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释怀

    绽放的凌霄花攀缘在枝头，间或缀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风徐来，吹动着枝蔓，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景色。

    单映雪跟在单司予身后进屋，顾盈枝一下站起来，难言激动神色。

    四下环顾，爷爷奶奶，大伯一家，二伯两口子，二哥站在她身前，人到得齐全。

    老爷子沉声开口，“盈枝你先坐下，叫满满歇口气。”

    “爷爷，我没事。”单映雪低着头坐到二哥身边。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爷爷也不瞒你，你父母的事确实，我跟你奶奶还有伯父伯母老早都从旁人那知道了，家里就你们小辈不清楚。”

    她并不意外，大哥二哥早几年在外读书，如今人脉圈子都在莘城，家里无人点破，他们自然无从知晓。兄弟俩都是今早接到老爷子电话才知道，相继赶回来的。

    单锡明和顾盈枝倒是意外，书房里，老爷子并未提及这一点。

    许筠瞧着三叔夫妻惊愕却很无语，敢情这两口子真以为瞒得滴水不漏呢！

    “满满，你父母的事爷爷虽然不满意，但是爷爷尊重他们的决定，不会插手。婚姻的确事关两个家庭，但如果他们已经没有了感情，却要求他们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你如今大了，搁爷爷那个年代你这个年岁一边读着大学，一边家里就该订亲事了，有些事，爷爷想着你多少应该懂一些。”

    单映雪低低应了一声。

    老爷子循循善诱，“满满，你是在怕什么？”

    爷爷眼里满是了然的心疼让单映雪再次红了眼圈， “爷爷，我只是…”

    她低头平复了一下，“原本以为幸福美满的一家，突然有人告诉我那只是假象，我的家早几年前就支离破碎，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老爷子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只是…我只是难过，原来不团圆的遗憾，是刻意安排，他们明知道我盼着团聚，却宁可演戏也不告诉我真相。”

    “我还不太懂结婚的意义，别人说，是对爱人的陪伴与照顾，对儿女担责，对行为负责，是在万家灯火中内心始终牵挂属于自己的那盏…”

    “如果是这样，维系爸爸妈妈的纽带仅剩下我，你们的婚姻早就失去了意义，所以离婚。”

    “而你们之所以藕断丝连，是对我担责，对吗？”

    被老爷子几个眼色制止开口的前夫妻再也忍不住，异口同声。

    “满满，你听…”

    看到女儿满目受伤的神色，又不约而同噤声。

    曾经未染忧惧的眉眼充盈着泪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只是牵强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

    “我知道爸妈就算离婚依然爱我，我不怕，何况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偏爱的那个，不是吗。”

    “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好像变成他们的负担，绑着他们，即使离婚依旧不能真正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母亲泣不成声，扑过来拥抱着她的双臂在颤抖。

    一颗颗晶莹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果然岁月不是偷走你们青春的小偷，我才是。”

    单锡明立在一旁，眼眶泛红。

    许筠不忍再看相拥的母女俩，偏过头压下泪意。

    老太太一言未发，待小孙女平静了些才缓缓开口，“既然满满已经知道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单锡明脑子木木的，乍然被问到，一时间忘了反应。

    顾盈枝还沉浸在悲伤当中，同样木楞楞的。

    老太太气得手都在抖，指着两人怒道，“就指望不上你们两口子！”

    老爷子瞪了小儿子一眼，见老大媳妇适时递茶，安抚老太太，脸色才好看些。

    “不是什么大事好事，也别管人家私底下是否有数，亲朋故旧该知会的都要知会，省得偶有不清楚的亲友闹什么误会。”

    顾盈枝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讪笑一下，老爷子这是担心她万一有什么情感动向，叫亲友闹乌龙，看笑话。

    老爷子继续说：“眼下不年不节的，各家叔伯亲友难碰头，阿筠辛苦些，找个合适的时候邀来聚一聚。”

    许筠忙不迭答应，只暗叹，摊上这么一对小叔妯娌也是难过。

    小孙女靠在母亲怀里时不时抽噎着，到底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姑娘，顺风顺水过了十好几年，骤然面对父母欺瞒着她离婚的事实，总是巨大的打击。老爷子转向她时，不由更添几分慈爱。

    “之后满满想住哪里，有什么想法，爷爷都依你。”

    顾盈枝闻言，又抱紧女儿几分。

    单映雪抬手拭去眼尾的泪水，缓缓舒了口气，“爷爷，我还住家里，有绢姨在，爸妈还跟以前似的，得空就回来，忙着就忙着。”

    老爷子声音淡下来，“老三盈枝，你们自己商量着看。日后逢年过节，盈枝你要是愿意就仍回来看看我们老两口，要是不愿呢，我们也不勉强。”

    “爸，看您说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二老不嫌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女儿的话让顾盈枝悄悄松了心神，脑子渐渐恢复正常运作，好生回答老爷子。

    单映雪回到老宅时天边浓浓暮色，如今白月已悄然跃上蓝灰夜空。

    一顿饭不尴不尬吃完，兄弟三人各自拖家带口地离开老宅。老大老二挺默契，都在嘱咐自家儿子多照顾家里唯一的宝贝蛋。

    单锡明默不作声地开着车，回来折腾到现在，他还没和闺女好好说上话。

    顾盈枝一边斟酌着说些什么，一边眨着眼缓解不适。这一日一夜来，泪水时时泛滥，眼睛已经肿得不像话。

    良久，单映雪打破沉默，“爸妈，你们没必要事事以我为先，爸爸新课题没结束就继续回去搞研究。”

    “妈妈彩排得空就回来陪我，要是没空或者担心人家闲话，不回来也没关系。”

    “反正跟以前也没差什么。”

    顾盈枝满心对女儿的歉疚，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单锡明更是深感愧疚，过去是他太过忽略闺女，也不曾好好照顾媳妇，才酿成了如今的苦果。

    “满满，是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怪我，你别怪你妈…”

    “不是的，满满，是妈妈不好，一心牵着演员梦，没能好好照顾家里。你爸爸在家时间少，可他得空总是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

    单映雪莫名有些哭笑不得，这前夫妻一个劲维护对方是闹哪样，这么护着对方离婚个鬼啊！

    “爸妈，你们不用这样，我不怪你们，家里供着我好吃好穿得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这还要闹腾不是太矫情了吗？”

    “何况，一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不过是挑明没挑明罢了，接受不了也是一时的。”

    “妈您既然没有不愿意那就还住家里，也别总是爸在家您就不回来，反正家里大，让绢姨再收拾个房间就好了。”

    “爸爸有空就多回来，现在你们老躲着，等我上了大学开始工作了，你们想陪我都没机会…”

    前排的两口子交换眼神，好似卸去重担，久违的轻松。

    “好——”

    “欸——”

    单映雪靠在车窗上，细碎珠光在不断闪过的路灯光中自眼尾滴落，唇角有委屈，也有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