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端倪

    放学时间已过，晚自习结束尚早，虞中校门外打车有些难，陆星回点开打车软件准备约车。

    周循骑着亮眼的红色电动车拉风而至，瞪了单映雪几眼，难得没咋呼。

    单映雪：“你这么稳重我不大习惯。”

    深吸了口气，周循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不…”

    刺耳的刹车声截断了单映雪的话。

    顾盈枝一丝不苟挽起的发髻松散开，旗袍下摆叠满褶子，跌跌撞撞跑下车，紧紧抱住单映雪，带着哭腔骂道，“大晚上怎么能乱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什么话你不能跟妈妈好好说，啊？”

    “就算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也是妈妈的女儿，不会变的…”

    “妈妈从来没觉得你是负累啊。”

    “我们瞒着你是为你好，不想影响你…”

    单映雪无波的眸底又一次蒙上水雾，压抑下哽咽，冷淡地说：“你们以为的为我好而已。”

    “你们凭什么认为演一对恩爱夫妻就是为我好？凭什么觉得我应该活在虚假的幸福里？”

    “如果不是意外被姨婆戳破，你们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高考结束？”

    顾盈枝：“满满不是的，我…”

    “高考完，成年了，是时候面对残酷的真相了？”

    “所以爸爸醉心研究一年半载不着家，但凡爸爸在家，您不是巡演就是排练，隔三岔五不回来，我以为的不巧，我痛恨的不团圆，事实是你们刻意为之。”

    细弱的呜咽伴随着抽气声，单映雪稳住声音，不给母亲开口的机会。

    “以前姨婆总说我和表姐分明眉眼相似，认真看来却哪哪都不同。”

    “当然不同了，我很小的时候你们都忙着事业，我几乎是大伯母教养大的，礼仪诗画都是跟大伯母娘家的表姐们一道学的，有时遇到陌生的长辈，总以为我是她们家的姑娘。”

    “我知道您晚归第一时间来看我，会陪着我入睡，会听我说无关紧要的小事，会鼓励我，永远相信我。”

    “可从小到大您和爸爸给我开过几次家长会？更多时候是伯父伯母甚至现在是哥哥出席。”

    “为了我好，维持花团锦簇的表面，耽误自己的生活事业，自我感动于伟大的父母之爱，我所思所想无关紧要。”

    “你们给了彼此体面，又默契地骗我，是我这个累赘的存在，耽误了你们…”

    顾盈枝凄声道，“满满你怎么能这么想？”

    “不然我该怎么想？”

    单映雪仰头不让满溢的泪水滑落，浓重的鼻音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您坚持给我取名叫映雪是对的，‘尔尔’太过讽刺，我担不起。”

    亮着萤绿色“空车”字样的出租车远远驶来，单映雪越过母亲来到马路边招招手。

    陆星回周循没能第一时间离开，母女俩一开腔，两人尴尬在当场留不合适，招呼也不打就走好像也不合适。及至此时，陆星回连忙跟上挤进车里，周循疯狂使眼色，示意他照顾好单映雪。

    顾盈枝在小辈面前失态都顾不上，忙不迭推着周循去看着单映雪。

    “顾姨您别急，陆星回跟着，不会有事的。”

    “周循…她现在钻牛角尖不肯听我的，她跟你好，你帮我劝劝她昂…”

    “顾姨您放心，我肯定跟她好好说。您现在这样开车不安全，我给您叫代驾行吗，您别担心她，会好的。”

    出租车电台里传来交广网主持人的播音腔，后座的两个学生静悄悄地不做声，司机耐心侯了一会儿，开口问：“去哪儿？”

    少年心神都在哭泣的女孩身上，稍顿一下，答：“澜山悦庭。”

    “好嘞。”

    单映雪闹脾气，“我不回家。”

    “…”陆星回思绪急转，朝司机道，“雅兰美地荘园。”

    “差不离，坐后排也系好安全带哈，最近查得严。”

    司机关照一声，不妨碍他大开脑洞——

    八点档生活伦理篇之富家少爷与继母拖油瓶二三事。

    现言篇之夙敌家族公子千金爱恨情仇。

    司机更倾向于后者。

    有理有据不是？富家千金坐拥黄金地段豪华大平层，贵公子享临湖至尊大别墅。再说两学生崽，那样式说他们没猫腻，鬼才信哩！

    单映雪靠在车门上不看陆星回，鼻尖抽动一下，“是你疯了还是你以为我疯了？去你家？”

    司机腹诽，看没说错！

    陆星回：“季芊芊家在哪？”

    单映雪低头看着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一长串的未接电话，其中有一半是季家姑奶奶贡献的，讪讪扯了把头发，“回城西老宅…”

    陆星回拨弄着手机，偏过头看她，“你书包在家？明天从城西赶回家拿书包再出发，你准备几点到学校？”

    “陆少，你赢了！”单映雪瘫回座椅里，喃喃道，“爷爷他们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回去也不合适…”

    “叮——”铃声伴随着震动。

    陆星回看周循身形不定，仔细看应该是镜头在晃，“还有事？”

    “让大小姐接电话啊，芊芊找不到她人担心得不行。诶，这姑奶奶要是闹脾气，你行行好，把人送去芊芊家。”

    “…”

    电话那头的货色对单映雪了如指掌，陆星回有点不爽。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信她会老老实实回家…嘛萨咔…”停顿一秒，周循怒道，“陆星回，请你做个人！”

    陆星回咬牙，“你在想什么？”

    周循不甘示弱，“是你在想什么！趁虚而入过分了啊！”

    司机默默听着，脸色几经变幻。

    “我家有阿姨在，我妈一会儿也会回去！”

    “…”周循为脑海里内容丰富的酒店part忏悔三秒，又鼓起勇气道，“就是ia女士在才更没保障？”

    思及亲爱的妈咪在上学期家长会时的发挥，陆星回无力反驳。

    心底某个角落不断涌起暖意，有些僵直的肢体渐渐复苏，单映雪挤入画面真心地扯起嘴角，“傻子，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没事，一会儿我就给芊芊回…”

    正说着，曹操来电话——

    经受过季芊芊咆哮式的洗礼，一车人，连同视频那头的周循，安静如鸡。

    季芊芊怒吼重点关照对象率先动起来，伸手按掉陆星回的视频通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抓住闪过的灵光，“你书包也在家？”

    “…”

    恍然的神色，答案已经有了。

    单映雪：“来年你就要去京北了…”

    陆星回一时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

    “江大我还能努努力，清北嘛…”

    短暂的交集过后，终究是要渐行渐远的。

    陆星回皱眉凝视单映雪，没有由来的预感不祥，有什么正在悄悄偏离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