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到第三日，太后回宫后就传了两封懿旨，一封是复位高贵妃，另一封则是送往饮绿轩的。

    “太后口谕，祺贵人出身寒微，见识浅薄，不识礼数，当誊写《女则》与《女训》，学习后妃之德。”

    罚抄是小事，但这懿旨一下，满宫上下都知道了太后看不上这位新宠祺贵人，更是将她的出身反复鞭挞。

    紫嫣得了这口谕后便着手抄书。

    林暮听说了，一想到紫嫣就是一个大委屈，若不是改朝换代了，她还该是皇室后裔，哪里会是身份卑贱的奴婢？这下子，太后这一招也是在逼着紫嫣继续燃烧恨意啊！

    皇上那边也是没什么回应，暂缓了诏紫嫣的频率，好些人看来就是皇帝很是听太后的话，太后不喜紫嫣，自个儿也连带着冷落了。

    到头来，可怜的就只有紫嫣一个……

    林暮总还是替紫嫣抱不平，一时愤懑，怎么切个土豆片儿还割了手，往外冒着血，林暮不想让丹青等人着急，没有声张。

    正自个儿郁闷着，这个地儿找不着创可贴，就遇上了来唠嗑的小福子。

    “哎呦喂，我的姐姐呀，你这是咋了？”

    “马失前蹄，切个菜切上手了。”

    只见小福子从怀里拿了个小瓷瓶，往林暮伤口上抖落着，白色的粉末沾上了伤口。

    有一些微微刺疼，但肉眼可见的止了血。

    “这可是我师傅给的，上好的金疮药，说战场上挨了刀子都能救回来。”小福子又小心翼翼把瓶口的粉末擦回瓶子里，把盖子再盖上塞回了怀里。

    “谢了。”林暮一伸手就是大大咧咧地猛拍了他后背一下，小福子的耳朵倒是一下子红了起来，赶忙找个话题掩盖自己的尴尬。

    “那什么，今儿晚上说是要办家宴，给太后娘娘补一个寿宴，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估摸着午后来了旨意就得忙活了。”

    林暮有些意外，“我们忙活个什么劲儿啊？不该说御膳房忙活吗？寿宴送贺礼也该是尚宫局忙活。”

    “这次就是尚宫局负责，王尚宫来回的话，就办在御花园西侧园子里，那儿离乾清宫最近，咱们宫里可不得全部来帮忙嘛？”

    林暮听到了王尚宫的名字，心里有了一丝不安。小福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拿了讨了半个果子就跑走了。

    林暮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来了也躲不过，随缘。

    午后，果然来了旨意，虽说是简办，也来得仓促，但要求也不低。小食乾清宫膳房已然出了名，自然也只能揽下了这活计。

    丹青作主定了菜色，各人也是忙活了一下午，只等着晚上家宴。

    到了时间，丹青就领着林暮等人往前边儿走去，到了地方，才知晓了王尚宫还另有安排，他们只得在角落里等着。

    众人坐好后，太后专门找人挪了高贵妃的位置在她旁边，也是明摆着为她撑腰的意思。不仅如此，她还摆了紫嫣一道。

    “祺贵人，祺贵人？”

    紫嫣有些心不在焉，太后叫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臣妾在。”

    “哀家听说你茶艺了得，哀家和你的众位姐姐都没这福气尝过，不如你今儿烹上一盏茶，也让我们尝尝鲜啊。”

    太后的语气里的讥讽，已经多到溢出来了，偏偏紫嫣没有理由拒绝太后的“盛情相邀”。

    紫嫣手指都要恰紫了，咬着牙应了是，走到一旁去烹茶去了。

    皇上批折子还没过来，座上的几个嫔妃都三三两两的议论着，无非就是嘲笑罢了，嘲笑紫嫣是怎样的出身，嘲笑她即使受了宠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

    这些紫嫣都能听到，都像是刀枪剑戟一样扎到紫嫣的心里，她想着，总有一天，真的刀枪剑戟一定会刺破这皇城，刺破这在场的每一个人。

    强忍着恨意，将茶水斟进每一个嫔妃的杯子里，尽情享受她们的嘲笑，再记住她们的嘴脸，这就是紫嫣今晚最重要的工作。

    最后一杯茶斟完，皇上到了，家宴也开始了。

    王尚宫领头走到当中，领着寿礼队伍走了上来。

    “下官拜见太后，臣奉皇上之命，为太后娘娘呈上贺礼。”

    ……

    各种稀奇玩意儿，唯有最后一件，她还重点介绍了一番。

    “西域而来的珍奇犀角，下官遣了司宝司能工巧匠雕琢了三月，方得此箸。入冬后，持之温润，还可养肤。”

    马上就要上小食，林暮此时已经到了边上，看着王尚宫介绍那一双“筷子”，林暮也是默默摇了下头，这才是皇家顶级的奢侈。

    拿了犀牛角，却精雕细琢成一双筷子？竟然还只是为了拿着不凉手。

    皇上的表情也是冷着，他一向不爱这种奢靡的东西，不过太后很是喜欢。

    当即招呼了宫女把筷子呈上来，欣喜地捏在手里把玩，还要拿着这筷子吃接下来的宴席。

    马屁拍到位了。

    接着就是家宴，一道又一道菜流水一样的上了桌，众人也都开始饮酒了，几杯黄汤下肚，太后与高贵妃等人都是畅快了起来。

    高贵妃有些醉意了，也是开着玩笑要替海公公娶妻。众人皆笑着荒唐，只是旁边的王尚宫接着话：

    “太监宫女结成对食，史上也有记载，虽说有荒唐的，但也终究是互相给了归宿不是？依下官看，海公公劳心劳力，当配上一位红粉佳人，以作慰藉。”

    林暮有些疑惑，这王尚宫也没吃酒，怎的说起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高贵妃借着酒劲儿也应和着：“本宫看，海公公宫外的寨子里也该添一个知冷暖的了。”

    皇上饮了些酒，但也是无意掺和这些女人们的乐子里。

    “本官看，阿慕姑娘就很是合适。”

    站在一边的林暮，抬头就看见众人的目光随着王尚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脑子一下子都蒙圈了，脑子里满是疑问，她刚刚在说什么？

    “席上糕饼就是出自阿慕姑娘的手，都说海公公也是吃惯了珍馐的人，得这一味有手艺的佳人，定然不会亏待阿慕姑娘的，是。”

    林暮听清楚了，马上跪倒在地，正要出言拒绝，那王尚宫马上打断了，“太后娘娘也当有成人之美，体恤海公公这些年的奉献啊。”

    林暮被噎住了，当即意识到这是王尚宫在报复。

    高贵妃也跟着起哄，多半是王尚宫跟她暗通款曲，说了林暮和紫嫣是一路的。

    救了个大命！

    海公公听了这茬，赶紧跪倒在地，

    “贵妃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残缺之人，哪里能糟践了人家姑娘……”

    海公公多少知道一些，林暮和皇上之间有些关系，这会儿赶紧找补拒绝，不然真要是等太后开了个什么金口，自己就怕是惹怒了龙颜了。

    高贵妃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久未开口的皇上说了话。

    “都闭嘴！”

    “传朕旨意，后宫严禁太监宫女对食之事，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林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偷偷抬头望了一眼皇上的方向，心里也是一阵感激。

    一句话盖棺定论，席上众人也是没有理由再提。

    王尚宫真的是阴毒小人，所以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差一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