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倚靠

    这一夜，白皓基本上没睡。

    他本想等着廖淮言给他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告诉他结果，可等了一夜，除了王久良的一句【合作愉快】之外什么也没有。

    今天烤肉店也不用去了，王梅说这都过年了她还什么都没准备，要去多置办置办，也想混个年味儿。

    话是这么说，可白皓也明白，她就一个人，要不是得给他们几个放假，她不可能关店，要不然恨不能大年三十都开着。

    可也没办法，她就算不过年，别人也是要过的。

    早上九点，他收到了王久良给他发来的地址，位置在东城的一个小别墅区里，应该就是大兵的住所。

    都住上别墅了，看来真是没少捞。

    他收了手机，沉吟了好半晌。

    他想着晚上六点，天就基本上全黑了，那时候大兵不可能那么早回家，不是在外面打架斗殴，就是喝酒吹牛，再不济，就应该是在赌局上了。

    所以那个时候将会是他行动的最佳时机。

    今天宋明依旧来了，这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次理疗了。结束之后是白皓送的他，两人聊了聊关于康复医院的事情。宋明说他那边已经确定好了一位不错的理疗师，也是他的好朋友，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患者长期住院，这样才能做到积极配合，才能保证后期的一些效果。

    白皓问了大概的费用。

    宋明的三根手指伸出来，白皓闭了闭眼，他大概能预料的到。

    “其实你也不用太大压力，”宋明拍了拍他肩膀，“我跟我朋友那边也说了你的情况，他考虑过后说你们可以先去治疗，后续的费用再慢慢补齐。”

    白皓沉默片刻还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谢谢宋医生了。”

    “嗐，”宋明笑着拍拍他，“别客气，我跟王梅是老朋友了，所以你也不用这么见外。”

    白皓愣了一下，只知道他们两个人认识的，但不知道他们还是老朋友。

    “那改天我请您和梅姨一起吃个饭，还有您那个朋友，也给我个机会表示一下。”白皓朝路边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对着他说道。

    宋明想了想点头应：“行，那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时候再联系。”

    “好，”白皓把他送上车，颔首道别。

    送走了宋明，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慢慢走远，路延长到拐角处，一转弯，车就不见了踪影。

    打开手机，发现廖淮言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又把手机按灭，放回了兜里。

    回去吃完午饭没一会儿，王久良就来了消息说东西被放在一个寄存箱里，让他自己去取。

    白皓没有打车，而是坐着公交车慢悠悠的往那去。车上的人不多，多数都是大爷大妈，他坐在最后面低着头像是要睡觉一样，司机开的不算快，好像是要给看风景的人准备的。

    可惜没人看风景，只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白皓刚到南城下车没一会儿，还没等他自己联系王久良，就被一个捂得很严实的摩托骑手塞了一个信封。

    白皓摸了一把感觉什么也没装，等打开一看才知道，那是开寄存箱的二维码纸。

    看来王久良布局的很精密，就连他什么时候到的南城他都知道。

    白皓冷笑一声。

    这么多人，却找不出一个靠谱的？也是，好兄弟怎么可能往火坑里推，当然是推别人更好了。

    白皓今天除了一身黑衣以外，还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就连手上都戴了手套，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认出他来。

    他根据发来的地址找到那个箱子，是在一个超市的一楼最右侧，白皓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有一个监控摄像头能拍到这里。

    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自己动手了，里面的东西不能经别人的手，所以要被拍到是必然的了。

    寄存箱的旁边是一家规格不算大的手机店，可华为nova的广告牌却做的很大，上面的代言人易烊千玺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照片上的人光芒万丈，熠熠生辉，只要一张照片就可以吸引无数粉丝为之疯狂。

    可能他们永远不会像自己一样，会为了钱而发愁。

    可这就是生活。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活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但说不羡慕却是假的。如果有了钱，不仅谢女士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就连小楠也可以不用再顾忌家里去上更好的学校。

    会有那样的日子吗？

    白皓不知道，转过身结束短暂的遐想。

    白皓就站在广告的下面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客流量很多，就算寄存箱这么偏，也还是有不少人往那边走。

    他又扣了扣帽子，迈步出去了。

    大兵住的小别墅区附近还算繁华，周围的商圈也一应俱全，大大小小的地标就着这个别墅区四处而散，看来这块儿的房价应该会很高。

    每一栋别墅都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就让白皓满意不少。可门口有一个超高的路灯杆子，上面的摄像头直照别墅门口，看来从正门进是不太可能了。

    白皓又想到去侧面看看，墙不算高，他很轻松就翻了过去，可刚落地，就发现一只大狗从旁边的窝里走了出来。

    成年卡斯罗。

    又大又壮，皮毛黑的发亮，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铁链子，看到白皓的第一眼就冲了过来。

    刚才没太注意，现在突然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一只大狗追，白皓多少还是有些慌的。

    太他妈的烦人了。

    从墙上跳下来，手机一不留神掉了出来，屏幕着地，他弯腰捡起一看，钢化膜四分五裂。

    操！

    白皓咒骂一声。

    出门没看黄历，看样子今天算是要费一些功夫了。看了一眼手机，还有时间，他打算去买一些工具，喷漆和一些吃的，那个大狗体型太大了，他需要买点儿大的东西转移它注意力。

    过了马路就有一家小型超市，进去问了没有喷漆，在老板异样的眼光中他又走了出来。

    残存的一点儿余晖落在他身上，可却照不进他眼睛里。这件事既然必须要做，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彻底点儿。

    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小型公园，然后就是一家大型购物广场，里面超市的名字也很特别，叫“笑哈哈”。

    白皓在口罩下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就当是应了个景。

    走到五金区，确实是有喷漆的，他挑了一罐黑色的拿在手里。

    “皓哥？”

    还没等他站直身体，就听一声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明明昨天晚上这个声音还在自己的耳朵周围旋转了好长时间，今天却又出现在这里。

    白皓陡然一僵，全身的神经在此刻绷紧，可心里却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嚷着。

    走！

    不能被他发现，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牵扯进这种事情来，他会不会

    走！

    白皓也只停顿了大约一秒钟就继续往前走去，打算找一个拐角把他甩掉。

    “怎么了？”李书丽刚回来发现廖淮言站在那不动了，疑惑的问他：“你看见谁了？熟人？”

    廖淮言也有些怀疑，那个背影他明明感觉就是白皓的，可却又捂得那么严实让人有些不确定。他越想越不对劲，随后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白皓的电话。

    碎掉的屏幕在白皓衣服里发着光，震动着响着，他庆幸自己已经走远了，铃声没让廖淮言听见。

    可拿出一看，还是廖淮言。

    白皓纠结着要不要接，他现在待在一个人少的区域，他看不见廖淮言在哪，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是真的认出他来了，还是仅仅是猜测。

    白皓按了静音，重新放回到衣服里。

    别紧张，白皓对着自己说，他没有认出来，肯定没有认出来的。

    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没有廖淮言的身影后，他扣了扣帽子快步走向生肉区。

    面前摆着半扇猪肋骨，白皓想了想应该可以，他没要太多，两根他觉得应该能拖一阵，他让师傅剁成了块，打算洒满院子各个角落。

    疾步走向收银台，收银员对他说：“一共75块4，请问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

    “一起结。”廖淮言淡声的对着收银员说，眼神没有看白皓。

    好像是很平淡的两人来逛超市一样。

    “好。”收银员点点头，拿起廖淮言放在上面的东西开始扫描。

    白皓也没有回过身看他，只是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还举着手机，上面的一道道裂痕廖淮言刚才荡了一眼就看见了。

    “这是？”李书丽扯了扯廖淮言的衣角问：“你认识？”

    “嗯，”廖淮言点点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李书丽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后背，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她又有些不确定。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白皓的东西被装在两个袋子里，他把油漆拿了出来，塑料袋被重放回收银台。他忍着身后的视线往前迈步，还没到超市门口就听见廖淮言说。

    “妈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儿，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李书丽还是有些害怕。因为这次来的人根本就跟之前的那帮人不一样，明显比他们还要更粗暴。

    “你放心，”廖淮言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尽力安抚她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而且他们也不会再来。”

    白皓没有过多停留，在他们说话之际闪身出去了，还是那个公园，但明显已经几乎没人了，他就算想藏也不太可能了。

    旁边一排排的共享单车立在那，他想着如果现在骑着走会不会还来得及。

    “有事瞒着我？”没一会儿廖淮言就追上他了，说话还是微微有些喘，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白皓顿了一下，僵硬着说“没有”。

    “好，”廖淮言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但只是跟着白皓，看他的样子是一定想要知道他究竟干什么去。

    “你先回去，”白皓终于停下身，透着口罩和帽子的缝隙看他，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

    “那你去哪儿？”廖淮言也直视着他，看不到他的脸，这种感觉让廖淮言很不喜欢。

    白皓没正面回答，只是佯装无事的说：“我一会儿就结束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廖淮言，兜兜转转，好像怎么都绕不开他。

    他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好半晌。白皓知道，廖淮言这是生气了。

    “我”

    还不等白皓找好借口，廖淮言就直接打断他。

    “需要我给你多长时间，才能想到一个足以打发我的理由？”

    两人的视线交缠住，廖淮言的眼睛里好像有光，白皓突的一愣。

    紧接着浑身上下从昨晚就开始绷着的劲儿突然就散了，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征兆，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在水面上飘着。

    而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那块浮木。

    不再去考虑是抓紧他活下去，还是把他也拽下来两个人一起沉下去，他不考虑，也不挣扎。

    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他。

    不计后果的。

    抱紧他的一瞬间，其实对白皓来说有点儿别扭。就像是浮着的那颗心归了位，凌乱不堪的神经终于重新运作，有了归属，落了座。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给托住了。

    严丝合缝的。

    廖淮言也有点儿没想到，这是白皓第一次主动抱他靠近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还带着点后怕和委屈。

    他知道白皓是真的有大事瞒着自己。

    他摸着白皓的后背，在这个空荡荡的公园里，一下又一下的帮他顺着。廖淮言时不时侧过头吻他的耳蜗，今天不似以前热，而是凉凉的。白皓也不躲，只是抱他抱的更紧。

    白皓手腕还挂着那两根肋骨，零零散散的荡在塑料袋里，被搭在廖淮言的后背上。

    他没有觉得不适，只是唯感幸运。

    “手机摔碎了？”廖淮言轻声问。

    白皓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点了点头，没吭声。

    廖淮言“嗯”了声，在他耳边慢慢问：“那你还打算告诉我些什么吗？”

    白皓窝在那里，隔着口罩闷声说：“不太想。”

    廖淮言眼底沉了沉，又“嗯”了声：“你还要继续去吗？”

    “廖淮言，”白皓没回答，而是软着声喊他，“廖淮言。”

    “我在，”他还是顺着他的后背，掌心隔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渡给他温度。

    “廖淮言”白皓一声声喊着，就好像是在说。

    廖淮言，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