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篝火

    校门口马路两侧停满了车，把宽阔的马路堵了一半，发动机声鸣笛声充斥耳畔。

    单映雪父亲单锡明是搞地质学的，一年倒有大半年不着家。母亲顾盈枝是话剧团的演员，三不五时有演出，就算是平日排练也没有准时准点的。

    她索性也不折腾，不管父母在不在家，自己上下学。

    放学的点，校门口不大的站台上挤满了人，陆星回站在外侧替她隔开人流。单映雪有些奇怪，前两天还见过他家人来接。

    陆星回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父母时间不固定，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自己坐车。”

    公交车慢吞吞停靠站台。

    巧的是，他们坐同一班车。不巧的是，他们从没遇到过。

    人流裹挟着向前涌，单映雪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力推搡挤得踉跄几步，险些撞上公交车车身，忽的背后的力量一松。

    陆星回垂眼，寡声道，“这么推女孩子不合适。”

    被他擒住手腕的男生龇牙咧嘴道，“那么娇惯坐什么公交车。”

    陆星回面容冷淡，白净的手背上，血管因用力而显现出一点凸起，淡漠的声音里夹杂着冰冷的棱角，“不服气？”

    那个男生揉着手腕灰溜溜朝人群后方避去。

    经此一出，二人最终只能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慢慢驶离视线。

    单映雪望向陆星回，声音温软，“谢谢就不说了，不过对不起哦，害你错过这班车。”

    “刚好，我不喜欢挤公交，等下一班人会少一点。”陆星回说。

    夏日温和的晚风一吹，描摹出少年轻薄衣料下劲瘦的轮廓，下一秒浸染着他身上干净仿若皂香的味道袭向她，那一瞬间就心生喜欢。

    脑海里冒出那句“你身上的味道，在替我说爱你”，单映雪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点点头。

    陆星回站在她身旁，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柔软的乌发与白皙的后颈，黑白的极致，纤弱如幼兽，无端惹人怜爱。

    他半敛着眼，掩住迟迟无法移开的视线。

    下一班公交车姗姗迟来。

    单映雪习惯性走向最后一排，下意识地坐在内侧。

    陆星回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落座在靠走道一侧。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火舌舔舐过，出风口呼啦啦的冷风也无法暂消灼热，单映雪莫名觉得连呼吸都滚烫起来。

    后排车窗关得很紧，扣住的金属锁扣有些老化，她使劲推了推仍旧纹丝不动。

    “闷？”她听到陆星回低声问。

    陆星回侧身，伸手微微用力，车窗被推开窄窄一条，晚风肆无忌惮地溜进来。

    微凉的指尖感受到他指腹的温热干燥，触电般缩回，可依旧被拂过脸庞的他那绵长的呼吸惹得小鹿乱撞。

    咚，咚，咚，心脏嚣张跋扈地应声跳动。

    “听歌吗？”

    单映雪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接过那枚命运小道具，塞进右耳。

    温柔且治愈的嗓音和着轻快的曲调流淌，开口就是夏天的感觉…

    干净又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随着节奏轻轻跳动，晃出可爱的轨迹。

    陆星回感觉颧骨不自觉在往上抬。

    一直到同一个站台，两人下车，单映雪往南，陆星回朝北。

    手机弹出提示，陆星回分享歌曲。

    《bonfire》by peter elias

    她回头，陆星回面向她遥遥招手，眼里缀满灼灼光华。

    这个傍晚的一切美好的有点虚幻，如果没有下车时的小插曲的话。

    公交车汇入市中心的车流后车速明显降下来，沿途上车的人倒是骤然增多。

    也许是她站在陆星回身边过于小只，让旁人无法注意到她。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径直撞到人才反应过来，微微垂眼，揉揉头发道，“小同学不好意思，没注意看路。”

    单映雪脸上非常精彩，小同学？你见过哪个小同学有167？

    男生的同学留意到她搭在臂弯里的虞中校服，扯了扯他，“咳，应该是学姐。”

    个头几乎赶上陆星回的初中男生脸涨得更红了。

    陆星回强忍住笑意，轻拉她的手肘，“下车。”

    坐在后车厢最前排两个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个虞中的学长好帅。”

    “拜托，人家身边那个学姐也很好看好！”

    “天之骄子也是会早恋的~”

    “嘻嘻…校园文男女主突然有了脸。”

    -

    新月弯弯悬在清朗夜空，寂冷地瞅着凡间烟火。

    顾盈枝消灭了果盘朝着厨房方向道，“绢姐，一会儿去超市，厨房缺什么我一起带回来。”

    “前天刚采购过，都有。”厨房里的声音顿了顿，冰箱门被打开又关上，“满满喝的牛奶又快见底了。”

    顾盈枝进屋换了身衣服，拢了拢如瀑的长发，“满满，走，出门散散。”

    单映雪翻着书撸着猫歪在躺椅里不想动弹，“我书还没看完呢。”

    顾盈枝上前夺过她手里的书放一边，嘴里念叨着，“书是读不完的，赶紧起来活动活动，换换脑子，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单映雪不死心地挣扎，“可是外面很热啊，人又多…”

    “小孩子家家成天暮气沉沉跟个小老太似的，放假也是，芊芊不约你，你能在家呆到地老天荒。”顾盈枝不耐道，“赶紧起来，外面的人是能把你吃了啊！”

    顾盈枝就不明白了，自己和她爸都挺健谈的，对她也从不管束过多，怎么就能养成这么个性子。

    单映雪拗不过老妈，又不耐烦再去换衣服，简单的牛油果色无袖连衣裙，拖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跟出门。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又会遇到陆星回。

    单映雪像条小尾巴一样，懒懒地跟在顾盈枝身后，撞见推着车耐心等候的陆星回时，她拉着满车零食饮料往后缩了缩。

    陆星回身边一边嗅一边仔细挑水果的应该是他妈妈，一个风韵极佳的混血女郎。

    离得并不远，单映雪依稀能听到他妈妈在吐槽他。

    “真是难以置信，你都快17岁了还没有遇到过让你心动的女孩子？”

    难道这就是东西方文化差异？

    “我就读的重点高中禁止早恋。”陆星回非常平静地回答，显然这个问题无法让他产生丝毫波澜。

    “亲爱的，喜欢不喜欢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陆星回沉默。

    “还是说…你有喜欢的姑娘，只是我不知道？”陆妈妈眼里带上探究。

    单映雪心里一动。

    陆星回满目无奈，“我…”

    身后一声惊呼让母子间的对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