接着就不动了,我非常奇怪,仔细一看,发现河里横着一道暗坝,牛的前蹄过去了,肚子担在暗坝上,四蹄悬在水中使不上劲。我急得再次拍打牛背,牛的后腿动了几下,又不动了,有一只后腿好像早就卡在了两个木桩间。

    牛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吓得我跳入水中,赶紧跑回了家。

    第二天,哥哥对我父亲说:

    “生产队的牛,腿断了,牛先生 来看了,说,看不好了。”

    “断了?怎么弄的?”父亲不解。

    “用牛的丁大爷昨天中午没有把牛拴好,牛自己跑到河里吃草,被河里的暗桩卡住,后来,四五个人拽住牛鼻子拖,把牛腿卡断了。”

    “哎哟,丧德呢,那头老牛耕了那么多年的田,辛辛苦苦,却落得这个下场。”

    “队长说,反正生产队已经买新拖拉机了,如果牛的腿看不好,就杀了吃肉。”

    杀了吃肉?我头脑“嗡”的一响,老牛那双愤怒的眼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过了两周,生产队真的杀牛了,那天,我不敢到现场看,在村头的大柳树下坐了一个上午,内心无比的煎熬,如果我不放牛去吃草,如果我不强行把牛往前赶,那牛就不会受伤,是我杀了那头牛,我就是屠夫!

    牛被杀了,每家每户分了几斤牛肉,中午,家家都飘着肉香。吃饭前,我家来了一位客人,姓刘,说特地来感谢我母亲三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刘大叔对我父亲一口一个老排长的叫着,父亲很高心,买了两条鲫鱼,拿出了放置多日的半瓶洋河大曲。

    父亲不停地给刘大叔夹牛肉,刘大叔就给我夹,说:

    “给孩子吃,先给孩子吃,孩子长身体呐。”

    “我不吃!不吃!!”我大声地喊。

    桌上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月,我竟然说不吃牛肉,父亲不满地骂道:

    “穷命,你就是个穷命,吃素的命,牛肉不好吃?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来,别理他,我们吃。”

    “这孩子,活见鬼了!连牛肉都不想吃!”母亲也嘟囔。

    我伤心地哭了,忍了一上午的眼泪终于哗哗地痛快地流了下来。

    “哭个狗屁啊,我不让你吃了?不是你自己说不吃的吗?要不是看在家里来人,我早就揍死你。”父亲仍然在骂。

    “来来来,别哭,不吃肉,就吃鱼。”刘大叔一边给我夹鱼,一边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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