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春雨

    “别胡闹，别乱跑，有事打我电话。”

    “嗯…”单映雪抬头，万家灯火，为她牵挂的那盏却没有亮起，汲取自朋友们的力量又开始渐渐流失。门禁卡棱角嵌入掌心的刺痛分散心里连绵的抽痛，她揉揉脸，换上轻松的神色，“今天谢谢你，陆星回。”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何况，借宿男生家神马的，想想就很…

    宛若世界倾塌的少女，羸弱地站在暮春深浓夜色里，倔强地撑起笑意，泥水溅在白色裙摆上与蜿蜒的褶皱一同描绘落魄公主。

    陆星回犹豫良久，伸手抱了抱她。

    裹在黑色外套里的娇小身躯紧绷，细软潮湿的呼吸随着偏头的动作扫过他锁骨，满是不确定地喊他“陆星回？”

    陆星回下巴轻轻点在她发顶，“眼泪有时会唤来心软的神眷顾。”

    莫名的，单映雪发现此刻她背上的感官好像格外清晰，陆星回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一手箍在腰间，垂首时呼吸轻轻沿着外翻的领口钻进去，酥麻的，安心的，格外不同。

    即使不照镜子，单映雪也能感受到脸好像红了，吭了一声，反驳道，“不都说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太差吗？”

    陆星回动作顿了一下，“运气好就更不需要神偏爱了。”

    单映雪懊恼突如其来的敏锐，胡乱转移话题后却实实在在被安抚到，她吸了口气，站直身子抬头看陆星回。

    眸子里清澈的痛楚散去，极浅的笑一闪而逝，定格在他看不懂的，迷蒙的彷徨。

    “你那么好，我会舍…”

    话说一半留一半，陆星回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别让那师傅久等了，再见。”单映雪摆摆手。

    陆星回无法，按捺住纷繁的思绪，答应一声，直到她身影消失在电梯厅，才转身回到车上。

    陆星回琢磨着她未尽的话，止不住的心烦意乱，天将亮时才迷糊过去。

    闹钟响起后十分钟，陆星回顶着张一看就是睡眠质量极差的脸，空着手下楼，不出意外地收获ia女士明晃晃戏谑的视线。随后在早自习铃响起前的半分钟，陆星回正紧赶慢赶抄作业，被钱佳轩逮个正着。

    教室里闹哄哄的，没人注意到鬼魅般出现在后门口的钱佳轩。全员学霸的班里，几乎没什么抄作业的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奋笔疾书的陆星回无疑是人群中最亮的崽。

    钱佳轩气得吹胡子瞪眼。

    年级第一都堕落了！

    “陆星回！”

    全班瞬间鸦雀无声。

    陆星回的手一抖，水笔在试卷上一出溜，划出由浓转淡的墨痕。陆星回抬头，在一片死寂中对上了钱佳轩森然的目光。

    “安心去。”周循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幸灾乐祸。

    顾凛看热闹不嫌事大，挑拨道，“昨晚火急火燎的，你还记得拿书包拿作业？”

    周循闻言恶狠狠瞪了顾凛一眼狡辩，“我要是跟他似的，等这事完了他回过味来又要打翻醋坛子！”

    “周循顾凛，你俩怎么跟小姑娘似的，一早就有说不完的话！”

    周顾二人：“…”

    陆星回嗤笑一声，拎着空了一半的试卷朝门边走去。

    颜欢听到邻座同学小声交流，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经意地悄声问后座住校的同学，“陆星回昨天上晚自习了作业还没做？”

    后座同学回忆了一下，“昨天他跟周循都在，不过中途周循接了电话两人就火烧眉毛似的跑了出去，后来周循回来收拾了东西就走了，陆星回没再见人。”

    颜欢“噢”一声，笑得得体，“突发状况，老师会体谅的。”

    “周循电话里喊的‘满满’听着就是女孩子的名字，总之…肯定不是家里人。”同学纠结了一下措辞，“陆星回那种…又急又惊…对就是那感觉，从来没见过他那种神色。真要扯出来，我觉得他要完。”

    颜欢脑中“嗡”的一声——

    又是她，也只有她，能让永远温和疏离的陆星回产生不一样的情绪。

    黄梅雨季尚有些时候。

    猝不及防的一场大雨，黄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上，潮湿空气中泛起青草香和泥腥味。

    拥挤的人群停在食堂门厅，望着茫茫雨幕，有人立在廊下抱怨，有人借机聊天，偶有耐不住性子冒雨离开的人。

    单映雪几人挤在廊下，没一会儿就被飘忽的雨花打湿了半边身子。

    她伸出一只手接住屋檐垂落的雨滴，定定看着砸碎在指尖的雨花发呆，卢悦叹着气把人往回揽，一边满脸疑问地转向季芊芊。

    季芊芊手一摊，表示自己不清楚。

    昨晚，周循找人找的气急败坏，却没透露原由。

    大雨倾盆而下，鸟叫虫鸣皆消失在急雨声里，除却雨声，似乎一切都已寂然。雨丝交织的银色帘幕被撕开，伞下少年缓步而来，清风鼓吹着宽松的外套，紧贴在身上简单勾勒出他优越的身材。

    时苒喃喃道，“有人为你踏破风雨而来，小说桥段都写不出学神风姿啊~”

    陆星回不疾不徐地跨过食堂门前的几层台阶，站在她跟前，沉黑的双眸盯着她，他好像总是能在一群人中不费吹灰之力就捕捉到单映雪的身影。

    伞面抬起，少年好看的眉眼突然闯进她的视线，引来胸腔里一阵兵荒马乱，却依旧贪恋地不肯移开目光。

    陆星回望着她额前鬓边毛茸茸的碎发，碎散的雨雾打湿了她发尾，轻轻蹙起的眉眼似乎被蒙了一层雾气，与昨夜月色下的少女重叠，让他有些失神。

    “果然还得是兄弟靠谱。”

    顾凛奋力从人群里挤出来，打破那两个人凝滞暧昧又别扭的气氛。

    “亏得你被老钱留堂，不过你就带这么两把伞？”

    纪朗瞅准顾凛挤开的缝隙，跟着穿出人墙。

    周循难得不开腔，一脸不放心地来回打量单映雪。

    陆星回扭头，对纪朗皮笑肉不笑道，“没带伞的人没资格抱怨，就这其中一把还是江子洲赞助的。”

    小小的碎花伞撑开，三脸目瞪口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子洲！

    季芊芊她们撑开陆星回递来的雨伞，挤在一处爆笑着走进雨中。

    顾凛望着他那令人安心的硕大雨伞离自己而去，真诚地建议，“你俩就两口…不是，就两人，这把小花伞你们撑，我们三个挤陆星回的伞勉强凑合。”

    接过小花伞，握着伞柄的手腕白净的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单映雪偏过头，眼尾低垂，“那走。”

    说完率先迈下台阶，陆星回跟了上去与她共撑着一把伞。

    雨势太大，小小的伞摇摇欲坠，陆星回尽量把伞倾向她那一侧，两道人影几乎重叠在一起。温度相汲时，心里的波动和贪婪被放大，单映雪再一次放任自己为此流连沉溺。

    全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多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陆星回望向白茫茫帷幕里的教学楼扼腕。

    大雨瓢泼而下，金属伞撑弯折出令人心惊的弧度，脚下水花四溅，打湿了半管裤腿，前面的两个人步伐不紧不慢，顶着风雨像是漫步。

    顾凛撑伞站在雨中回头，周循站在他左手边一样朝后投去疑惑的目光。

    纪朗：“为什么我要跟你们俩大老爷们儿挤一把伞？”

    周循可不惯着他，回呛道，“你的姐妹们先走一步不等你啊！”

    顾凛接着说：“你可以选择在这等雨停。”

    纪朗委屈，“为什么我不能和我女神共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

    周顾二人相视摇头，这货又要开始作死了。

    眼看兄弟要离他而去，纪朗非常识时务“嗖”地钻入伞下，嘟囔着“活着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