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朋友的痕迹

    自己家的客厅里，从来就没有变得这么乱过。
    昨晚，海格把那张老旧双人沙发的垫板给坐断了，这让满怀歉意的老实人海格对他连连道歉。
    碧翠丝带了一瓶据说是匈牙利血族的特产酒——血腥卡蜜拉。
    她喝了一杯就醉了，酒瓶子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猩红的酒液四下飞溅。
    即使弄干净了，空气中也依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消散。
    还有皮斯托，这小子因为好奇偷喝了一口，当场就吐了，那时的场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可即便如此，素来爱干净的门诺，却是一点儿都没在意。
    而更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则是。
    原本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好胜心很强的那种人的卡米娅与丽贝卡二人，竟愣是隔着国际象棋的棋盘卯上了劲，一盘接着一盘酣战到了半夜。
    结果丽贝卡到底是顶不住睡意，捏着棋子睡着了，手边的一盘坚果被她打翻在地，散落得到处都是。
    当第二天在凹陷的沙发上醒过来，看着眼前这番凌乱不堪的景象时。
    呆愣了片刻的他，甚至还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么荒唐的生活方式，是一向沉稳自律的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在昨日以前，他乃至想都不会去想。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人，有时候确实需要发泄一下。
    由此便能驱散内心的阴霾，以更从容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回头再收拾！”
    虽然大家都已经回去了，只有皮斯托这小子还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呼呼大睡。
    可是大家所留下的这些痕迹，他却还想再稍稍保留片刻。
    哪怕只是一天半天也好。
    门诺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双手一撑膝盖，站起了身来。
    此时便可以看到，有一块亮晶晶的石质项坠就垂在他的领口微微晃动。
    灰扑扑的色泽与棱柱形的打磨，让它看起来有些朴素。
    但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有奇特的微光在它的表面流动，在夜里是漂亮的。
    这串项链，就是昨天卡米娅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不多时，门诺便独自上到了楼上自己的卧室——他没有吵醒皮斯托。
    照常在书桌前坐下，看了眼昨日就被他从爷爷卧室拿上来，放到了自己桌上的那个相框。
    随即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皮糖果盒。
    待得打开那扣得很紧的盖子，在一些以前随手收集到的邮票、劣质假便士和几枚奇奇怪怪的卡片下面……
    有一把金色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糖果盒的最底下。
    “嘶——呼——”
    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
    而后门诺便将钥匙拿在了手里，轻轻摸了摸从窗台那边跳上了桌的小黑，口中无声地自语道：
    “那就开始！”
    ……
    “你爸爸在古灵阁的金库里给你留了东西？那怎么到现在才……”
    眼下正值圣诞节的假期。
    在这个时候，不仅麻瓜世界的街头热闹非凡，即使是在魔法界，其实也是一样的。
    对于巫师们来说，这一天虽然也叫“圣诞节”，但他们庆祝的东西可与麻瓜的基督教无关。
    在很久以前，巫师当中也有一个宗教，那便是崇拜自然的古德鲁伊教。
    现如今麻瓜的基督教，实则只是延续了古德鲁伊教的这个节日和相关习俗而已。
    事实上，就连挂槲寄生与装点圣诞树的习惯，也是直接从当初德鲁伊教圣诞节中的太阳神祭里继承下来的。
    这些内容，便都在《魔法史》这本书里记载着，这几个月来，门诺早已烂熟于心。
    果不其然，与皮斯托穿过破釜酒后院那道砖墙，对角巷里那满满的节日氛围，立时扑面而来。
    帕特奇坩埚店的铜制招牌，已经换成了红绿相间的配色。
    店门旁那口永远在自动搅拌着的坩埚，长柄勺也变成了一根多彩糖果拐杖。
    咿啦猫头鹰商店的老板，给店里的猫头鹰们全都戴上了一顶圣诞帽，垂在它们那张大扁脸旁的毛绒球球，还闪着喜庆的光芒。
    魁地奇精品店就更不得了了，这几天似乎请了一位魁地奇世界杯的球星过来撑场子。
    画面会自己动的海报一张张都在半空中飘着，时而还来个后空翻。
    那边现在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差点连本就有些狭窄的街道，都给堵住了。
    刚问了一句的皮斯托，眼下便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才问过的话，兴冲冲地看着那边，仿佛浑身的细胞都在跃跃欲试。
    看样子，这才四个多月的霍格沃茨生活，便已经让他和其他小巫师一样。
    彻底喜欢上了那项火爆全球魔法界的魁地奇运动。
    “是很有名的魁地奇球星吗？”
    门诺轻抚着怀里对此热闹环境仍有些不适应的小黑，随口问道。
    “啊！是！没错儿！”皮斯托闻言，顿时兴奋地道，“那是格雷戈里，阿普尔比飞箭队的找球手！他去年才刚入队，只用了一年就成了飞箭队当之无愧的明星！门哥，我跟你说……”
    门诺这随口一问，无疑是挠到了皮斯托的痒处。
    眼见这小子仿佛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那格雷戈里的赛场表现，门诺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还不快去！瞧，今天他的签名还会带上圣诞祝福呢！”
    “可以吗？我……我是说，门哥你不一起去？”
    看门诺留在原地，刚迈出了一步的皮斯托，顿时又满怀纠结地停了下来。
    “我就不了。”门诺再度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小心一会儿活动结束了……嗯，等等就在丽痕书店会合！”
    告别了仍旧有些纠结的皮斯托，门诺便顺着人流，一直去到了古灵阁的大门口。
    眼下街上人实在太多。
    可即便连路面都很难看到了，数月前那一夜的景象，却依旧如幻灯片般在他脑海中陆续闪过。
    吸血鬼、黑巫师、妖精守卫，还有那头体型健硕的罗马尼亚长角龙……
    人流在他身边汹涌来去，却冲不淡他内心渐起的锋芒。
    他重又迈开步伐，走出人群，径直踏上了古灵阁大门前的白色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