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转折

    春游松筋骨，返校收骨头。

    单映雪却觉得没了物理这座大山压着，仿佛枷锁都去了，浑身通泰。

    周末习惯性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顾盈枝疑惑道，“小高考都结束了，你还约周循去图书馆？”

    单映雪一滞，是哦，已经考完了不止不用补习，以后都不用上物理课了。

    她摸摸头笑了声，“我忘了，都习惯了。”

    说着，拎着包又回屋把衣服换回来。

    顾盈枝纳闷，“我怎么觉得满满怪怪的，这物理考完了她不该开心吗，怎么突然又没精打采的？”

    单锡明头也不抬，“一时忘了，这都多久了每个周末风雨无阻。”

    电光石间，心念一转，顾盈枝揣测道，“风雨无阻啊…她该不会和周循…”

    单锡明沉默一瞬，“你就会瞎想。”

    顾盈枝不罢休，“怎么能是瞎想呢，你看她没机会见面跟丢了魂似的！”

    “没边儿的事，你光靠看表情就能破案那市局怎么还不来特聘你啊？”

    单锡明丢下笔记本跑去喝水，寻思着演员就是演员，有点东西，共情能力卓绝，轻易就能看出苗头，可惜搞错了对象。

    房门被敲响，单映雪应了一声，顾盈枝推门进来。看她莹白的小脸一片通红，顾盈枝忙贴了贴她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

    “先休息一会，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要是折腾病了反倒得不偿失。”顾盈枝放下手里的小碟，里面切好的水果整齐码着，还给插了一把小叉子。

    顾盈枝又絮絮叨叨了几句，单映雪胡乱答应了一通，等顾盈枝出去带上门才松了口气，重新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

    ［芊与芊循：你想好了没？上吗？］

    ［小满：我怕…］

    ［芊与芊循：怕锤子，奔放点直接拖墙角表白，管他答应不答应先啃一口！］

    看着这条害她心跳失速的信息，单映雪重重戳着屏幕回过去。

    ［小满：那含蓄点呢？］

    ［芊与芊循：递个纸条？］

    ［小满：那还不如直接发个微信呢！］

    ［芊与芊循：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冷冰冰的信息哪有带着你气息，有着熟悉字迹的纸条更动人？］

    ［小满：…］

    ［小满：你让我再想想。］

    ［芊与芊循：你们频繁见面的契机已经消失了，你要想到毕业吗？］

    是啊，距离毕业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单映雪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能跟上他吗？

    不行的，陆星回正常发挥去清北，你拼劲全力能上个重本，天堑般的差距，难道要赌幸运女神的眷顾吗，别做梦了。

    ——心里有个声音如是说。

    她觉得周围静得可怕，几乎能听到心沉下去的声音。毕业来临时，他们终将各奔东西，那她现在所思所想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整个周末单映雪都闷闷不乐的，顾盈枝更加坚信自己是对的。单锡明安抚她，表示一会儿去学校的路上他来沟通，别直不愣登，回头弄僵了更麻烦。

    单锡明：“满满，有心事啊？”

    单映雪：“妈又瞎担心什么了？”

    单锡明：“…”

    单映雪：“她老看着我欲言又止，一脸便秘样。”

    单锡明：“怎么说你妈呢！”

    单映雪：“我没事。”

    单锡明：“爸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要知道，只有未来是掌握在你手里的，男人，靠不住。”

    单映雪：“也不用把自己骂进去这么狠。”

    单锡明：这谁家小孩这么讨厌！

    单映雪：“我只是有点难过，我够不到他的程度，无关努力，而是天赋。”

    单锡明有些诧异女儿的直白，她就差明说她喜欢那个少年了。

    “我更难过的是，我并不是没办法跟他去同一座城市，只是我很清醒怎样选择对自己最好。”单映雪努力表现地一如往常，只是微颤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你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单锡明觉得就是这样明明很喜欢，却又清醒理智地控制自己做最优解才最难过。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不会鼓励她遵从本心，女孩子只有自己足够优秀，将来才有更多可能，他不希望他的宝贝用余生来为年少时的冲动买单。

    -

    周四天气不好，体育活动改自习。

    春游回来后他再也没机会单独见单映雪，大多是走廊上匆匆一瞥。

    陆星回有些苦恼，笔尖在糖纸上来回描摹。

    不应该的，小高考成绩出来他最先关注的就是她的成绩，除了生物是b其他全a，没错，物理a！有些可惜，生物原本是她强项，可能物理考太好费人品。

    可是她好像很困扰，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

    周循在他数不清第几次转头时，制止了他的动作，示意他看手机。

    ［心里有人：她可能要表白。］

    ［岁杪：？！］

    ［心里有人：刚好看到芊芊的微信。］

    陆星回有些头大，他还没想好怎么告白，他喜欢的姑娘已经要按耐不住了？可是难道他就干巴巴地说一句喜欢？

    陆星回毫不怀疑她喜欢自己，爱意是藏不住的，他相信她同样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神不守舍地熬到放学点，钱佳轩又折腾幺蛾子，拖堂半个多小时才放人。

    陆星回生怕回家被亲妈看出端倪，再遭调侃，索性留校上晚自习。

    周循：“难得难得，你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

    陆星回叹着气不想理他。

    周循不气馁，炫耀道，“好歹我也算过来人，要不要传授些经验？”

    “欸！你这人就是没意思，我跟你说啊…”

    周循打开了话匣子有些合不上，一路念到食堂，又一路叨回教室。

    陆星回生无可恋。

    夜幕降临，窗外天空不是浓郁的黑，像是蒙着灰雾，有些压抑。

    陆星回手里转着笔，一圈又一圈。

    坐在旁边的周循忽然停笔，接起手机，压低声音喊了句“顾姨”。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周循没压住嗓门，“满满没回家？”

    水笔“啪”掉在试卷上，留下几个墨点。

    陆星回猛地盯住他。

    “好好好…我去看，我去找…”

    “顾姨您别急，我再问问芊芊…”

    周循说着起身往外走，后门被他打开，潮湿沉闷的风扑面而来。从十四班教室外望进去，单映雪的位子上整齐地叠着书和卷子，空荡荡的椅背上书包不见踪影。

    周循来不及跟陆星回解释，只让他想想单映雪可能会去的地方。

    闺蜜团反馈不曾见单映雪，电话又打不通，两人真心着急上火，顾不得太多，分头找人。

    陆星回心里乱糟糟的，闷头朝学校门口走。

    风里夹着零星的雨丝，带着春日的微凉拂过梢头，梧桐疏影斑驳，好像贪婪诡谲的巨兽。

    走到半道，陆星回突然停下脚步，凝神片刻，朝来时的方向疾步，最后索性跑起来。

    直到靠近大超市，他放缓脚步，终于看见单映雪。

    发尾微卷的长发自然披散，半张脸被垂落的发丝遮挡住。她一手搭着膝盖，下巴支在手背上，另一手轻抚着小狸花的脑袋。

    昏黄路灯光交织着冷白月色缓缓倾泻，柔光下的侧影，镌刻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