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尾声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单映雪塞着耳机专心做自己的事。

    落日渐渐沉入西边橘色的海，十一月的黄昏连余晖都染上渐浓的秋意，教室里却暗涌着燥意。

    于静华板着脸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口，“郑佳佳你来一下。”

    郑佳佳白着脸嗫嚅着，“老师…我我…”

    她没想到平时没什么人浏览的校站一夜之间人气暴涨，今早想删帖为时已晚，更没想到老师那么快就能查出来。

    单映雪驻笔，瞅着长过头的一捺呼出一口气，老于神通广大。

    她就是有些闹不明白怎么会是郑佳佳，两人除了同班可以说没有交集。

    树洞里发帖不用实名，但注册账号都需要提交学号，技术科的老师没怎么费功夫就查到始作俑者。于静华收到技术科老师的消息时不敢置信，打电话过去反复确认是不是弄错了。

    于静华强自按下胸口的憋闷，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你先来趟办公室，老师想了解些情况。”

    郑佳佳脸色青白交错，窸窣的议论声和周遭的各色打量让她如负千斤。

    艰难地穿过走道绕过讲台，对上单映雪清澈淡然的眼眸，她忽然一凝。

    也许被她仿佛天生的优越感刺激到，郑佳佳大力拍打了一下讲台愤然道，“别总那么高高在上的端着大小姐架子，你无非是为满足那可耻的虚荣心才参加比赛的，转头就挥霍掉，你为了挤进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挺拼的。”

    “我承认是我发的，你敢认那人是你吗？哈~不要脸！”

    同学们震惊于郑佳佳的做为，但打从心底里同意她的话。

    “要么证明照片里的人是我，我告你名誉侵权，证明不了，我告你诽谤。”单映雪靠在椅背上一副闲适姿态。

    众人没想到单映雪强硬至此，教室里“嗡嗡”声不绝。

    郑佳佳突然发难，于静华完全没防备，立时出声把两人都拎去办公室，教室里那群小崽子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主任端坐在办公桌前无语凝噎。

    始作俑者垂着脑袋白着脸不时擦着眼泪，她们担心情绪出问题的姑娘傲骨铮铮立着，无波无澜。

    郑佳佳是个不经事的，没等于静华盘问，一股脑儿全交代了。

    “我…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本来打算今天一早就删帖的，呜呜呜…我没想要闹大，我就是气不过…”

    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几轱辘，单映雪在脑子里精简一番，无非就是嫉恨她拿走了省里书法比赛的参赛名额，获奖的奖金更是一顿饭造完，深深刺激到她未愈的心灵。

    于静华想得深一些，顺口问了句，“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还是p的？”

    郑佳佳交代完心路历程好似浑身一轻，定了定神，没敢提同桌，她清楚这件事之后班里的同学固然憎恶单映雪，但也绝不会再和她交心，没必要再树敌。

    她咬死了照片是自己拍的，话里话外都嫌弃单映雪品行不端。

    主任迟疑了一下，调转视线却被单映雪唇角的梨涡震了一下——

    这姑娘心忒大！

    “我记性不大好，麻烦提醒一下照片摄于何时何地？”

    郑佳佳才松下心神转而有些得意，闻言顿时一噎。

    “我…我随手拍的，记不得了。”

    郑佳佳强撑着气势，讥讽道，“你不是记性不好，是不敢承认！”

    单映雪：“没关系，那我找另一个当事人回忆一下。”

    解锁手机，扬声器里轻音乐即将结束前电话被接通，“单映雪你不看几点的吗？劳资还在倒时差！”

    暴怒的男声清晰传来。

    于静华总觉得在哪听过，事实上照片里仅露出侧脸的男人也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劳驾明天来一趟学校，带好户口本。”

    “滚！叫家长喊我老头。”

    “你不来不行，得让全校见一下养得起我的大款。”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玩意儿？”

    “睡，明天穿帅点。”

    “知道了祖宗！嘟…”

    单映雪收起手机的动作在注意到两位老师时变得僵硬，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忽又挂上恶劣的笑容，“我打算告你名誉侵权，友情提示，我家大款混红圈所的。”

    郑佳佳摇摇欲坠，差点当场晕倒。

    -

    老于前脚把人带走，后脚14班往办公室这一溜班级差不多都知道了——

    “刚刚和单映雪一起被叫走的是郑佳佳，她不是一直都很低调的吗？”

    “是她没错，天怒人怨啊，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都出来锤单映雪。”

    “我刚听说跟书法比赛有关，单映雪耍手段抢走了她的比赛名额，郑佳佳不是家境不好么，挺需要那笔钱的。”

    “好惨欸，难怪要往死里整…”

    “为什么我听说的版本是郑佳佳暗恋陆星回，不忍心他被骗才故意爆出来的。”

    “可惜呀，学神被迷了心智，有图有真相还要赞一句漂亮。”

    “只有我在意，照片里的男人超级无敌帅嘛…”

    “满屏溢出般配二字，我t不对劲！”

    ……

    娱乐圈花边新闻之所以总能让那么一撮人深信不疑，就靠这三分真七分假，虚虚实实，掰扯不清。该说不说，虞中的学霸们无师自通，深谙其中精髓，谣言传得像模像样。

    等单映雪哼着歌回到教室，江子洲劈头来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单映雪扭头眼神询问他的狐朋狗友，“这货发什么颠？”

    小弟恭敬地奉上手机请她自己看。

    单映雪不时抬眼看看对方，八卦的终极境界啊！

    也不知道怎么被他混进那么多班级群的。

    “不让他知道知道，祸国殃民啊~”江子洲托着下巴等放学。

    单映雪柳眉倒竖，“别去妨碍他，竞赛呢！”

    望眼欲穿，结果等来了期中考成绩单。

    江子洲痛苦地捂脸干嚎，“劳资造了什么孽，生啃狗粮不够，放学了还要被分数鞭笞！”

    班长把硕大一张排名贴在后面黑板上，一堆人闻声而动，凑上去看成绩。

    单映雪从桌肚里摸出一盒旺仔牛奶，慢条斯理地拆着吸管，八风不动。

    人堆里不知谁爆出一句国粹，紧接着传出一句，“单映雪物理居然有87！”

    时苒从人群中挤出来，朝她挤眉弄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爱的力量？”

    单映雪皮笑肉不笑，“有没有可能是我不通的那一窍突然通了？”

    卢悦：“拜托，老钱这次下了狠手，咱班90分以上才6个，你茅塞顿开灵光一闪就能考进前十啊！”

    “爱的魔力转圈圈…”

    江子洲被瞪了一眼唱得越发起劲，连带着脖子开始左右移动。

    她依稀能感觉到额角的青筋在突突跳动。

    班级排名出来了，但这次年级总排名没能及时出，醉心学习的乖宝宝们只能四处打听成绩估算排名。

    相较之下，单映雪疑似委身大款以及或将出现反转的八卦更受广大学子关注。

    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从年级组长办公室出来，郑佳佳的神情好似天塌了一样。

    告家长书上的签名龙飞凤舞，一笔而就，单映雪沿虚线一折指甲一划，利索地撕下回执往语文书里一夹。

    时苒抽着嘴角看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显然是做惯了的。

    “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能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单映雪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爸后天出发去江城，我妈已经出差好多天了，不到最后不知道谁来呢。”

    整理好书包往背后一甩，抬脚朝外走。

    “单…单映雪…能不能耽…”

    郑佳佳是住校的，平素一打铃就回宿舍区，抓紧时间吃饭整理内务，今天倒磨蹭着没走。

    “不能。”

    郑佳佳：“我真的…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要弄臭我的名声，没想要我吃处分甚至退学，还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单映雪冷眼瞧着对方一副惊惧瑟缩的可怜样。

    “既然你认定我是品行不端，道德底线低下的拜金女，那你凭什么认为摆出这种姿态我就会高抬贵手放过你？”

    “还是你以为当众示弱我就会顾虑舆论放你一马？”

    西面走廊上晃动的人影都慢了下来，隔着中庭遥遥关切。

    单映雪抬手吹了吹指尖不存在的尘粒，“你不如想想能不能承担得起败诉后的诉讼费。”

    郑佳佳几乎褪尽血色的唇不自觉颤了颤，钱是一方面，一旦背上案底，她就毁了！

    “我没有当圣母白莲花的志向，你死了这条心。”

    单映雪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卢悦时苒还有江子洲几个跟在她身后，鱼贯拐进楼梯间，颇有几分不良小团体的架势，单映雪干净的嗓音传来有些模糊，“什么心机绿茶，果然还是恶毒女配当众欺负人更得我心。”

    “通常来说恶毒女配得不到男主的诶~陆星回标准男主人设哦！”季芊芊靠在楼梯扶手上戏谑道。

    “那我妥妥恶毒女配人设么，出身好，长得好，骄纵跋扈…”

    卢悦懒得听她炫耀似的罗列，“最重要的一条是喜欢男主。”

    “…”

    “噢噢~”

    单映雪磨牙——

    哪哪都有江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