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星空与演讲

    “好各位，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现在问，我知无不言。”

    古谋靠坐在窗台边沿，看向神情复杂的报社众人。

    由于之前在观看比赛，整个办公区域内的灯只开了外侧的几盏，让室内不可避免的有些昏暗。

    而街道上的灯光投射而来，让窗边的古谋全身蒙上了一层虚影。

    “这个录像…是真的吗？”

    “从王族集团内部人士那拿到的，我想不到造假的理由和可能性。”

    这位是在尝试否定。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不怕有报应吗？”

    “以我来到这座城市不长时间的认识来说，是的，他们敢并且不怕报应。”

    这是愤怒。

    “这个视频只有这么多了吗？也许老曾他还活着，只是……”

    古谋按动了播放键，让那装甲加持下的拳头又往下砸了片刻，随即再次暂停住了录像：

    “我觉得你们应该不想接着看了。”

    这是妥协和挣扎的阶段。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要怎么办！”

    这是沮丧与绝望。

    古谋没有回应这位掩面悲鸣的记者。

    根据哀伤五阶段模型，经历了否认-愤怒-妥协-绝望后，就该到接受阶段了。

    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顺着窗外楼房间的缝隙，隐隐能看到“高炉”体育场顶部那高耸的“烟囱”。

    几个小时前，古谋在那伏击了前来袭击比赛的玩家【上钩了】。

    说实在，那是场艰难的战斗，一直拼到最后一张底牌打出后才勉强取胜。

    考虑到自己是在进行偷袭并且拥有主场优势，其实不应该拖到那个局面。

    现在回想起来，打的这么艰难的主要原因有二。

    一个是【塔罗牌—死神】作为谈判的筹码借给了林朋，导致自己最好用的道具没能发挥作用。

    如果能逆位打出，给【上钩了】来个debuff，也许战斗会简单不少。

    不过那场交易是值得的，古谋也不担心林朋会把自己的这张塔罗牌黑了。

    不用提各种武器物品，会在剧本结束后自动回到玩家背包中，没法被拿走。

    退一万步来说，人林朋是个功成名就的职业选手，倒也不至于贪这种便宜。

    而另一个没能在体育场顶棚处发挥出的战斗力，是剧本势力。

    古谋当时已经可以召集到的大量淬火帮打手，但实际上并没有用到。

    首先是未能将武器带入的前提下，一群赤手空拳的帮派分子能带来多少战力加成值得怀疑。

    而且古谋还要担心，当人数变多后，会不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无论是被【上钩了】发现还是被安保人员发现。

    那不能让他们在下面待命，将敌人拖入战斗再呼叫支援吗？

    古谋当然考虑过这点，但这依旧会留下很多问题。

    最大的一点是：在这么个无魔世界，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的骷髅与魔法呢。

    退一万步说自己不用法术，那也不能阻止上钩了使用。

    一群人冲到上面去，万一被对方搞个什么技能唬住了，反而会成为不可预计的变数。

    记得之前讲过的吗，一个成功的计划应该尽可能简略，不管是步骤还是人数。

    更重要的是，那个时间点，古谋将大部分淬火帮的战斗力都派了出去，分散到整个熔铁城城东的重要部门。

    电视台、警局、医院……

    在明确“高炉”体育场的严防死守，汇集了大量王族集团的力量的前提下，去攻击薄弱处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现在他们都处于待命阶段，但也应该全部准备就绪。

    而这家受众广泛，极为重要的“钢铁真理报”，是不能用暴力来接管的。

    对于这些新闻工作者，得用情感与价值来引导和操控。

    这也是为什么古谋要亲自来到这里。

    目光转回办公室内，沉默的几人好像还没有完全度过绝望阶段，再拖下去估计就要陷入长久的默哀了稍微加下速。

    “各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短暂的沉默，那位在古谋推门而入时吓了一跳的年轻记者狠狠揪了揪头发，有些颤抖地发问：

    “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不不不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而是该问你们自己。”古谋微微摇头，再次昂首时，眼神已经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天悯人：

    “我知道你们不会完全相信我，是的，夜总会的那次袭击是我制造的。”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一个反社会分子…不，不是的，我相信体制和秩序，欢迎稳定与发展。”

    “但……在这块土地上，温和的谈判与改良真的行得通吗？”

    “我不是本地人，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这座城市。”

    “在几天的时间内，我看到了不少事情。”

    古谋将身旁的窗户拉开，任由雨后的冷风灌入空气浑浊的室内，让身后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看到医院发生重大事故，但他们完全不为病人感到抱歉，只是庆幸贵客安然无恙，并操纵舆论将责任推卸给没有背景的无辜之人。”

    “我看到成瘾性药物被他们四处兜售，毫不顾忌地卖给懵懂的青年和未成年的孩子，谋取的利益常人难以想象的利益。”

    “我看到装甲格斗比赛被操控，假赛、黑幕如家常便饭，被他们用于麻痹群众，制造矛盾。”

    “我看到他们被称作“最有能力的人”，干的事情却只是碾碎穷人的容颜，迫使他们恭顺。”

    “我看到这座城市腐烂到深处的病根，贪婪地掠夺着昨日的幻象与明日的朝阳，将民脂民膏碾碎为养分，并一步步蚕食着仅存的美好。”

    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古谋趁机观察几人。

    专注且紧咬着嘴唇，能喷出火的双眼，压抑到底的情绪。

    很好，情感调动没有问题，现在需要的是小小的爆发一下了。

    古谋向前两步，将双手重重拍在发烫的电视机上：

    “但是，但是我看见的也不止这些。

    “我看到了这座城市内的人们，在无论多么糟糕的情况都会乐观地面对生活。”

    “我看到了码头区还未天亮便投入劳动的工人，与彻夜不息的钢铁工厂，为这座钢铁之城的发展奉献一切。”

    “我也看到了拳手敢于反抗压迫与不公，拒绝参与高额利润的假赛，只为在擂台上证明自己。”

    略微停顿，古谋按动遥控器，将屏幕上的画面转回那场铁拳大师赛的决赛擂台。

    此刻，两位解说正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高吼，将现场的氛围再次带入高潮。

    似乎马上将迎来整个比赛的最后一回合了。

    “我也看到……”古谋再次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吸引回来：

    “我也看到无论什么局势，都有愿意去掀开那看似永不结束的黑夜，探寻光明和真相的人。

    电视内传来着巨大的喧嚣，观众们正为擂台上难以想象的对决激动不已。

    微微停顿，古谋环视一圈，控制着自己的语调道：

    “现在，请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办？”

    沉默，良久的沉默。

    古谋能从他们的神情读出自己的话语达成了效果。

    愤懑、压抑、怒火中烧、渴望释放。

    但依旧只是沉默。

    要突破习以为常的制度和体制并非易事，给他们点时间。

    打破沉默的是乔治，那位与曾不行关系匪浅的副主编。

    他从胸口的贴袋中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发亮的汗水：

    “你不懂，这家报社实际上就是王族集团的所有物，受到的控制与影响…”

    “那位碍事的主编已经死了，不是吗？”古谋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不，那个混蛋不重要，他们随时能派另一个满脑肥肠的废物来代替他，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今晚…”

    古谋再次猛拍了一把电视，压制了其内部的欢呼。

    “但今晚不会有人来影响你们了不是吗？”

    钢铁真理报是份早报，发行时间是每日清晨。

    如果要做出改变，如果要解决一切。

    今晚，就是最后的时间。

    “去叫人……”

    副主编乔治微微侧头，向身侧的编辑轻声道。

    “什么。”

    “去叫人！从能写字的开始，再到排版和与印刷厂沟通的，动起来！”

    霎那间，房间内的几人动了起来，无不冲向自己的位置开始联系他人。

    不再需要额外的废话，从现在开始，无数记者、编辑与报社工作人员将被从睡梦中唤醒，来到这座破旧的小楼。

    这并不会是改变的一切，但已足够燃起一团足够明亮的火光。

    真是个有意思的剧本，在悲哀与压抑的环境下，高尚的理想主义者萌芽依旧能突破厚重的钢筋水泥。

    已经繁忙起来的报社不再需要干预，古谋再次退后两步，撑到窗边。

    伸了个懒腰，他将那面血红的魔鬼面具重新戴上，并转身看向夜空。

    漫天的繁星下，月亮，似乎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