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失常

    那天过后，陆星回没再找过她，最后一条微信停留在：

    ［岁杪：我们聊聊好吗？］

    也是从那天开始，诸多同学都发现，陆星回好像变了个人，本就浅淡疏离的笑意消失，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让钱佳轩松一口气的是，最近一次旬考，陆星回重新登顶。

    不同于老钱，于静华几乎要吐血，单映雪成绩一落千丈差点要掉出前百。

    顾盈枝急得嘴角生满燎泡。

    宝贝女儿的状态她比老师更清楚，天天深更半夜还亮着灯，一早天才蒙蒙亮就起，原先莹润饱满的小脸短短几天就暗淡下去，脸颊消瘦，有心想和她聊聊，她爸又拦着，只说给她点时间。

    再三几次，单锡明没办法，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

    顾盈枝那个气呀，顾家家风向来开明，她自问不是食古不化之辈，父女俩竟合着伙地瞒她，难道她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眼下不是纠缠这细枝末节的时候。

    少女心思敏感，当妈的，暂且只能陪着她做她的后盾，强势干预只怕物极必反。

    单映雪的失常陆星回当然知道，但他没办法。

    他从来都拿她没法子。

    周循特意独个儿赶在中午去找单映雪吃饭，没有刻意装作不知情，也没有多余的关照，一边扒着饭一边问：“你这是亲情受挫外加情伤未愈，一时的，还是认真摆烂？”

    单映雪数着米粒，勾了勾嘴角，笑说：“我以为芊芊会第一个跳起来。”

    周循筷子一顿，“别转移话题。”

    单映雪把胡萝卜丝和葱丝全挑进对方盘子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没有拿前途开玩笑，只是过这个坎儿需要点时间。”

    周循恶狠狠地嚼着一筷子胡萝卜丝，口齿不清，“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别挑了，我吃不完…”

    单映雪向夹杂着香菜沫的凉菜下手，“人一旦退过一次，原来的锐气好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要不吃，整盘给我。”

    她机械地重复着手里地动作，“我现在提不起那股劲了。”

    周循喉咙突然有点酸，那是从来骄傲，不知谦虚为何物，直来直去的单映雪啊，可是她说她的锐气消失了。

    她甚至请求他不要把这些告诉陆星回，她说就当梦一场，是时候该清醒了。

    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

    陆星回几次想开口，周循都当作不知道，最后没办法，小声道：“放过她，在老师眼里，甚至在她眼里你成绩下滑都是因为她。你不能让她一边费尽千辛万苦都跟不上你的脚步，到头来还要担着这么沉的责任。”

    陆星回一噎。

    周循停下笔，看向陆星回，“你还没有强大到能够保护她。”

    -

    季芊芊放心不下单映雪，天天中午跟着一起吃饭，放学缠着一起走。

    于静华对此自然没有异议，有小伙伴陪着，她状态会好很多。

    好容易又熬到周五，女孩子们自然又要出花样。

    ［芊与芊循：我爸妈旅游，今晚的飞机，要不要来我家？］

    ［梅子糖：下了自习我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庐州月：我回去拿换洗衣服就过去。］

    ［小满：好。］

    单映雪知道近来群里互动频繁是为了什么，她很领情。

    顾盈枝知道了也赞成，同龄人在一起哭也好笑也好，嚎啕完了，该翻篇的才能翻篇。

    季芊芊父母出门前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她从她爸酒柜里偷拿了一瓶白葡萄酒。

    卢悦瞪大了眼睛，“酒我不是没喝过，可大人不在偷喝不好…”

    时苒乖宝宝不赞成道，“我就喝过米酒，甜的。”

    单映雪撑着下巴发呆。

    季芊芊撅嘴，“没让你喝完，这瓶昨天开的，我们偷偷喝一点我爸不会发现的。”

    就是不知季家老父亲若知晓闺女翻出他小心翼翼从国外带回来的勃艮第酒杯，用来盛白葡萄酒，会作何感想。

    “哝，每人就这么一个杯底，我很懂事的好！”费力地拔开瓶塞，淡淡的柠檬黄摇曳着浓郁沁香滑入杯底。

    像是蜂蜜薄荷糖的味道，带着些清冽的酸，绽放于味蕾。

    季芊芊细心地把酒瓶原样放回去，回过头来，单映雪杯子里已经空了。

    “宝～你还好吗”

    单映雪不明所以，卢悦举起酒杯给她看，她浅浅回味一番，原来刚刚一口闷的是酒啊。

    “满满，你老实说，你最近在想什么？”时苒藏不住话。

    “没什么，就是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过不了这个坎儿，你有没有想过回头。”

    卢悦忽略两人疯狂递来的眼色，直接了当地问。

    “没有。”单映雪沉吟，“我没有回头路。”

    “怎么没有，你们互相喜欢，陆星回上次考砸又不是你的原因，但是你现在这么颓确确实实是分开造成的。”卢悦反驳。

    许是酒量太浅的缘故，几句话的功夫，单映雪白皙的面颊就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好在眼神依旧清明。

    “这次谈话只是推了我一把，太多原因，我也分辨不明白，家里的事，毕业以后的事…”

    时苒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想不起来急得抓耳挠腮。

    季芊芊举起酒杯嘬了一小口，皱眉，“你会不会想得太远，何况毕业又不一定会分手。”

    单映雪望着她杯中的诱人抿抿嘴，“就当我矫情，我讨厌异地，他有无限可能，我不想这样拖着他，他…应该有一个可以和他同行的爱人。”

    “比你优秀的女生多得是，可他喜欢你啊！”卢悦真心觉得一根筋的人太讨厌了。

    “有必要这么扎心吗？我哪里差了！”

    时苒“duang”放下酒杯，暂时不去理抓不住的念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对于异地你缺乏安全感，或者说你不放心他？”

    “我不放心自己，他那么自律，我觉得异地的话我变心的可能性比较大哦！”单映雪觉得有点热，扇了扇风，随意道，“喜欢我的小哥哥也很多的好不好，又不是只有他有人追。”

    谁还不知道她被学弟表白的事，时苒隔天就拉着卢悦去偷看那只胆大包天的小奶狗，陆星回盯上的他也敢造次。

    捧着发红发烫的脸颊，单映雪“哧”笑一声，“其实…我不过是见色起意，纠纠缠缠这么久，居然慢慢当真了…谁知往后我会不会为另一张脸动心呢？”

    季芊芊不屑的一声“呵”。

    卢悦悻悻扭头，懒理她自欺欺人的行径。

    “不是，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时苒敲打着桌沿大喊，“陆星回喜欢我宝这一点存疑…”

    季芊芊卢悦蓦地顿住，一想是这么回事，一想时苒这缺心眼儿的大剌剌喊出来！

    月上中天，单映雪遥敬广寒宫。

    卢悦夺回酒杯冲时苒怒目。

    酒足饭饱，其他三只基本了解单映雪小朋友傲骄又矫情的心路历程。

    哎，喜欢一个特别优秀，优秀到需要仰望的人，好累！

    卢悦杵了杵季芊芊，“你家周循日常供在榜单前五，你好像没啥不适？”

    季芊芊坦诚道，“他保送复大几乎是定了，莘城再怎么样离得也近么，我就算留在虞市，坐高铁半小时，我都不好意思说异地。”

    哎，飞首都，去机场都不止半小时，真的太难了！

    半宿无事。

    季芊芊隐约听到压抑的哭声，是被自己的脑洞吓醒的，转头看到黑暗中背对着她侧卧的身影，她才想起来，除了留宿客卧的时苒卢悦，她边上还睡了一个。

    单映雪感觉到背后的人将她环抱住，后颈处传来微热的鼻息。身后的人一直安静地抱着她，直到她快睡着的时候，她听到 ，强撑着睡意的“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单映雪迷迷糊糊地转身将头埋进对方怀里，跌进黑甜的梦乡。

    近半月来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