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个办法

    赵大海一瞪眼，说道，“有事才来，没事就不来了？”

    陈海讪讪道，“嘿嘿，高三么，还有十天左右就又要考试了。对了，上次我说过内部人员的酒最好重新做个包装，有没有弄出来，我拿两瓶给老师送礼，就这事。”

    “哈哈哈，那你来对了，洪妙妙搞了个设计，昨天刚把样品做出来一批。你跟我来。”赵大海转身下到三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放着几个空酒瓶，样式和之前朋友的酒基本一样，区别在于瓶身用了磨砂。

    磨砂配合更加明亮精致的金色字体，极为抓人眼球，飘渺中透露着尊贵。瓶帽顶端可以突出了几个大字“职工内部”。

    陈海啧啧不停，这个风格太对他的脾气了。赵大海哈哈哈笑着，拿起电话来让人抓紧换两瓶出来。

    这是陈海的要求，作为学生的身份给老师带酒，两瓶正好。

    在等待的时间里，陈海毫不客气的自己找出来茶杯，拿过赵大海的茶叶桶，浓浓的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惬意的轻轻吹着水面。

    赵大海则在办公桌后抽着烟，良久不说话，眉头间隐有忧色。

    陈海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热茶。他清楚，问不如不问。如果真的是要商量些什么事，对面的人是憋不住的。因为整个酒厂里，能商量这些事的人基本没有。

    这些事，根本就是上面压下来的，要不进，要不退，除非走第三条很难走风险很大的路。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会向老爸提出两个办法的根本原因。

    赵大海看着眼前的大男孩，思绪飘飞。陈向东这个老部下，搞生产是把好手，搞人际也有一套，就是不太懂经营，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实在懒得琢磨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哪有精益求精的堆料发酵酿酒来的痛快。陈向东的闺女学习很好，现在好像在读研究生，脑瓜子肯定是灵光的。可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家伙，学习好不说，还满脑子好点子，主意也正，搞人际更是一把好手，听说旧礼堂那边的也是就是他带着一群退休干部搞起来的。酒厂这次的重生，方方面面离不开这个大男孩。自己这次算是遇到难题了，可完全不像前些年的经营困难，更多是上面压下来的，能和眼前这个家伙聊么，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啊。

    可，没有人能跟自己商量啊。上面压下来的这些事，办了，酒厂可能又会陷入困境，不办，自己的位置很可能保不住，换个听话的人坐这个位置，不还是一样得办么，到时酒厂不还是一样的境地么。

    烟屁烧到了手指，烫的赵大海一哆嗦，回过神来，暗道，“还能怎样，干了。”

    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起身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烟灰，赵大海端着茶杯起身，走到暖壶前，边倒水边装作无意的说道，“小海啊，现在学习是不是很紧张啊，你可有好久没来厂里了。你就不担心厂里么，还有款子基本都结算的差不多了，怎么把钱给你打过去？”

    陈海依然低头喝着水，只是撇撇嘴，“这帮老狐狸，说事就说事呗，绕来绕去的不是浪费时间吗？还把钱扯上，不对，这里面真有事。”

    抬起头笑着说道，“是挺紧张的，再过几天学校就要来一次模拟了，月底还有一次全市联考。不过还好，总得出来换换脑子不是，这不，我就来厂里逛逛，顺便拿两瓶酒给老师。过年了，我还没去过老师家呢。”

    赵大海倒完水，坐到陈海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又点起来一根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袅袅后面声音也显得有些缥缈，“那就好。现在厂里遇到点事，你正好帮我谋划谋划。“

    陈海知道戏肉来了，把茶杯放下，坐直了身体。

    赵大海的声音继续着，“四大行都追着要让咱们开户，信用社啥的更不用说了，他们就是想拉流水，咱们的现金流很好。这事倒是简单，大不了都开户呗。可市里面知道了咱们厂的情况，这几天一直在找我谈话，主题就是想让咱们南天酒厂支援一下兄弟单位，只要是效益不好的单位，咱们能看得上眼的话，要不兼并，要不收购。这事挺麻烦的，你知道么，整个上安市，能有咱们这样的利润水平的不超过三家。另外两家早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现在轮到刚有起色的咱们了。不答应，也许我这个位置会换一个听话的上来。答应了，咱们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呢。答不答应，其实结果都一样。

    小海，你主意多，你说咱们该怎么弄？“

    烟雾散去，烟头摁灭。赵大海双眼盯着陈海，面色十分严肃。

    陈海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知道终于是破掉了赵大海的心防。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笑着说道，“赵书记，这事挺棘手的，不过也有办法。但我要知道，你是为了厂子，还是为了自己？”

    赵大海疑惑道，“有什么区别么？厂子好，在我这比什么都重要。我还有五六年就退了，退了之前，能把厂子维持住现在的局面我就很满意了。”

    陈海摇摇头，“这样，我先说几个办法，然后您自己考虑。这事也不是几个人的事，得厂子上下齐心协力才行。唉，都是没钱闹的。

    第一个办法是，谁有钱谁说了算。可以兼并也可以收购，市里的企业单位，优质资产还是很多的，只是思维僵化管理落后而已。排除掉那些领导层有自己想法的企业之外，咱们是可以借现在的机会扩大自身实力的。酒厂产业链的上下游，矿产资源，地理位置好的，都可以考虑。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咱们说了算。

    第二个办法是，酒厂还要继续扩大经营，现在产能不足，可以直接收购其他经营不善的酒厂，快速壮大。考虑以后走出全省，走向全国。

    第三个办法是，把酒厂变成自己的，变成大家的，一起为了这个家以后更好。这需要很专业的操作，必须请专业的人来做。

    三个办法，三条路，都能走得通。

    现在的办法呢，只有一个，时间换空间。先答应下来，再提条件，能拖尽量想办法拖，等待出现新的变化，或者等到做出决定做好准备。

    我的想法就这么多，得你们先商量好了才行。“

    赵大海陷入了沉思，不由自主的又点起了一根烟。这个大男孩说的办法确实可行，但很难下一个结论。这么多年了，经历过见过的太多，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早晚都会发生，区别只在于是被收购的一方还是收购别人的一方罢了。

    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很少能听到真话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问出来个肆无忌惮，竟然能把厂子变成自己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有人拿着灌好的新酒瓶推门走了进来，陈海赶紧起身接过连连道谢。

    赵大海挥挥手，办公室的门又被关好，又是只剩下了两个人。

    陈海笑笑，站起身说道，“赵书记，我有个建议，这事啊，还得找人商量。至于找谁，商量啥，我相信你心里有杆称。今天先这样，乘着还没有过完节，我去把这两瓶酒给老师送过去。”

    赵大海苦笑，“你小子，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四，就想着跑啊！”

    陈海乐道，“大海航行得有个掌舵的，这不等着您拿准主意么，有了方向就有了办法。我先走了啊。需要我的时候，让我爸给我带话就行。”

    说着，不管赵大海的脸色，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出厂门的时候，陈海专门把手里的两瓶酒放在门卫室的窗台上，探头进去问门房现在几点了，晃悠了十多分钟，看到有人围过来，才不紧不慢的挥手告辞。临走时，留下一句话，“酒厂出了更好的酒。”

    回家后，打电话给刘国杰，问清楚宋红卫家的地址后，骑上自行车跑去送礼。

    赵大海踌躇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事要扛得大家一起扛，自己一个人瞎琢磨根本不是事。点点手头的人马，算算得先跟谁商量后，抬步上了四楼会议室，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会议室晃了一圈，叮嘱今天是元宵节，都早点回家吃元宵然后和家人出去逛花灯，然后点了几个厂领导，表示要亲自带头值班，弄的会议室里一阵欢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海好不容易从宋红卫那里脱身出来。老宋真的是太热情了，非要弄俩菜，和陈海喝一顿，说什么这顿不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许就得等到高考结束拿到通知书了。搞得陈海没办法，好说歹说要考试得保持脑袋清醒才做罢。

    陈向东回来了一趟，说是今天被点名值班，在家对付一口得赶紧回厂里。

    陈海心里明白，赵大海肯定是想明白了，要找人商量了。

    和吴秀琴吃了点元宵后，陪老妈出门看花灯去了。

    今年市里在人民公园里搞了个大型的花灯展，弄了好多机械灯，听说是很好看，所以看花灯的人格外的多。

    但陈海不太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事也多。可拗不过吴秀琴的热情，只好开起11路，向公园进发。

    幸好离的没多远，也就半小时的路程。

    但陈海没想到今晚会碰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