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废旧工厂的故事

    我们跑出门口，陈航感激地看着我和陆离，“谢谢你们帮我出气，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对不起。”

    陆离把胳膊搭在陈航的肩膀上，无所谓道，“都是兄弟，这都不叫事。不过你脾气真好，被骂成那样都不还嘴。”

    陈航苦笑几声，“我本来是想忍忍，好把我的演出费要来，不过现在再想想还是算了。”

    看着浑身都透着无奈与迷茫的陈航，我忽然就有些理解他了，如果不是生活的步步紧逼，谁又会甘心看别人的脸色，还得笑脸相迎呢？

    我点燃一根烟，拍掉陆离伸来抢烟的手，疑惑地问陈航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专业的团队去打职业比赛呢？”

    陈航无奈地笑笑，“谁会看上什么名气都没有，还付不起任何费用的拳击手？”

    陈航的话让我沉默下去，以至于烟被陆离抢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还是太执着了，不应该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婧婧的父母说得对，我就应该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才对。”陈航的语气里充满无助与无可奈何，但有再多的不甘也于事无补，总得向生活低头。

    “你……是打算放弃了吗？”

    陈航用一抹苦笑回答了我的问题，梦想终究还是败给现实了吗？

    看着沉默的我和陈航，陆离使劲跺了跺脚，骂骂咧咧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他妈这么没出息！不就遇到一点小挫折了吗？至于跟天要塌下来一样！”

    “怎么，你要说什么鸡汤来鼓励我们？”

    陆离不屑地看着我们，有些气愤道，“我并不是要告诉你再努力一次，你一定会成功之类的鸡汤话，我只是想和你们说一句，好好体会失败的感觉，因为成功的人没这个机会！”

    “你可以为了任何事情而放弃梦想，但就是不要因为失败。因为这是对纯洁梦想的亵渎！”

    “陈航，如果你因为这点事就想放弃，那我只能说你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拳击手，因为你的意志太脆弱了！”

    听到陆离的冷嘲热讽，陈航有些愤怒地看着陆离，但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落寞地转身离去。

    我赶紧追上去，“陈航，你别生气，我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人就这样。”

    “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怪我自己没有用。”

    “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陈航有些颓废地坐在地上，突然莫名其妙笑了一声，但眼底全是掩盖不住的绝望与失落。看着陈航痛苦的模样，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我本身就不会安慰别人。我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我自己都不确信的语气道，“不想说就别说了，但……你还是要振作起来，要……对生活有希望。”

    陈航点点头，但仍未说话，人的情绪到顶点时，除了沉默只能沉默。或许世间万般事，万般难如意！

    陆离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他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后，晃晃悠悠的像是一个看客。我不满地走到他旁边，“你不是很会安慰人吗？你倒是去呀！”

    陆离嘴里不知何时叼上了一个牙签，边咬牙签边说道，“亲爱的弟弟，安慰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想，别人帮不上什么忙。”

    “我觉得应该是……情感问题。”

    “有故事？说说看！”

    “陈航和我说过，他有一个未婚妻，但女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应该就是这件事把他……压垮了。”

    “是挺可怜的还挺悲剧的，双方都没错，但就是这个结果折磨了所有人，所以说呀，生活才是真正的悲剧大师，任何人在生活面前都是小丑！”

    “不过话说回来，弟弟你应该庆幸弟妹的父母死得早，不然你跟他也差不多！”

    听着陆离的口无遮拦，我黑着脸道，“你以后还是少说点话，容易被揍。”

    陆离无所谓地耸耸肩，“咱们走，让他一个人缓缓，晚上再来看看。”

    “去哪？”

    “还钱！”

    陆离把我带到一个废旧工厂里，这偏僻的地方令我有点害怕，“怎么选在这个地方？不会谋财害命？”

    “咱俩的命又不值钱，你有啥怕的！”

    陆离领着我往里走，这里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打扫了，到处都是破烂和垃圾，枯萎的杂草长得快要比孩童还要高，所幸还有窗户，阳光可以照射进来，不然这里就真成被世界遗忘的地方了！

    陆离走到一堵墙的面前就停下了脚步，他怔怔地看着墙壁，那似追忆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射的是他的曾经！

    我疑惑地问他，“你以前来过？”

    “可能来过，也可能……没有。”

    “你不会魔怔了？”

    陆离罕见地没有回我的玩笑话，只是默默依靠在墙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一刻，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与悲伤，是被时间长河洗礼后的不染一尘的孤独，是被人生苦难折磨后的破茧成蝶的悲伤！

    陆离久久不言，沉默成了他的底色，与以前喜欢喧嚣嬉闹的他判若两人。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他也变了，变得沉默了！

    我点燃一根烟递到他嘴里，担心地问道，“你……还好？”

    “故地重游，难免有些胆怯！”

    “你在……这地方住过？”

    “住过73天，你看我背后的墙上是不是有73道刻痕，都是我拿小刀刻上去的。”

    我望着周围，除了杂草就是破砖乱瓦，我不敢相信道，“你离开家后，就……就住在这里？”

    “不然呢？这里，也没有多少人会来这么个破地方，大门不远处还有一个公交站台，多好的地方！”

    我不能理解完全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回家？”

    陆离微微叹息一声，把烟掐灭后有些无奈道，“我们家那时候，哪能养得起两个学生。”

    我此刻甚至不敢直视陆离的目光，脑海里如同有一辆火车在疯狂冲撞，让我丧失了冷静的能力。我不受控制地哽咽着，陆离的眼眶里也有了闪烁的泪花，他轻松地对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可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眼泪崩溃就在一瞬间，像是雪山上的雪崩，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那些眼泪仿佛以前就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井当中，现在才开始涌出来，我的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陆离像是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后背，“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我也不会给你买糖吃。”

    在这座废旧的工厂里，我肆意地宣泄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多年来的压抑让这座工厂都有了点苍凉。可能是我的哭声太大了，不少角落里都窜出了大大小小的老鼠，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但好在也让这座荒凉的工厂多了几分活力！

    陆离看着这一大堆老鼠，颇为感慨道，“也不知道你们的太爷爷还在吗？我陆某人衣锦还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