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般配

    淡白的天光渐渐浸透浅蓝的天幕。

    单映雪照例踩着点冲进校门，撞上破天荒晚到的陆星回。

    前进道路上突然出现好大一个障碍，单映雪本能的避躲，巨大的惯性让她歪栽过去。

    陆星回刻意转身一挡，她的鼻尖撞上他胸膛，都没来得及闻清他的气息，鼻头一酸，生理性的泪水就汨汨往外冒。

    “你还好吗？”清甜的柑橘香不由让他回想起了梦里女孩的可口，声音有些干涩。

    单映雪捂着鼻子瞪他，“还好是原装的！”

    带着些娇纵的横眉，瓮声瓮气的，像是在撒娇。

    陆星回唇角扬起真挚的弧度。

    “星回~”当校门外传来轻笑声，她跟着一起转头望去时，还是一副眼泪汪汪的可怜样。

    后面半句她没听懂，大约是德语。

    陆星回轻叹一口气，累了，毁灭。

    驾驶座上的美人说完话抛来一个飞吻，架上墨镜绝尘而去。

    这么一耽搁，早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刻已近眼前，两人不约而同撒开丫子向教学楼冲刺。

    当初这所百年老校迁校时，如今这房价因学区而蹭蹭上涨的文化片区，不过是市区边缘，周边都还没发展起来，学校不仅建的古朴而有活力，校园更是往大了圈。

    学校两栋主教学楼，一栋分布着高一高二的教室及教师办公室，另一栋则是高三的主场。两栋楼结构是一样的，楼栋主体呈口字，南面底楼是大厅，以上楼层为办公室，北侧为连廊，东西两侧二楼往上均为教室，而楼梯分列四个方位的中段。

    两人此时正在距校门最近的南面楼梯上。

    单映雪瞬时爆发力强而耐力贼差，长距离的奔跑让她此时只能抓着扶手大喘气，一步一步慢腾腾往上挪，“你不先走？”

    陆星回摸摸鼻尖暗道，要先走，早走了，用等到现在。

    “于心不忍。”

    漂亮的小脸写满“好想打人”。

    陆星回居高临下，眉梢眼角挂着笑，在她抬头时，战略性咳嗽，移开目光。

    不出所料，时间给了他们跑进教学楼的机会，却夺走了奔上楼，溜进教室的希望。

    刚拐上二楼，透过楼梯窗看到，疑似她家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五楼高二14班教室门内，铃声适时响起。

    这一天西面教室里早自习不专心的同学发现，对面五楼，17班教室门口站着一位捧着书的男同学，另一教室门口，一位女同学趴在墙上大概在默写。

    男同学偏头望着女同学的方向，嘴角绽放的笑容，点亮了燥热氤氲的困顿清晨。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

    单映雪眼神呆滞，面色发白，有气无力地跟随大部队前往食堂，季芊芊已经打好了饭菜在临窗的位置等她。

    季芊芊一脸同情地说：“啧，饱经物理摧残的祖国花朵。”

    单映雪继续怀疑人生，“…”

    季芊芊眼里闪着吃瓜群众特有的光，“听说今天你跟陆星回双双迟到，还刚好被主任抓到了？”

    杏腮桃颊，软糯可欺的样，往日里单映雪一定会指根发痒，薅过来好好rua一把，今天暂且放她一马。

    “我是照例这个点，要不是撞到他也不至于被逮到。”

    季芊芊挑眉，“撞上？你们有肢体接触？”

    “没有！”回答得斩钉截铁。

    “周循，这边…”

    那头，周循眼睛一亮疾步而来，在小青梅身边坐下，陆星回自然地落座在单映雪一侧。

    顾凛抬眉，绕到另一边坐下。

    两人一左一右，左右护法似的。

    抬手意思了一下，继续埋头苦吃，她怕多看一眼小脑瓜子又不受控制。

    陆星回安静吃饭，悉心留意——

    牛腩吃了胡萝卜挑出来，虾吃葱不吃，糖渍番茄很喜欢…

    今日她只是一只身心俱疲的灯泡，大约瓦数不够，周循时不时看她一眼，然后转头打起眉眼官司。

    小青梅没空理他，一边数米粒般地吃饭，一边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扫射，带着蜜汁微笑。顾凛懒得理他，这种缺根筋的家伙要不是青梅竹马，绝壁打光棍。

    周循很迷茫，为什么才半天时间，他好像被排挤了。

    “你们…菜不合胃口？”单映雪自认吃饭最磨叽的一定是自己。

    季芊芊匆匆又扒了几口饭，起身拽走单映雪。

    “盘子…”单映雪伸手。

    “周循~”季芊芊撒娇。

    “得嘞，交给我们。”周循眉开眼笑道。

    陆星回简直没眼看。

    -

    食堂里高一高二的同学多还在进餐，速战速决的多是高三的学长学姐，风风火火赶回教室，故而这时超市里没什么人。

    货架上整齐地码着各种口味的pocky，单映雪来回晃动指尖挑选。季芊芊捧了若干盒巧克力棒，小面包在怀里，冷不丁地说，“你跟顾凛怎么回事？”

    单映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刚碰到抹茶色盒子的手一颤，呆愣的模样像极了受惊的仓鼠，“什么怎么回事？”

    “周五那天你们不是挺能聊？都把陆星回冷落了。”

    “就随便聊两句，他不是特能说嘛…”

    “万一他对你有想法呢？”季芊芊眯眼，“是忠于颜值还是选择有趣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陆星回乏味？”

    “你阅读理解是物理老师教的吗？”季芊芊跳脚。

    “我跟陆星回说不上熟悉，跟顾凛更是勉强算认识，所以你的上述疑问从何而来？”单映雪挺不理解的。

    季芊芊：“那行，你先解释一下幻想陆星回。”

    单映雪：“…”

    娇娇小小的甜妹咄咄逼人：“姐们儿不？我连做了春梦都告诉你，瞒我？”

    单映雪黑线，“真没有的事。”

    季芊芊逼近一步，“你飘忽的眼神看起来十分不老实。”

    单映雪没好气地推了一下她脑袋，“我颜狗，我承认，我想太多，我也认，但我俩真没多接触。”

    季芊芊皱皱鼻子，小声嘟囔：“可你们真心配一脸啊…”

    单映雪语塞，摸摸脸寻思，可不挺配么。

    -

    陆星回第一次见到单映雪是高一军训的时候。

    那天他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一个女孩头埋得很低，片刻后洁白修长的手指勾起鬓边滑落的碎发挑到耳后，随意地往他这边看来。撞进他眼里时，秋水似的眼瞳一颤，迅速转了回去，长长的发尾随之画出弧度。隔了些距离，他看不真切，她的耳朵是不是有些红。

    再次遇见她是在学校大超市后面。女孩头发高高束起，穿着白t牛仔短裤，清新明媚，轻轻抚着缠在脚边的小野猫，让它舔掌心的火腿肠。地上的水渍还没干，边上矿泉水瓶还开着，大约是就着掌心给小猫喂了水。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先注意到他手中的猫粮，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直到错身而过，她都没抬眼看他。

    偶然间得知原来她就是周循那小子经常吐槽抢他女朋友的人，青梅变女友这条漫漫长路上的绊脚石。

    男生们私底下都说她是清冷美人。雪肤匀净，星眸含水，乌黑长发衬着偏浅的瞳色，越发显得眉眼清冷，又不爱笑，倒是没错。

    如今他见过她和季芊芊一起没心没肺大笑的样子，见过她捉弄周循，和他斗嘴的样子，也见过她吐槽物理难学时没精打采丧丧的样子。可这些情绪在面对他的时候仿佛都被关进了小黑屋，好像她本就该是安静的，不好接近的。

    他想看她对他笑，跟他闹，想成为那个她不设防的人。

    哪怕是像对顾凛那样呢？

    又是半宿没睡，陆星回挂着黑眼圈起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早先陆星回就发现，约莫早自习铃声响起前的三分钟里，教室门口总会有个身影一掠而过，有些眼熟，听脚步声应该是往14班去的。

    他留了个心眼，隔天就确认，是单映雪。

    高一入学至今，无一例外，不管当天是哪位老师值早读，一视同仁，班主任都没优待。

    北京时间6点39，刻意放慢脚步，刚走进已经半关上的校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星回稍微侧了侧身，对方路径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形障碍。

    他亲爱的ia女士目睹一切，遥遥送来一声暧昧的轻笑，“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