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湖畔居遇李穷经

    习武修行，先天是一道坎，迈过这道坎才算登堂入室，才有继续走下去的资格，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寿命。

    一般而言，普通人一辈子无灾无劫至多只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两个甲子，这是寿数的极限，几乎没有人能够达到这个极限。

    乐圣姜夔一甲子抚琴一次，天下共闻。

    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中，若是运气不好，在期间出生又在期间去世，便一次也听不上；运气好的能听一次；运气再好一点能听两次，年幼时听一次，活过六十岁再听一次；而想要听上三次，那得无灾无劫的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才行，放眼天下，还从未有人能够打破寿数极限。

    在云梦泽畔有一小镇，名为潇湘，千年前还是一片荒地，自从那位一步入阳神弦动十四州的乐圣姜夔在此创立潇湘阁后，这里便渐渐兴起，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在此定居，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一座小镇，虽名为潇湘，实际上小镇话事的并非潇湘阁，而是湖畔居的掌柜宋意。

    宋意无疑是个运气极好的人，至今已经听了两次乐圣抚琴，第一次是在六岁，第二次是六十六岁。

    他出身于夔禺州一户农家，家世清贫，父母都是靠天吃饭的农人。

    六岁那年听了响彻十四州的乐圣琴曲，从此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十二岁进入讲武堂学习，虽然在第三年因为没能通过考核而被刷下来，却也识得千字，懂得数算，还有了一点粗浅拳脚功夫，养活自己并不难。

    七十岁那年，宋意已经在荆襄城站稳脚跟，所开办的酒楼在整个夔禺州都有名。

    不过宋意却变卖家产，带着一家老小来到云梦泽畔开了一家酒楼。

    宋意的厨艺是一绝，平生只会一道菜，名为一鱼十四吃，顾名思义，只利用一条鱼做出十四道菜，道道皆是佳品，曾得禺王的赞赏，成为其在荆襄城立足的根本。

    到了云梦后，乐圣亲自上门，品尝过后赞不绝口，并为酒楼提笔取名湖畔居，从此奠定了宋意在潇湘镇的地位。

    按理来说，作为普通人的宋意这辈子算是圆满了，但他仍有缺憾，六岁那年埋下的种子至今没有开花结果，他能做出令阳神都赞不绝口的佳肴，却连一首最简单的琴曲都弹不好。

    宋意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天赋，如今已经有一百二十六岁高龄的他，只希望在死前最后听一次乐圣抚琴。

    可以说，宋意应该是唯一一位打破了寿数极限的普通人。

    这源于当年的姜夔的一个承诺。

    无论是平时，还是佳节，湖畔居的生意总是火爆至极，慕名而来的人往往得提前一旬乃至一月预约，即便预约上了也很难吃到一鱼十四吃，宋意百岁后鲜有亲自操刀，而他的儿孙们都没能继承这道绝技，厨艺最好的重孙子至多做出一鱼十吃。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食客们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苏赢自然是不用预约的，倒不是秦王身份，而是沾了白无瑕的光。

    湖畔居的规矩，但凡是潇湘阁弟子，无须预约，而且常年留着最好的包厢——览胜，那是当年乐圣品尝一鱼十四吃时所坐的地方，位于湖畔居五楼，面朝云梦泽，可赏湖光山色。

    作为东道主的白无瑕，特地在湖畔居招待远道而来的苏赢。

    十八道极具特色的菜肴让苏赢大饱口福，特别是那一鱼十二吃，给了他极大的惊喜，没想到如今执掌湖畔居的那位宋意重孙又精进了厨艺，或许有生之年便有机会尝到十四吃。

    览胜位置极佳，所见风景便是一道人间绝伦的佳肴。

    苏赢笑问：“无暇，你是潇湘阁弟子，应该没少来。”

    白无瑕却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湖畔居，而揽胜也已经几十年没有接待过潇湘阁弟子了。”

    苏赢哦了一声，问道：“这是何故？”

    白无瑕道：“潇湘阁上下约有上千人，若是把遍及南神州的潇湘客栈也算上，得有上万人，但真正有弟子身份的不过十来人。

    乐圣师尊以前只收了几位记名弟子，近些年才收下四位真传，便是我和另外三弦。

    这次的乐典对我们四弦来说意义重大，为此我们已经准备了多年，说起来，前些年我一直内心忐忑，生怕在乐典上发挥失常，丢了师尊的脸面。

    多亏了你去年的建议，我们四弦辗转各地演出，少则数千，最多的时候听众有上万，心境得到了磨砺，面对接下来的乐典也从容了许多。”

    难怪揽胜空置这么多年。

    潇湘阁弟子并非想象中那般之多，却又是情理之中。

    音律之道比之其他修行更讲究天赋，放眼整个江湖，习剑练刀的不计其数，但乐修却少之又少，近百年来，能有名声的不过潇湘四弦，再往上推，三百年前有七指琴魔，六百年前听潮阁主，再往前便是乐圣姜夔，当真少得可怜。

    乐修并非不强，实在是连入门都难于上青天。

    而一旦入门，战力犹在世间公认杀伐第一的剑修之上。

    “咦，他也来了。”

    白若昀忽然出声，苏赢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只见湖畔居外的临湖小街上，有一人特别显眼，是那种无论人山人海你总能不由自主第一眼就被吸引的人，看上去年纪二十来岁，却已满头华发，穿着一身由各种布料拼凑缝起来的长衫，背着个书箱，一副家贫落魄书生模样。

    他手中拿着本装帧粗糙的书籍，逢人就开始推销手中书籍如何如何，竟是位卖书郎。

    但能被白若昀认识，又岂是落魄卖书郎那般简单。

    白若昀笑道：“他就是那个跟我和袁自在并称三教剑奇的儒剑李穷经，虽出身于稷下学宫杂家一脉，实际上学贯百家，是个通才。

    在学宫稳压孔璞玉一头，下一任儒首不出意外应该是他。

    孔璞玉自知争不过他，所以才投身军伍，既然做不成儒首，就去做儒将。

    李穷经这个人，离经叛道，不想着着书立说成圣，反而醉心于写小说，不知你可听过叶小凡除魔传，就是出自他笔下，在民间很受欢迎。”

    苏赢哑然一笑，他不仅听说过，还看过。

    当年第一次去镇魔司神武库，就见魏泊羁那位深藏不露的老人看这部小说看得津津有味，都没空搭理他，他还以为藏着什么玄机，特地去书斋买了一本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发现就只是单纯的小说，啥玄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