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加更】不忠不孝，道心喝问

    这个过程里，需要借助妖兽之躯，因此沾染上了妖化的痕迹。
    但这绝非天妖化形的法门，而是一条生灵不断进化，抵达极致的道路。
    正如幻真仙子所说。
    这是一条化龙之道。
    “龙”并不一定要指特定的物种，而是强大生灵的代称。
    妖兽将血脉进化之路走到尽头的，皆可称真龙。
    幻真仙子将无名散修的精血收集起来，封入特殊法宝之中。
    直到很多年后，她成为了一宗之主，成为了渡劫期修士。
    她放弃了成就真仙的机会，以红尘仙之神通，将整座宗门封锁炼化，变成了幻真秘境。
    她杀死了自己的徒子徒孙，用她们的血肉滋养秘境，用夫君的精血培养出了妖兽。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红尘仙寿元有限，为了活得更久一些，她将自己炼成了器灵，与那件仙裳融为了一体——
    器灵的灵魂与生灵并不相同，人若化成器灵，不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就连自身的思维都会出现异变。
    但幻真仙子不在乎。
    她控制着这方秘境，一次次地重演天地，让妖兽迭代进化，不断有新物种出现，终于成功了。
    但化龙之道，还差最后一环。
    这条道路以人族的精血为开端，需得以人族的精血来灌溉。
    于是她开启了幻真秘境，等待着天骄们的到来。
    在进入秘境之前，神兵阁的大能施展神通，对秘境进行探测。
    但没人能够想到，这是一座红尘仙留下的秘境，手段通天，幻真仙子又以器灵的形式存在，就连大能也看走了眼。
    “还差最后一步。”
    幻真仙子看着面前的躯体，目光落在那对龙角上。
    龙角是瑕疵，真正完美的化龙之躯，会返璞归真，重新变成一具看似普通的躯体。
    幻真仙子相信。
    到了那时，自己夫君蕴藏在精血内的残魂，便会重新凝聚，在这具化龙之躯内复活。
    上百名天骄被封锁在此地。
    幻真仙子抚掌，星辰锁链发光，便要将各教天骄们炼化，成为化龙之躯的资粮。
    黑暗之中，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陆玄伸手，洁白的手掌握住了身上的锁链，像扯软面条一样，将星辰锁链拉开。
    有一说一，对于幻真仙子的故事，陆玄心情略感复杂。
    主要是让他想起自己和程红檀来了。
    代入感有点强。
    当然，感触归感触，该出手的时候，他还是要出手阻止的。
    这一屋的都是大教天骄，从各种天才里层层选拔出来的，里面还有大教真传，以后能执掌一教的人物。
    真要死在这里，修行界的未来都要受到影响。
    看着陆玄的动作，场中所有修士都愣住了。
    大家都被禁锢着，为什么你可以自由活动啊？！
    洪宇看着陆玄从自己身边走过，大脑有点宕机。
    不是……这位不会也跟岳师兄一样，真人早就跑了，留个幻象在这儿装X？
    洪宇欲哭无泪，心说你们能不能少折腾点，别再刺激幻真仙子了，大伙还想多喘两口气呢。
    程灵竹被星辰锁链捆着，但她没用渡世剑斋的圣女令逃跑。
    因为陆玄告诉她，不用怕。
    换到以前，在面对一尊红尘仙时，程灵竹觉得自己一定会很怂。
    但现在……
    道衍宗雪藏的天骄、沧元界真正的天才、无所不能的陆玄陆师兄就站在自己身边。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他在，天就塌不了。
    陆玄走到了幻真仙子面前。
    幻真仙子身体微微绷紧，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陆玄。
    一個……金丹修士。
    幻真仙子很确定，面前的年轻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金丹。
    他是怎么从锁链上解脱下来的？
    幻真仙子想不明白。
    她甚至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接近自己身边的。
    身为红尘仙，哪怕只是一个以器灵状态苟活的残魂，她的身边也会有属于红尘仙的场域。
    来自红尘仙场域的威压，绝对不是一个金丹修士能承受的。
    而现在，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仅有一步之遥。
    陆玄伸手，握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拔出来。
    “仙子的故事……是挺让人同情的。”
    陆玄叹了口气：
    “但你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幻真仙子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陆玄，一动不动。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仙子。”
    陆玄运转法诀，声音里忽然多出了一股奇异的道韵，似是施展了某种秘法：
    “灵幻仙宗为你投入资源、培养你成才，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
    幻真仙子下意识地回答道。
    “伱师尊收你为徒，传授道法，将管理一宗之权柄、统辖一域之大权交给你，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
    “你同门师姐师妹，担任长老，占用自己的修行时间，为你分担俗务，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
    “你的徒儿视师如父如母，对你恭敬有加，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
    幻真仙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么她们做错了什么呢？”
    陆玄问道。
    “我……我……不，那是，那是……”
    幻真仙子的眼神挣扎。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唯一错的事，是遇上了你。”
    陆玄的声音渐渐严厉：
    “宗门待你不薄，你为一己私欲，毁灵幻仙宗之基业，是为不忠！”
    “师尊对你爱护有加，你断师门之传承，是为不孝！”
    “同门拥护你爱戴你，你杀死炼化她们，以供秘境运转，是为不悌！”
    “徒子徒孙视你为榜样，以你为荣，你却将她们的血肉割去，用以喂养妖兽，丧尽天良，是为不耻！”
    陆玄每说一句，幻真仙子的身体便颤抖一下。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神情痛苦而复杂，像是在经历某种激烈的斗争。
    “你为了你的道侣，杀了宗门内的所有人，又可曾想过，她们也有自己的爱人呢？！”
    陆玄喝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
    幻真仙子猛然抬起了头，两眼赤红，歇斯底里：
    “我是为了他，为了他我才……”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陆玄声音平淡。
    他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幻真仙子：
    “人死如灯灭，魂散不可回，一个普通修士，便是才情再高，也根本不可能有神魂，会残存在精血之中。”
    “你为红尘仙，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才是。”
    “你执意复活你夫君，但在你的心里，其实早已清楚，就算真从那具身躯里诞生出了什么东西，他也决计不是那个人。”
    陆玄看着她，缓声说道：
    “你在欺骗自己，你想要复活的，只是你心底的那束白月光，活在你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郎而已。
    幻真仙子的身体僵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陆玄。
    神情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木然地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