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俗世尘埃，莫如睡大觉

    悠然一个梦。

    梦中气柱翻涌，把一头恶兽的独角给掰了、嘴冲烂，以通身霸道之气，震得恶兽肝胆俱裂，气血逆流而死。

    不过是诸多平淡的梦里的一个。

    沉睡不知年月。

    他睡了很久，久到年代失去了记载。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高岸深谷、东海扬尘。

    周遭的一切变故，对他而言，无非是举重若轻的一粒沙，漠不关心，亲眼见过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可关心的……

    黑熊精轰然倒地，他回归安详宁静。

    尽管身处于庄周迷境，仍有一道神识，在“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出现了一群焦躁的人，围着团团转，争论不止。

    围，看，与我何干？

    村汉从地里挖出一块墓碑。

    扫清土灰，无生卒、无官职头衔、无子嗣无立碑者，铭文上书只有两行六个字：李小瑜、林钟奕。

    石碑上的字令人慎思极恐。

    根据传统，这应该是两个人合葬在一起的墓，缘何只留下一具尸体呢？

    村汉又往旁边看看，心想应该是叫“林钟奕”的人，和“李小瑜”的遗物葬在了一块。

    他动手拨开浅层的土，把金饰挖出来，是一支金钗，岁月的流光在上，似乎在述说着一段故事。

    村汉是个糙人，自然不懂，但他做对了一件事，把那金钗别到了林钟奕的身上。

    两小孩跑了过来。

    村汉说：“分明就是个死人，还是死了很久的！”

    “小明小亮，不要说谎，是不是救你们的那个人，不让你们泄露他的身份？”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就是他救了我们嘛，刚才黑熊追我们，摔了，跑不过，在这边，装死，然后它，想吃他，然后，阿巴阿巴，轰！烂掉了……”

    两位少年激动地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出反常，说也说不明白。

    周围成片的野兽尸骸，显得格外灵异。

    一起起屠杀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令人不寒而栗。

    老村长环顾四周，草木皆兵，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把他带回去。”

    一人背上林钟奕，嘴里嘀咕“有怪莫怪”，还算恭敬。

    另外两个魁梧大汉扛起体型比自己大十倍的黑熊，原路返回。

    ……

    狗头山下。

    狗头村。

    狗头村里，狗头庙。

    林钟奕被扔在狗头庙前的广场上暴晒。

    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村民大抵还觉得，不过一具尸体而已。

    十余名老前辈，围着林钟奕打量。

    还有好些个孩子在旁边凑热闹。

    小明小亮作为唯一目击者，可长脸了，化身说书先生，一个劲地侃侃而谈。

    “真的，我亲眼看到他把黑熊精打死了，啪啪啪，砰！嘴都打烂了！”

    “你就吹你，他一动不动的，都死臭了，一股腐烂的味道。”

    大人在旁笑话。

    小明闻了闻，说：“哪有，没臭，是其他动物尸体的味道，他已经击杀了十头、一百头怪兽！”

    小亮助攻道：“银角黑熊都死了，就在这儿，这么大的怪物咱们村谁打得过，能有假吗！”

    不消一会。

    狗头村最着名的村医请了来。

    望闻问切全部用上，大摇其头，说：“我行医多年，以我的学识担保，这确实是个死人。”

    “你再试试，大胆试，没准还能跳起来。”村长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村医拿出一捆针，跃跃欲试，一副觉醒了医术的样子。

    找准穴位：人中、涌泉、通天、太阳……

    全是人体最痛的穴位，外加虎口、手指甲、脚趾缝，挨个用尽吃奶的力气往里扎。

    见没反应，村医往里又刺入三分。

    林钟奕眼皮动都没动一下，睡得很安逸，甚至有一点享受。

    村医额头冒汗，摇摇头：“要不，您还是请法医？”

    “……”

    “都让开，娘希匹的，让我来！”

    一莽夫大步上前，抡起胳膊，朝着林钟奕的脸，狠狠地就是一拳。

    梆！

    咔吱。

    练家子，这一拳，能断石分金，打在人的脸上直接就是粉碎。

    但尸体纹丝不动，毫发无伤。

    众人茫然，他们分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目光游弋。

    莽夫呆立原地，面目狰狞扭曲，右手无力地晃荡着，仿佛已不再属于他。

    “啊，我的手！大夫，大夫，快帮我看看！我的手没了？”

    村医赶紧帮他治疗。

    一番诊疗过去，深深叹气，说：“你这手，怕是废了，骨裂，粉碎性……”

    “啊！不，这不可能，我千锤百炼的右手，我日日夜夜都在磨练它，它对我很重要，不能没有啊！”

    “唉，真的没办法了。”

    村民陷入深深的诧异。

    小孩子不懂事，还在议论。

    小明说：“看，我就说是他打败了银角黑熊，这回你们信了。”

    小亮说：“他可厉害了，一定是位仙人，求他帮大叔治疗，或许能行。”

    “仙人？若果真如此，千里之外的仙坛山修士见多识广，要不请来瞧瞧？”

    村长断然不敢再冒犯了的。

    他沉思仔细，带头跪了下来，叩拜道：“我等平民，斗胆恭迎仙尊现身赐教。”

    “恭迎仙尊现身赐教。”

    狗头广场上吵吵闹闹。

    林钟奕也听见，也听不见。

    赐教？

    俗世尘埃，莫如睡大觉。

    那一抹与外界维持着联系的神识，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磁场。

    感知着发生的一切，回到脑海中，变化成一种神秘的语音。

    他庄周之境，数百年只如一秒。

    他的意识仍在飞速流动。

    每一秒，都有数百年那么漫长。

    这一切的离奇，或许只为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