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年终团建（3）

    2023年的最后一天，是个普通且平凡的日子，好像它从来没有来过也从来没有归途。岳峰回到了他最初到昆明的出租屋，那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在大家都欢喜度新年的时候，他选择了孤独。

    维尼感念老板的恩惠，把岳峰曾经居住的房间永久保留了下来，现在她已经是摩尔城幸福西饼店味美美的店长了，每个月一万块的薪水她很满足，之所以留着那间出租屋，是想着万一老板有一天想回来住住呢，岳峰谁也没有告诉，只是交代陈娟好好安排股东和合伙人自由活动，自己拿了一床被褥回到了原来的出租屋。

    窗台上的喀西茄叶子早已经随着冬天的到来凋敝殆尽，干涩的枝干上碧绿的像小西瓜一样的果实依然顽强的挂着，好看的东西大多有毒，喀西茄也是一样，别看它样子像小西瓜，但它是能让人致幻的一种毒果子，有着毒性的生物碱成分。

    出租屋在一个叫沙地村的城中村，狭长的街道尽头有一家卖家具的店铺，曾几何时岳峰一直很羡慕那个圆弧形的藤椅因为季节的原因早被老板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皮革包裹的靠背椅，想着以前坐在儿童压缩板的桌子前吃饭喝酒的岁月，不禁感慨人生的奇妙。

    “老板，这个桌子多少钱？”岳峰指着一个一米见方的竹面桌子问。

    “你说这个啊，”听到询问的老板从里面走了过来，家具店的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留着八九十年代港台风的头发，帅气的脸即使去做夜店的牛郎也足够资格。

    “两百多，现在处理了，一张两百。”这都是老板的话术，岳峰在网上看过不止一种类似的桌子，最贵的也不过六七十块钱。但他总要让客人感觉物超所值他吐血大甩卖。

    岳峰不知可否，走进店里再看看其它的，实体店就是这个样子，鉴于店面的原因无法摆放太多的样品，里面床，柜子，桌子杂乱无章的摆放着，看到几个皮质的椅子还不错，岳峰就坐了上去，感觉很是舒服。

    “老板，这个椅子多少钱？”岳峰问。

    “两百六，”这是店里来了几个前面挂着孩子就背背着背篓的云南本地人，他忙着招呼他们，随口说了椅子的价格。

    等老板招呼完客人，岳峰问：“如果我连桌子和椅子一块儿要，你给我便宜点。”

    “那就四百三，”老板给了客人还价的余地。

    “四百，再便宜点。”岳峰知道如果还到三百那更合适，但估计大概率是成交不了的，所以就还了三十。

    “你送到哪里？”老板问。

    “喏，”岳峰顺手一指，维尼家的房子离家具店不足百米，就是桌子沉些，要不然自己就扛过去了。

    “你稍等一下，我让人来看店，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岳峰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老板继续招呼客人，大约等了十多分钟，老板年轻的妻子过来了，看着店，他把岳峰看中的桌子和椅子都搬到电动板车上，让岳峰也上去，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在路上岳峰询问，“老板你那个店多少钱的租金？”

    “一月两千，”他说，“以前这里是开饭店的，要不是卫生许可证办不下来，肯定不会这么便宜租给我。”

    他絮絮叨叨的讲述这些年做生意如何的不容易，以前是三家店的老板，如今一年亏了十多万，刚好朋友的这个房子没法做其他生意，就两千一个月租给了他，都是疫情后遗症闹的。

    老板热情的把半成品的桌子帮忙搬了上去，岳峰拿着比较轻的椅子，出租屋面积不大，原来稍显空旷些，如今把桌子一组合，屋子里瞬间显得有点逼仄了。

    送走了家具店的老板，岳峰坐在新买的桌子旁，胳膊放在桌面上，很是感慨，这是他工作二十多年唯一自己掏钱买的家具，以前家里所有的大事小情全部由李婧打理，他什么也不管，也体会不到一个家一点一滴装满的温馨感。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手机响了，岳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是i佟总的电话。

    “岳总，你在干什么呢？一大早就见不到你了，”

    “我在卧薪尝胆，”

    “是吗，我找你去。你给我发个定位。”原本想拒绝的岳峰最后想了想，还是把定位给佟总发了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微信发来了消息，“我到楼下了，你下来接我一下。”岳峰换上鞋，拿好门禁卡，下楼去接佟总。

    从深牢大狱里出来，经过半年多的奋斗如今也算是亿万富翁了，举手投足依稀还能看出五年前的风采，只是人不再张扬，低调而内敛。

    “大过年的我们吃点啥？”看时间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佟总问。

    “要不上去做一碗阳春面？”岳峰和佟总都是同时代的人，自然懂得对方的心意，《一碗阳春面》是日本作家栗良平创作的短篇小说，里面描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日本经济大萧条时代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在每年的大年夜都要到北海亭面馆吃上一碗阳春面的故事，作者以这个简单的股市为轴心，使用逐层烘托、渐次渲染的艺术手法，营造出一种祝福、友善、和谐的社会氛围，谱写了一曲人性美的赞歌。

    “好啊，”佟总是有过经历的人，人生起起伏伏历经磨难，如今山珍海味吃到肚子里也没啥感觉，反而一碗阳春面可以勾起很多的回忆。

    “我去买面条和青菜，你负责做。”佟总欣然同意，菜市场还是原来的菜市场，面条铺子的老板仍然是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他们最多卖到中午就关门了，以前偶尔有一两次去晚了就只能买干挂面。

    “老板，来三块钱的面条。”岳峰指着比挂面略粗一点的新鲜面条说，

    “您的支付宝到账3元整，”随着语音的播报，老板一句话都没有交流就把称好的面用塑料袋子包好滴给了岳峰，佟总用支付宝付的账。

    “哟，好久不见了，还是一块钱的韭菜。”那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卖菜的女子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岳峰，她随手抓了一把韭菜，放袋子里递给他，又拿了两根香菜进去“送你两个香菜。”

    “谢谢，”岳峰至今都有一个习惯，到什么地方买东西就一直到那里买，所以频率高了他的需求习性都固定的被老板记住了。

    “过节了，要不要喝点儿？”岳峰转脸问佟总。

    “客随主便。”两个人回到出租屋楼下的便利店，花七块钱买了一瓶高粱粮食酒和一包花生米。

    所谓阳春面，就是不加一滴油的清汤面，煮面的锅只够一个人的量，岳峰分了两次煮，在抽屉里找了两个生命素一号的塑料瓶子作酒杯，就着花生米，“来，新年快乐。”

    人总是喜欢和自己共情的人在一起吃茶聊天，佟总也是这半年才跟岳峰熟悉起来的，牢饭都吃过的佟总自然不会因为岳峰招待的简单而嫌弃。

    弘一法师说过：磨你的心智，是为了让你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人和事，都能稳如泰山。磨你的财运，是为了让你以后不贪不利欲熏心。磨你的情关，是为了让你放下执念，看开看淡。

    身若不苦，则福禄不厚；心若不苦，则智慧不开。所有的波澜不惊背后，都曾有过痛苦的挣扎和歇斯底里。所有大彻大悟之人，都经历过身苦、心苦。

    “唔，这酒不错，够劲儿，”喝了几口，佟总开始上头，夸奖起这最便宜的粮食酒了。

    岳峰会心一笑，把盛好面条的碗递给佟总“尝尝这阳春面。”

    韭菜的清香混合着麦子最原始的味道，只有一点点咸，口感的确不咋滴。

    “嗯，跟我在牢里吃的差不多，只是这个更劲道。”佟总实话实说。

    “呵呵，”岳峰把半年前剩的味极鲜倒进佟总面条里一些，“你拌一下再吃吃看。”

    味极鲜岳峰只吃海天的，正如他当年在北京喝酒只喝白牛二，

    “咦，竟然如此美味！”佟总把经过味极鲜滋养的面条送进嘴里，就好像是面条在香菇鸡汤里过了一遍一样，唇齿之间都弥散着鲜香的味道。

    “这就是生活，”岳峰慨叹了一下“不管如何艰难，我总能找到最愉悦的精神享受，”说罢提起塑料杯子和佟总碰了一下，“本来这属于我自己的年终总结，让你给沾光了。”

    “呵呵，感谢岳总的款待，”佟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两人都分了“你让我过了一个不一样的元旦。”

    两个人从中午一直聊到了下午两三点，52度的粮食酒全部进肚，花生米吃的一粒不剩，半薰之时佟总声音有点哽咽，

    “岳总，这一年我的人生就像过山车一样，从人人像狗一样嫌弃到如今身价过亿，好像刀山油锅里滚过一样，如今反而迷茫了，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往哪里走。”

    “我也不知道，”岳峰把最后的几滴酒倒进嘴里，涩涩的，辣辣的，略微有点苦。

    “所以才远离喧嚣到这个最初的地方来审视自己的内心。当你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会有一点点的空虚，我们都需要一点点的信仰来填补心中的缺失。”

    信仰、生命的意义，谁又能参悟的透呢。

    送走了佟总，岳峰合衣而卧，借着酒劲进入了浅睡，似真似幻的梦见了陈娟，那个曾经的初恋，又好像那张脸是王语嫣，希冀中带着渴求，又像是那爱搭不理的李婧，还像是自己的女友孙碧姬，他不安分的摇摇头，“水……”

    一股温热的清茶半醒半睡中缓缓入喉，朦朦胧胧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歪坐在床榻，岳峰睁开了眼，见是房东女儿维尼，

    “你怎么在这里？”岳峰狐疑的问。

    “我妈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刚好从摩尔城下班，看你一直没走，就过来看看，”

    是了，维尼的老妈老在楼底下打麻将，过节了也不消停，可能是看见岳峰接佟总了，在女儿下班后顺嘴跟女儿说了。

    “谢谢你的茶水，怎么样，公司团建的时候为啥不去呢？”

    “忙，越是过节店里越是忙，阿梅姐不也没去吗？你们要了那么多的老婆饼，我们不得加班加点的给你们做出来啊。”维尼有点抱怨的说道。

    味美美自从开业后生意异常火爆，开一家旺一家，阿梅算起来已经在昆明两个月都没回家了。

    “公司人太多，还真把你们两个给忘了，”岳峰一拍仍有点晕酒的脑袋，“这样，今天请你和阿梅她们这些店长一起吃个饭，羊蝎子怎么样？”

    “那太好了，我去通知阿梅姐，你去订饭店。”

    在昆州路和苑峰街交叉路口西南角有一家牛肝菌火锅店味道不错，岳峰以前每次背水的时候老从他门前经过，闻着那山菇的香味很想去尝一尝。

    阿梅在昆明两个月稍稍晒黑了点儿，带着五六个直营店的店长一块儿过来赴宴，老板见人到齐了，早把已经炖好了的羊蝎子端过来倒进电磁炉的大盆里，不消片刻羊汤煨着黑山羊的羊蝎子咕嘟咕嘟的冒起了香气。

    “来，大家一起，”岳峰招呼大家一块开吃，并叮嘱阿梅“等会儿吃完饭给每个店长发两千元的过节费，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你也一样，待会儿我让陈娟给你拿过来一个水果15，算是犒劳你了。”

    “那我呢，”维尼听说有奖励，也想要。

    “你继续努力，今年发现金，如果明年你能做到督导的位置我给你发最新的。”岳峰承诺着。

    “噢，”本地土着的维妮什么都不缺，只是看到别人有她也想要。

    “阿梅，跟你商量件事儿，”岳峰给阿梅倒了一杯红酒，“你也辛苦这好些天了，要不给你配个人做助手，你也好回北京去陪陪家人。”

    滇省味美美她是有股份的，岳峰不能像老板一样直接下命令，有事情得商量着来。

    “也行，我正好也想女儿了，春节前这边安排一下，最好有个本地人，这样我就放心回去了，以后等理顺了，半个月在这边半个月回北京陪家人。”

    “那行，我让王语嫣过来跟着你锻炼一段时间。”

    岳峰正中下怀，得给这小妮子点儿事情干，不然百公里之内的距离还真不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