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阴影

    她转眸看向身前的矮桌，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精致透明的水晶烟灰缸，里面有两根熄掉的黑色烟头，都是烧到滤嘴的位置被人扔掉的。

    其中一根的滤嘴上还有着齿痕。

    宋清婉看着那道齿痕不由想到男人抽烟时的模样，她见过他抽烟的样子的。

    散漫而不颓废，不是为了故作深沉，也不是为了借烟消愁，更像是舒缓神经，保持头脑清醒。

    他应当是烟瘾的，两人为数不多的碰面里，她见过他两次抽烟，闻到过他身上凛冽的烟草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处他这样的地位，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底下人的饭碗，这些人的背后代表着千千万万个家庭。

    有烟瘾也不奇怪。

    宋清婉看着烟灰缸胡思乱想着。

    没一会儿，傅沉衍端着一个白瓷碗出来，放到宋清婉面前的矮桌。

    宋清婉的视线从烟灰缸移到热气腾腾的面条上。

    她直愣愣地盯着，看起来有些呆。

    “吃，不是饿了吗？”

    傅沉衍走到净水器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清婉。

    原来水是给他自己喝的……面条是给她煮的……

    宋清婉低头看着桌上的面条：

    汤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油和葱花，里头有一个荷包蛋和几片青菜，看上去清淡却不失食欲。

    她其实只是口渴想喝热水，要说吗？

    她抬头看向靠着柜子的傅沉衍，男人穿着一身灰色宽松的休闲衣，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在一起。

    往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自然地垂落，前额几缕较长的发丝被分到鬓角眉尾。

    整个人释放出随性又慵懒的气息，少了几分以往见面时的严肃正经，也少了一些身居高位的威严肃穆，这些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有距离感。

    感受到她望过来的视线，手上却不见动作。

    “不喜欢？这个比较快。”傅沉衍回望过去。

    一句话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煮面给她的原因。

    她说不出来自己只是为了烧热水喝。

    宋清婉拿起筷子端碗，尝了一口。

    面很劲道，是手工的，应该是之前就做好放冰箱的。

    她浅喝了口汤，味道不咸不淡不油腻，喝进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

    简单的材料被他做的意外可口，宋清婉本来不饿，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一碗面吃完。

    她不知道的是，傅沉衍考虑到她是女生，又是宵夜性质，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容易影响睡眠，煮的面并不多。

    傅沉衍见宋清婉放下碗筷，走过来坐下，将矮桌二层的纸盒递给她。

    “缓过来了吗？”

    “嗯。”

    宋清婉接过纸盒抽了一张，将嘴唇的水润擦尽。

    傅沉衍看着她的动作，眼眸温和平静，“小时候遇到过不好的经历？”

    宋清婉颔首。

    她很小的时候，大约是7、8岁的年纪，一天晚上出门帮母亲买酱油回来，她当时着急回家，抱着酱油瓶跑得很快，凉鞋踏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连续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不远处的狗，当时天黑，她们家住的地方是城中村的握手楼，楼贴着楼，白天路道里都有些暗，夜晚更是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那会儿正处偷盗猖獗的年份，那只狗听到这样的脚步声，又看不清人影，只以为有坏人靠近，对着宋清婉的方向就是一顿狂吠。

    宋清婉一开始没注意到狗叫声是对着她来的，她继续跑，然而狗叫声越来越大。

    她终于意识到狗叫声是朝她来的，立马停下脚步，狗没听见动静就停止了叫唤。

    她以为这就好了，那条狗所在的方向是她回家时要前进的方向，她只要朝这里再多走几步，拐个弯就是家所在的楼栋，想到此她重新迈动步子。

    然而她一只脚刚伸出去还没踩到地面，狗又开始叫唤起来，这次的叫声比起第一次更加激烈凶猛，它甚至往她的方向跑来，只是赖着有链子栓住，它只能在半弧形内激烈摆动着身躯。

    宋清婉把脚伸回来，僵愣在原地。

    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子，没有大人在身旁，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地升起恐惧和害怕。

    狗的激烈反应让她觉得它是想冲上来狠狠咬她一口，她脑子里甚至已经在幻想狗撕咬她大腿的血腥画面。

    铁链摇晃的声音传来，宋清婉没有因它被狗链栓住而感到心安，反而一颗心更加绷紧地悬在半空。

    如果链子被它挣脱了怎么办？如果链子断了怎么办？它咬上来痛感会有多痛？她会被咬几口，会掉多少肉？咬掉的肉还会长回来吗？

    她想到曾看过的某部仙侠剧，里面有个人物就是大腿被割肉，看似肥大宽松的裤脚里全是稻草，移动时他的速度和动作都是缓慢带着疼痛的。

    抱着瓶子的手心已经出汗，宋清婉不敢再乱动，但狗并没有因此她的安静而休止，它还在不停的吠叫。

    黑暗中，宋清婉看不清那只狗的身影，不知道它的大小和颜色，但她知道，那只狗的眼睛在盯着她。

    四周没有人经过，狗的主人也似乎不在家，没有人出来。

    时间久到有两分钟那么长，宋清婉身旁的一家住户听到狗不停的叫唤，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开门想看看情况，这才见到僵硬伫立在门口的小女孩儿。

    “哎呀，这不是佩兰家的孩子吗？天哪，被吓坏了？走，我送你回家。”

    宋清婉僵着身子跟她走，她回家的路并不用走到狗身边，她为此庆幸不少。

    自那以后，宋清婉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路上碰到有狗走过来，她都会退避三舍。

    遇到那种上来就很亲人的狗，甚至会贴上她小腿露出舌头的，宋清婉往往会僵硬在原地，让狗主人赶快把狗拉开。

    有时候狗主人会不解，说道，“有那么恐怖吗，它不咬人的，它贴你只是在表达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