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普及

    远在京城之外的程家村一个农户家里。干净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煞白的年轻人。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显得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病重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醒来，应该没有问题了的，药也给他灌了，也不发烧了，”外边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小姑娘，一身利落的短褐头发也盘起来，干干净净。边走嘴里边念叨着，说完伸手试试床上人的额头。

    盯着他看了一会了，“唉，我先去给他再弄点吃的。”便又出去了。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睫毛颤了一下。

    “娘，我给微安再弄点吃的喂下去，不然不吃东西也不行的。”书云说着挽挽袖子，就去厨房准备了。

    “行，他这几天都没有吃下东西了，就喝白粥怕是也不行，看看再给煮点瘦肉粥或者蛋羹什么的，试试看看能不能喂下去。”说话的是程微安的母亲，周氏。

    五日前，刚成亲的程微安去捞鱼，旁边有小孩不小心掉河里了程微安赶紧去救他。好在孩子救上来了，而程微安却是一病不起了。已经五日过去，已经不见醒来。大夫来看了只说是看他的意志力。其他看不出什么了。家人急的不行，婆婆更是急的到处求医、求神，能求的都求了，嘴角都起了燎泡，家里就书云撑着了。

    本来程家老爹的死就是一个忌讳，如今却又出来这样的事，怎能让人不急。

    屋里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房子，怔愣了半晌。

    这是他程家村的家里的样子，刚刚说话的是人他的书云，映入眼帘的是他们家不新不旧的老木头房子，没有什么好木头却胜在做工精致。屋子里还是收拾的很干净。床的对头摆放着一张暗色书桌，背后还有个大大的书架，上边堆满了书。

    他这是—做了梦？还是重活一次？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不一会儿，书云端着一碗肉糜粥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端坐着！书云愣住了。

    是的，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坐起来了！而且，看到书云进来，转头看向了她微微张口：“书云！”

    不远处的书云听到，立马哭出来了，几步跑过去。差点还把自己手里的碗给掉了。

    书云跑过去，抱住他，哭着说：“你醒来了，你醒了，你吓死我了知道么，你终于醒了，他们都说你要死了，呜呜呜，，你，你知道么，我就知道你会醒来的，我才刚嫁给你，你怎么能死，，你，你要是死了，我也就随你去了，，”

    “好了，不哭了，我醒了，不会死，”说着费劲的抬起手，轻轻拍拍她的背。

    “好好，太好了，醒了就太好了”书云抽噎的说着，“啊我要去告诉娘。”说着赶紧跑出去，没有看到婆婆在院子里，书云直接在院里喊：“娘！娘！相公醒了！”一边哭一边喊着，有些激动的不行。

    “什么？你说什么？微安醒了？”刚从门外进来的周氏，几步跑过来问道。

    “是的是的，他醒了娘！”

    二人跑进屋内，床上的程微安端着刚刚给他的粥，小口小口喝着，还好刚刚没给他撒了。

    看到门里进来的激动的不行的二人，放下碗朝他们微笑一下“娘，我没事了。”

    周氏盯着他，慢慢走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似乎是在肯定，颤抖着问：“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娘，真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天爷开眼啊！”说着红了眼眶，还掩饰的抬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我儿终于好了！好好养着！”说完拍拍微安，转身出去。转过头就去擦眼泪。还边走边说着：“我要去给你爹烧香，我赶紧去给你爹烧个香！”

    看着周氏脚步凌乱的出门去，一旁还哭着的书云握住了程微安的手哭着道：“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了我就撑不下去了，娘就撑不下去了。”说着俯到他怀里大哭。

    同年五月。京城一处宅子内，生病多年的程大人程微安，不行了，他要撑不住了。

    昏暗的屋子里，让人有点喘不上气的压抑。床榻上的人已经瘦骨嶙峋。眼睛微微睁开着，嘴里似乎在叫着谁的名字。

    旁边一人凑近仔细听才听清是一位女子之名：书儿，书云

    是程大人五年前已逝去之妻：书云。

    外面的地上几个下人匍匐跪着，大夫在一旁把完脉，再翻看一下病人的眼睛，随即对身旁人瑶瑶头，收拾收拾就走了。

    床榻上的人费劲的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老师？老师，学生在这里。”学生程礼跪下，轻轻拉起床上程微安的手，轻轻握住，看着他。

    “为官多年，我不曾为国、为民做过什么 大事、实事，也不曾，为自己活过，已然忘了自己当初的一腔热血。全然成了他人手中的利刃，我恨呐！你可要记住了，知道吗？”

    “学生，记住了，老师！”程礼哭着，哭的伤心不已。

    程微安不再看他，眼神空洞。直直的看着一个地方，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般，一直盯着那个地方看

    “书儿，书云，我，我，我愧，对，你啊，此生我最对不起你的人，就是你啊！咳咳咳，咳咳！”床上的人挣扎着，咳嗽着的说着，眼角有泪水流下来。

    “书儿，我来找你了”

    他似乎又想起了身边的人，又转头叮嘱他说：“你，你要坚守，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道德，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他人安危，不能不顾平凡百姓的生命，不能为了自己的图谋去做伤天害理之事，你可记住了？”程微安费劲的断断续续嘱托着。其实他是怕自己学生和他一样——失去本心。

    他这一生，一心为功名利禄，想着怎么为官做宰，最后却失却了当官的初心，后来充满矛盾和仇恨的那颗心被人加以利用，最后差点还落下祸国殃民之罪，如今快到死了他才醒悟。

    床上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了呼吸，眼角的泪却还挂着。

    “老师！老师，老师您别丢下学生啊，老师”旁边程礼还拉着他的手，哭的喘不上气。

    最后，哭的不能自已的程礼去看自家大人，他却一点反应也不再给。

    他只能高声喊道：“大人，去了！”

    “大人！”地上的奴仆也都大哭了起来。

    后来，程大人的葬礼由程礼简单操办，而吊唁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只有一封从边疆来的信。

    是大人多少年都没有联系了的昔日的好友，孙将军的来信。他表示自己遗憾至极，可惜了当年的那个天才了。

    “大人，只希望您下辈子，能过的畅快些，能为自己而活。”安葬完程微安，程礼在他的墓前喃喃自语的说着。

    程家村其实算下来是一个大家族，村里有少量的外姓人。程微安一家如今只有他，书云，和他娘周氏。他爹早年因为救人而被洪水淹没而去，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岁了。是以他爹走后，他就撑着这个家，尽力让他娘周氏过的轻松些。

    程微安他爹程起当年考中过秀才，也是这村里唯一的秀才，长得也算是俊俏，但是考上秀才之后因为家里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身体问题，他索性就没有再继续考了，娶了周氏，生了程微安。所以，程微安自小也被自己父亲教导读书，鼓励儿子考学，学习学问。是以程微安聪慧，少年就成名了，如今他年纪轻轻就已经马上要考乡试的人了，所以近几个月他们已经在准备要出发去省城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程家虽说是孤儿寡母，村里却少有人欺辱他们，大家都相互尊重你来我往也没有什么。本来程家老爹就是秀才了，所以大家都很是尊重，怎么说能出一位秀才老爷都是为程氏争光争脸面。

    可是总有那么几个爱生事的妇人。愣说是程家周氏勾引他们家孩子他爹，导致地里的农活周氏和书云再也不找人帮忙了。等到农忙的时候，直接雇几个人来，几天弄完。

    平日里，他们婆媳俩在干点手工活，挣些补贴家用。

    书云是程起早年给程微安定的，是他早年读书时同窗家的姑娘，可惜后来同窗遭难被人陷害，全家被杀唯独剩下这个七岁的小姑娘。所以直接就把书云带到他们家了。

    书云比程微安小三岁，所以他们能算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了。

    虽然俗话说士农工商，程家有个秀才在前，后又有程微安在后，所以一家的日子过的虽不是太富有，但也不是太苦寒。毕竟程微安还在继续靠，所以书云和周氏一直都辛苦着，程微安能帮的就尽力帮，不能帮的他则是替人抄书，写信，甚至写墓志铭，凡是能用写的来挣钱的他都帮人干。

    因为他抄书快，还字好，所以挣的也还不错，和书店掌柜的都成了老朋友了。

    书云从小成了孤儿，在程家长大，没过几年好日子程起就没了，所以她也是早早就担起了担子，和周氏一起打拼。男人能干的她们娘俩不能干也得干。起初还能有人帮忙，后来闲言碎语多了，她们也就不用人帮忙了。农闲时多挣点，农忙的时候也就能雇人了。

    “他爹啊，儿子醒来了！儿子终于醒来了，是你保佑的他爹！”另一间屋子里，周氏在哭着烧香。

    “儿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醒了我就算是去见你，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他们这一家，一家是好几代都是独苗苗了，所以程微安出事，周氏生怕他们这一门就要灭了。

    又休息了十日，程微安的身体好了大半，书云给他天天变着法的吃，周氏也不让他动弹。要不是程微安说自己得活动，不活动好的慢，二人才将信将疑的放开了他不再强制让他卧床了。

    因着程微安要去乡试了，所以他们娘做主先成婚了再去。书云和程微安成亲也才三日，本来打算成亲了之后，就起身去府城参加八月的乡试的，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让大家都担心不已，如今昏迷数日，肯定得身体养好了才能出发，再耽搁数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程微安有些担心。

    这天终于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要出发了，程微安心里却犯了难。决定的是让书云陪着他去，到镇子上了再雇一个马车去省府。可是，留自己娘一个人在家却是有点不放心了。

    “娘，您和我们一起去，您不去我实在不放心。”程微安问周氏。

    “自己家里，有啥不放心的，倒是你，你这身体好，得仔细着些，书云比你仔细，你要多听她的话。”周氏眼里，书云是个很不错的人，再加上这些年过来几人相依为命，所以书云的品性她是知道的。

    “娘，要不咱爸家让田婶子帮咱看着，您也去，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而且您一个人在家我也担心。”书云心里也渐渐担忧起来。

    “不必，你们去，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到是可以把你田婶子家的小礼叫过来给我作伴。就这么定了，等你们走了我就去问问。顺便再教他一些针线活她肯定是乐意的。”周氏的针线活是远近闻名的，所以书云如今也算是得了她的真传。

    “哎呦，就放心，今年的春种呢我就雇几个人，少种点等到你们考完回来正好秋收了，不过咱们微安怕是得直接就去会试了。届时我再雇人收掉就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周氏肯定的说着，对程微安也是很有信心。

    “娘，那您在家可要小心。”书云担忧的拉起周氏的手。

    因着程微安生病了些时日，他的同窗都已经走了。不过有一位姓苏的同窗给他留了一封信。

    程微安打开信一看笑了下，嗯，倒是写的简洁明了。大致意思是：

    程兄，我和杜怀之，韩墨然三人先行一步，我们到了省府先找个住处，你来了可来寻我们几人，我们会将你的住处一并给你找好，你赶紧养好身体，快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