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都市言情 > 心痕难抹 > 第1章 白屋寒门(3)

第1章 白屋寒门(3)

推荐阅读:饥荒年代:我靠空间发家致富!禅境觅心:修行之路穿成年代娇娇女,靠空间带飞全家宿舍求生:给我配校花,我拿校花孵金蛋渔民:从打捞间谍装置开始偏执爱恋神医归来:十个女囚要我负责刚上高三,系统说校花暗恋我30年?我是清冷师尊惨死的女儿冥王出狱

    关长秋气愤地和我讲完他的遭遇,我和他都发誓,长大了一定找“老狂子”报仇。一会儿,关长秋用手抓住他头上右侧的一缕头发,眼珠子转了转,说:

    “玉成,不要等长大了,我现在就想报仇,要不,就今天晚上?”

    “今晚?好,怎么报仇呢?”

    “烧,把他河堤上的房子烧了”

    “啊?烧房子?”

    “怎的?怕了?”

    “不怕,你说行就行!”

    晚上,关长秋悄悄从家里拿出一个煤油瓶,我带着火柴,趁黑摸到“老狂子”的屋后。关长秋站在我的肩上,把煤油全部倒在了“老狂子”的茅屋上,我由于紧张,划了三根火柴才把火点着,火“忽”的一下就起来了。我的腿直抖,紧张地问关长秋:

    “长秋,会不会把‘老狂子’烧死啊?”

    “烧死活该,谁叫他那么坏?!狗日的东西!烧死了,我还得给他一棍子!”

    “嗯……要不,我砸一下门,提醒他一下,他要是跑不出来,那就烧死拉倒。”

    “好。”

    我捡起一块砖头向“老狂子”的门摔了过去,“嘣”的一声后,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此刻,火已经窜起了数尺高了,我又捡起一块砖头,“砰”的一声向门砸了过去,屋内仍然没有动静,我们俩拔腿就跑了。

    跑了半里地,我扭头一看,身后的半边天都红了。

    等到大人发现冲天的火光,准备救火的时候,茅屋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老狂子”碰巧回家了,逃过了一劫。

    第二天,发现房屋被烧的“老狂子”捶胸顿足地哭着骂着:

    “杀千刀的,是哪个杀千刀的放的火啊,不得好死啊!屋里有衣服、有米,还有好几块钱呢……赔我的米,赔我的钱啊……”

    “老狂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六仙姑慢腾腾地走过来,用手指着“老狂子”说:

    “梁光忠,你不要在这里哭天喊地的,那你说,是谁闲着没事烧了你的房子?啊?我告诉你,你坏事做多了,失的是天火,天火,知道不?你如果不失这把天火,你子孙后代就要遭殃!失了这把火,你后代就平安无事了。还骂?骂什么骂?对你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老狂子”看了一眼六仙姑,不骂了,问:

    “天火?哪来的天火?”

    “你还问我?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你自己不知道?志全他妈的死,跟你没关系?啊?作孽!作孽哦!”

    “……”“老狂子”不吱声了。

    我和关长秋虽然做贼心虚,但是看见“老狂子”的狼狈样,低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村后的大溪河堤边,有一块湿地,我惊奇地发现里面有野荸荠,我和关长秋经常去挖,挖出来的野荸荠,也不洗,在衣服上蹭蹭,就吃了。

    有一天,我正在和关长秋、洪晓伟专心致志地挖野荸荠,几只白头翁鸟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翻飞,还叽叽喳喳地惊叫,似乎要赶我们走。不经意间,我发现草丛中有两个鸟窝,每个窝里面有五个鸟蛋,心中一喜:这一下我可有得吃了。我抓起尚有余温鸟蛋就揣在口袋里,白头翁凄厉地叫着,一次次俯冲下来啄我的头,我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抱着头就往家跑,白头翁还在后面追着、叫着……

    到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把鸟蛋放在锅里,加了一瓢水,开始煮蛋。洪晓伟、关长秋眼巴巴地等着,水开了一会,蛋熟了,我用三个手指头从锅里捏出一枚蛋,烫得我把蛋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右手换到左手,最后,还是掉在了地上,蛋壳摔碎了,我发现蛋壳的内壁全是血丝,壳里面是成形的小鸟,翅膀、鸟头、鸟嘴都清清楚楚。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傻地、使劲地咽着口水。

    我这才明白,白头翁为什么要啄我的头。可惜,蛋已经被我煮熟了,要不,我全给送回鸟窝里去。看着不能吃的鸟蛋,我们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吃过晚饭,我正准备把供起来的七分钱重新藏到门头上,忽然发现我二叔背着手来到我家,二叔走路轻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有点吓人。他鬼鬼祟祟地躲着母亲,低声问我父亲:

    “老大,吃过啦?”

    “嗯,吃过了!”父亲应声。

    “你和大嫂拉扯几个孩子不容易啊!”二叔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好像是没话找话。

    “都不容易啊,你不也是吗?这年头,慢慢过呗,过一天算一天。”父亲说得有点无奈。

    “有没有想过把你们家的玉成送人啊?”

    把我送人?我吓得气都不敢喘,坐在门槛上继续偷听,父亲抬起头,声音低沉地问:

    “哪家呢?”

    “他大姑家,你是知道的,他家一个孩子都没有,你家玉成过去,不是掉在蜜糖的罐子里吗?四间砖头盖的房子,青呀呀的,多漂亮啊,他大姑父让我带个话,老大,你说呢?”

    “……”父亲嗒嗒地抽着旱烟,许久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呢?你得有个话啊!老大!”二叔有点着急。

    “不去!”父亲说得慢悠悠的,但是语气很坚决。

    二叔咽了一口唾沫,显得很无趣,沉默了一会儿,语速飞快地说:

    “你……你怎么那么糊涂呢?老大啊,你家的玉成你能养大吗?你和大嫂生了7个孩子,已经饿死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了,那个惨样你忘了?嗯?玉成再饿死,怎么弄呐?!可怜的孩子,瘦得像芦柴杆一样,能养大吗?”

    “不养,是我的事,养不大,是他的命。”

    “唉,你这个老大……你什么人呐……你……”二叔提高了嗓门。

    谈话让母亲听了个隐隐约约,母亲扭头问:

    “他二叔,你们说什么呢?”

    二叔把板凳往我母亲跟前挪了挪,又做我母亲的工作,说:

    “大嫂啊,你说说瞧,我好心落得个驴肝肺,你说,你家的玉成过继到他大姑家,这不天大的好事?到哪儿找这好事?嗯?”

    母亲好像有点动心,可还没等母亲说话,父亲把烟灰“嘟嘟”地磕在板凳腿上,大声地说:

    “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

    二叔碰了一鼻子灰,二郎腿不抖了,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悻悻地往回走,边走边摆了摆手说:

    “死老整,不开窍,给孩子指一条活路,明路,你不走,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你家玉成要是再饿死,活该!你可别怪我没关心,哎,没法子咯……”

    二叔的背影消失后,母亲问父亲:“你怎么不同意呢?”

    “你知道什么呀?”父亲有点不耐烦。

    “怎么啦?”母亲继续追问。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

    “不能去!孩子是不能去他家的,别看他家有4间青呀呀的砖头房子,没用,成子去了,保不准命都没了,房子有什么用?”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母亲仍然不甘心地问。

    “你想想瞧,他大姑、大姑父都是属鸡的,都是冬天的鸡,吃一爪子划拉一爪子,劳碌命。老父亲在世的时候,找测字先生给他测过一个字,他抓了个“丛”字,就是两个人一条路走到底,命中注定没有子女的。我们家的成子,前段日子刚刚保住一条命,所以,现在在家饿不死的,慢慢养。”

    见父亲如此的坚持,母亲不再言语。

    这时,我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大声说:

    “我也不想去!” 因为我觉得小孩子离开了父母,就相当于天塌下来了。

    声音把父母吓了一跳,母亲骂道:

    “这孩子,冒里冒失的,想吓死人啊?滚远点,到别地去玩。”

    我无趣地低着头,想到邻居家找洪晓伟玩,刚走两步,就看见六仙姑疯了似地来回跑着,拿个饭勺子把破脸盆敲得“咚咚咚”的响,她惊慌失措地喊:

    “不得了了,天狗吃月亮了,天狗吃月亮了!快喊啊!救月亮啊,吽吽——”

    母亲抬头看了一下天,差点摔倒,慌忙地跑到厨房拿个饭勺和饭盆,也跟着敲,接着,全村人都敲着、喊着,乱成一团,连狗都跟着狂吠。

    我惊恐地看着全村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才慢慢的复原。母亲由于太用劲,不小心把饭盆都敲碎了,父亲用烟袋头敲着板凳,心疼地喊了起来:

    “你说你,啊!使那么大劲干什么?那么结实的盆,你也能敲碎了,明天你用手盛饭啊?败家!”

    “败什么家?不使劲敲,天狗能吓跑吗?”

    母亲把手上饭盆的碎片,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跺了跺,继续说:

    “死天狗,叫你祸害人,叫你祸害人……”显然,母亲也很心疼。

    “唉,天狗都想吞月亮,看来,今年的年景不会好了,又是一个灾年啊。还得准备过苦日子!”父亲叹了一口气。

    我定了定神,好奇地问父亲:

    “哪来的天狗?”

    “二郎神的!”

    “吞就吞了呗,月亮也没有用!”

    “胡说!天狗吞了月亮,就要吞太阳!没有太阳,庄稼怎么长?人怎么活?”

    “没有月亮也不行,这世间谁跟谁是一对,都是月亮说了算!没有月亮,怎么娶妻生子?”母亲补充说。

    我仰望着月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天狗没有吞下去的月亮此时似乎更加皎洁,将村头的那棵老柳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村庄朦朦胧胧,一切又归于平静,连狗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外公病危了,我和母亲去看外公,外公因半身不遂躺在床上两年了,外婆在我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这两年,外公全靠舅舅伺候。

    冬天寒冷,舅舅给外公的被窝里放了一个火盆,因外公的腿没有知觉,火盆几乎把两条腿烤糊了,硬硬的、黑黑的,看着瘆人。

    我站在外公的床前,说:

    “外公啊,你一定要活一百岁,越老越精神。”这些话是母亲教我说的,就为了让外公高兴。说话的时候,我不敢抬头,因为外公瘦得太吓人了。

    “哎哎。”外公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然后他从枕头里摸索了半天,把摸出来的东西放在我的手上。我一看,是一元钱钞票,吓了我一大跳!长这么大,没有人给过我这么多钱。外公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满地对母亲吼:

    “你不让成子上学去啊?他快9岁了?啊?你一辈子睁眼瞎,你想让成子也当睁眼瞎?老来得小子,精贵呢!再不培养一个断文识字的,你家想穷三代?”

    “不是的,家里不宽裕,快揭不开锅了,等有钱再让成子去读书。”母亲小声解释着。

    外公一拍床沿,咳嗽得喘不上气,吓得母亲赶紧扶外公坐了起来,并给外公捶后背。片刻,外公吐了一口痰,继续说:

    “赶紧让成子去读书识字,不能耽搁,你家以后穷不穷,就看这孩子成不成气候了……”外公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母亲连连安慰说:“哎哎,晓得了,读,一定让成子去读,回去就让他读书,你就放心!”

    第二天夜里,外公去世。小辈之中,就数我哭得最伤心。料理完后事,舅舅给我母亲小半口袋的大麦面,母亲推辞说:

    “你们家也不宽裕。”

    舅舅说:“这是父亲临死前交待的……谁敢违背?违背就是不孝!”

    母亲不再说话,接过那小半口袋的大麦面,那面,让我们全家勉强地度过了春天。

本文网址:http://www.lazytxt.top:8081/xs/132/132567/57183586.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m.lazytxt.top:8081/132/132567/57183586.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