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娇养摄政王》 作品相关 未观看正文的宝子们建议先观看正文哦 要点: 由于怕分不清主角和作者的笔名,介绍一下,我,姓宋,网名长佩,但怎么叫都好啦,阿佩、长佩、佩佩都可以,宝贝们喜欢就好 统一回复小说内的“bug”听我一一道来: 如果哪里有不对的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好评还是坏评,来者不拒欢迎留言,阿佩不怕被骂,不怕被质疑,毕竟我写的好像没啥好质疑的,又不是多好,又不是精品啥的 说正事: 章节也会注明的,因为改的太多了,改的自己都懵了,手机里全是存稿,都快看不过来了,很感谢读者指出的毛病 重生后是女主回到了十岁时 把‘原创’两个字打到公屏上 1女主姐弟两个是双胞胎,女主重生回来是十岁,自然而然的弟弟也是十岁,读者指出的问题已经更改好 2赵笙是故事背景的嫡长公主,虽然她与赵裎的年纪一样,但是赵裎是贵妃所出,赵笙是先皇后所出 投生的娘胎不一样,就算年纪一样还是错开了一大半,毕竟嘎了的白月光比没嘎的还要厉害,更何况是白月光生的孩子,爱屋及乌,老皇帝是真昏庸无道,但他最爱的真是先皇后 3女主哥哥李祈然是在七岁时李父李母将女主姐弟俩抱回来的,也就是隐藏线索女主娘亲在那时候嘎的 3男主对女主最先开始是男主见色起意,但是呢,有句话怎么说的?年少遇到的惊艳,总会误一个人的终身 4男主的好哥们,三个人都是身份不凡,那场战乱自然是能活下去的,但也会失去亲人 5男主的身世之谜,男主大大和女主大大绝对是门当户对的,当然这些是不会多说啦,往后会细写的,男主的或许看的最早的是知道的,男主是前朝遗腹子 6副线任务就是长公主赵笙与宋将军嫡子的感情戏了,宋家遇难,宋允闻则是有男主大大的光环庇护啦 上一世基本上是全员be,这一世必须甜!!! 7长公主是一个穿越者,伴随系统,就是过任务的,在赵笙的视角里宋清戎就是男主,结果她沦陷了,‘情’字与‘清’字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沦陷了,一个字误终身不是盖的 8李容锦是女主的双胞胎弟弟,双胞胎相差三岁是因为后面的改了,刚改好前面的正在改,这点很抱歉影响读者观看了 9我的小说不会虐,就算虐也不会太虐的,因为我不太会表达虐的情感 10看不懂小说的大意,可能是因为有几章写的云里雾里的,会尽快安排的 11虽然书才100多人收藏,但很感谢,中间改了那么多次还有人愿意看真的很满足 12全书在改好确定没毛病时会说明的,如果哪里改了也会说明的,哪里看着就是缺什么少什么哪里不对劲欢迎留言 13赵裎为什么不敢动赵笙,原因很简单,赵笙那么容易被抹脖子的话,那她能活九世去拯救她的世界里的(宋清戎)男主吗? 14男主前世回帝京的时候是正月十五,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它不一定是个好兆头 15男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他很腹黑的,嘎人绝不犹豫的 16男主是三子为什么是嫡公子呢?很简单,除了他其他孩子都是二叔三叔家的,就是二大爷三大爷 17男女主的小字佩佩改了,是与期、幼池,至于为何是与期嘛,因为‘幼池畔君来,与期终相伴’ 一条碎碎念:小说本来想在一月一日发的,结果拖到四号,不知道为啥好不喜欢“四”这个数字啊,可能是我脑子有问题 ———————————— 重生前: 1女主二十岁 2男主二十三岁 3李祈然二十七岁 4李容锦二十岁 5赵笙二十三岁 6宋清戎二十四岁 7宋允闻二十三岁 8江天赐二十二岁 9秦昱二十五岁 10李佑江三十九 11林扶意三十七岁 反派: 12赵裎二十三岁 13周今生二十五岁 (李父李母前世在战乱时嘎了) ———————————— 重生后是十年前: 1女主十岁 2男主十三岁 3李祈然十七岁 4李容锦十岁 5赵笙十三岁 6宋清戎十四岁 7宋允闻十三岁 8江天赐十二岁 9秦昱十五岁 10李佑江三十六岁 11林扶意三十四岁 反派: 12赵裎十三岁 13周今生十五岁 ———————————— 战乱\/第三卷帝京篇 1女主十三岁 2男主十六岁 3李祈然二十岁 4李容锦十三岁 5赵笙十六岁 6宋清戎十七岁 7宋允闻十六岁 8江天赐十五岁 9秦昱十八岁 10李佑江三十九岁 11林扶意三十七岁 反派: 12赵裎十六岁 13周今生十八岁 ———————————— ?谢家子名,暂定 大公子,谢愠字解愠,意:熏风解愠,温和的风可消除心头的烦恼 二公子,谢惟字追惟,意:亦作'追维',见'追惟' 三公子,谢忱字与期,意:无意;幼池畔君来,与期终相伴 四公子,早夭,三房行商为主,常年奔波在外 五公子,谢怀字客臣,意:无意;他乡生子他乡臣(瞎想的) 六公子,谢忻字扶忻,意:忻乐太平(个人所愿) 七小姐,谢淑字扶妤,意:娴淑而娇美 三公子为大房所出 二公子、六公子、七小姐均是二房 大公子、四公子、五公子均是三房 老一辈谢二:谢忆字长忆,意:此心长忆旧林泉 老一辈谢三:谢慎字温慎,意:温和谨慎,君也性温慎,十步必遣倦 ———————————— 本书原创诗句: 「心向故国终有难,男儿自请赴边关,家中至亲尤不舍;终罢了,郎未归;女娘闺中盼夫来」 「幼池畔君来,桃香惹满身;遥望君何处?与期终相伴」 「几见花开,几处闻,换言之,几见素女,几处来?」 「手中玉扇忽如剑,直斩敌蛮不复来」 「烽火为君燃,不灭不复还」 「烟台烽火照闲云,少年心中自难平」 「一别近十载,未敢忘至亲」 「来生愿做比翼鸟,愿为连理枝,愿与卿暮暮又朝朝」 「若有下一世,宁愿满手铜臭,也不愿直上青云」 「聘礼之千万,不及卿一颜」 「白马踏春来,背驮绛衣郎;遥问谁家子,谢家寻三郎」 「王权富贵全作罢,唯念汝来吾心房」 《娇养摄政王》: 前世,惹了酒香满身的他嗓音沙哑而低沉,俯身在心上人唇上落下一吻,道: “这辈子就当娶过你了,下辈子记得跟我回家。” 今生,桃花树下绛衣翻飞、青丝墨染的少年满眸笑意,盛的那抹倩影还是她,清越的嗓音响起,他道: “府内还缺个管账的小财神,同我回府可好?” “本姑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能做得到?” “若做不到或是娘子恼为夫了,为夫随娘子处置,哪怕是跪算盘,也、使、的!” “满足你!” 是夜,府内未歇息的暗卫目睹了帝京城某谢姓小将军半夜被扔出房门,扒着门缝苦苦哀求着等来了一个算盘。 众人扶额:主上,您倒是把气老皇帝的劲儿使出来啊! 谢某:你们懂个毛啊,取悦娘子的手段罢了! 再后来,大梁宫内,永乐长公主一袭绛色宽衫,美艳不可方物,而大宴朝帝王身着玄色龙袍,却是像极了当年的少年郎。 “试问殿下在等谁?” “等心上人,”她回眸一笑百媚生,不知乱了谁心神,“在等你。” 王权富贵全作罢,唯念汝来吾心房。 「该书于2022年10月份开始写稿,由于阿佩自身懒,于2023年1月3日上传,1月4日过稿,感谢宝贝们的喜爱与支持。」 「双洁vs宠妻vs护短,欢迎新来的宝贝入坑窝,来来,快到阿佩碗里来~」 ?????? 作品到十万字啦? 「宝贝们,十三号开始就十点更新啦」 听旨 元佑二十三年。花朝时节,白露湿花时。 此年徽朝,老皇帝赵元‘垂危’卧榻,却并无退位的念头,帝京城内,朝堂上群臣分派,权臣掌权。半年前,四国之一辽金蠢蠢欲动,谢姓儿郎自请赴边。 老皇帝龙颜大悦,趁此良机特封其为摄政王,赏千亩良田万千之食禄,金口玉言曰:待谢卿回了帝京定要再赏。异姓王便已是大徽史上第一人了,这封了摄政王更是震惊朝野。 现如今已是半年后,听闻四王爷赵裎献了一美人,像极了画中人,往后老皇帝更是昏庸消极,成日美人侍疾好不欢愉,四王爷钻了空子自然而然的‘接手’了老皇帝的万里江山。 赵裎日渐猖狂,可谓是一人独大。 听闻四王府夜夜笙歌姬妾成群,两派群臣终是不满,怎奈无以言表。为绝后患无忧,赵裎明里暗里的处理了有权有势的帝子帝女,却始终不敢动嫡长公主。 城中百姓安居,殊不知这江山易主在即。 … 初月过半。这日,一纸密函被加急送到边疆。 边关寒风萧瑟。 军帐内,唯有那抹红尤为夺目,男人墨发高束,未着玄甲,却是一身肃杀之气,惊的那前来送密函的老公公冷汗淋漓。 男人身着绛色长袄肩披狐毛,脚踏皂靴,斜倚木榻蹬其沿,这时正支着头靠在木塌上,懒散的看着前来送旨的公公,口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 “那老东西又有了何等大事儿?” 这余公公也算宫内老人,怎样的威严不曾见过?此时却是被那温玉般的眸子吓得腿都站不稳当。抖了三抖,这才从怀中掏出密函,强撑的尖利的嗓子道。 “圣上旨意在此,还望摄政王听旨。”话语声渐渐没了底气,余公公险些咬了舌头,也没将那句‘跪下’说出口,这可是茹毛饮血的阎王啊。 “玄七。” 身侧那玄衣打扮的侍卫听命而动,走上前去,伸手便将密函‘拿’了过来,男人接过侍卫递来的密函,抖开扫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嗤笑了下。下一刻,迎着帝京来人惊愕的眸光,他扬了扬手中的密函,直直的抛进了帐中的火盆内,锦缎霎时被点燃。 余公公不可置信的垂首去看那火盆,昏黄老眼中闪烁着刺眼的火光,满是那被点燃的明黄圣旨。这、私自销毁圣旨,有违大徽朝律法啊! “边关寒冷,孤,倒要多谢公公不劳万里送来御寒之物了。” 男人嗓音宛如清泉淌过,说这话时嘴角始终染着一抹笑意,周身却如这寒疆之息一般骇人,想起回帝京之事,他思绪远飞,脑海中闪过一袭青衫的少女,记忆里她笑颜如故。 是有许久没见她了。 在余公公等人的视角里,那带着一丝温情的容颜竟吓得人真想拔腿就跑,可是腿软啊,若非身侧的小公公撑着还是身侧的暗卫撑着才没狼狈的坐到地上,又何指望逃跑? 谢忱漫不经心的捞起木桌上的护腕,扣好后微敛了笑意看向腿肚子还打颤的几人,余晋只觉得此人与那阎王毫无差别。 “试问公公,如今帝京城内可是九子夺嫡?” “这、洒家岂敢妄议。” “妄议?” 他笑了,似乎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只是格外散漫,道:“那老东西都快死了,”谢忱瞥了眼抖如筛糠的余晋,微眯了下丹凤眸,声音轻淡如水:“不如余公公先去为陛下探探路。” 旨中曰:摄政王守边劳苦,怎奈朕年事已高,成日卧病龙榻,早已无当年风采,召谢卿班师回京,辅佐皇子,以振我朝雄威。 真真是偷闲都偷不成了。 大徽不曾立太子,而这旨意又并未指明九子内是哪位,这不明摆着要耍人得乐子了? 古有九子夺嫡,今有龙戏九子。既然把他当戏子了,倒要看看那老东西敢不敢陪着演了。 战马前蹄扬起,染着血的剑刺入寒土半分,珠穗随寒风响轻扬似是在说: 边关寒冷,想必公公心中也常怀报国志,自请为我朝出份绵薄之力。 换了旧年迎新春,黎明照样冷如寒冬。天边渐渐泛起白云肚,行了多日离帝京越发近了天倒也越发暖了,他一袭绛衣薄袄端坐于马上,面上无端挂着笑意三分,不多不少温润依旧。 谢忱乃谢家三子,亦是前朝解甲归田的老侯爷谢炳之孙,如今二十有三,时常红衣潋滟,生的眉目张扬,一双凤眸却是似含秋水。 薄唇微抿一抹浅淡的弧度,恣意而又不失沉稳,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敌不过一个看似无害的少年郎。在帝京城,不知入了多少贵女春心荡漾的心,又做了多少次梦中郎。 只是传闻这谢家三郎已有心上人,唯一人不复娶。 泽恩 这时,那郎君正垂首望着手中镂空血凤的玉佩,手指轻轻摩挲着,这玉佩他视若珍宝般藏在怀中,一藏就是三年。搁在心口处,仿佛比那佛寺求来的护身符还要珍贵不少。 犹记那年桃花树下,少女一袭青莲素衫,手中提着一壶桃花酿,桃花漂泊而落,亦是此间少年,酒后再也按耐不住的爱意,只是吓着了那独卧心尖数载的娇娘子,她落荒而逃,留他一人独饮醉酒。 酒惹满身,花落满怀,醉了月华。 此时在那夺命沙场上,上了马就不要命般的少年郎,却是满眸都是藏不住的欢喜,那姑娘今日双十生辰,可要趁早回去。正月十五,良辰吉日,宜纳采。 聘礼之千万,不及卿一颜。 端坐于马上的谢忱轻抿了下唇,抬起凤眸看着离帝京越来越近的小道,却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是个春归的好季节。 咻-- 一道寒芒疾速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额前,他墨发轻扬起,眸色一冷反应敏锐,身子后仰。 那一支冷箭就这么冷不丁的自他眼前飞过削下一点断发,动作行云流水他直起身来,后者则是深深刺入寒土。 再一不再二,竟又是一支冷箭直逼身前,他猛然侧身这才堪堪躲过,手臂却还是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 谢忱垂首望去,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将玉佩塞到怀里,顺手牵羊般抽出腰间挂着几簇玉珠的佩剑,玉珠碰撞着‘叮铃’作响。 嗖嗖嗖-- 箭雨自远处袭来,谢忱眸中寒芒乍现。说时迟那时快,箭矢直逼眼前,随行护卫连忙挥剑抵挡,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嫌恶不禁暗骂:赵裎、周今生那两个畜牲还果真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 “扬州果真最养人,不枉本王牵挂多时” 此时皇宫内,乌云密布,似是风雨送春归。 泽恩殿内。男人将那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粗鲁的压倒在床榻上,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了她那白嫩的脖颈上,女子袖笼中的手攥了又攥。 此人便是大徽唯一一位野心勃勃的四王爷赵裎,老皇帝曾当群臣之前道: ‘九子内,唯有老四甚有朕当年身姿!’ 如今赵裎二十有三,妾有无数,却无一妃!任谁都劝不动他娶妃,还是他在朝堂上的一句:“儿臣所好者,李尚书之妹也!” 自此坊间传闻: ‘帝有郎君逸无双,独痴恋李家女娘。’ 赵元对此一事不满却不过问,只道:李家小女虽貌美,却家财万贯,定然水性杨花,不可为妃可为贱妾。 为此一事,李容佩长兄李祈然作为尚书郎不止一次被朝中同僚针视,就连她自己的名声也被这一句话砸的稀巴烂。 记忆回笼,此时的李容佩头梳元宝髻,格外灵动的装束,眸色却是麻木至极,乍一看似是任君采撷,暗中却是悄然摸上了袖笼里藏的玉簪。 李容佩趁其不备狠狠在赵裎肩头奋力咬了一口,赵裎吃痛猛的推开她,她的头狠狠磕到了床板上,嗡鸣的耳边尽是赵裎的怒骂声。 “贱骨头,你竟敢咬本王?” 赵裎抓着李容佩纤细的脖子又抵到床上,随着动作,她鬓边青丝乱了几缕,嘴角扬着笑意,有些疯癫却着实是一番美景。 “哈哈哈哈哈”李容佩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癫狂,道:“咬你怎么了?我还要杀了你!” 不说还好,一说更来劲儿了,赵程全然不顾肩上的伤一层层的扒开李容佩的衣裳。李容佩抬起他压在跨间的腿,膝盖猛的顶了上去,怎料赵裎侧身躲过又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怒道:“死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可没人能救你!” 赵裎急不可耐的一手将她的衣裳撕开扔下床榻,看着那隔着里衣优美的曲线,他又欲将魔爪伸向李容佩。 “服了药还这般闹腾,本王看你能坚持多久。” 李容佩似是脑中忽然充血了一般,眸中闪过狠厉握紧簪子朝他刺去,鲜血顺着皓腕流淌而下,几滴血滴在她脸颊上。 啊-- 赵裎松了手下意识捂住眼睛,李容佩似是觉得不够发狠地又刺了几下,连他捂住眼的手甚至都被殃及,他退后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吼着。 “供人玩赏的下流胚子!!本王能看上你这种货色,可是你这贱民今生修来的福分!!!” 说着赵裎又走过去揪起她的衣领甩了出去,李容佩如同破布般撞在了床柱上,背部传来刺痛,紧接着她便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她撑着身子的胳膊都在抖,这一刻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疼啊,怎么不疼?只觉得头脑发昏身子也如同散架了一样疼。 妄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容佩看着狼藉满身的赵裎,反倒是笑了起来,高高在上的帝家子也有今天?该!灭她尚书府百来人丁、又将她禁于宫殿之中怎么没想到啊?怎么没想到她能有反抗的时候? “疼吗?”李容佩笑着忙不迭问道,语气竟是莫名带了几分疯癫,赵裎无暇顾及她,她又似是喃喃自语。 “疼就对了,我长兄有多疼,你就该有多疼不是?” 李容佩扒着床角看着赵裎那副要死了的模样,笑的开怀恨不得再扑上去补几下。下一刻,她的神情却是变了又变,浑身似是有许多小虫子在啃食自己的意识,手也不自觉的想扯开仅剩的衣衫。 “贱人!本王要杀了你!!” 赵裎怒不可遏的拔了桌上的剑,刚靠近几支利箭就从后窗射了进来,他忙闪身避开,两支均惊险的钉入墙中。 本以为躲过了又欲上前,第三支却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深深刺入血肉贯穿肩头,一时间他觉得天地都旋转了下,手中长剑跌在地上刺耳至极。 “王爷?!” 守在殿门前的侍卫察觉到动静冲了进来,赵裎正单膝跪着剑撑地,右眼还在滴血,额上渗出颗颗冷汗,眼底尽是滔天怒意。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还不滚去追!!!” 赵裎怒声嘶喊着,鲜血顺着箭尖滴落在地上,眼中渗出来的血顺着手腕流进衣袖内,两处均是入骨之痛,一时间真不知应兼顾何处。 “属下领命!!!” 众人皆退了出去,霎时间便安静下来。李容佩蜷缩在角落紧紧抓着胳膊,指甲嵌入肉里也未曾可知,脑海中闪过近日来所发生的。 三日前,周今生参她兄长身为朝臣胆敢私通,届时她气得眉头直跳,区区尚书能私通个屁! 怎奈何老皇帝昏庸无道,又喜坐享其成,连夜下旨抄了尚书府。全府上下整整一百零七人无一幸免,前脚迎新年喜气洋洋未撤的府邸,后脚便惨叫连连,顺者昌逆者亡。 女奴充妓,男仆充军,百来府卫护不住两人,想到这儿李容佩不由得闭了闭眼,区区打手如何抵得过上沙场的将士呢?整个府内除了她兄长再无亲眷。 二人被抓进诏狱,定罪次日午时斩首。本来都要赴黄泉了,中途又竟被赵裎给劫走了。如今可谓是满怀冤情无处诉,寡不敌众。 纵使是她习了武也绝无可能单枪匹马闯出诏狱,带李祁然逃出生天,除非…有良机,可如今小半个大徽都被赵裎掌控着,可谓是叫天不应唤地不灵。 摄政王驻守边疆,长公主不问世事。 李容佩曾想过,难道寒门出头,就真的只有读书这一条死路吗?脑海中闪过一抹洋溢童真的面庞。是她的小阿弟啊。 … 有言常道:投以桃李报以琼瑶。 国库空虚掏不出银子时,粮草与赈灾的千万银两,哪一样不经她的手,面上感恩戴德可如今这是恩将仇报? 莫不是她太自私了,泱泱大徽举目无亲,哪有陌路人会在意他孤苦二人?昨日他二人以罪臣之由被公然押进宫内,老皇帝赵元以年事已高、年不当初不过问分毫。 她长兄此时定然在牢内受着百般苦难,传闻极刑无非剔骨,如今自己又被绑来在此供人取乐,不由得心中自嘲。 真真是没用。 … 一阵热浪再次袭来,李容佩只觉得头脑晕沉了一瞬,她握紧了手中的玉簪猛的扎向胳膊,鲜血顿时顺着凝脂般的胳膊滴落在地上,仿佛那一朵朵绽开的小腊梅。 李容佩低头看了眼胳膊,好几个血窟窿怕是要留疤了,她却是无动于衷,留疤就留疤,现在还有什么比活着想办法将人救出来重要吗? 城外林内,刀光剑影,皂靴踏血而来。 谢忱正被人围着,身上的厚披风早不知何时被他解下落在了哪处血水里,只是那绛色衣衫血色更甚,随行护卫只剩几个能提的动剑的还活着。 “谢忱,你可还真是顽强啊。” 一袭荼白色衣衫的周今生骑在高头骏马上,信庭若步般走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政敌,神情傲慢至极。此人正是四王爷赵裎的‘军师’,周今生,今年二十有五,生的也算是个白面书生、意气郎君。 “周今生?你还没死呢?” 谢忱刻意咬重‘死’字,周身杀意似是能化出实质,逼得四周的杀手都有些胆怯,偏生周今生不放在眼里,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慢条斯理的整着衣袖挑衅道。 “自身难保,还以为你是往常那个翻云可覆雨的异姓王吗?” “就凭这些人也想杀孤?”谢忱活动了下脖颈,挂着几簇玉珠的剑‘叮铃’作响,指尖滑落的血与剑刃上的血混合着,一时间竟分不清均是谁人的。 “当然不止这些人。” 卖惨 周今生勾唇浅笑似是一副人模狗样,“哦、对,想必王爷刚抵达帝京还不知道呢。”他语速放缓昂着头睥睨谢忱,道:“你那藏在心尖上的人,如若此时在四王爷身下承欢,想必叫的定然孟浪至极。” 又一个想早死早超生的?谢忱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周今生!” “聒噪。”周今生轻蔑的扫了他狼狈的样子,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随意的抬起手,“来人!活捉谢忱的”说着,他的手风轻云淡的挥了下去。 “待四王爷荣登大宝,加官进爵--”话音刚落,便有数暗卫自四周阴影处袭来朝谢忱而去,却是将周今生带来的百来精锐杀得溃不成军。 “怎么回事?!” 周今生见来人不对,上一刻那傲气十足的模样猛然不见,慌了神的面上满是惊慌,马都跟着他的动作退了几步,马嘴嗤叫两声,预示着马背上那人心中的不安。 谢忱周身那刺骨的冷意令人忍不住腿软,身侧的玄衣卫恨不得一退三舍,他纵身一跃而起,朝周今生挥剑掠去,大有取他狗命送他入地狱的架势。 周今生胆敢猖狂到目中无人不是没有原因,借着人多气势大罢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书生可未有半分武功。他慌乱的看着袭来的冷剑,骇然躲闪着,一个不查,一阵天旋地转便狠狠跌下马来,摔得个眼冒金星。 皂靴踩在周今生撑着刚起来的右肩上压住,随后又移到他胸口处狠狠地踩着,谢忱握紧了手中剑,狠戾的砍下他的手,血珠溅到他脸上仿佛是点缀一般,更添几分狠辣,远处看他这行径,似是地狱归来的少年。 霎时间,阴翳的树林里尽是周今生凄惨的嘶喊声,刚归来的雁鸟都被吓飞了几只,连名声比诏狱还要臭的玄衣卫都忍不住侧目。 周今生只觉得耳中嗡鸣什么都听不真切,右肩麻木的触感让他冷汗直流、额上青筋暴起,侧头望去血染红的荼白锦衣下,血肉模糊。 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做个废人了吗?不会的,他不会放过他的,若是他会心软,坊间哪来的‘阎王’这称号? “方才你是这只手下的令?” 周今生此时疼的再也喊不出声来,空张着嘴,头狠狠抵着的寒土,本来玉面朱唇的脸满是血污,饱含冷意的声音灌入耳中。 “孤看不顺眼便替你砍了,你看如何?” 那一双本该含情的凤眸此时杀意盎然,对上那双眼眸只觉得一阵寒栗,这厮是杀红眼了?仿佛是印证他的猜想,谢忱嗤之以鼻的声音再次传来:“陪你玩玩儿还想着蹬鼻子上脸了?” 谢忱用剑身拍了拍他沾满血污的脸,‘啪啪’作响格外侮辱,放在平时,周今生这种自诩天高的意气书生怕是要气的脸面涨红,要同谢忱这厮骂上几个回合。 “就这些杂碎也妄想留下孤?” 周今生瞪着他,虽说是骂不过打又不敢打,气势上也比不过,但总归要走个流程也好,只是此时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谢忱!!!” “你未免太小瞧孤了。” 玄衣卫上前将人狠狠压在地上,周今生不甘心的如蛆虫一般扭动着,口中还喊着:“谢忱!你凭什么自视甚高?!唔!!!” 玄衣卫有眼力见的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破烂布硬塞住他骂骂咧咧的嘴,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涌脸红脖子粗,看着格外滑稽。 “凭老子不瞎。”他又不瞎,怎会与这等人一样被同伙坑着数银子。谢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周今生眼前入目的便是踏着血水的皂靴,再往上便是那绛衣长袍。 “姓周的,你说你主子凭那几粒米的脑子如何荣登帝位?” 周今生此时气的是这厮说话专挑痛点,疼的是肩上已经麻木了,奈何两者兼顾不得,谢忱俯视那匍匐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的血衣男子,神色嫌弃,只道了句。 “蠢。” 谢忱面上漫不经心的擦着剑心中却烦躁起来,这种东西也配侮辱了他的剑?真是杀鸡焉用牛刀,早知晓就该拔玄九的剑砍他了,这种肮脏之人,何须他动手? 正给周今生五花大绑的玄九猛的一个寒蝉,不由得抬头看向散发低气压的主子,谢忱倚着树剑随意的插在地上,恰好落在周今生眼前,削掉了他两缕头发,吓得他瞪着眼睛,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处林子有竹有树有鸟鸣,倒是比帝京哪豺狼虎豹齐聚之地清净多了,谢忱正悠闲着,刺痛感猛然袭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胳膊的伤口还未处理,抬起胳膊看了看,白皙的手都因失血过多而又白了几分,青筋血管很是显眼,他随手从衣袍上撕了块布将自己的胳膊绑好勒紧。 有几分凄惨啊。 看来又可以去卖惨了。 美言 想着他倒是脸上挂了几分笑意,一旁将周今生绑好的玄九回头便看见了自家主子一脸傻笑的模样,差点以为是神志不清了。 谢忱眉头又微皱了皱,只是沾了血的衣袖贴着身体着实是难挨,将注意力从手上移开,便看见吓得大喘气的周今生。他闭上了眼强压住要一剑了结了他的欲望。 那老东西怎么还活着?不如回了京再去‘美言’两句? 片刻,他缓缓睁开凤眸,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的人勒紧缰绳,本该冰冷面上尽是慌张。 “主上!出事了!”一身玄色劲装飒爽英姿的玄七下马,跑至谢忱身前满面肃然,道:“主上,暗线来报李姑娘与李尚书二人被绑进宫,我们的人进不了宫却” 玄七话都未说完谢忱已经将剑拔出来,带起几点土块,回了挂着几丝不明显血迹的剑便急忙上马。一声轻嗤马就立了起来,前脚刚落了地便朝城中疾驰而去,墨发在身后飘扬着,那背影宛如胜仗归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忱心中烦躁无数,不愧是一丘之貉,同样心思龌龊,本以为是激将语,怎料竟是真的! 求你安好 玄七被甩了一脸的灰却是随手扑了扑衣袖,率领百来暗卫追上,心中暗道:只盼李姑娘能平安,否则日后自家主子还不是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 敛云殿内。 满殿宜人沉香遮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李容佩” 赵裎包扎的伤随着走来的动作拉扯带着丝丝入骨的疼痛,他朝墙角蜷缩成一团的人步步紧逼,李容佩顿时警惕起来。 “你想做什么?!” 李容佩用簪子狠狠抵着自己纤细白净的脖颈,冷声威胁红着眼睛,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自己!” 似乎这样赵裎那龌龊至极的心思就能压下,但她却忘了,赵裎这满身的伤根本奈何不了她。 他脚步未停反而更加激烈,面目狰狞着就要伸着手去触碰李容佩,还扯着嗓子怒气冲天:“那你去死啊,安生点正好乖乖让本王享用。” 李容佩急的慌乱间手中力度不自觉的加大了,簪子刺破细嫩的皮肉又深入了几分,殷红的血渐渐顺着她的脖子滑进衣领。 “你敢!” 她战战兢兢的喝道,声音都尖了些许身子也止不住的抖着,一双杏眸通红泪水几度打转,却死死咬着唇瓣不肯让它落下来。 突然,她怔愣的望着赵裎身后,手中握着簪子的力度都松了。 赵裎还在状若疯癫的哈哈大笑着:“本王为何不敢?你日后都是个要万人尝的下流胚子,你以为本王会” 赵裎身后悄无声息的落下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蒙着面,一双墨色黑眸满是冷意,那人猛的将赵裎拍晕,眼前高大的身影‘噗通’一声闷声倒下,他身上的伤口顿时撕裂开来,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李容佩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玄衣劲装的女人摘了面纱,泰然处之的站在那里,眉目冷峻神色淡漠,仿佛什么事都激不起那一丝波澜。 是她?! 李容佩张了张口,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音,她手中簪子无声脱落,脖颈间的疼痛渐渐袭来。 那簪子落地发出‘叮铃’声响,随后断裂开来,她垂首看着那碎裂的玉簪,那是她母亲赠她的十三岁生辰礼,只是她心中却是狠狠松了口。 幸好、幸好 “长、长公主?!” 来人正是大徽不谙世事多年的纨绔长公主赵笙,年芳二三,虽说府内夜夜笙歌,却是从没有驸马、面首,与那些个无所事事的公主唯一不同的便是。 她每月必然会去一趟清古寺。 此事帝京皆知,茶楼那说书人讲的故事:据说这冷艳无情的长公主,心上也住了一位爱而不得的人,只是那人早已青灯古佛,身许佛门。 赵笙将手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一件衣衫扔到她身上,盖住她那半漏春光的身子,顺手给她点了穴位,防止她乱动。 她缓缓蹲下身来,李容佩不解却早已无力动弹,药劲一波又一波冲昏了她的头脑,若非赵笙给她点了穴,她怕是要神志不清的扑到赵笙身上。 赵笙低头一手接住袖中滚落出来的药瓶,一手打开药瓶塞倒出一粒药,捏住李容佩的脸给她喂了下去,随后起身倚在墙边,抱着胳膊,仿佛在等什么。 “长公主这样做,就不怕惹祸上身吗?”李容佩双手撑着地才勉强直了直身子,她抬头与赵笙对上视线,不由得诘问道。 “怕?本宫有什么可怕的。” 赵笙倚着墙俯看着她,耐心的回答,语调微凉带着处事不惊,她的语气好似是这帝京城没有一人可撼动她。 李容佩身上药劲儿渐渐退了。 抬爱 只觉得好了起来,她却已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仿佛是地上有那树脂一般黏着她,一动也不能动。 赵笙见药效起了作用,行至门前将门推开,只见门外躺着几个死状惨烈的侍卫,赵笙始终神色淡漠,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蝼蚁般。 她好像没有这些皇家子弟可利用的地方,缓了一会儿神,良久,李容佩有了力气,一手撑着地一手拉着床腿坐起身来。 “殿下为何救民女?”她虚弱的倚着墙,见赵笙还未离去,不由得疑惑。 “受人所托罢了。”赵笙扫了她一眼,淡淡回答道见她好些了,伸了伸懒腰,提起剑便打算离开。 “敢问殿下是何人?” 李容佩见她要走,不由得忙追问,李祈然自小便教导她知恩图报,滴水恩涌泉报,虽说她没了银子,日后估计不一定能赚银子,但好歹要道一句多谢才是。 赵笙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仿佛有了温度,道,“李姑娘,帮你是情分,至于想死想活看你自己了,但”她顿了顿,她眸色深处那一抹温情仿佛被唤醒,又似是忆起往事来,冷艳的脸上漏出了久违的笑意,更是惊艳,她道: “本宫劝你好好活着,有人会心疼。” 李容佩倚着墙角,喘着气虚弱的看着那抹渐渐消失的倩影,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清明了不少,嘴角却是挂着自嘲的笑,眼角微微滑落着再也忍不住的一行清泪。 有人会心疼吗? 泪水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砸到盖在身上的衣服上,浸湿了那素紫色锦衣衣角,在这举目无亲的帝京,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谁会心疼她。 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浮现了桃花树下那绛色少年拉着她撒泼的场景,以及那带着三分酒气的声音。 “阿佩,此心除了你,我再不知道该托付给谁好了。” “阿佩,此心安处是吾乡。” “阿佩,我心悦于你。” 以及那晚后,少年慌乱的声音: “阿佩,是我错了,别恼我好不好?” 她是怎么回答的?那时的他还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异姓王,他是大徽子民心中的战神,那时她们兄妹二人勉强在帝京站稳了脚跟,过着来之不易的好日子,结果却 她漠然的声音在脑海中闪过,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却让那少年惊了又惊,眼中情愫几度流转。 “谢上将军抬爱,民女不过是个酿酒的,您多次来民女这酒铺子喝酒照看生意,民女很是感激,这昨日将军生辰又是及冠之年,民女为您献上一坛好酒也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帝京城外。七万轻骑齐聚,护城军连连禀报,摄政王亲自领兵前来,这是要作甚? 谢忱御马飞驰而来,用红色发带束起的墨发飞扬,他率领玄甲军轻骑朝城门而去,城楼上乱作一锅粥。 玄九勒紧缰绳,马猛的立了起来,落了前蹄,他又拉紧缰绳,他朝城楼上的人扬声喝道: “摄政王率领轻骑前来!清君侧!!!” 歇了不消片刻,李容佩神智恢复了大半,虽说还有些站不稳,但她没时间了,她将散乱的衣衫整理好,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外捡了尸体旁的剑。 行至赵裎身侧,她双手持剑狠狠的朝赵裎的腿砍去,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温柔的面庞也平添了几分狠意,向来软糯带着江南口音的声音此时冰冷至极,她镇定的桀然一笑: “长兄的腿是你废的,就要趁着你还活着的时候还回来。” 她扔了剑,一阵剑鸣,随后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朝皇宫那吃人的宫牢走去,她还念着她的长兄。 赵笙倚着房梁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一幕,若非是自己不放心怕赵裎的人再来作乱,所以又折了回来,兴许还见不到这丫头这般狠辣的模样呢。 这姑娘倒是比那些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纤纤玉手就划破了个细口子就要兴师动众的官家金疙瘩强多了。 不过想来也是,这尚书兄妹本就不是那含金汤匙出身,又怎会矫揉造作? 赵笙一跃而下,走过去给躺尸的人伤口上撒药粉,动作之粗暴生怕疼不死他一般下着狠劲儿。她声音无波无澜,只是多了几分恨意,她从容不迫道:“若非姓谢的说你还有用处,本宫真想现在就送你归西。”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那可是这个世界唯一真心对她好的母妃啊。 李容佩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所幸她被带出来的时候记住了些路,摸索着便找到了宫牢,只是不知为何,此时血迹斑驳的牢门前竟无一人看守。 她记得被抓来之时,哪怕再敷衍也有两个打瞌睡的狗腿子侍卫在此处把守,今日却是空无一人,李容佩不禁想到: 莫不是宫内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恶心 李容佩管不了那么多,奋力推开牢门,一股腥臭味儿扑面袭来,此处不知被关押过多少犯了错又没有母族的妃子或是宫女、太监,总之定然没有好下场。 她抬头便看到了最里面被绑在架子上奄奄一息的男子,他头发散乱着,还沾着些牢房内的枯草,本来的一袭月白轻衫早已看不出原样来。 地上满是血痕,李容佩朝那血衣男子跑过去,几度险些跌倒,压抑许久的情绪争先恐后的袭上心头,让她险些晕厥过去,泪水悄然模糊了双眸。 “长兄!!!” 李祈然颤抖的抬头,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沾满血污的脸,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时颓废的胜过乞丐。 此时那个本该是青天官人的李祈然此时如同跌落人间来受苦的仙人。李容佩跑了过去,一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触碰他。 “小妹,是你吗?可有伤着?” 她的长兄不该是这样的,李祈然身子骨弱,自天水郡城那一战后,他的身体落下病根。虽说那病根并不致命,却也难挨,特别是冬日寒冷之时腿脚便会酸痛难耐,宫牢阴寒李容佩甚至想不到他是靠多强的意志力撑到现在的。 “长兄,你等着。” 李容佩将那桌上的东西翻了个遍,她想帮他解开锁链,却到处翻不到钥匙,她颤颤巍巍的提起刑架上的狱刀砍上去,连印子都没留下几许。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祈然似是压着声音闷哼了一声,他身上的血窟窿还渗着血,却个个不及要害,肋骨深深凹陷着,手腕被钉在木架上。这若是下了地就与那破布毫无两样了,李祈然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虚弱,手腕上的血也不知何时沥沥拉拉的滴在地上聚成两小滩。 “幼幼走好不好?”自从战乱后,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小字,自从爹娘走后怕李容佩听了伤心,便一直叫她阿佩亦或是小妹。 李容佩的虎口被震的生疼,此时她脸色苍白,却还是倔强的一刀一刀毫无章法的砍着木桩上缠绕着的锁链,一条链子竟然裂开了。 “长兄,你且等等,很快就开了。”她想着,此时若有府卫在此,或许会简单些,只是她差点忘了,李府无一生者,除了二人,无一留者。 “傻” “长兄、小妹会带长兄出去的”李容佩松了长刀,颤抖着手想触碰他,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再伤及了她的长兄。 “等出去后,我们就不待在这要命的京城了,我们回老家,再也不回来了,我会想办法赚银子养你给你治伤” 她的虎口处早被这动作震得皮肉绽开,血顺着那温软的柔荑,有的沾湿衣襟,有的滴落在地上的枯草里。 “幼幼乖,别为我费心了。” “不,我只有长兄了我只有长兄了” 她哽咽着直哭的心口抽疼,重复着那一句话,身子前前后后经受了这么多,本就是羸弱之时,此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堵的心口难受。 此时李祈然的声音属实说不上好听,嘶哑着,仿佛声带被扯开,很难听,没有往日里的清润,但那语气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言如玉,他疼的呼吸颤抖,却还是压着声音,沙哑的唤她: “傻丫头” 赵裎此时耳中混鸣一片,头也跟着阵阵眩晕,腿间刺骨的疼痛与背上莫名的冷意催促他快些醒来,额头上冷汗淋漓,头发大半沾在脸上,好生狼狈。 他撑着胳膊动了下,腿间疼痛刺骨让他脱力趴了下去,一柄利剑猛的架到了脖子上,身上四处的伤让他疼的颤抖,冷汗直流,却僵硬着不敢动分毫。 “谁?!”赵裎面如土色的喝道,他声音格外嘶哑,还被吓得破了音,却是丝毫不敢有所动作,生怕动一动,头与身便闹着分了家。 “她在哪儿?” 冰冷夹杂着嫌恶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他似是猜到是谁了,脖颈上冰凉的触感却让他身子僵硬着。 “别…求求你、本王真的什么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他语无伦次起来,蓦然的,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儿自他身上猛然传来,赵裎的衣服湿透了,混着血的液体浸入地里。 “滚,别恶心孤。” 谢忱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将剑移开,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他肩头的伤口上,将他踹的人仰马翻,顿时一阵惨叫。 谢忱一只手烦躁的堵了堵耳朵,他不由得心中想知道这厮究竟是怎么煽动那么多官员为他铺路抢夺皇位的。 “看着他,”谢忱将剑回了剑鞘,随手扔给身旁的暗卫,冷声吩咐,“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要给孤找到李容佩!” 是!”玄七、玄三两人各自领了一队,霎时间,百来暗卫自敛云殿分散开来。 “长兄!你怎么样了?” 年少 李容佩察觉到他不对劲,扔了刀颤抖着手去拨开他的头发,泪痕悄然布满面,泪水一再模糊了眼眸。 “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李祈然气若游丝的颤抖着抬头想看她一眼,两个空洞洞流着血泪的窟窿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下一刻头便猛然垂了下去,李容佩愣住了。她颤抖着抬起酸痛的胳膊,用那流淌着血的手去探他的鼻息。 下一刻,‘扑通’,李容佩脱力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哭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被无声的崩溃弥漫着。 此时她衣衫染血,面容苍白,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她摇着头不可置信的想嘶喊出声,她的长兄怎么会死呢?!不信!她不信! 心底被压抑的仇恨与愤怒缓缓滋生,她伸手抓住李祈然那破烂的衣角,捏的紧紧的,喉中仿佛卡了块石头哽咽着呢喃,声音却是几不可闻:“长、兄” “长兄!” 几次急促的深呼吸过后,李容佩终于嘶喊出声,面上眼泪横流,哭喊声惊动了苦寻她的暗卫,连忙去禀报。 李容佩顾不得摔得疼痛,拉着那衣角起身,捡起地上的长刀,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挥动着砍向锁链,手上的力气渐渐小了,但她不肯松手。 她的长兄就算是走也该走的体面些才是,她的长兄最是喜净了,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去见地下的至亲。“长兄不要丢下我一人等等我” 锁链哗啦哗啦的波动着,那一瞬间,她仿佛不知道累一般,一条、两条 良久,她接住了李祈然那残破不堪的身体,自己也脱力被压倒在地,失重感猛然袭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霎时间只觉得四周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长兄” 李容佩将他破布一般的身体拉到一处勉强不算太脏的地方,颤抖着拿血迹算少的衣袖给他擦脸,外翻的血肉却是格外的触目惊心。 “等我啊” 炽热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到他的脸上,却怎么也砸不醒那睡着了的温润郎君,李容佩帮他将衣服细致的整理好,可曾经那个身着月白青衫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也回不来了。 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血淋漓了自己满身,心中更是悲愤交加,人间好苦啊,比她最厌恶的药还苦上三分。 她的长兄才二十有七啊,这么多年他兄妹二人为了在帝京城站稳脚跟,一人赚银子,一人升官。李祈然至今未娶一妻一妾,按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上学堂了,凭什么,他们只是想能好好的活着啊 何错之有? “我们还会重逢的,还会见到阿爹阿娘还有小阿弟”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要钱的往下掉。 当年郡城横遭战祸之时,她的小阿弟,也不过是才十三岁的小少年,李容锦与李容佩是双生子,如若还在的话都要二十岁也要及冠了。 说着说着她眼眶中的泪水又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李祈然的样子,眼泪仿佛流不尽般擦不尽,仿佛这辈子的泪水要在这一刻流干。 “主上,找到了!” 暗卫飞身跃到谢忱身前,谢忱正斜倚着床柱,脚蹬着床沿,烦躁的眼神让四周玄衣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玄十行礼急忙禀报道。 “在皇宫暗牢内见到了李姑娘的身影。” 谢忱听见暗牢这字眼时便朝门外而去,那暗卫再抬头时,随风浮动的床帐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谢忱的半分身影。 回帝京时线人就报了,李府被抄了家,派去诏狱的人寻来无果,她与李祈然相依为命多年,如今按她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可不保证她这傻丫头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 “长兄,我来陪你了。” 李容佩将他收拾妥帖,捡起长刀毫不犹豫的便往自己脖颈处抹去,鲜红的血撒在地上,仿佛朵朵娇艳的腊梅。眼角那晶莹的泪珠和着血划过那颗猩红的泪痣,滴落在地上的血水里,溅起了点点血花。 若有下一世,宁愿满手铜臭,也不愿直上青云。 “李容佩!!!” 谢忱刚到牢门就见到了李容佩自刎的这一幕,他的心仿佛猛然骤停,只觉得两眼一抹黑,他们还是错过了。长刀从李容佩手中脱落,落在地上,阵阵嗡鸣,刺耳至极,她倒在那血泊里,血染红了她的素色衣衫。 眼前的场面让谢忱恍惚了一瞬,李容佩那一袭血衣,仿佛是一袭炽热的嫁衣,隐约间听见了他急切的声音。 是他回来了… 她的头歪了过去,安详的闭上了双眼,意识消散前,耳边仿佛是他近邻崩溃的声音,回不去了。 “傻子,谁许你丢下我了?” … 清古寺。 后山竹林里,身着一袭绛色宽袖罗裙,头上珠钗、步摇轻轻晃动,那一步摇曳一生姿的女子朝青灯古佛下的人走去。 “清戎,本宫不信你甘愿放下年少情深” 红尘 “施主,贫僧早已看破红尘,望您另寻佳配。”宋清戎淡漠打断她说道,却始终不敢看她。 “是吗?你看破了红尘,本宫却看不破。” 是她太笨了吗?整整八世,她怎么也看不清这红尘,赵笙接住了落下来的雪花,脑海中响起一个软糯的机械声音。 “宿主,您已经偏离主线任务,您重来的机会只有最后一次,请选择。” “我就偏不信,偏不信他没有一点情意,青梅竹马相伴十几载,”赵笙捏紧了手中渐渐消失的雪花,再一次点击眼前的‘确定’二字。 “我不信他这么容易的一句看破红尘就能舍了十几年的情意。” “宿主,您对 npc的情绪过于浓烈,若第九世还走不出来,宿主将在这个世界里以及现实世界里、彻底消失。” “我认了” 就算是要命,本宫也认了。骄傲算什么,没了世界的支柱,哪来的骄傲?雪落了,是她所求太多,每当雪落之时,她总想着白头。 …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庞,滴落在雪竹交错的地上,若有下一世,愿君不负相思不负卿与情。 天佑十三年。扬州。秋雨绵绵,月阴雷鸣。 淅淅沥沥的秋雨顺着屋檐落下一排排晶莹的水珠。破落却又整洁的屋内,落着杏色幔帐的床上,女孩额头上冷汗淋漓。几缕青丝沾满苍白稚嫩的小脸,面上洋溢着的满是不安,温软的柔荑亦是紧紧抓着被子。 是故人入梦,长相忆。 梦里,李容佩被人压在身下,那人疯了一般撕扯着她的衣衫,可她挣扎着怎么推也推不动,手中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了一支玉簪。 她顺势抬手狠狠刺入他的眼睛,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下来,滴到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她的睫毛下意识颤了颤。 眼前一阵眩晕,她只觉得脖颈间隐约传来刺痛,紧接着场景一转。那身着绛衣的男人扑了过来,捞起血水里的她。 那人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上次见她时,还是那个伶牙俐齿又贪财的丫头呢,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却是控制不住那最无用的泪水。 “别走好不好?”他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中,他抱着她颤抖着诉说着,“我说过的” “见了你一面,我谢忱此生,再也喜欢不上旁人了。” 泪水滴在她面上,他缓缓松开了手,小姑娘脖子上的皮肉翻起、挣狞恐怖,“丫头?阿佩,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阿佩” “谢忱…”沙哑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她不禁轻声呼喊出声,仿佛是回应他一样。梦里的李容佩却是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他。这时她只觉得四周场景又猛然飞速的旋转起来。 李容佩蜷缩起身子紧紧抱着头,那整场梦都压抑着,窒息感紧紧压迫着李容佩稀薄的神经。 “不要”李容佩口中喃喃出声,为什么?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她死了还肯不放过她?心中仿佛一阵踏空感袭来,她抵着床柱子,猛的吸了一口凉气,如鱼得水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李容佩缓了会儿神,望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还有她盖着薄厚适中的被子,这里是李容佩眼眶红了红。 这是她少时的依恋,是她长大后魂牵梦绕的故里,是她想带着长兄回来的家啊。天水郡。 李容佩环顾简陋的小房内,只能用一个家徒四壁来形容,这房内唯一的家具就是个破旧还掉了几块皮的箱子与一把李母搬来的椅子。 她还依稀记得那箱子里面装着三两件素净的衣物以及她儿时那几个零星玩物,她眸色涣散着,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难道世间真有重生这般奇事不成? 太阳穴‘突突突’的痛感让她回神,她柔软的小手捂着阵阵刺痛的头,那一刻,她仿佛看客般将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一遍,包括少时最痛苦的事。 最清晰的无非是那场战乱,她在那场战乱后忘了许多事,如今丧失亲人的痛苦如潮水般再次袭上心头,心口痛的令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她浑身颤栗的抱着自己蜷缩在床头,脑海中的记忆却是仿佛生怕她再忘了,连细枝末节都要一遍遍的让她看清楚。 此时记忆犹新的是,当年战乱时,她才十三岁豆蔻年华,李祈然也不过是及冠之年,届时他正要进京科考,身侧放着打点好的行礼。 李容佩坐在柜台后的凳子上,神情认真、一丝不苟的翻看着账本,那时虽说才十三岁,但她是识字的。 从她姐弟二人七岁时李祈然便将从学堂学来的一一教给二人,渐渐的李容佩年岁大了些,便也经常给自家爹娘看看铺子、算算账本,李容锦则是上了学堂。 这倒不是李父李母没提过让她也去学堂,只是一个要读书就要出银两,两个便是两倍了,再加上她怕是夫妻二人会被压垮的。 玉佩 李佑江夫妻二人见劝她无果,也没再强求,只是李祈然、李容锦二人归家时,总会给她带书看,渐渐的她所识不输二人,前世李祈然曾说,若是大徽许女子为官,那他家小妹绝对是上乘。 她与李祈然在镇上的酒铺子里帮忙看着,李父趁着快正午了铺子里酒客少,他连忙往家赶,将李母给李祈然做的干粮等物拿来,只是他出了这个门,不料竟是阴阳两隔。 就在她对完最后一页时,门外一阵骚乱,她有些疑惑的勾了勾脑袋望去,以为又是那个地痞流氓挑事了。 却不料,几个满脸是血的百姓从酒铺子门前过去,在李容佩被吓得没反应过来时,李祈然反应敏捷,抱起她就往外冲。 李容佩随着头的阵阵刺痛,一阵阵窒息感也跟随而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是要将她砸晕才好。 那时她被李祈然抱着,护在怀里,她紧紧搂着李祈然的脖颈,跟着人流拼了命的跑,她呆呆的望着身后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倒在地上,血染红了街上的地砖,那些身后体力不支被追上的人,缨枪、长刀无情的贯穿他们的胸膛。 李容佩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有的被马踩死,有的被刀剑砍死,血喷洒在她稚嫩的面庞。 忽然,刀光微闪,一柄长刀朝二人袭来,那刀上的血迹晃的李容佩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 只是在晕过去前,模糊不清的眼前,那一抹红色身影闪了过来,少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李容佩” 随后是剑刃碰撞声,那红衣少年轻松的挑开了刺过来的一刀,她不知道二人是怎么逃脱的,只是在待战事安定下来后,她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她这稀薄的命。 … 醒来时两人已经跟着难民走了好久,那时她一心只想着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不比什么都好? 天如人愿,他们真的活下去了。她从那年开始,四处寻活做,起初那些老板见她年纪太小、还是个女娃大多不敢要她,但听她说是什么活的做得,少部分人便妥协了。 那几年间,也有些个风流纨绔说什么‘只要跟着爷,保她一辈子吃穿不愁,’李祈然为了保护自家小阿妹,曾被打的奄奄一息。 那时她一袭补丁粗布衣衫,手中攥着零星几颗碎银,那药馆的小厮嫌恶的将她一遍遍赶出去,过路的人看着笑的欢快。 她狠狠跌倒在地,那一瞬间仿佛得了癔症,她甚至看不清周围是谁丑恶的嘴脸说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一只柔夷轻柔将她拉了起来,李容佩艰难的掀开眼帘,少女一袭粗衣,却难掩周身不凡的气度。 她身侧还跟了个少年,那少年腰间挂着冷剑,抱着胳膊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不禁让那时年纪尚小的李容佩有些怕。 赵笙帮她买了药,又给她一袋银子,那时的她无论怎样都是温柔似水,虽说眸底深处透着看不懂的思绪,却丝毫没有日后的冷艳。 “小姑娘,这药你且拿好。” 赵笙说完便转身心情甚好的模样,那少年也跟着她走出了老远,隐隐还能听到二人的交谈声,那少年狐疑的问道: “阿笙,你管这闲事作甚?” “宋清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怎么叫闲事呢?这是本本姑娘应该做的!” 那日的李容佩攥紧了手中的钱袋子,自那时起,她越发觉得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办。千金抵情意。 从今往后,银子就是她的保命符! 李祈然也并不止是第一次苦口婆心的劝她,他又不是残废了,还不至于让她一个姑娘养着,他也可以寻活做,抄抄书、做教书先生又不是不可。他家小妹才十三四岁,就该喜乐无忧的活着。 可她一心为了让自家长兄出人头地,考取功名,从未听过。在李祁然说她时,她啊,总是一把将自家长兄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的劝。 “长兄若是不想让我受累,那便安心念书就是,其他的都有我呢。” 那些年,她吃尽了苦头,后来,她也享尽了福气,她熬出头了,三年一科举,李祈然二十三岁时高中状元,她也十六岁了,自古女人十五为笄,但还有个规矩。 未有婚约者,二十为笄。 那时府内的小丫鬟们嘴甜的很,都常常念叨她,自家小姐每日起早贪黑,受了这么多的苦,日后福气定然是大着呢,怎奈何却是世事难料。 她忘了的那些陈年旧事前世她不过问李祈然,毕竟痛苦的事能忘了,自然是好的,如今倒是全想起来了,都说往事暗沉不可追,原来竟是这样的道理。 如烟随风过,何必再追寻?往事暗沉成追忆,相忘何必再相顾。 记忆回笼,她面上早已挂满了泪痕,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很久以前的记忆,那时还没有战乱。 她阿娘温柔的俯身给年仅七岁的姐弟二人戴上一对镂空玉佩,还嘱咐她二人这玉佩是保命符。 小字 当晚她二人睡觉前还在小声聊这玉佩,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这串红绳玉佩比李容锦的多了个小钥匙。 藏在玉佩后面,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她还记得自己的箱子里似乎有一个木匣子。那时娘亲次次告诫着或是双十那年打开,或是一辈子不要动它。前世战乱时她都不曾回家。 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只是阴雨连绵这抹亮光还是被压了下去。 李容佩捏紧被角,如果这是真的,那木匣子定然还在,想到这里她打算去看看,奈何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她重新躺了回去。 只听那老夫人怨气冲天的声音穿透柴门,溢了进来: “养了这样个赔钱货可真真是麻烦!” 门外那老妇人怨毒的声音再次勾起了李容佩的回忆,是她阿奶。她自小便知道阿奶对她怨言颇深,前世少时若不是有李父李母护着,那她定然是要对李容佩非打即骂。 “娘,幼幼是儿媳的女儿啊,您怎么能说这话啊?哪怕再不满” 温柔坚定的声音一字不落的钻入李容佩的耳朵,她不禁鼻子酸涩,这是她阿娘林扶意,李容佩有个小字--幼池,自从战乱后就没人再喊这个字了。 她也好奇,自家一个破落户是怎么凑出这么文雅的小字,后来林扶意才含糊不清的解释,才得知自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一朝没落,才是如今的李家。容不得她多想,门外又传来了那老妇人恶狠狠的指桑骂槐: “女儿?女儿可不就是赔钱货?!” “幼幼好歹是您孙儿!”林娘的声音高了许多,却还是压着声音,生怕惊醒了屋内的人儿,说道。 “呵孙儿?我老婆子可就只有阿祈、阿锦两个孙儿,” 这怨毒的语气让李容佩眸中闪过寒意,十岁时,那年渐渐入冬,她得了风寒,小孩子身体本来就娇弱。 那时再加上那时李佑江夫妻二人忙,李张氏便以费银子三字拖着她的病,等到病情严重的晕倒时,李祈然刚好自书斋归家。 李祈然连忙抱着她去求医,一来二去便耗了家里不少银子,自那日起李老婆子对她的态度更是嫌恶,成天拿她当丫鬟一般使唤。 “林娘,待这赔钱货好了便将她卖了。”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娘,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等着读书!我的阿祈、阿锦若中了状元你可要沾不少光。” 门外老妇人说着,还高傲的昂着头‘俯视’林扶意,似乎是李祈然、李容锦出息了,她真也能沾不少光。 “那死丫头耗了家里那么多钱,总是要还回来!” 林扶意攥了下手,却还是松开了。 “赔钱货不如早些卖了,更何况她又不是”后面的话那老妇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听林扶意强压着声音里的怒意,道。 “娘若是哪里对幼幼不喜,待相公回来时,自会定夺,又何必同儿媳争执是非?”紧接着便是林扶意推门的声音与那老妇人气急败坏的吼声。 “呸!不知好歹!” 李容佩连忙躺好闭上眼,那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紧接着是拉动椅子的声音,林娘将碗放到上面,做到床边温声细语的唤她: “幼幼?快醒醒,将药喝了就不难受了啊。” 李容佩装模做样的睁开眼,似是睡眼惺忪却难掩眸底的一抹精亮,李容佩抬了抬眼眸,入目的便是一身蓝衣素衫的林娘。 此时林娘正微微垂首看着她,李容佩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她看出来了端倪,林娘温软的面上浮现愧疚之色,也是啊,毕竟这房顶几片瓦定然是盖不住声音的。 “阿娘” 她的声音软糯又沙哑,还莫名带着一丝哭腔,林娘拂了拂她的额头没有几天前的灼烫,她顿时松了口气。道。 “不烫了,幼幼可有好些了。” “娘…”李容佩喉中似是堵了块什么一样,哽咽着,自从天水郡遭遇战乱,她们母女已经有近十载未曾相见了。 “乖不怕,只要爹娘在一日,就无人敢幼幼。”林娘以为她是听得了李张氏那些恶毒的话语,连忙拉着她的小手温言安慰。 “嗯”李容佩看着林娘丝毫不敢移开视线,且先不管是真是假,她只想和阿娘多多待一会儿,哪怕就一刻钟也好。 “来喝药。”林娘将她幼小的身躯扶起,端起还算温热的药喂她,“都不烫了。” 李容佩喝了一口,顿时苦的皱起眉来,林娘赶忙给她塞了块糖让她含在嘴里,口中一半苦涩一半甘甜,可这些苦,连她那些年经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 雨过天晴,药碗见底,林娘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夸奖,道:“我们幼幼真棒。” 说完她端着碗勺刚要起身却被李容佩拉住了衣角,只听她那可怜巴巴的声音又响起来:“阿娘” 书信 “幼幼哪里还不舒服吗?”林娘坐了回去,李容佩连忙扑到她怀里,她不奢求太多,只想阿娘能多陪陪她就好了。 “阿娘,女儿好想您啊。”李容佩在她怀里,眼中的泪光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李容佩悄悄蹭掉了泪水。 “幼幼怎的了?可是你阿奶又偷偷瞎讲了什么?”林娘摸着她柔顺的青丝温声问道,不知为何,林娘越是温柔,李容佩的眼泪越是藏不住。 明明两世加起来都有三十岁了,此时在自家阿娘面前却是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她没说什么。”李容佩哭着,说出口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打湿了林娘肩头的粗布衣衫。 “我就是、就是好想好想阿娘啊!”李容佩抱着林娘哭的小肩膀抖啊抖,停不下来,只觉得在这一刻,有万千苦难对着自家阿娘诉也诉不完。 “阿娘,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可以少吃点的,让我留下好不好?”李容佩抓着林娘的衣裳,语气里满是祈求。 林扶意一时间被她哭的愣住了,听着她那满是祈求的话语只觉得心脏都揪成了一团,林扶意连忙给她拍拍背顺顺气,轻柔的哄道:“幼幼乖啊,阿娘怎么会不要幼幼呢?” “可是阿娘,幼幼明明好久好久都没见过您了。”李容佩哭的眼眶红红的,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可怜又无助。 林扶意捧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满目心疼,边给她擦眼泪边说。“怎么会?阿娘会一直陪着幼幼的。”说着她笑起来,“阿娘可还没见过幼幼长大是什么样呢。” 林扶意点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尖,“阿娘还不知道幼幼长大了是不是个小美人儿呢?嗯?” 李容佩红着眼哭的泪水又打湿了衿被,林扶意看的直心疼,抱在怀里,轻轻晃着,轻声哄着, “幼幼乖,幼幼可是娘的心头宝,怎会不要幼幼呢”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渐渐平稳了下来,林扶意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无论我们幼幼长多大,阿娘都会陪着幼幼的,娘的幼幼怎会没人要呢。” 说着她扶着李容佩的小肩膀将她的身体轻轻推开,看着小姑娘哭的微肿的眼睛轻声道, “好啦,估摸着你阿爹也快回来了,阿娘要去做饭了,乖,幼幼先睡会啊,睡一会儿就好了。” “好!”李容佩点点头,目光却丝毫不肯移开,林扶意将她的泪痕抹尽就端着碗出去了,直到木门关上,李容佩才收回目光。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一般,急忙掀起被子赤着脚下了床,起先还有些不适应,颇有些步履瞒珊的走到木箱前。 李容佩眸色深沉,小手紧了又紧,她不想等到及笄了,也不愿意等那么久,阿娘说这玉佩是保命的,那那个木匣子呢? 她打开木箱,将衣物都放到地上,箱底有她幼时的物件,一小堆玩具,还有一块靛青色的布,乍一看很平常,但细看似乎是锦缎。 她拿开那块布,一个紫檀木匣子便漏在眼前,紫檀木李容佩眸色沉了沉,她如今的灵魂不是那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这紫檀木可谓是寸檀寸金。 前世,只有帝京城那些大官大富人家才会有,如今却能在一个破落户家里见着,就算李家曾是没落的大族,这种东西也早该典当了。 她将那紫檀匣子抱出来,有些重,里面哗啦啦的轻响着,李容佩将匣子放到地上,还上了锁?! 李容佩似是想起什么,摸向脖颈间,将脖颈间的红绳拉了出来,上面挂着那个不起眼的钥匙。 她将信将疑的打开木匣子,神情恍惚了一瞬,匣子里有着不属于一个早已没落了两代的破落户该有的贵重物件: 几只发笄、玉簪、金钗,还有泠泠作响的步摇、梳篦,几只上等玉镯,玉质长命锁、金制长命锁。 她随手拿起一个长命锁,那锁的背面刻着一个‘锦’字,她呼吸一重,又拿起另一个玉质的,另一个上面果然刻着一个‘佩’字。 李容佩只觉得跳动的心变得缓慢了,浑身流淌的血液似乎僵了一瞬,她将那长命锁放了回去,被一支银簪吸引了注意。 她又拿起了那支有些格格不入的单股步摇。 那步摇上是几小朵桂花,通体白色纯洁而无瑕,简约精炼下面坠着两簇小珍珠,呈水滴状,晃一下就如同铃铛一样,‘泠泠’作响,如同一曲好听的歌谣。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擦着自己的泪,小手紧紧攥着心口前的衣服,却不知为何心会这般刺痛。 她打开隔匣,里面静静的躺着两封泛黄的书信,她挨个拿起来,上面都写着字,娟秀又带着锋芒,写的人似是很着急,字迹有些凌乱,上面还有几滴血迹。 第一封: “吾儿亲启。” 第二封: “吾夫容陵。” 沉香 李容佩仿佛被五雷轰顶般愣住了,这个字迹一点可都不像林扶意的字迹,林扶意识字,也会写字,但绝不是这种锋芒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字迹。 这个字迹一点可都不像林扶意的字迹,难道她是捡来的不成?若真如此,也难怪阿奶厌恶她。 往日李祈然去书斋不在时林扶意得了空也会来教她读书识字,林扶意的字体娟秀却是总透着几分不经意间的柔和。 她拿起那封信,手放到了信口,却怎么也不敢打开,她只觉得脑子好乱啊,家里有这么多值钱的物件,单单变卖一件都足够李家安稳的过半辈子了,还有这封信 她拿着书信的手木讷的放下,只见那隔匣里还有一张纸条,她拿了起来,仍旧是那锋芒微敛的字迹: 如有难,寻沉香楼,自会庇护吾儿。 沉香楼?像是那镇上最有名的花楼,坐落于繁华地段的苏江岸,因一句而出名: 千灯齐燃,佳人有约。 这人若是自己的生母,她又为何会与花楼有关系? 疑云重重,她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门外响起脚步声,李容佩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塞到箱子里,胡乱抹了把泪水,又把衣服扔了进去,单单拿起一件衣服,做出要穿衣服出去的样子。 “幼幼。” 林扶意推门进来,李容佩刚好拿着一件淡紫色长裙,万千青丝垂落于地,小脚挨着冰凉又粗糙的木板上,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自知。 “怎么连鞋袜都不穿就下来了?” 林扶意走过去摸了摸她柔软的的青丝,见她眼眶红红的,无奈又心疼的问道,“幼幼怎么又哭了?嗯?” “我才没哭。”说着,李容佩将头微微扭了过去,微红的眼眶中却是不争气的又有了点点闪烁的泪花。 林扶意轻柔的将她的脸转了过来,笑着给她擦要落下来的泪花,语气里满是怜惜,“好好好,娘的幼幼最是爱笑了,怎么会哭呢?” 李容佩看着眼前满目慈爱的林扶意,脑海中大团大团的疑云,明明到了嘴边要问出口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该问什么呢? 家中既然有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何不变卖了呢? 这个木匣子里的东西从何而来? 这一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可这些到了嘴边要问出口的话语,却莫名全都化作了一句饱含委屈的哽咽,她还是下不去狠心。 “阿娘” 林扶意顿时心疼起来连忙将她拥在怀里,带着细细薄茧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李容佩单薄的背,她的眸光扫过了那个木箱。 箱子里几件衣衫散乱着,一件单薄透着纱裙的衣物下是那紫檀木匣子的一角,林扶意的眸光不禁闪了闪,抱着她哄的语气却还是柔和至极。 “幼幼乖,阿娘一直都在啊。” “嗯…” 李容佩此时心口堵的难受,眼眶酸疼,眼泪却再也落不下来了,她心中有些心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声细语的应着。 “乖幼幼,饿不饿?你阿爹自镇上回来了,还买了只鸡,阿娘炖了汤,可香了。” 林扶意轻轻推开她的小肩膀,李容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李容佩这时才发现,林扶意看向她的目光,有时好似是在透过她看着一位故人,李容佩愣了愣。 “幼幼乖啊,好好调养身体就是,其他的有阿爹阿娘在呢。” 她回过神来,用衣袖乱抹了把泪水,林扶意抱起她朝床边走去,轻柔的将她抱到床上,拉着她纤细的脚踝给她将那紫色的绣鞋穿上,又将她方才慌乱间翻出来的衣服拿了过来。 林扶意俯下身子,十几年的岁月仿佛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在李容佩的记忆里,自家阿爹阿娘好像一直都很忙。 从她姐弟二人记事起,他夫妻二人总会不定时的去铺子,也常常去行生意,陪伴二人最多的就是李祈然了。 年幼时她二人也问过李祈然为何阿爹阿娘会常常不沾家,李祈然总是以酒铺子忙而敷衍道,她如今倒是越发疑惑了起来,按照二人这么勤快的话,这日子又怎会过得这么苦呢? 不等她想完,脑袋被林扶意弹了下,她抬头只见林扶意正笑意连连的看着她,轻柔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安: “快些穿好衣裳,不然小阿锦可要吃完了。” “好。” 李容佩将思绪抛之脑后,脸上这才漏出了笑意,她的声音里天生带着些许甜糯的,稍稍放缓拉长尾音就好似是撒娇的奶猫。 林扶意出了门,轻轻将门掩住,她抬头看着天上那皎洁的月光,月辉打在她面上,姣好的面容也透了几分憔悴,她终究是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就像当年您心中说的一样,她的命本该如此,躲不掉的。 —————————— 翻版即将上线。 阿弟 李容佩坐在床边调整好了几近破碎的情绪,将自己收拾妥帖才起身。她回眸望着铜镜内那稚嫩的脸庞,只觉得一阵恍惚,明眸皓齿,眉如弯月,唇如朱砂,杏眸氤氲,眼角一颗泪痣点缀。 此时她一袭青莲长裙气质温婉贤淑,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真真是好一个‘静女其姝’的小美人儿啊。 李容佩如今才十岁,豆蔻年华,虽说面上还未长开些许,却早已有了倾城之姿,这般美人可不似是这偏乡僻壤该有的。 若非是李佑江夫妻二人生的也不差,否则有一个这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儿定要引得那街坊邻里非议,或许还要被抓去做小老婆的风险,可见夫妻二人将她保护的很好。 将事儿都往心里藏了藏,灶屋里的李容锦见自家姐姐来了忙呼哧呼哧的朝他跑去,口中还奶声奶气的说, “阿姊阿姊,你怎么才来呀?可还是不舒服?” 李容锦字玉秋,与李容佩是双生子。 此时这小家伙嘴角还沾着颗米粒,李容佩帮他擦了擦,略显苍白的小脸挤出笑意来:“没有,阿姊好多了,只是有事耽误了,这才来,阿锦快去吃饭。” “好。”李容锦拉着她的手跑过去,抓起盘子里的一只野鸡腿拿给她,“这是爹昨个儿在镇上买的,阿爹说了是要给阿姊补补,阿姊快趁热吃。” 李老婆子见着了立马就急了眼,拉着李容锦拿着鸡腿的手,警惕的看着李容佩:“阿锦!这是给你烧的,你给她个赔干嘛?” 李佑江筷子往碗上猛的一蓬,吓得李张氏浑身一震,欲要发作,只听李佑江硬朗的语气响起,无奈前头有句‘孝为先’ “娘,这鸡本就是特地买的,特别是二丫头,生了大病这才让林娘炖的。”李容佩听见这熟悉的称呼,不禁红了眼眶, 李张氏的脸挤出褶子来,她还怕这唯一的儿子万一在生了气,弃她于不顾。“儿啊,我老婆子是为了咱们阿锦好,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容锦打断,一脸不悦掐着腰,奶声奶气的喊着:“阿奶不好!” 林娘赶忙拉他,示意不可这般对长辈,哪怕她婆媳矛盾积怨已久,也不能拉扯坏了孩子不是? “哎呦,宝贝金疙瘩,阿奶哪里做的不好啊?”老太太格外疼孙子,见李容锦不高兴便也不敢再多说。 “阿奶方才想说阿姊是赔钱货,阿奶每次说阿锦都听见了!”小容锦奶凶奶凶地说道,“阿姊才不是赔钱货,是阿锦最好的姐姐!” 老太太一怔,瞪向李容佩,李容佩心底一寒,眸子移开,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阿锦乖,吃饭啊。” 李容佩赶忙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小嘴巴。李容锦自幼便是个安生的主,饭都喂到嘴边了,他便埋头吃起来,小腮帮子鼓囊囊的。 小孩子啊,就是好,李容锦是实打实的孩童,可惜李容佩不是。李容锦眉眼间与李容佩有九成像,前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子吗? 或许前世十岁的李容佩猜不到,但今生还不至于猜不到。如若真是因为自己并非李家女儿,按李张氏爱闹的性子街坊邻里早知道了。 月色渐浓,秋风吹几许。 李容佩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啊。心口躺着的玉佩和李容锦脖颈间的玉佩是一对的,此时冰冰凉凉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个缝儿来,李容锦勾了勾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的跑了进来,是李容锦。 “阿姊快趁热补补!”李容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补什么? 他爬到床上,李容佩忙起身扶他。李容锦油乎乎的小手里抓着一只鸡腿递到她眼前,未曾长开的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 “阿姊,吃!” “小锦,这是” “吃饭时阿姊都没碰,弟弟趁着阿娘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便把剩下的一只鸡腿拿来了。”李容锦说着,又要将鸡腿往李容佩嘴里塞,李容佩急忙抓住他的小手。 “阿姊的小锦最好了,”李容佩伸手摸了摸李容锦的脑袋,笑着:“小锦长身体呢,自己吃就好了。” “不行啊,阿姊生病了要好好补补,要长命百岁的。”李容锦仰着头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道,“阿爹说,男子汉就该保护女人,所以阿姊得好好养病,这样小锦才能保护阿姊。” 李容佩闻言鼻子一酸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十岁孩童说出口的话,都要比六旬老人说出的话还要暖人心。她道:“好,阿姊好好吃饭要长命百岁的,我们小锦最好了。” 小家伙天真的模样逗乐了李容佩,李容佩低头咬住鸡腿轻轻撕下,顿时肉味在舌尖扩散开来,她眼中的泪在瞬间兜不住了,顿时落了下来。 “阿姊哭了,是鸡腿凉了不好吃了吗?” 反常 小家伙见着自家阿姊哭了慌了神,李容佩平日里怎么受委屈了都是咬着牙也要笑出来,还时常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会丢人。 这时却是哭的李容锦都差点不认得她的,李容锦拉着衣袖给她擦眼泪,一双大眼睛带着无措。 “没有,阿姊只是太开心了。”肉哪怕是凉的心也是热的啊。 “那阿姊要多吃点,这样锦儿就不用担心阿姊饿肚子了。” 李容锦看着李容佩吃光后安下心来,李容佩拿了帕子帮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小容锦抱住她撒娇, “阿姊,锦儿要跟姊姊一起睡好不好?” 李容佩愣了愣随即笑着捏他的小脸笑着说道:“阿锦不是有床?还与阿姊一般大,同阿姊睡?” “不可以吗?”李容锦晃了晃她纤细的胳膊,声音特地压的可怜了些。 “你不怕邻家的惜木姐姐笑话?”李容佩笑着打趣着自家小阿弟。虽说十岁又不是不能睡,但这小家伙很是要面子,还是第一次提出这要求。 “阿姊”李容锦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真真是男孩子撒起娇来亲姐也抵挡不住啊,虽然邻家惜木姐姐会笑话,但、自家阿姊最重要。 其实他就只是单纯的担心自家阿姊万一再生病了还没人知道,学堂是在镇上,离得远两日一归,起先他还疑惑平日里都是阿姊送饭,怎么突然换成那他阿奶了。 等他再一次归家时,恰好与李祁然同一日,前脚进门后脚就见自家长兄着急忙慌的抱着李容佩跑了出去。 “可以。”李容佩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终究是妥协了,李容锦高兴的眼里压不住光,李容佩无奈的弹了下他的脑瓜:“你啊你,你就逞着会撒娇耍赖了。” 李容佩将他的被子也抱来,铺了两个被窝,挨着这软糯糯的小孩子,只觉得好久没感到这么安心了,李容锦软乎乎的声音传来: “阿姊早点歇息。” 往后几天里他都与先生告假一日一回家,李容锦夜里就赖在她床上了,口口声声说阿姊什么时候药没喝完,他就坚决不自己睡。 一天两贴药,总是会喝完的,这小家伙也诚实守信,只是每次归家后或者是李容佩每次给他送饭时,第一件事就是先探探李容佩的额头,生怕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李容佩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原来被人惦记着的感觉这么好啊。 好景不长,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李父李母便收拾着东西似是要出远门,林扶意将李容佩叫到身前,俯身摸她的小脑袋: “幼幼乖,这几日酒铺子太忙了,你阿爹顾及不过来,你长兄、阿弟今日大抵申时便归家了,你们在家乖乖的等好不好?” “阿爹阿娘要注意休息啊。”李容佩眉眼间透着担忧,两条黛眉微蹙。 “好。”林扶意叮嘱完李容佩后就与李佑江坐上了牛车,这几日里李张氏的女儿李袷倒是来了,还带了她那嗜赌如命的丈夫陈求贵。 这些年里,若非她丈夫成日里嗜赌如命,还时不时来李容佩家里捞钱,否则家里头也不至于夫妻二人两头跑还这么难挨。 李袷坐在堂屋里,身后跟着矮小浑身黢黑的陈求贵,她嫌恶的看着屋内忙来忙去的李容佩。 李袷生的浓色吊梢眉、细长斜角眼,脸颊上还有一颗豆大的痣,若是无人认识的话,这放在外人眼中,任谁都想不到她与李佑江是亲兄妹,李佑江虽说不是那俊逸无双,却也是李家村人人艳羡俏郎君。 此时她正与那满脸脓疮、七岁孩童见了都能吓哭的上门女婿小声嘀咕着:“求贵,将这赔钱货拉到镇上去卖了,换的钱你去还债多好啊?反正阿娘早看这死丫头不顺眼了。” “可是大哥他不是在镇上吗?”陈求贵声音瓮声瓮气的,怎能单用一个‘难听’二字来形容。李袷恨铁不成钢般拍他的头,声音不自觉的高了些。 “你傻啊,大哥他的铺子离烟花柳巷那些地方远,你把这赔钱货拉到那儿不就好了?届时哪怕大哥他们回来了,也得看在赎金的份上放弃她。” “也是啊”陈求贵挠了挠他干草般的头发道。 李袷将那一袭青衣素裹长衫的李容佩叫到身前,眸底闪过嫉妒与恨意,凭什么这浪蹄子单单是站在这就这么美?随后眸中又闪过释然。 呵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日后不还是要在那些个糟老头子身下叫唤?想着,李袷得意的开了腔。 “喂!你,李容佩,你随他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 “你怎么不跟他去?”李容佩走了过来,双手交叠于腹前,礼仪不差分毫,若是能忽略了眸底的冷意就好了。 李容佩警惕的看着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且看她想做什么? “哎呦~我这前些日子里啊,干活儿时不小心将脚给扭了,走不得远路的啊。”李袷装模作样的翘起兰花指捂了捂头。李容佩不禁心中暗暗发笑,脚扭了你倒是捂脚啊。 安生 “这不是有牛车吗?”李容佩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一袭绿衣又魁梧的女人,那眸光盯的李袷只觉得后背发凉。 “呃这大夫说了颠簸会加重的,”李袷心虚了起来,说出口的语气变了变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周家村离李家村可不近,真的扭伤了每日还能这般欢脱?不过若他们想对她做些什么,这门敞开着她还能跑不了不成? “我若不去呢?” 李袷朝陈求贵使了个眼色,陈求贵跛着脚一脚踹了过来,李容佩侧身躲开,陈求贵另一只脚落了病根,一个不稳脸朝地就栽了下去。 “求贵?!” ‘咚’的一声惊的李袷连忙去扶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的陈求贵,因为陈求贵太重了几下都没扶起来,扶不起来气的她口中满是对着李容佩不停的谩骂。 “你这小贱种是想造反吗?” “谁想造反,还看不出来?”李容佩风轻云淡的反驳,“你一个外嫁姑姑,管的着吗?” 李袷看着她的样子,直恨的牙痒痒,陈求贵从地上站起来,鼻子流了血,口中阵阵有词,“贱蹄子,今日本大爷定要将你卖了!” 李容佩刚要跑到门前,奈何李张氏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拐杖敲着地,‘咚咚’作响,她转过身,‘哐当’一声将她的生机关上了,李容佩眸中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不、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朝门跑去,焦急的拨动着门栓,还差一点,手臂传来木棍击打的刺痛,疼的她只觉得胳膊要断了,手却丝毫不肯松,差一点了,等出去了,那么多邻里街坊,他们还没到不要脸的程度闹那么大。 李张氏见她这么倔强手中拐杖一转朝她的腿狠狠打去,李容佩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关节处疼的她站不起来。 “求贵,将这犟骨头绑住,”李张氏说着将松动的门栓紧紧扣住,“她是个外嫁姑姑管不到你,我老婆子还管不到吗!!” 陈求贵趁着她疼的站不起来之际,将她一脚踹翻在地,李容佩下意识捏住身前的玉佩。 下一刻,她重重的磕在了门上,又跌到地上,青丝散开几缕,额头肿起了一个包来,她扒着墙角想要站起来,但这一屋的人既然让她跌倒,就没想过要让她站起来。 陈求贵还愤愤不平的使着劲儿补了两脚,李容佩只觉得后背生疼,这力度起码是要乌青的样子,他拽起李容佩的头发。 “你躲啊?你不是很会躲吗?” 此时李容佩被打的只觉得头晕了起来,李张氏坐到主位,从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仿佛屋内被打的人不姓李一般。 陈求贵拖着满身伤的李容佩走出屋子,拉着她的头发让她站起来,他开了门找了牛车去镇上,刚上车时,那拉车的老人回头就见着额头渗血的李容佩,还疑惑的问道, “是小佩啊?这是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 陈求贵的手狠狠在她胳膊上掐了下,力度大的能用指甲掐掉一块肉的程度,疼的李容佩声音里染上了哭腔,还是不要连累他人了。 “刘爷爷,这是不小心磕到了。” “呦~那可得赶紧去看看啊,”说着他缕了下胡子说,“女娃娃脸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可惜爷爷也没带伤药。” 这一路颠簸得很,李容佩猛然间竟倒还有些不大适应,她惊觉,这人啊,还真是食了甜的就不想再食苦的,心可真真是奇怪啊。 到了地方,刘成根捋着胡子和蔼的提醒她道,“丫头啊,这天似是要下雨喽,你可快些回来啊。” 说罢刘成根驾着车又回去了。见人走远了,陈求贵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她手腕粗的绳子,将她的手腕狠狠勒住绑了起来。 李容佩躲开他那伸过来黢黑的手,嫌恶的呵斥:“滚开!!” ‘啪’一声脆响,他毫不犹豫的力度足足使李容佩左半边脸微微肿起来,耳中有些嗡鸣,陈求贵那招人嫌的声音还在吼着。“呸!死娘们!屁话真多,再说一句老子弄死你!” 陈求贵拽着她飘动的头发拽过来,李容佩只觉得头皮要掉了,陈求贵恶狠狠的勒紧绳子,要不是李袷非交代要她干净的出去,她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陈求贵在她身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李容佩用舌尖轻轻抵了抵发麻的脸好得很,证据算是有了。 她面上脸色苍白,眼中被疼痛刺激的蓄满了泪水,用力挣扎着,眸中满是冷意,惊的陈求贵愣了一瞬,随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打她: “给你脸了?敢瞪老子?!” ‘啪!’又是一巴掌落了下来,李容佩此时青丝散乱,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嘴角渐渐渗出了血迹,在家中时她就被打的浑身散架一般,如今更是险些栽倒在地上。 “给老子安生点!”说着陈求贵随便找了根草插到李容佩的头上,拽着绳子拉着她朝镇上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癸卯 各位读者们,过年好呀! 《重生之娇养摄政王》这本书,由于刚开始并没有做签约的准备,就是随手发的几章,阿佩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会在一万多字啥剧情也没写出来的时候签约,由于作品雏形未展,写的时候也没有拟大纲,一来二去推脱剧情,先道一句: 很抱歉啦!影响老板们的观看进度了。 《许你忱风里》:这本书近段时间是没有空更新的,当然以后更不更还是得看看情况,林枳、许忱的故事还在继续 《摄政王陛下又作妖了》:这本书当然也没空更新,但故事中的秦渊、李知微的故事也还在继续,望各位稍安 新年愿望:一愿2023年没有疫情,二愿替我们负重前行的大白们也可以吃香香的团圆饭;三愿2023年能学会存稿这件艰巨的任务 今年是兔年,祝各位癸卯兔年,万事如意!愿灯火长明,愿各位佳人在侧,常相伴!万古长明灯火煊! 来几句小寒暄:或许佩佩没有那么好的文笔,没有见过我泱泱华夏的风光无限好,但会努力,新的一年新的我! 谢郎 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姑娘还挺犟,拉都拉不动还真是费力气,陈求贵眼珠转了转,笑的莫名其妙。“幼幼啊,你乖乖的给你找个好人家可行?倒时你去了就是要做官太太的,还要千恩万谢我呢,荣华富贵,可享都享不完。” 李容佩此时无力反驳,但也没办法,手腕渗出血,她木讷的点了点头,陈求贵起身,鄙夷不屑的俯看了她一眼,“早这样不就好了。” 李容佩被他拉着手腕剌的生疼,渐渐的,乌云压顶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风吹过,凉意刺骨。 快走到挨着繁华地段时,李容佩不知何时将手脱出来,朝人多的地方跑,脑海中不断浮现那纸条上的话。 寻沉香楼青楼,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站住!” 陈求贵跛着脚追来,他的腿在两年前赌博被人打断了,还是李张氏求着李佑江掏钱治的。 终于,李容佩还是高看了这幅身体的体力,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只知道那里人很多,胭脂水粉味儿重的很。 她被陈求贵抓住半湿的头发,狠狠的踹到地上,胳膊刮到一块石头,流出来血来,陈求贵啐了她一口,朝她肚子踢了下去,陈求贵口中还叫骂。 “死娘们,谁给你的狗胆子?” 不知何时,周围有人驻足,却都不闻不问,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哄笑一片,陈求贵挂着笑的脸都挤出褶子来。 “哟!这小妞长得不错啊!” “就是不知道身子骨美不美?” “把衣服扒了让爷看看呗!” 一句句污秽的言语一字不拉的钻进她的耳朵,乌云密布的天空上落下来刺骨的雨水,大颗大颗的砸在她身上,仿佛要践踏她最后的尊严。 她紧握住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却浑然不觉,只是冷冷盯着众人。 “呦!这小姑娘眼神这么凶?可别是个会咬人的狗啊?” “怎么会,这丫头可安生了。”陈求贵格外听他们的话将李容佩提了起来,把她那单薄的衣服撕开,这一撕,李容佩来之不易的尊严也被撕碎了。 “若是不安生打一顿就是了。” 有人哄笑着,又有人扔几文钱羞辱二人,口口声声道:“你不是说卖身丧父吗?这钱够跟爷春风一度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沉香坊。一间窗独开,绛衣少年慵懒的支着头,风追着雨扑了他满怀,雨落绵绵,撑着伞的人群中,他却是一眼便看见那个始终屹立不倒的小身影。 轻酌了美酒,勾唇浅笑,楼下声音不断。 他拿起那养在温室里的桃花枝,着实没有三月份开的美艳。 李容佩眼中恨意渐浓,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着落下来,眸色里满是麻木。此时一道意气风发的嗓音传来,未闻其人只见两支被削尖的桃花枝朝陈求贵刺去,后者痛呼倒地。 “谁给尔等的胆子在爷眼皮子底下耍贱!” 一支散落着花瓣的桃花从李容佩肩头擦过了去,飞过去的花香带起来了几缕青丝,李容佩怔住了。 那娇艳的桃花钉在方才口无遮的男人手上,直接穿了过去,娇艳欲滴的桃花染上了几点血滴,那肥胖如猪的男人吼着。“谁?!特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他疼的脸皱都起来,被肉挤的五官本就不清晰,此时简直就是不可描述的样子。众人见了血光都吓坏了,一时间都愣住了,原来那姣美的桃花,也可以是杀人的武器。 看热闹的路人纷纷躲避退开,生怕被殃及池鱼。李容佩离那两个人近,就在鲜血要喷洒到李容佩脸上时,她的眸子却平静下来。 想象中的血腥味儿与黏腻触感并没有袭来,一只手勾住她的衣领将她朝后面拉了过去,李容佩撞到那人怀里,二人均是怔了下,清晰可闻的是,李容佩身后那人身子僵硬着。 “本公子就在这儿,你敢动吗?”清越的少年音入耳,李容佩却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那胖老爷见是他,顿时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不,不敢,小的开玩笑的。”说着他就被下人抬走了。 “你!”陈求贵疼的冷汗淋漓,只觉得这一条好好的腿也要废了,抬头望去,正好撞进了那一双仿佛天生爱笑的黑眸,他却无端被吓得抖三抖,“你们” “来人,给我打!打完了送去官府!” 少年郎嗓音里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仿佛说的是件轻松娱乐的事儿。那人身着一袭暗红水纹圆领衫袍,声音一出,只听楼上下红窗齐齐开。 姑娘们个个勾头搭肩,只为一睹其郎君之风采,见果真是谢家三郎,齐齐欢呼拍手叫好,今日一见,谢家公子果真真是世无双的人物。 几名玄衣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朝陈求贵蜂拥而至对着他那张招人嫌弃的脸狠狠跺去,没有一个肯用手打的。唯恐嫌脏了手。 与期 陈求贵两条胳膊拼了命的护住脸,却挡不住那几对皂靴朝他脸上挨个儿跺去,就算他挡住了他们也有法子让他将手自己移开。 那少年悄悄打量着这丫头的表情,见她丝毫没有心软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李容佩被那个十几岁的绛衣少年护在身后,她刚想抬头,大红色的袖衫长袍就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雨间,她只隐约见到那人身姿修长、墨发飞扬间,一袭绛衣衬得他更带几分风流。 那少年嗓音依旧如故,拉长的尾音无端增添了些缱倦,李容佩却是悄悄红了眼眶。“小丫头,看见没,打蛇打七寸,打人打三分,光哭、可威慑不到他们。” 说着,那少年轻柔的将李容佩手腕上的麻绳解开,随后隔着单薄的衣袖帮她揉了揉手腕活活血,一切做的都很自然,让人有种错觉。 谢忱见她没反应,以为是第一次见了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傻了,俯身展开手中的折扇挡在她眼前,尾音不自觉的拉长些许。 “我说,小姑娘,说句话啊?嗯?” 与那小姑娘对上眸子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颇有几分慌乱的直起身,心道:好生奇怪的丫头。 李容佩却是懵了,这是少时的谢忱,她鼻尖酸涩,真的是他啊,那少年回过神来又是一副纨绔像,他懒懒的将百折扇合上,轻轻撩开李容佩散落的青丝,语气又变的轻佻起来。 “小丫头可有伤着?” 少年见她也不接话,帮她将头发撩到肩后,又将衣服给她披好,拉着她的衣袖走到屋檐下,口中还喋喋不休。 “虽说本公子生得确实比你好看不少,但也不至于一直盯着看?” 李容佩此时脸颊又肿又红还狼狈,着实没有平日里温婉贤淑的模样,那少年摸了摸她被衣服盖着的脑袋,笑得越发妖孽。 李容佩看着他,眼眶中的眼泪打着转,给谢忱吓傻了,他刚才那句话这么伤人自尊吗?他不知所措起来,话语里磕磕绊绊的解释。 “那个我开个玩笑,”谢忱又是给她裹衣服又是慌张的哄着,“你别放心上,你长得也不错的,日后或许长开了就不丑了呢?” 李容佩被他‘哄’的眼泪成功落了下来,她低下头咬着唇,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这是哄人的话吗?自己的脸多疼她还能不知道? 一颗颗落在地上的雨水里溅起水花的泪珠,竟看的谢忱觉得心口直发酸,真是奇了怪啊,只是自己惹哭了还得自己哄,口中却还是坚持不懈的哄着,但他没哄过人啊。 “那个小丫头,你别哭了,”谢忱此时语气莫名带了几分委屈,自己好像没说什么,这是怪自己嘴欠,最终无奈道:“我错了” 李容佩实在是憋不住了想笑,她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她闷声哽咽着抬头看他,满面泪痕,一双杏眸氤氲湿意,带着伤的小手擦着脸说道:“多谢公子搭救。” 谢忱松了口气,心道:吓死爷了,差点以为摊上事儿了。 他嘴角重新扬起笑意,从袖里抽出了只锦帕帮她擦眼泪,胭脂水粉味席卷了李容佩好不容易通了些气的鼻子,不禁让她想躲开,谁的帕子恨不得将整罐胭脂糊上去? “这手帕随手从桌上拿的,你可莫要嫌弃。” 陈求贵撑着胳膊爬起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贵公子哥儿,一脸怒气恨不得手撕了谢忱这厮,声音颤抖着。 “哪来的兔崽子!竟敢坏老子好事?!” 那少年起身将李容佩虚护在怀里,抬眸看着他眉眼微微上扬,风流尽显。“还能站起来?接着打!”说着,他就示意那几人继续,几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祖宗啊!差不多得了,让我爹知道我又逛花楼又要揍我了!”沉香坊内火急火燎的跑出了个白衣小公子,同样俊俏公子世无双,却终是与那绛衣少年相差甚远。 “嗯——行,宋允之,把他送到你舅舅家官府蹲大牢去!” 少年语气慵懒的说着,陈求贵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若去了官府就全完了,再加上他赌的,不得坐个几年牢房啊? “你当我舅舅家大牢是收废人的?先不说这些,谢与期啊,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跳下来啊?真真是吓坏了一屋子美人啊。” 此人正是天水郡宋将军家小公子,性子跳脱,自小跟在祖母身边,宋允闻字允之,十三岁。还有个哥哥,宋清戎。 “爷脑子抽了不行?赶紧把他绑了,碍眼的东西。”谢忱面不改色、心跳不加速的说着自己脑子有病。 “与期兄饶命啊,我爹他知道了会揍我的,你能不能不要来一次苏柳岸就要闹这么大” 仗势 宋允闻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少年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宋允闻乖巧的缝上了嘴巴,连忙吩咐小厮把陈求贵绑起来,李容佩低着混沌的脑袋,心里思绪万千:宿命吗?兜兜转转到头来与之纠缠不休的还是他。 “你就跟宋大人与吴叔父他们说是我抓的,让你送去官府就好了?”谢忱打开折扇给小姑娘挡在面前,不动声色的给她遮住了飘过来的大部分雨水,揶揄的笑着。 “那不还是漏洞百出吗”宋允闻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头,身后连忙有小厮拿着伞跑了出来,给两人撑起来伞,谢忱接了过来,不由自主的伞大部分都偏向了这个小姑娘。 沉香楼上,一袭轻纱的女人好了奇的走到木梯口,往门外望了望,只见那几个纨绔子弟中,那个小姑娘格格不入。 女人无意间望见李容佩手中捏着,漏出来的小玉佩惊了一瞬,只道自己怎么才发现啊,她赶紧上了木梯去找老鸨。 “花妈妈,楼下那小姑娘似乎有主上的信物。” … 老鸨慌忙带着人冲了下去,只见沉香楼外,身着绛色里衫的少年身侧,站着一个勉强到他胸前的小姑娘,只是此时被打的脸颊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渗着丝丝血迹。 “竟有人敢在我沉香坊闹事儿?” 花妈妈朝人群散开的中央望了望,陈求贵此时正被五花大绑着,腿上还流着血,一脸脓疮着实恶心,花妈妈用手帕嫌恶捂了捂鼻子,就是他伤的这姑娘? “来人,将这人打断腿再送去官府!” 跟着花妈妈下来的那一群人拿着胳膊粗的棍子再次朝陈求贵蜂拥而至,毫不留情的一棍棍夯了下去,陈求贵疼的大喊着: “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放开我!” 渐渐的,他的声音变成了求饶,棍子那么粗,谁能受得了?无论如何保命重要,他家里还藏着碎银子呢,他死了碎银子怎么办? “啊!别、别打了!” 陈求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退再退,雨水混着陈求贵身上的腥味以及某种味道,有人已经想将隔夜饭吐出来了,热闹都不看了往家跑。 李容佩看了一眼浓妆艳抹脂粉味比那手帕还重的花妈妈,她又抬头看了看牌匾,沉香楼三个字与那纸条上的字重合,温婉贤淑又锋芒乍现,又转头看了看花妈妈,低头陷入了思考。 嗯这人真的靠谱吗? “哎哟喂~公子啊,可要多谢您抓着了这么个闹事儿的呢~”花妈妈说着就朝谢忱这边凑了过来。 谢忱不动声色的揽着李容佩的肩往后躲了躲,李容佩此时脑袋昏沉的似是下一刻都能晕过去,不由自主的抓紧了盖在头上的衣服。 花妈妈也没嫌尴尬,反倒是看向了一旁的李容佩,看着年幼的她,眉眼间怎么那么像,时隔十载,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人。 “哎呦!怎的伤的这般重啊?”花妈妈朝他们又凑了一步,李容佩皱了皱眉头看向她。 “咳咳!”那身着轻纱的女人咳了一声,以示警告花妈妈那过于热情的举止。 花妈妈看着李容佩那因没有力气而看着有些冷的眼神,格外欣慰,小小姐今年也不过十岁的年纪,这眼中冷意可是丝毫不输主子在世时的气场, 她收敛了情绪又是那‘娇媚动人’的模样儿,道:“这小姑娘伤的这般重,公子不如让她在此养养伤?” 李容佩心中暗暗想着,照常人的思想便是进了青楼,能不能出来还是个事儿,只是那张纸条上写的,许是真能帮她,可是 想着她便抬起头看向谢忱,只见谢忱手持折扇,小幅度的扇着,轻掩着半面,眸色深邃不明,唯有手中拿伞不偏不倚的大半落在李容佩头顶。 “咳咳!”那身着轻纱的女人又咳了一声,花妈妈注意到她,语气里满是疑惑的问道:“秋娘,你是病了?怎的一直咳啊?” 秋娘恨不得冲上去骂她,这娘们怎么突然间脑子不好使了?面上却是‘微笑’着:“妈妈,不如奴家带这姑娘去治伤可好,奴家瞅着姑娘五官端正,养好了后定然极美,届时再寻份差事也好。” 秋娘越说越不对劲,最后磕磕绊绊的解释,却还不如不解释,花妈妈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帮腔道: “是啊,谢公子这,您看” “时辰还早,本公子随她一起进去。”谢忱戏也看够了,拉着她的衣袖走了进去,李容佩也没拒绝,迷迷糊糊的被他拉了进去。 这青楼女子本是去不得的,但这谢公子更是惹不得,花妈妈等人也是默许了,便无人胆敢再阻拦了。 楼内红纱帐暖,美人身姿窈窕,李容佩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见着这场景,谢忱拉着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的表情。 只是疑惑这丫头的脸怎么越来越白了? 前世 莫不是对这环境害怕?谢忱找了找话题,试图让她不紧张,“小丫头,你可有名字啊?”清隽的少年音自头顶响起,将走神许久李容佩唤回,她道: “我姓李,名容” 李容佩声音此时细小的如同蚊声,耳中嗡鸣着,只觉得天地都随之旋转,话未说完,便朝后倒了过去,好晕啊 拽着衣袖的手猛然一紧,谢忱回头就见小姑娘要倒了下去,连忙将她扶住,李容佩只觉得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少年急切的声音。 “丫头?!” “这怎么还真讹我呢?” 谢忱见她面色苍白着急忙慌的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知何时,这姑娘的体温烫的惊人。 “这么烫?” 耳边少年清越的声音远去,李容佩陷入了黑暗中,谢忱慌乱的将她抱起上了楼,一路上引得人人侧目,谢忱似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踢开了一间空房,轻手轻脚的将这姑娘放到软榻上。 “玄七。” “属下在。” 玄衣男子现身于房中,谢忱将毯子给她盖好,语气里带着严肃: “过来。 “公子,这”玄七有些犹豫不决。心中暗想:这姑娘与三公子有关系吗? “过来。”谢忱声音带了些许冷意。 “是。”玄七连忙上前去,总之惹阎王都不能惹自家这看似年纪小的主子。 谢忱掀开毯子一角,隔着衣物将她的手腕拉了出来,又盖了一层手帕,玄七不由心中再次感慨,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自家主子这么紧张,搞得跟这床上躺的是他媳妇儿一样,真真是奇怪。 谢忱转过身。背着他敲了下自己脑门,满脸幽怨:他为何会担心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呢? 此时李容佩梦中,渐渐的,眼前亮起一阵刺眼的白光,李容佩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一间昏暗的暗室,只见那暗室中摆着一口玄玉棺。 李容佩走了过去,那口棺是空的。 ‘轰隆’石门大开。李容佩转过身去,那是谢忱?她的眼眸亮起来,这是前世的谢忱,他身着玄甲怀里抱着个血满衣衫的人儿。 李容佩走上前想伸手触碰,‘谢忱’却从她身前穿了过去,她连忙跟上去,只见他轻轻将怀里的人儿放到玄玉棺上。 “谢忱” ‘谢忱’轻轻拂过‘李容佩’的脸庞,声音格外沙哑,谢忱声音沙哑着喃喃道,整个人万念俱灰。 “小姑娘,你大抵还不知晓我心悦于你” 李容佩上前的脚步顿了下,‘谢忱’还在喃喃自语着。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借月光,念故人。 谢忱眼眸通红,泪滴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李容佩上前想触碰,他却突然消失了,她慌乱了起来: “不要走!” “求你” 现实中,李容佩猛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空白的空间全是她的声音在回响,她渐渐蹲了下去抱着双膝。一种孤独感袭来,紧接着,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某处皇宫内,年轻的帝王坐在御书房内。 李容佩从肘间抬头,顿时心口酸涩,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小阿弟,这不是梦对不对?她的阿锦上一世没死于战乱对不对? 此时,李容锦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他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李氏兄妹,亡。 “长兄、阿姐” 少年声音沙哑:“我推掉了好多事要去大徽见你们,锦儿只是想见你们,哪怕远远一面也好。” “醒醒” 李容佩上前去刚要碰他,却又怕他消失,耳边突兀响起了清隽的少年音。 “丫头” “醒醒” 此时只觉得置身火炉旁一般暖和,她渐渐睁眼,眼前是少年安心下来的笑意。她像是做了个好乱好乱的梦。 刚想出声,喉间干涩刺痛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看向谢忱,眸色疑惑,似是在询问他怎么还在这儿? “想问本公子为何没走?”谢忱轻声问,说着他抬了抬手意思格外明确:你抓着,本公子想走也走不了。 半个时辰前,那老鸨带人来说要给她药浴,他不放心花楼作风,便让人拿了一壶酒边喝边等。待回来时,他刚靠近这姑娘,哪知她直接就抓上来了。 本来他以为她醒了,结果怎么叫也叫不醒,口中还喊着,‘不要丢下我、不要走。’不知为何他的心阵阵钝痛起来,无奈,他只好让人搬了个椅子。 李容佩这才感觉到,连忙松开,房梁上悠哉悠哉躺着的玄七又是一个白眼翻过来,平日里哪个姑娘敢抓,自家主子早就砍下那人的手了,要不然为何那些风尘女子没几个敢靠近他呢。 谢忱手里一阵空虚,倒是有些不适,他将她扶了起来,又给她身后添了个枕头。 “本公子没照顾过别人,哪里不好你且提醒下。”说着他便将药碗端过来。 “公子,我可以”李容佩声音发不出来,用气音说,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本公子乐于助人。”谢忱说着将药勺抵到她嘴边,“喝。” 别怕 迫于这小公子有些‘凶’的眼神,李容佩乖乖的张口,清苦的药席卷而来。谢忱总是等她咽下去了再喂,让她对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没照顾过人产生了疑惑,一碗药下肚后连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对了,你还么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呢?”谢忱将药碗顺手‘扔’到托盘上,脚蹬着椅子,托着下巴,着实有纨绔的风范。 “李容佩。”少女的声音细软甜糯,虽说此时带了几分沙哑,“‘佩芷兼怀玉’的佩。” 李容佩脑袋上还绑着一圈纱布,脸颊还稍稍肿了一点,但光听语调,很难想不到是个多灵动的小美人儿。 “可有小字?”谢忱看着她那温婉清佳的五官,不禁想到幼时随母亲祭拜的那副画,那上面的女人一袭浅蓝长袍,温婉可人,眉宇间透着点点英气。 据他爹告诉他,他的小字就是这位沈姓伯母取的,嗯还有个指腹为婚的小未婚妻呢,但不应该在此,奶奶也常念叨那姑娘是 皇姓,字幼池。 这李姓在大徽可不是皇姓,在大梁、大宛、蛮辽也不是,但若小字也是 “嗯幼池。”李容佩对其他人很设防,独独在他面前却是另一番模样。 幼池啊,谢忱在心头默念了一遍。 “你母亲”谢忱脱口而出。刚说出口就懊恼起来,太直白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唤何名啊?” “林扶意。”李容佩还是乖乖的回答,这小白兔的模样不禁让谢忱起了逗弄之意。 “小丫头,你就不怕我对你居心不良?” “你不会,而且你还不敢。” 李容佩仍旧是笑靥如花,上一世随着李祈然官位高升,接触的前朝旧事也多了些,李祈然也会同她商议,她偶然知晓一部分前朝官员的消息。 比如谢老侯爷为何不许谢家儿郎再为官,这条家规,估计是与大夫人有关。 听闻谢忱三岁丧母、九岁丧父,往后都是二夫人掌管后院,那二夫人可是个狠角色,据说连谢忱这嫡长孙都要退避三舍,他断然不敢私自带个女子回府。 “为何不敢?” “听闻谢家有一家规:未及冠者不得娶妻妾。” “如此你说——本公子若是将你娇养在别苑,谁人又会知晓?”谢忱托着下巴,微勾唇角凑近她,那眼神着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羊羔。 只是不得不说的这一点,谢忱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李容佩笑着,那笑容让少年时的谢忱恍惚了一瞬。眼前那稚嫩的脸庞仿佛变成了个温婉可人的大姑娘。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李容佩怔了怔神,躲在青丝后的耳朵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他。 对视间,二人心中皆是同时移开视线,心中道:错觉\/看错了。 见的第一面而已\/他还不认得我才对。 “对了,方才你昏迷时,那老鸨来过了。” 谢忱率先岔开话题,“那老鸨谁是要等你醒了还要再去泡泡药浴。 “药浴?” 她猛然想起自己晕倒前,衣裳都是湿的,这才注意到衣服换了,低头看着身上穿着桃色古香的衣裳,疑惑的抬眸看向谢忱。。 “这不关我事啊,”谢忱离她远了些,细看还能看见耳朵红了,“定是那老鸨命人换的,你的衣服都淋雨淋湿了,换了也好。” 李容佩面上更疑惑了,自己有说是他换的吗?心中却是,原来当年那说起甜言蜜语不要颜面的谢将军,少时这般纯情啊。 “姑娘可好些了?” 二人各怀心事间,门‘吱呀’一声响起,花妈妈正一步一摇曳的走来,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多谢妈妈。”李容佩道谢,下意识朝她笑,上一世,她能为兄长谋得官位,三分靠她的银子资助,七分靠他的勤奋,倒也不负有心人。 只是生意人,哪有见人不带三分笑的? “姑娘道什么谢啊?”花妈妈一袭月白衣衫,微漏了些锁骨,此时卸了红妆,倒是清雅了些许。 “容姑娘,大夫说要在您醒来后还要再泡药浴,治身上的伤,只是药浴可能会有些痛。” 花妈妈下意识唤了心中的那个姓氏,赶忙看了一眼李容佩,见她神色无异权当她没在意。 只是在给这姑娘换衣裳的时候,抽抽噎噎的小丫鬟说的可真真是令人心疼:无一好处。 谢忱这时笑意收敛了些,眸色勾着冷意的看着花妈妈,道:“花妈妈,人交你手里可要完整的出来,若是出了什么” “怎会啊,”花妈妈急忙打断他,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家小主子供起来还怕温娘不满,“公子放心就是了。” “嗯,”谢忱回身摸了摸她的头“小丫头,你别怕,你不是说要卖身救父吗?” 赢了 “是啊。”李容佩懵懵无措的看着他,下意识接了话茬。 “等过会儿啊,”谢忱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有些无措的眸子,“本公子带你回家可好?” “我”李容佩有些没反应过来,慢着慢着,这、她爹爹还健在呢!!! “谢公子啊,您先回去,奴家让人再给您屋里添几个美人~”明面上抢自家少主,管你是哪家公子。皇帝老儿来了也没用。 “罢了,你且先考虑下就是了。”谢忱见她有些犹豫,摇着扇走了出去,门边的侍女关上了门。 李容佩眸子里得冷静格外渗人,花妈妈额头上竟是渗出汗来,这怎么和林娘说的不一样呢,说好的温婉贤淑、为人随和呢? “姑娘,奴家先让人给您治伤可好?。”花妈妈垂眸,此时少了些在人前的烟火气,倒是能看出来是个佳丽美人。 “嗯、好。”李容佩声音里还带着警惕,没有一丝起伏。 不消片刻,门外走进来两个青衣女子,青九是会医术的,她将药箱放到桌上,回眸看见了李容佩,只觉得眼眶酸涩起来。 像、真像,特别是一双眸子,柔情可似水,眸底却又暗藏杀机。 十年了,自家主上已经走了十年了 她下意识就要跪下行礼,被身侧的青六揽住胳膊,眼神示意她冷静下来,当年主子交代过,如若是少主知晓了,万不可隐瞒,如今少主没问,那她们就不该多嘴。 青九给她备了药浴上前问道:“姑娘,可需要唤几个侍女帮忙?” 李容佩眸子里染上了柔和,“多谢,我自己来便是。”她手又没受伤。 “是,属下告退。”说罢两人就出去了,李容佩将衣物褪下,身上遍是大块大块的淤青,说不疼都是假话。 虽说是涂了药膏,却还是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十岁的身体,细皮嫩肉的摔一下都要疼好久,更何况这呢? 李容佩轻轻碰了下额头上那结了层薄痂的伤口,顿时疼的泪水直流,她缓缓走进浴桶,只觉得浑身伤口都带着丝丝疼痛,实在难挨。 渐渐的,她眉头松了松只觉得身上的疼痛少了许多,她将头也沉了进去,窒息感来临,她却只觉得一阵放松。 推门声响起,她猛的睁开眼从水浮出来,水花微微溅起,清苦味儿的药香席卷着鼻子。 一个大抵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英气又不失细软。 “姑娘,衣服备好了。” “放那里。” 小侍女将衣服放到屏风后,抬眸便看见桶内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小姑娘正在撩水,她连忙低下头,耳尖却是红了红。 “多谢。”只听李容佩软糯的声音响起。 “这是属下该做的。”说完她便退出了屏风,“姑娘可需要属下侍奉穿衣?” 李容佩有些懵,看来这沉香楼,还是很靠的她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了多姿‘妖娆’的花妈妈 花妈妈姿色上乘,首先她得不那么造作,毕竟浓妆艳抹时的花妈妈,站在那里一整个就是: ‘官人~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不必了,替我谢谢妈妈就是。”李容佩温婉的回绝了她,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弧度,哪怕屏风外的小侍女看不见。 “是。”应罢,她便退出了房间,顺便将门关好。 李容佩此时思绪万千,不知道阿锦怎么样了骨肉连心,她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此时谢忱那屋里,丝竹管弦、笙歌悦耳,美人媚眼如丝,衣袖翻飞。他却是倚着软榻睡着了,宋允闻等几人倒也没人敢打扰他,谁知道这谢家三郎是怎么了,下去了一趟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谢忱的眉头时紧时松,他梦见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十五岁这年,他第一次遇见了一个看起来年岁尚幼的小姑娘,那丫头生的甚美,眉眼未曾长开却已见倾城之姿,一袭素衣白裙行至湖边,同她那小阿弟采莲蓬。 他回去后鬼使神差的命人打听了,且就当他是见色起意。 原来那姑娘名叫李容佩,父亲母亲在镇上开了家酒铺子,只是听闻生意不大好。 渐渐的,不知为何他竟会对一个一面之缘的姑娘这般上心,他常常让人去她家店里买酒,那一坛桃花酿深得他心,奈何好景不长。 十六岁那年,天水郡遭遇横祸,大辽趁着嫡长公主赵笙生辰七万大军压境,城破了,指挥使弃城而逃,辽军进入郡城大肆掠杀。 他祖父是隐退的护国侯,耳顺之年的老人打马上阵,谢家儿郎无一退缩,他也想带人去帮忙,却被自家祖父将家里唯一两个小的塞进密道里,要他跑路,口口声声道: “活下去,与期,你不单单是她的血脉,你还是我谢家唯一的希望!” 谢忱有一小字,与期。 他没有听谢炳的,而是带人潜入敌营,与大辽敌军拼死搏杀。 那一仗,赢了! 他名声大噪,谢家儿郎无一生还。 梦醒 他曾找过那姑娘,却是连尸骨都不曾找到,他将谢家人安葬后,又被那老皇帝唤到帝京。 满朝文武,一群入了半土自以为清高的文臣,道理讲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群自以为功勋累累的武将,护不住一个小小的天水郡。 他被封为正三品上将军,赐府邸,赏万两黄金,自此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知入了多少贵女的梦,自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养鱼逗鸟的纨绔公子了。 不知是不是年少遇见的人太过于惊艳,他竟是再也喜欢不上旁人,这真真是惊鸿一瞥,误终身。 十八岁那年,他整年四处征战,收复疆土,被封异姓王,有许多官员不满他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升官太快,多次进谏,但老皇帝不听啊。 所以那些官员相处掉他的气焰更胜,一夜暗杀次数最多一次是四波人,整整八十人,八十个人头次日齐齐挂在那些官员的府门前,还各有一张用血书写的字条: 来者不拒亦不惧。 自然,他也再次见到了那个姑娘,她面上还是总带三分笑意,只是没了几年前的灵动。 她开了酒铺子,他也常常去买她的酒喝,那时他发现这姑娘还挺有趣儿,总是喜欢调戏这美娇娘,一来二往,渐渐的二人熟络起来,不知何时开始,他的目光常常追随着她。 二十岁那年,他已经是及冠之年了。 在他及冠那晚,他的小阿佩提着桃花酿来找他,说是交情往来、也谢他照顾生意,特地为他来庆生。 夜晚,桃花树下,是少年压制不住的爱意。 第二日醒的时候,他只隐约记得他轻薄了那心尖尖上的姑娘,他慌乱的去酒铺子找她,却发现她还是往日里的模样,只是笑意里带了几分疏离。 二十三岁那年,老皇帝病了,提拔忱王为摄政王,要看那最后一场‘九子夺嫡’的戏码。 只是那老皇帝却不知,自己提拔的是只伺机而动的狼。 边境大辽、金国又来犯,本可以要武将去守边,他主动请缨,想着守个几月半载这一场戏便可以结束了,届时他抱得美人归好不惬意? 只是却不料这一去就是阴阳两隔。 他回来时,见得第一眼不是那活蹦乱跳的姑娘,而是倒在血泊里的李容佩,他府中十里红妆早已备好,只求能去接那小财神过府。 却不料那已年过双十的姑娘没娶着,两人的血却是染红了皇宫的白玉砖,白雪落到二人身上,好似应了那句, ‘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他望着梦里的姑娘,只觉得那面貌都与方才那稚嫩的脸庞重合。 “忱兄醒醒” 他烦躁的睁开眼,只见江家小公子正趴在他脸上唤他,给他吓得扇子展开一下子拍在他脸上。 “啊!好痛”江天赐被打的脑袋嗡嗡响,跌到地上捂着头嚎他:“我靠!姓谢的!你抽哪门子风?” 天水郡商户之子江家小公子江天赐,十二岁字良缘,最是讨厌旁人唤他良缘二字。 谢忱直起身,甩了甩微皱的衣袖,抬眸就见着屋内红纱幔帐间站了个小小的身影,身上也是一袭红衣。 纱帐飞舞间,像极了梦里那个步步走来的新嫁娘,他一时间竟是痴了,不禁口中喃喃自语出声: “阿佩我” “姓谢的?你嘟囔什么呢?!疼死本公子了!”江天赐被身侧几人扶起一脸愠怒的看着谢忱那厮。 谢忱没搭理他,只是看着屋内那一袭红衣的小姑娘,哪怕是个单十的年纪也是美得跟个瓷娃娃般的小美人。 这是他的阿佩啊,他起身急切的拉着李容佩出了门,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他回来了,他终于再见到她了,那神棍说的竟是真的。 “诶!你去哪儿?”江天赐一脸懵,怎么回事儿?刚才这小美人进来时便要找谢忱那厮,但那美人儿看着不大也就十岁的摸样,那厮何时这般变态了? “行了阿良,你坐好就是了,万一那是人家的童养媳来抓人了呢?”秦昱一袭紫衣却有一身书生气,他拉着江天赐坐好。 秦昱十五岁,秦王府次长子字子岚,五岁那年因生母病逝不受宠,被送回老家天水郡,无拘无束,祖母对他也好,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随性而为的性子。 “子岚兄,他何时有童养媳了?”江天赐脸上洋溢着清澈的可爱,懵懵懂懂的问道。 “此事不如等他回来再问。”秦昱时不时转着手中的折扇,笑的一脸神秘,一副本公子都懂的样子。 李容佩被他拉了出来,往空房间走了过去,看着身前欢快跑动的少年,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谢忱的的心情从雀跃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可不能将这小丫头给吓跑了,吓跑了,媳妇儿还去哪儿找? 池儿 谢忱拉开一间房,将李容佩带了进去,门被关上的瞬间,李容佩背靠着门,抬眸对上他未收敛还带着波澜的眸子,她的心头猛然一震,那个眼神太熟悉了。 就好像前世时他看她的眼神,藏不住的欢喜,李容佩那稚嫩的小奶音此时声音低了些酥酥软软的感觉,疑惑道: “公子,你这是” 谢忱冷静下来继而又是纨绔子弟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变了: “小池儿,”谢忱顿了顿。“你可考虑好了?跟着本公子,保你衣食无忧”许你一世安好。 李容佩低了低头美眸流转,前世,可有不少人这般说她-- “一介女流,不如跟着本大爷做个贱妾?” “你不是要钱吗?跟着老子,保你兄长功成名就!” “女人就是货物” “就该待在家里等着临幸” 李容佩咬了咬唇,将前世那些事儿逼出脑子却是愣了下,等等,谢忱这厮方才叫她什么?池儿? “小池儿?”她满眸疑惑的看他。 “不行?那”谢忱这个低头看着她,眸中的温柔似是要将她淹没,“幼幼、阿池都可以,或者阿佩?” “公子唤小女子阿佩就是了。”毕竟上一世听习惯了,李容佩只觉得心头悸动,不由得心声道:只是为何他唤的阿佩如同唤的娘子一样? 心中那血亲相连的烦躁将她唤回,她想起了家中小阿弟,李容佩抬头与他的眼眸对上,一双杏眸天生含情,此时很是楚楚可怜。 “只是小女子的家人” 谢忱被她这‘目光灼灼’看的耳垂红透,慌乱的移开了视线,万般不敢看她,他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 “欺你、辱你的家人,何必念着。” 说着他眸中满是心疼,脑海中还有她嘴角渗血的画面。他俯下身来撩开她额前的发,在她疑惑的眼神下探了探她的额头。 “本公子且看你是烧糊涂了?” 李容佩不禁想笑,这小公子还挺幼稚,她轻声细语的辩解道:“不是的,是无良李张氏母女要将民女卖了,与阿爹阿娘无关。” 谢忱愣了愣:“那你阿爹阿娘此时岂不是很担心?” “想必他们还不知晓。”李容佩说着又低下了头,是啊,阿爹阿娘他们还不知晓呢。 “小阿佩,你且放心就是,有本公子在,什么都好说。”谢忱轻轻捏了捏的脸,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小小一只,十岁的年纪脸上总该有些肉。 李容佩不动声色的躲开,他怎么叫的这般顺口? “来,让本公子抱抱。”说着谢忱就把她举起来,小小的少年举着她竟也不觉得重,李容佩脸色僵了一瞬。 “你、作甚?” “抱你啊,”谢忱将她抱在怀里,李容佩踮着脚,他丝毫不舍得松开,此时抱在怀里只觉得十岁的小姑娘怎么还有些硌手“本公子的人,抱抱都不行了?” “行是、哪儿行了?”李容佩轻声细语的说着,猛然反应过来。咱们两个现在熟到这种地步了吗?少侠好大的脸,还有,他方才是把本姑娘当三岁孩童了吗? “看来回去得给本公子的小姑娘好好补补了。”谢忱满含笑意的声音灌入耳中,惹得李容佩往一处躲了躲。 “为何?”李容佩不解。 “这么瘦弱,万一日后带出去了,让人再说本公子对自家姑娘不好。” 李容佩微微皱了皱眉,嘴角擒着‘笑意’,是谁想多了? 谢忱松开了她,眸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欢喜,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本公子说错话了,你这小丫头生的还挺好看的。” “带你回府本公子可以教你识字、念书,还给你月钱。所以,小丫头——” “要不要考虑一下?” 李容佩此时却是脑子空白,自己何时将自己卖了?还有,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给月钱的啊,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公子,民女何时将自己卖了?” “嗯,迟早都是本公子的人。”谢忱一时间答不上来,小声嘟囔了句,但此时他二人紧挨着,李容佩很难听不到。 “什么?”李容佩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啊,本公子方才说什么了吗?”谢忱慌乱的说道,颇有些烦躁的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怎么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你愿意跟本公子走吗?”谢忱又是语气郑重的问道。 李容佩只觉得一阵头大,能不能不要说得跟私奔一样? “公子,民女能再考虑考虑吗?” 谢忱被她一口一个‘公子’唤的难受,不禁提醒她,道: “你不介意的话,唤本公子阿忱就好了,如若真不介意——” “唤本公子小字,也不是不行。” 谢忱低头看着额头还包扎着伤口的小姑娘,眸色里温柔似水。 “若丫头你觉得本公子接你回府太唐突了,那、那本公子可以日日去看你。” 为官 李容佩若不是脑门上有伤,恨不得想拍一下,这什么话?一个像私奔,这一个怎么 “公子若是不介意寒舍唯有三片瓦,漏雨又穿风,自然是可以去的。” 她面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直戳某人心窝。她儿时住这种地方吗?那可得快些接她回府。 李容佩还不知道眼前这看似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又在心里重新制定了如何早日将她叼回狼窝的计划,见他没说话,以为是知难而退了,顿时放下心来。 “没关系,本公子可以带人去帮你修葺下。” 李容佩险些被这句话呛到了,“公子,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方才本公子说了什么?嗯?”谢忱眉头微微皱了下。 “嗯——阿忱?”李容佩轻声试探了句。 “这才好,”谢忱笑意渐深,一副便宜样儿,“小阿佩,本公子送你回家可好?” 房梁上的暗卫玄七差点掉下来,自家主子还能再不值钱些吗?真真是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那便先谢过公、阿忱了。”李容佩心里悄悄擦了把汗,前世谢忱这厮有这么热情吗?除了说几句风流话讨骂,好似还真没这么热情过。 马车上,李容佩掀开帘子趴在窗沿上往外看,总觉得有股视线时不时的看她一眼,她扭过头去,恰好与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此时红衣潋滟,恣意而又不失沉稳,眉目俊朗如画,一双丹凤眼总含三分秋水勾人,此时薄唇扬起一抹弧度,似是快得手的猎物胜券在握一般。 李容佩眉头一跳,怎么总有种被糊弄的感觉?少年看着眼前面上带着几分娇憨与无措的小姑娘,笑了笑问她,语气轻缓: “快到了?” “哦,没呢。”说着她又将头转了过去,怎么觉得这小公子智商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 终于,村前那熟悉的梧桐树映入眼帘,家里头的小阿禹闹得正欢,归家后睡了一觉,见李容佩还没回来,醒来就哭喊着要姐姐、要姐姐,李祈然也刚好自书斋归家。 李容佩下了车,红着眼眶看着那粗衣青衫的少年,儒雅随和说话总是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却也是一身文人傲骨。 李祈然如今年有十七字宣卿,在七苑书斋念书。 谢忱见着她眼底隐忍的泪光,心中一颤,不由得轻拍她肩膀无声的安慰她。许是一段时间不见了,听闻李祈然幼时上的书斋半月才归家一次,况且这姑娘还被 李容佩小手抹了抹眼泪朝门前的李祈然扑过去,李祈然张开双臂将她抱起,她一双手搂住了他脖子撒娇道: “长兄!小妹好想你啊!” 李祈然将她抱在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问: “平日里怎没见你这小没良心的想为兄?” 谢忱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上一世的李祈然与赵裎那厮政道不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不是赵裎那厮,他早抱的美人归,看来,进京得多提上日程了,只是不知这李郎君 这一世他要如何呢?再入朝? “这位公子是”李祈然侧了侧身看向谢忱,只见谢忱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衣衫华贵倒是个翩翩佳公子。 “谢三见过李郎君。”谢忱朝他行作揖礼。 “谢公子请。”李祈然儒雅的朝院内伸了伸手,示意他进去说,“还望公子莫嫌寒舍简陋。” “怎会。”这便是他家阿佩长大的地方。 几人进了院子,还未朝屋内走去,李容锦听见了动静,小小的团子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下子抱住了李祈然。 “阿姊!长兄!” “长兄、长兄,坏阿奶与那李二夫婿要将阿姊卖了!”李容锦抱着李祈然奶乎乎的小脸上哭的尽是眼泪。 李祈然将李容佩放下来,蹲下身子给他擦了擦小脸,谢忱也上前来改了往日里的轻佻不羁,说道。 “李郎君,如今这阿佩已经是我谢府的姑娘了。” 李祈然听罢眉头一皱,起身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谢忱,冷声问道:“谢公子此言何意?” “不如让令妹在我府上当差,管她衣食无忧不受欺凌” “不可。”谢忱话还没说完,李祈然已经厉声拒绝:“小妹尚且年幼,如何能在贵府当差?” 谢忱听罢倒也不急不躁,悠闲地转了两下扇子道:“李郎君,你可要知道,若非李家有人将这小丫头打的嘴角渗血,又拉到风月场百般欺辱,否则本公子根本遇不到她。” 李祈然听罢眉头紧蹙,“公子可否将此事告知在下?” “也可。”说着他朝两个小家伙看了一眼,李祈然会意,带他朝屋内走去。 谢忱将事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自一开始李祈然的眉头就不曾松开,最后又是只是道了句: “此事在下定会解决。” 说罢,他便先将手上遗忘且捏的皱起来的书本放在桌上,满身煞气转身朝内屋走去,谢忱挑了挑眉,心道: 原来李家郎君自幼便有当官的气势啊。 不孝 谢忱思索着,人家的家事,他跟过去是不是不好?李容佩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静,连忙跑了过去。 身后的李容锦也连忙跟着自家姐姐,谢忱见此挑了挑眉,心道:两只好奇猫,腿却是比脑子快,也跟着李容佩走了过去。 李祈然推开李张氏的门,只见她母女二人正扒着窗往外看,被撞破了动静,陪笑着说道。 “呦、阿祈回来啦?何时回来的?也不晓得说一声。” 李张氏笑的满脸褶子看他,见着了屋外的李容佩好好的站在那里,眸色里更是遮不住的心虚。 李祈然往地上‘噗通’一声跪下,腰挺的扳直,说话时将李佑江的气势学了个十乘十,李张氏假意惊讶道。 “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是要做官老爷的怎么能跪我老婆子呢?”说着她却是欣然接受着跪拜。 “阿奶若是哪里不满,冲着孙儿这做长兄的就是了,何必去拿小妹撒气?小妹才大病初愈,阿奶竟要卖了她,孙儿知晓您有偏见,但也万般不该这样对小妹!” “若是阿奶觉得还不够,”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阿爹阿娘常交代谁受委屈都行,唯独阿佩、阿锦不行。 “大可以分家就是了!”想着他便说出了口,毕竟早就该分了,若非李张氏以自己是孤寡老人为由,自家小妹至于三番五次遭此横难吗? 李老太听罢布满皱纹的脸上面色一白,若是真分了家,日后他哪怕中了探花郎,也分不到半分好处啊:“阿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你阿奶啊!” “小妹也是孙儿的妹妹,更是您的孙女!如今阿奶这般对小妹,于礼不合” “你!”李张氏指着他气的浑身直哆嗦,打断他厉声骂道,:“你、你这混账,是要反了不成!” “想必阿爹也会同意分家的。” “你、你这简直是不孝!苍天呐!李文综,你在地里睁开眼看看啊!这个家是容不下我老婆子了啊!”李张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李袷连忙给她拍拍胸脯顺气,厉声道: “李祈然!!你这混小子!你要逼死你阿奶不是?!” 李祈然起身眸色阴冷不卑不亢道:“孙儿有错在身,只是阿奶万不该这般苛待小妹,阿奶大可放心,我等后辈绝不会不管阿奶。” “你、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枉你是个读圣贤书的,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李袷狗急跳墙般吼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满含怒意。 “长辈?”李祈然抬头看着李袷,李袷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李祈然那双眸子仿佛盛着刀剑一般: “长辈就可以如此纵容一个外嫁姑姑羞辱自己的孙女?长辈就可以纵容一个上门女婿殴打自己的孙女?” “若阿祈有错自会向阿爹请罪。” 说罢他就出去了,只留了一袖子风给地上的两人,出了门,只见门外李容佩、李容锦二人正一脸惊愕看着他,听着房内的动静,二人对视一眼,何时自家温润尔雅的长兄这么凶了。 “李祈然你这不肖子!!”李袷气愤填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怕是想要遭天谴了,若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能做上官,老娘定要将你不孝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李祈然并未理睬,径自走到谢忱面前拱了拱手朝他作揖道:“多谢,若非谢公子助阿佩逃脱虎口,怕是等阿爹阿娘回来了就麻烦了,此恩草民定然铭记于心。” 谢忱赶忙躲开这一礼,他可不敢让李祈然拜自己,这不是要折寿的吗? “此事谢某不过是拔刀相助罢了,只是令妹已是本公子谢府之人”谢忱顿了顿又道:“谢某此次前来本就是给李家人个交代,顺带一提这姑娘受的委屈。” “不知李郎君考虑的如何?” “谢公子,此事可否再议”李祈然皱着眉头便要否决了此事,却被自家小妹打断了去。 “长兄,小妹寻份差事,届时也可以为家里赚银子不是?” 李容佩扯了扯李祈然的袖子,李祈然看着她眼巴巴的小模样,终究是无奈:“何须你一个十岁的女娃娃去抛头露面?况且阿爹阿娘交代过,你啊” 谢忱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竟是泛起苦涩来,前世那几年时间里,不知这倔强的傻丫头是怎么过来的。 李祈然心里不是滋味,李家几辈上也是书香门第,到了李容佩阿爷那辈却是没落成了寒门,只是再如何也不该让自家小妹去啊。 “小妹” “长兄,谢家人都是良善之辈,”李容佩笑眯眯的看着李祈然,活似一只小狐狸,李容佩还怕他不信,又补了句,“小妹说的都是实情!” 李祈然看着李容佩,心里突然觉得格外愧疚,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要利用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赚钱供他读书,若非家族没落,他家小阿妹也是可以去那镇上买好看首饰的小姐。 “阿姊阿姊,你是不是不要阿锦了?” 娇养 李容锦站在哪儿呆呆的看着几人,眼眶里蓄着泪水。李容佩心软的很,赶忙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哄着:“锦儿乖,阿姐怎么舍得你呢,阿姐是要给阿锦赚银子买糖吃啊。” 谢忱看了看天色,又朝着李家二位郎君行了一礼:“天色不早了,谢某这就带阿佩回府去了,今日一来是有个交代,二来是让小姑娘来拿包袱。” 李祈然抿了抿唇,李容佩趁他不注意连忙跑到自己房屋里,将那几件衣裳打点好,看着木箱角落里的紫檀木匣子,犹豫再三,还是塞了进去。 李容佩悄悄进了自家爹娘房屋里,从怀里拿了个钱袋,这是谢忱路上给她的,说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她也没看有多少,放到枕下就开溜。 谢忱正与李祈然说着话,对那小姑娘的动静都看在眼里,只是宠溺的笑笑,这丫头啊,还是老样子。 “长兄安心就是,阿佩还没有吃亏的时候。”李容佩背着东西走过来,扬起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要把人给融化了似的。 她跟着谢忱走出院子,李祈然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眼底满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她。 这丫头自小性子就是不成不罢休,认定了的,怕是十匹马都拉不回,不想做的,八只牛都拉不动。 “长兄,阿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李容锦拉了拉李祈然的衣角,可怜巴巴的问道,只想着自己为何不快些长大,这样自家阿姐就能轻松些了。 “阿锦什么时候想吃糖了,你阿姐兴许会回来。”李祈然牵起他的小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蛋,笑着说道。 李容佩跟着谢忱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她掀开窗帘,车外的景物都在往后退去,她眸底满是不舍,却是温柔又坚定。 若她想要成长想要保护家人,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家人,立一番事业,届时,自有能力去保护所爱至亲。 她从不愿做那屈居四方院墙、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妇人,她更喜欢话本子中所说的,那英姿飒爽的女将,前世,她没看过这万里江山十三京,今生,她定要看个够。 哪怕她做不了那飒爽英姿的女将,也要怀抱银两,游遍大江南北。 李祈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有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小池啊,日后长兄定然不会让你再居人篱下。 谢忱坐在她对面,支着头笑意盈眸的着看她,李容佩被这厮盯得不自在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谢忱温声道: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 谢忱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额前两缕墨发被风吹的扬起,温和道:“举手之劳而已,再者阿佩也算是我谢家人。” 李容佩思绪翻涌,上辈子这厮也是这般无赖,她不禁暗暗心中道:什么你谢家人,这小公子说上瘾了是?搞得好似自己是上赶着的上门媳妇? “对了,阿忱,我可以学武吗?” 李容佩仿佛是斟酌再三才开口,她面上一副忐忑不安,实则内心则是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好歹是大徽未来的摄政王,找他做教习,指定不差。 “怎么突然想学这些了?”谢忱不骄不躁的支着头,俊逸的五官,被微风徐徐吹起的墨发,看着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我想保护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 “唔--也好。”谢忱手中折扇合拢,轻抵着唇似是在思考,这一世她习武也好,若他不在身边,她也能护住自己。 “当真?”李容佩惊喜万分的抬头看着谢忱,她还真没料到谢忱会这么快同意,不不不,应该是他居然会同意,想着,李容佩已经感觉自己在打赵裎那奸人的路上了。 谢忱看着李容佩那兴奋的小模样儿,嘴角微勾,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初她那小财迷的模样儿来,那一副小财迷摸样儿可真真是惹人爱的紧。 “对了。”谢忱看向李容佩,捏着手中合拢的折扇,敲了下她的脑袋示意她回神,道,“李家酒铺本公子买下来了,你且先练练手、管管账。” “买下来了?”李容佩心里不禁暗想: 财多不压身啊! “就这么决定了。”谢忱看向李容佩眸底闪过狡黠,“你不是说想学武功吗?等回府后本公子便亲自教你。” 李容佩看着他,突然笑的格外灿烂,一双墨色瞳眸里满是谢忱的身影,她道:“好!” 她笑嘻嘻的应下,殊不知她在打小算盘时,那模样真是傻傻的,谢忱被她逗的忍俊不禁,这丫头还挺好满足啊。 李容佩并不是喜欢舞刀弄枪,而是为了三年后,若辽军还会攻破城门她也好有自保能力才是。 还有阿锦、长兄,长兄前世正是因战乱而错失了良机,今生得先将他送出天水郡。 谢忱见她应承,便不再言语,心里倒是期盼这丫头能早些长大,亲自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步秋 李容佩也乐得自在,一路上同谢忱相聊甚欢。 不多时便到了。 门前小厮连忙通报,谢忱刚下马车,只见门内走来了个身着灰衣的管家--吴瑞,在谢府当差三十余年。 “公子,您可回来了。” 李容佩刚要跳下去,被谢忱一把抱住,恰好跳进他怀里,惊的李容佩落了地身子还绷紧着。 这谢家三郎,一贯如此? “三公子,这姑娘是”吴瑞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只是在看见李容佩后,神色顿了顿。 谢忱笑着凑近吴瑞,声音极小的伏在他耳边在他耳边,说道: “本公子拐回来的媳妇儿,吴叔看看如何?” 李容佩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看着神神秘秘的谢忱不由得好奇他们在嘟囔什么,只听那老管家说了句: “三公子,这怎使得?!” “紧张什么?本公子开个玩笑。” 谢忱带着李容佩去了老夫人的颐年园,一路上人人侧目,搞得李容佩颇有些不自在。 到了颐年园,谢忱跨过门槛拉着李容佩走了进去,李容佩微微抬头,只见老夫人身侧正站着个眉眼英气十足的女人,此时正低眉顺眼的在给老夫人按肩。 这便是二夫人了,宋允闻的大姑姑,与当初的二公子门当户对,此后宋允闻、谢忱二人更是相交甚好。 在路上时谢忱就同她说了,他三叔一家都不在天水郡,二婶管家,这个时辰大抵在老夫人的颐年园。 “与期回来啦?” 老夫人声音沧桑,却不失将门风范。 老夫人乃是前朝镇国公独女,陈未菽,十八岁时随父打马上阵,十九岁时遇见了谢老侯爷谢炳,二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于及笄那年二人订婚、成亲,如今已有数载,二人年岁也高了,便在此安了家。 二夫人见他来了便坐到侧位上,悠闲地端起茶盏轻酌一口,也就在颐年园会这般轻松了。 “祖母。”谢忱走过去行了一礼,便上前去给老夫人捶背,“祖父还不曾回来?” “是啊,他跟他那几个老友见一次不容易,可不得好好聊聊吗?”老夫人笑着说。 “孙儿今日带回来个姑娘,”谢忱示意李容佩过来,继而又道:“祖母看看可欢喜?” 说着,李容佩上前来行万福礼,温柔似水,眉眼间却透露着不卑不亢,她刚站好就觉得几道带着探究视线落在她身上。 “问老夫人安。” 老夫人看着她,只觉得这姑娘眉眼间像极了一位故人,特别是周身那温婉贤淑的气质。 “这姑娘是”二夫人疑惑的问,眸色里波澜不惊,这丫头看着也不似是那风月场上的姑娘,一身儒雅倒像是书香世家出身。 “李氏容佩见过二夫人。” 李容佩,若是略了李姓,那便是容佩老夫人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念了几遍,只觉得数十年前的那些记忆又涌上心头,佩莫非是巧合? 阮儿、姒儿那两个没良心的丫头,可都走了十年了,若有孩子,也该这般大了,想着她老眼微红。 这是老天爷的赏赐吗?那丫头走了,又送了个长得相似的姑娘来陪我老婆子啊。 “与期,你从哪儿带回来的姑娘?”二夫人撇了撇茶碗中的浮沫,问道。 “二婶,这姑娘是家里有了难处,在大街上见着的,那时被打的” “暂且不管如何,老三,你也不该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捡人回来。”二夫人可不吃这一套话,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声响不大,足以震慑一众奴仆。 “二婶,怎能说这般话?遇之有难而帮之,不正是谢家儿郎的家规?”谢忱眉眼含笑的帮着老夫人捏着肩膀,温声辩解着,道。 “老身倒是瞧这丫头甚是满意,”此时老夫人正眉眼柔和的看着李容佩,“若与期要留便留就是了。” “儿媳晓得了。”二夫人垂首道,自家母亲要管,那她自然也乐得清闲。 老夫人看着眸子里盛的满是和蔼,实则年纪大了,看的也多,这姑娘可不似那坏心眼儿的,只是该留意还是要留意。 “一会儿啊,与期留下陪老身唠几句家常。”老夫人拍了拍肩头的手说道。 “是。”谢忱垂着眸子应道。 谢忱得了自家祖母的准话,便让侍女带她去自己的步秋苑。 送她出院门时,他俯身看着她笑着:“阿佩且安心,本公子敢把你接进来,就没人敢动你。” 谢忱将事儿都办妥了,回了步秋苑则是先去了书房。 烛光摇曳,洒满书房,白日里那纨绔娇纵的小公子,此时在烛光下又是一番美景。 谢忱在书桌上摊开纸张,执笔在手,白日里的无羁少年,此时也是个如玉公子,他写了一封信,玄衣卫现身接下。 谢忱清凉的声音响起: “宋大公子,宋清戎。” “是,公子。” 玄衣卫刚走不消半刻,门外响起了小厮向二公子问好的声音,谢忱此时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捏着一杯酒,神色懒散似乎还是那个赏花逗鸟的贵公子。 “老三啊,为兄听闻你带回来个姑娘?” 小七 谢二公子一袭月白锦衣走进来,看着倚着软榻一副纨绔像的小堂弟。 谢家二公子谢惟字追惟,十六岁,长眉若柳,立如芝兰树,笑如朗月入怀,二房所出。 任谁看倒要说一句: 谢家五郎君,个个佳公子。 “二哥消息倒是灵通,弟弟刚将人小姑娘接进府,二哥就赶来了?”谢忱将酒饮尽,酒水顺着他尚且稚嫩的下颚流下,惹得满身酒香。 “那可不是为兄消息灵通啊,”谢惟也不见外,坐在他身侧自顾自的讨了杯酒,“你可忻你带了个姑娘回府的事儿传的府里无一不忻。” “是吗?”谢忱又倒了一杯端起来,眸光微闪,“可别吓着了那小丫头。” “信为兄,一会儿小六估计也要来了。”谢惟手轻敲着桌面,出口的话语欢快倒是与他周身儒雅的气质不符。 说着,门外便又穿来了小厮行礼问好的声音,谢惟不禁笑起来: “为兄说什么,小六那好奇的性子定要来凑热闹。” “若非三叔一家不在天水郡,今日夜里你们一个个岂不是都要来一遍?”谢忱支着头,闭着眼睛,整个人倒是温雅了些。 “这不是我们寻花拂柳多年的三弟第一次带姑娘回来,好奇不是?” “三哥!”一道天青色身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九岁的年纪正是喜欢玩闹。 “三哥啊,弟弟我听说你带了个姑娘回府,在哪呢?快让弟弟瞧瞧啊?”谢忻一进门就扑到谢忱身上。 谢家六公子,谢忻字忻乐,有个双生妹妹。 “哥哥的姑娘,给你看作甚?”谢忱将酒杯放到桌上,弹了下他的脑袋笑道。 “为何不能给我看?听小厮说那姑娘生的极美,三哥” “行了,起早要认识的,何必在我这耍皮,你不如自己去看看?”谢忱提着他后颈的衣领就将他拉开。 “诶,”谢惟直起了身,“老三,为兄也去。” “行,只要哥哥能进去。”谢忱倚了倚软榻,支着头,笑的满面阴谋,谢惟莫名被他这声哥哥叫的汗毛倒竖。 “呵呵哥哥哥哥好啊,老三,你还是唤为兄二哥。” 李容佩跟着侍女进了谢忱的院子,侍女将她引到一间房,是特地收拾出来的客房。 她看着屋里精致的摆设,哪怕是客房也布置的极为雅致,她倒是有些意外,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下去。”李容佩声音淡淡的说道。 “是,姑娘,若有哪里不清楚大可问我等。”小丫鬟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李容佩刚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打算歇息歇息,门外便来了不速之客。 “你就是我三哥拐来了的姑娘?” 门外传来了女孩稚嫩童真的笑声,夹杂着小厮恭敬问好的声音,以及那欢快的小步伐听得出来主人的心情愉悦。 “七小姐。” “乐理哥哥尔尧哥哥,不必多礼。” 李容佩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粉衣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提着裙摆刚好进来,那小丫头生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粉面上一点朱唇,才九岁,便承了其母八分美。 正是谢府上下最受宠的小主子,谢淑小字扶妤。 李容佩唇角染着的笑意顿了顿,随后又变得柔和,微微屈膝,谢小七连忙跑过去扶她,示意她无需行礼。 谢小七抬眸,见着李容佩近在咫尺的面容却是愣住了,好半晌才试探着问,道:“你真是三哥带回府的那个姑娘?” 心里却是:三哥从哪儿讨的媳妇,竟然不告诉我,太不厚道了! 李容佩笑着更显明艳动人,谢小七盯着她越发觉得比画中仙还美上三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种好看的姑娘,三哥竟然想藏起来? “正是。”李容佩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眸子撇向一处,这这是作甚啊? 谢小七愣眼巴睁的,发觉过来自己的反应有点不太合适,连忙松开她,装模做样的咳了两声,道: “你、你是我三哥拐回来的嫂嫂?” 李容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嫂嫂?’这个词,知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七小姐说笑了,民女不过是来贵府当差罢了。” 谢小七嘟了嘟嘴,仿佛能挂了油壶,道:“骗人,三哥第一次带了个姑娘回府,嫂嫂莫要害羞嘛。我排行老七,嫂嫂日后唤我小七就好了” 谢小七一席话还未说完,两道身影狼狈的走了过来。 门外小厮问好,谢惟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进了门,见着谢淑与李容佩二人相谈甚欢,谢忻口中嘟囔着,满身怨气,道:“三哥也太无情了,凭什么小七能安然无恙的走进来?” “二哥?小六?你们怎么跟被旺财追了两条街一样?”谢小七捂着嘴笑的欢快,笑的脸颊微红,纯真又无邪。 “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六哥。”谢忻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捏着她的小脸,道。 过来 两人是双生子,谢忻比谢淑生的早一刻,二人长大后便时常因此事拌嘴,不过打归打闹归闹,关系却是好的不要不要的,有句话怎么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哼~不就是比我早一会儿吗?” 谢小七也伸着胳膊要去捏他的脸,谢忻哪能给她机会,往后躲去,最后谢忻贴到了墙上,谢小七也如愿捏到了他的脸。 “你这小丫头还不服气是?” 眼看二人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开打,这二公子倒是倚着门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李容佩见此,刚打算要劝架,只听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看来是玄七调制的机关手下留情了,还能走进来。” 谢忱倚着回廊柱子,不知看了多久,落日的金丝包裹着他,他眉眼清隽如初,漆黑的眸子因落日而染上了几分琥珀色,他凝视着她的方向。 眸子里清澈无比,其中却又藏着十三岁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痴情,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小公子一袭绛衣风华绝代,眉宇之间带着一抹恣意妄为的傲然。 “三哥你没有心!!”谢忻佯装委屈的撇着嘴看门外的谢忱,脸还被谢淑捏着,不禁控诉道,“明明是小七先动的手,三哥非但不管,还要再丢我们过去踩机关!” ‘机关?’李容佩心头暗暗疑惑,她进来时明明没有机关啊,通畅无阻,甚至这竹秋苑虽说不大,却是宛若世外竹林。 “哼~”谢小七松开谢忻的脸,那肉乎乎的脸上连红印子都没有,“本小姐的手用劲儿了吗?” 谢忱走了进来,谢小七扑到他怀里,小脸蹭蹭谢忱的腰撒娇,谢忱轻轻的笑着摸了摸谢小七的脑袋,由衷的感慨,道:“是,我们小扶妤最有分寸了” “呜呜三哥,你这样欺负人可是不好,平日里你欺负我们就罢了,如今来了新姐姐,你莫不是也要”谢忻学着谢小七撒娇耍赖的模样,小手搭在眼前,哭丧着脸道。 谢忱上前,屈指弹了下他的脑袋,‘嘣!’的一声,好生清脆,道:“还用你说?我家姑娘自然有我宠着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忱说这话时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容佩,盯得她不由得悄悄往一侧挪了挪脚步,谢忱这才移开视线,又同谢忻讲道: “倒是你,堂堂男子汉,学着小姑娘掉眼泪,羞不羞?” 谢忱一双丹凤眸眯了眯,唇角勾起一抹邪肆又带着阴险的笑意,道:“亦或是,你还想再试试?看看那机关留不留情?” 谢小六连忙往谢惟身后躲了躲,小手紧紧攥着谢惟的衣角,谢惟连忙展开胳膊护住两只小的,殊不知身后二个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屑,又撇开脑袋。 “哼~” 臭小七!\/坏小六! 谢惟并未注意到身后两小只在做什么,只是对着谢忱嬉笑,道:“三弟,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你把这般美人儿藏起来做什么?” 谢忱没接话,只是越过几人看着李容佩,偏生谢二公子是个不怕被打的,他朝李容佩抛了一记媚眼,说道:“是不是啊,小美人儿~” 结果回头就看见了谢忱阴沉下来的俊脸,完了完了,踩到狼尾巴了,这下可是要遭殃了啊。 谢小七掐了下谢惟腰间的软肉,表达自己受牵连的不开心,谢惟连忙抓住她的小爪爪,几人悄悄挪动着小碎步。 “看完了?天色不早了,看完了就请。” 谢忱声音清冷,一大两小只觉得浑身冷意从脚底蔓延,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听到了逐客令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谢忱瞥了眼谢惟几人逃命般飞快消失的背影,这才回眸又看向了李容佩,笑逐颜开,道: “就这几个就是个爱捣乱的,本公子便不曾如此,今日之事,小阿佩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李容佩怎么听怎么像是:这府里最好的唯有三公子是也。 李容佩这时的思绪被停留在那句,‘还用你说?我家姑娘有我宠着呢。’听他讲话,连忙应道,“府内主子们的确是很活泼。” 谢忱点了点头,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又道:“既然来了,就先熟悉一下环境可好?” 李容佩点点头,丝毫没反应过来哪里有大晚上参观的,谢忱将她带到邻间书房,房内布置并不算冷清,书案上摆着丹青,偶有几支花点缀,春有桃花冬有梅。 “小阿佩,可识字?” 谢忱慵懒的靠在书案前的檀木椅上,抬眸看她,不知是不是烛光昏暗,李容佩竟看出了一丝温柔缠倦,三两支摇曳的烛光下,衬得少年容貌越发出众。 “不识字” 李容佩看着他那仿佛是故意勾人心弦的容貌顿了顿,试探着说道,毕竟自己才十岁,怎么说也不可能识多少字啊。 唉~不料想到头来竟是牺牲了自己的一身才华啊,正垂着头想着,谢忱那懒散的声音传来。 “阿佩,过来。” 今天也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我们女主大大第一次过得生日窝 祝各位: 灯与月依旧,人与人长久 诱哄 谢忱支着头那双好看的瞳仁里印着烛火,眉眼更是温情似水,他刻意咬着字音,声音里似笑着又似是—— 诱哄。 李容佩鬼使神差的走到桌前,谢忱压着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小家伙上钩了,谢忱一手拉过她的柔荑,将她拉到身前。 起身一手执毛笔,沾了沾砚台上的墨汁,李容佩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占自己便宜对吗? 刚要出声,只听谢忱那厮尾音拉长,声调慵懒,道:“那本公子先教你一个字。” 说着,他拉着她柔荑的手轻轻按在书案上,头微搭在她肩头,小姑娘青丝里的一抹花香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墨香还是发香。 他默然不语,缓缓睁开眼眸,方才动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谢’字,字迹行云流水,却又透着一股狂肆不羁的霸气。 谢忱写完将笔轻轻放在砚台上,便又坐了回去,见她呆愣着,轻轻晃了下还未松开的手,抬眸看着李容佩。 那双眸子里的烛火,熠熠生辉,只是眼尾好似比方才红了些,他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轻声问道: “阿佩可认得?” ‘谢’ 李容佩看了眼那字迹顿了顿,以心声答曰,面上却是摇了摇头,含糊其辞的说道:“不识。” 谢忱拉着她的手,丝毫不觉得有些不妥,听她这回答,反倒是沉默了一下,才疑惑的问道:“嗯?你长兄不曾教你?” 按那李郎君对她那护犊子一样的态度,可不似是不会教这小姑娘识字的样子啊,还有那小郎君也是上学堂的样子,莫不是 还未想完,就听那小姑娘解释道:“家里人教过我识字的,识的不少,只是这个字我属实是不认得。” 李容佩表面上很是老实,心里却言道:你的姓我怎会不认?只是可惜我此时是个十岁的娃娃啊。 谢忱无奈的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道: “‘谢’字,谢忱的谢。” 谢忱这厮嘴上说着正经,心里啊,却是:你未来夫君的姓,还不记好了? 李容佩点点头,洋装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那波光潋滟的眸子,在她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着实是勾人,谢忱叹了口气,莫名的唤了句: “李容佩。” “嗯?” 李容佩眸子里清澈无波澜的看着他,盯得人一阵口干舌燥,谢忱看着她这模样儿,着实是难受,扫视四周,刚想起身倒杯水,才发现只有几坛酒。 乐理、尔尧那两个小子,偷懒了不是?不过想来他少时‘流连’花巷,确实是他自己交代的,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 谢忱眸光定了定温声道,他怕在她面前喝了酒,心上人在侧,一个把持不住,指不定要发生点什么,届时还不知晓自家阿佩要怎么看他。 李容佩刚起身,只听谢忱又补了句: “对了阿佩,这书房日后本公子许你自由出入。” ‘自由出入?’他这是真没防备心啊,李容佩面露疑色。 “你若要对账本也方便。”谢忱见她面带疑惑解释道。 “好。”李容佩怔愣了下,差点忘了这茬,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走之前还将门带上。 门外,月朗星稀 李容佩出去后谢忱倚在软榻上,最后还是开了坛酒,捏着酒杯,只是一双凤眸灼灼的看着那个‘谢’字,到了嘴边的肉,还吃不得,可真真是难受的紧!这若是在前世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发笑,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 这日夜里,不知又有几人眠,几人未眠。 李容佩身着中衣倚着墙,盘着腿抱着枕头,万千青丝铺洒在床上,心中则是烦闷,不知所措。 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跟他回府了呢?还有就是,自己怎么还睡在了他的院子里了呢?!! 直至夜半三更,李容佩才睡着,谢忱可没她这么好运了,虽说比李容佩睡得早,奈何这梦,还真就如了他的愿了。 他倚着软榻,半盘腿坐着,支着头两颊绯红,另一只放在腿上的手时紧时松,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口中无意识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佩” 梦中,李容佩身着青色中衣,衬得她肌肤更是雪白,她趴在软榻上,支着头看画本子,脚踝上系着一簇银铃,另一只脚踝上系着玉珠,轻轻晃动着脚丫,银铃玉珠轻响。 梦中的她,一双杏眸氤氲着水汽,带着几分懒散与困意,偏生她还凑到谢忱身前,轻轻唤了句:相公~ “阿佩” 他无意识梦呓出声,随后猛的惊醒,白日里穿的长衫此时贴在身上,墨发沾于额前,身上汗水黏腻的触感让他眉头一皱,这酒倒是醒了大半,就是浑身难受起来。 他起身扶着额,耳尖红红的,心中怨念颇深: 啧、没出息 所求 谢忱命人打了水,还特地吩咐了去离客房远的那间,那小姑娘睡得想必正是香甜啊,殊不知某人啊,正是坐在那冰水里降温解燥呢。 谢与期啊谢与期,不愧是你。 是夜 李佑江夫妻归了家,面上疲态尽显,李祈然与二人说了李容佩住到谢家的消息,二人倒也不意外,若是李容佩那性子这么好拦,便真是怪了。 李佑江出了门,一只信鸽自远处飞来,稳稳落在他的手腕上,将一小卷信纸取下后,他看了看那张纸条,随后将纸条揉碎。 谢家老侯爷这趟浑水不好淌呐,但无论如何,他二人定会替她保护好幼池小姐。 次日,李容佩顶着一双黑眼圈入了谢忱的视线,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趴在书案前昏昏欲睡,还是一旁的玄七轻轻推了推他,才清醒了些,张口就是: “小阿佩,你害得本公子好惨啊~” 李容佩一脸茫然无辜,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趴在桌子。 “公子,小女子什么也没干啊。” 她无奈的哀嚎道,自己也是半夜三更才睡觉,等等,莫非 “公子没睡好?” “小阿佩,你这话有点多余了,若睡的好,本公子至于这么没劲儿吗?”谢忱也趴在桌子上,鬼知晓他经历了什么? 真是太没出息了。 “公子是怎么睡不着的?”李容佩不由得好奇,莫不是也觉得邻房住了人,不习惯了? “” 谢忱这次没搭话,只是耳朵红了起来,脸趴在手肘处,始终抬不起来,李容佩疑惑的抬起脑袋看向谢忱,这是怎么了。 “噗嗤--” 一声轻笑打断了二人的思绪,二人齐齐望向一旁的玄七,李容佩眸子亮了,谢忱莫不是遇见了什么烂桃花,或者是哪家姑娘又疯狂的做了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儿。 毕竟前世就是这样的。 他不说,那就去找玄七八卦啊。 “玄七” “玄七,出去。” 谢忱连忙抬头打断她,赶玄七走,玄七这厮万一真说了什么,那可得考虑考虑是扒皮还是抽筋了,玄七被谢忱那阴恻恻的眼神盯得拔腿就跑,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公子” “怎么?”谢忱望着对面的小姑娘,眼神还有些飘忽,真心虚啊,梦到什么不好?那梦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公子今日好似是心情不好?” 李容佩垫着下巴,一双杏眸里带着懒散的困意,看的谢忱心头一紧,这个眼神真是与梦里不差分毫。 谢与期啊谢与期,你疯了吗?! “无事,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谢忱扶着额,表面上不甚在意的说道。 “黄粱一梦?公子在梦里是梦到了金山银山呢还是诗山书海呢?”李容佩半眯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这次倒是换谢忱被盯得不自在了。 “都不是,比这些更好。” “那是无价之宝呢还是一生所求呢?”李容佩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困意倒是来找她了,她趴着想歇歇眼。 这下谢忱倒是勾唇笑了起来,望着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李容佩道:“是,一生所求,无价之宝。” “嗯”李容佩轻声回应了他一声,如同小猫挠心似的,痒痒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公子也有一生所求” 谢忱起身走到她身侧,小姑娘枕着手静静的趴在几案上,双眼微闭,浅浅的呼吸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丫头,你不用早膳了?”谢忱不由自主的轻轻屈指碰了下她的睫毛,手指关节处被她的羽睫扫的痒痒的。 “阿忱我可以先睡觉吗?” 李容佩头也不抬反而是往胳膊肘里缩了缩,闷闷的说道,她的声音这时软软的、糯糯的,总是诱人犯罪啊,怎么办,某人的耳朵又要红了。 “那你去房间睡啊,在这睡要着凉啊小姑娘。”谢忱将腰间别的折扇拿在手里,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 “不,我不想动了。”李容佩迷迷糊糊的,倒是没了往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怎样,无论好坏我就怎样的语气,反而是有些娇娇的感觉。 “行行行,你睡,你睡。”谢忱也是无奈了,派人去买了几包她爱吃的糕点,自己则是去房内给她拿个毯子。 路程唯有几步路,只是等谢忱回来时,李容佩都打起呼了,轻轻浅浅的呼吸着,呼声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唉~ 这丫头是不习惯猛的换了屋子,谢忱将毯子给她盖上,轻手轻脚的给她裹好,随后抱着被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李容佩走到软榻前,放下。 做完这一切后,谢忱倒是没法睡,一堆事儿等着呢,想起来就只觉得困意能冲昏了他的头脑。 强撑着困意看通牒看到了正午,谢忱只觉得困得昂头都能睡着,这不是人能过得啊,前世好歹有人分担,看来明日得把宋允闻‘请’过来了。 “唔”软榻上的小人儿无意识轻声叮咛了一声,随后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便看见了书案前的少年正半死不活的拿着通牒,眼下带着乌青。 “醒了?”谢忱朝她看去,此时的李容佩正睡眼惺忪,墨发乱蓬蓬的,翘着一根毛,眼中还带着朦胧睡意,脸颊带着粉意。 不看还好,一看倒是精神了。 无忧 “咳”谢忱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饿不饿?” “不不大饿了”李容佩揉了揉眼,想着这个时辰大概都没膳可用了,刚想说不饿,肚子就叫了起来,无奈只好改了口。 “给你买了些糕点,过来尝尝?” “好。”李容佩掀开毯子,朝他走来,谢忱将桌案一旁的食盒拿了起来,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李容佩将食盒盖子打开,里面放着几碟各色点心,有梅花酥、桃酥饼、云片糕、海棠糕。 “公子,吃不完的”李容佩倒是惊喜,全是她爱吃的,但这也太多了,她怕吃完了能躺在哪动不得。 “无妨,你拿一碟爱吃的,剩下的送到小六小七哪,别给他们两个留太多就好。”谢忱端着乐理送来的茶,托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茶香四溢。 “好。” 李容佩每样拿了两块,里面还有不少,谢忱看了看食盒道:“这么多?那两个小的可是要高兴的上天了,小阿佩,你自己留的可够吃?” “够的。”李容佩看着自己留的那个碟子,这再不够,那岂不是要撑傻了她? “好,其余的在分分,三叔今日回府了,小五也爱吃甜的,届时派人送去就是。”谢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毛茸茸的。 “公子,不如我去,起早都要认识,不如趁着机会熟悉熟悉府邸。”李容佩说着提着食盒就要走。 “站住。”谢忱勾着李容佩的衣领,往后一拉,“小阿佩不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嗯倒也是。”李容佩想着,肚子似是闻到了糕点的的香甜,又叫了一声。 这下谢忱倒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微凉的秋风顺着未关的窗跑了进来,轻轻撩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笑、笑什么?”李容佩耳尖微微红了,他的笑声仿佛穿过耳朵,只觉得脑瓜子晕乎乎的。 玄七现身给书案前侧添了个凳子,只是暗暗感慨,竹秋苑除了六公子、七小姐来时会热闹一会儿,如今有了李姑娘倒也还不错,她一人便能热闹起来。 “无事,乖乖,先坐下吃。”谢忱抿了抿唇,强行将笑意忍了下去,只是两颊的酒窝却是出卖了他。 李容佩坐下后,双手抱着一块云片糕,脑海中闪过他前世的样子,当年的他,没现在这样少年无忧愁。 前世他进了帝京后,笑的次数就不多了,倒是没几人注意过他有一对酒窝,李容佩倒是注意了,当年的忱王殿下,背着光笑起来,温和的眸子里满是一个人。 想什么呢李容佩,她将脑袋里的画面甩了出去,现在人就在身侧,还想前世作甚? 在李容佩刚回神的瞬间,带着些许凉意的手偶然触碰到她的唇角,锦帕带走了一点糕点残渣,她抬头,只见谢忱正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 “那、那个,你嘴角”李容佩还没出声呢,这小公子倒是慌得跟谁调戏了他一样,结结巴巴的不敢看她。 “嗯,多谢公子。”李容佩看着他这一副纯情的模样,压了压嘴角,不禁有些好奇,这小公子好歹是流连花巷的纨绔,怎么跟没碰过姑娘一样? “不、谢什么?”谢忱恨不得找墙缝躲进去,这手怎么就比自己还有想法呢?本来想给她递帕子的,怎么就上手了呢? “公子,我先去给小主子们送糕点了。”李容佩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压着唇角将自己吃完的碟子递给下人。 李容佩端着个食盒,小侍女端着个食盒两人飞一样跑了出去,她生怕再待一会儿就要笑出来了。 谢忱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道不好,丫头不会是生气了? “哈哈哈落婵、衣青,三公子一贯如此?”李容佩提着食盒跟着邻院的小侍女,三个人边朝六公子、七小姐的念福苑走去边聊着。 青逸苑是大公子谢愠的院子,院内有竹有花很是宜人,三房一家均不在天水郡时,小侍女们也是兢兢业业的每日都打扫一番。 李容佩、衣青两人刚出来时恰好遇到了落婵,李容佩不熟识院子,落婵也无事了便领着她,几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谢忱身上。 虽说府内不许妄议主子,怎奈何几人都是性子活泼。 “倒并不是,三公子的院子全是男仆,诶,佩儿,悄悄告诉你,府内下人们私底下都称三公子的竹秋苑是和尚苑。” “是啊是啊,”衣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捂着唇角,“佩儿你是不知道,也便是你来了,公子院内也就咱们两个女子。” 衣青是谢忱怕她一人无趣,年纪相仿的小丫鬟里又找不到几个心机不重的,于是便从暗卫中筛选出来一个,功底不错。 笨蛋 几人详谈甚欢,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几个小丫头,说什么呢?” 一道肆意又不失风范的嗓音吓得几人一个机灵,李容佩警惕的朝四周望去,没人啊? “笨蛋丫头,看上面。” 一只银杏果子砸到了李容佩头上,痛李容佩揉着脑袋,几人朝树上望去,只见一身着蓝色锦衣的公子正坐在树枝上,面上明艳的笑意完美诠释了少年不止是红衣。 “五公子。”落婵连忙拉着她行了一礼。 这人正是为了躲亲戚唠叨而躲到树上的五公子谢怀玉字客臣,生的眉目张扬,只是与谢忱比起来总觉得还是差了点,年有十一,不喜唠叨,性子直爽。 李容佩垂着头,脑袋还隐隐作痛,他们有仇吗?不过这便是五公子了,还真是同她的小阿弟性子差不多。 别看现在的李容锦乖的不行,十几岁往上时的性子,可把前世的李容佩愁的不得了,跟撒了欢的马一样,拉都拉不住。 “你便是小七念叨的李容佩?”谢怀玉自树上跳下来,垂首打量着李容佩,“是生的不赖啊,难怪小七能被迷住。” “公子说笑了。” “说什么笑?李姑娘,你方才议论三哥的劲头儿呢?”谢怀玉笑着问,语气里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小女子知错。”李容佩咬着牙,谁知道这府里还有人爱上树偷听啊?!面上却是温婉贤淑,虚心接受。 “噗~本公子这就去找三哥,同他聊聊你说他坏话的事儿。”说着他便一溜烟跑了,李容佩真是一脸茫然,他跑这么快是怕她拦人吗?她根本没那个意思好。 “佩儿,你别担心,三公子不会轻易怪罪人的。”落婵拍了拍她的肩,语气老成,她自十岁那年被买进府内,如今有了四年了,主子们的性子还是知道些的。 “安啦,婵姐姐,我担心那些作甚?”李容佩步伐欢快的朝前走去,她还真不怕谢忱怪她,落婵权当她是心大,叹了口气,还是年纪小,经历的少啊。 “三哥!!”谢怀玉猛的推开谢忱的门,冲他喊道,“弟弟随父母行商回来了,哥哥可高兴?” “高兴你大爷!!”谢忱咬着牙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谢客臣!你是要把老子的门拆了不成?!” “三哥哥,弟弟错了”谢怀玉连忙跑上前拉住他的手,生怕他再来一个如来掌给他拍飞。 “谢客臣啊谢客臣,你是真克忱啊。” 谢忱嫌弃的捏开他的手,谢怀玉倒是自娱自乐的坐到椅子上,偶然间瞥见了他案上的画,眉眼很熟悉。 “是方才的那个姑娘啊,三哥,你不会喜欢人家?”谢怀玉从随身的锦包内掏出个果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边问他,“三哥,你莫不是将人绑进了府?” “为兄若是真的将她绑了进来,那丫头能这么乖?”谢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前世就是他出的馊主意,当年自家小阿佩好一段时间没理他。 想起那段往事,谢忱就很不得找个地缝,太特娘傻了。 那时是他双十那年三月,谢怀玉这厮行商回了帝京,顺道去看了看他,发现他书房挂着李容佩的画像,便缠着问他是不是喜欢这姑娘,还出‘好’计策指点他。 犹记那年 刚及冠的谢忱靠着丰功伟绩坐到了异姓王的位子,此后他朝堂上运筹帷幄,私下里手段狠辣。 闰二月初六,三月二十七那日夜里,李容佩逃了后,他醒来真是将自己埋土里的心都有了,次日一早去找她,也只是疏离,直到谢怀玉回了帝京。 这厮说是女子都喜欢霸道的男人,还一本正经的同他讲,他家兄长既然有脸,又有权,何不一试? 于是谢忱派人去请她过府,起初那丫头不愿意,后来听闻是有急事,八百里加急那种,她以为谢忱那厮真出了什么事,连忙收拾了店铺,跟着人去了谢府,她被人一路带到后院。 她来之前,谢忱还特地喝了酒壮胆,李容佩推门而入,刚进门就看到了绛色纱帐后的他斜靠在软榻,格外懒散依然。 “阿佩,过来…” 她掀开纱帐,入目的是轩轩似霞举,美得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绛衣男人。 “民女见过忱王。” 她反应过来行了一礼,与往日不同,她的态度很是默然,倒真是直戳他心窝里了,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竟是忘了搭话。 “……” “不知王爷唤民女来所为何事?” 见他一直不吭声,李容佩忍不住想抬头,入目的便是一双好看且正在走神的丹凤目,紧接着是他带着酒气又低沉的声音。 “无事,就是想与小阿佩好好聊聊。” 李容佩听罢,只皱眉道:“王爷,民女并非闲人,若要聊王爷还是请别人。” “为何?阿佩不喜同孤说话,还是不喜孤?” “王爷若无事,民女便告退了,也望王爷莫要再给民女找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而已 李容佩行过礼欲要离去,那知刚转身,身后那人拉着她的腰围,轻轻一拽,李容佩便跌入他的怀中。 霎时间,带着桃花香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与他醉酒那日一样,眼前的门也被外边的侍卫识趣的关上。 “有何要事,小阿佩这么着急?”他撩起一缕青丝的开口。 “谢忱!你很闲?”李容佩气的炸了毛,酒铺都没管就赶来了,就说了这个? 看着她愠怒的样子他心里慌了,却还是一脸委屈的说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凶,当心日后吓跑了夫君?” 门外的谢怀玉听了,竖了个大拇指,他家三哥真是无师自通,随便说了两句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李容佩满眸阴沉,袖笼里的手紧了又紧,这厮跟哪个学的这些? 啊秋!!谢怀玉猛的打了个喷嚏,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开,可不能再坏了事啊。 “怎么?孤说的不对?”谢忱察觉到怀里得人儿不对劲,直起身看着她。 “你究竟要做什么?” “都把你骗进府了,还不清楚?” 李容佩将他推到榻上死死按住,气的咬牙切齿,道:“民女不清楚,民女只知长兄还在等候。” 李容佩刚走到门边欲要拉门,只见她头顶一只胳膊‘哐当’一声,摁住了门,声响不小门外两人均被吓一跳。 “主子何时这么会玩了?” 玄二愣眼巴睁的看着对面的玄一压着声音问道,却不料声音还是穿过了门缝,一字不落的落入两人耳中。 玄一恨不得把他嘴粘住,把他拽到角落小声耳语:“闭嘴,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主子这不是遇到李姑娘开窍了吗。” 谢忱听的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估摸着此时那抹红晕已经是自脖颈处蔓延到脸上了,是他御下不严了。 “你们两个,给孤滚远点!” 两人一溜烟跟后边有鬼一样跑的飞快,李容佩被他虚虚圈到怀里,她回身看他眼眶有些红:“谢忱…那个…我…” 谢忱以为吓到她了神情有些慌乱的解释:“不是,阿佩,我不凶” 话还未说完,却听她下一句语气平淡如水的问了他一句,谢忱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了,她说:“民女能走了吗?” “不能。”谢忱回以同样的语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清楚?”他渐渐的凑近了她,李容佩往后退也退不动,头还险些磕到了门,谢忱的手垫在脑后护着她的头。 “我怎么清楚你要…唔…”李容佩咬着牙问,下一刻便被一抹温热而又带着酒香的唇堵住了下面的话语。 鬼迷心窍之际不知是不是酒真的壮了胆起了作用,他竟吻住了她的唇,李容佩懵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推他。 男女之力悬殊,李容佩用尽浑身解数却也推不动,愤恨的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绽开,谢忱却是始终不松口,李容佩咬的力度更大了。 “唔”谢忱闷哼一声松开她,唇角还慢慢冒血珠伤的不轻,李容佩下意识就是要打他,却被谢忱擒住抓在手中。 他再垂首,李容佩以为他又来,连忙往一侧躲,谢忱却是松开她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墨发轻蹭了蹭她的脖颈,谢忱声音闷闷的,道: “现在清楚了吗?嗯?” “放开!”李容佩的胳膊均被他搂着,气的太阳穴突突跳。 谢忱紧紧抱住她,好似稍微松开她就会跑,温声诱哄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你吃错药了?”李容佩没好气推他,道。 “没有,只是想抱抱你,仅此而已。”谢忱埋在她肩窝处呢喃。 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脖颈处,不知为何她竟有些腿软,靠着门轻轻下滑,谢忱察觉到搂住她的腰肢,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暧昧。 “怎么?站不稳了?” “谢忱!你这个混蛋,放开…” “嗯…我混蛋我混蛋,但你再乱动下去,可就不是抱一会儿这么简单了。” “谢忱,你这样我会讨厌你的” 后来如何呢?谢忱倒是记不清了,总之他当时给谢怀玉的建议就是:别让孤在帝京看见你,否则抱着你的银子滚回老家。 本来他说的是一时气话,哪知那小子还真就不听,那段时间谢怀玉那小子险些将谢府给拆了,比他小两岁的性子却是个无羁少年。 记忆回笼,谢怀玉还在喋喋不休的开启夸夸模式。 “三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哥哥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谢怀玉絮絮叨叨的夸着,越夸谢忱脸越黑,上一世他便是这么说的。 “再说一句为兄便让玄七将你丢、出、去。”他可以咬重后面三个字,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随后又弱弱开口。 “三哥,其实以哥哥的容貌,哪家姑娘会傻的不喜欢?” 抱抱 谢怀玉别开眼轻轻挠了挠鬓角,就以他家三哥的条件,不是他吹,去了苏江岸,就没一个姑娘见了他不脸红的。 “她不一样” 谢忱垂着头声音很低,看着手中的通牒,满脸柔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通牒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什么?” 谢怀玉没听清他说什么,怎么觉得半年不见,自家兄长不但是拐了个姑娘,还给自己拐魔怔了? “没” “阿忱,我回来啦。”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以及小姑娘那远闻其声的甜糯嗓音。 小姑娘迎光而来,秋日的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层金一般,谢怀玉默默回头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完了,果然是痴了。 “咳咳”谢怀玉吃着果子,轻轻咳了一声,结果不料竟是呛住了,咳的停不下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忱体贴入微的帮他拍了拍背,谢怀玉被拍的差点吐血,这力度是有仇啊?谋杀亲弟啊!!! “别、咳咳三哥,别拍了,咳咳再拍下去你可爱的五弟就没了。”谢怀玉抓住他的手,嗓子还有些不舒服。 再抬头看去,不知何时,李容佩已经坐到了谢忱左手边的椅子上,吼~刚刚他还好奇玄七为何要在他家三哥身旁放个软椅,啧啧啧 衣青将手中的那盒糕点放到谢怀玉身前,李容佩接过谢忱递过来的书,道:“方才见了五公子,一时间倒是忘了,这是给五公子留的。” “多谢姐姐。” 谢怀玉打开食盒,拿了块海棠糕,笑的虎牙都露了出来,很是可爱的小公子啊,可惜长了张嘴,李容佩心中暗暗想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竹秋苑内,秋风扫落叶,习习追来,几人正坐在凉亭内,偌大的院内,也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 谢忱手持黑子,雷厉风行,谢怀玉手持白子,沉思温雅,李容佩手抱桃花糕吃的正香。 看着两位公子,下棋下的津津有味,可惜她感受不到其中奥秘,李容佩满脑子是:怎么还不传膳?饿啊~ 看着看着,坐在谢忱身侧的李容佩便打起了瞌睡,这儿虽是亭子,在这个季节也是铺了竹简,竹简上还挂了缎子,倒是不冷。 挨着那绛衣少年坐着,李容佩时不时栽个脑袋,谢忱吓的几次险些下错了棋,大半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对面谢怀玉气的脸色发紫,为何他就是赢不了呢? “嘶~”谢怀玉看着眼前的棋盘,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谢忱,自己有这么笨吗? “三哥弟弟有那么不是对手吗?你为何都不认真下。”他支着下巴,眸中满是自负,唉~是不是他真没这天赋? “是太笨了。”谢忱唇角勾了勾,托住李容佩要栽到棋盘上的脸,触手温软,脸颊浮上粉意。 “切~”谢怀玉将棋子放下,“我要告诉祖母,说三哥欺负我。” “哪儿欺负你了?”谢忱接过暗卫递来的披风给李容佩裹上,听他这话语,不由得染上笑意。 “哼~”五公子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看着对面睡的一滩烂泥一样的小姑娘,坏心思就上来了,轻轻喊了句:“晚膳来啦!” “嗯?”李容佩的反应很合他意,“哪呢?” “哈哈哈” 李容佩还未从梦中醒来,只是茫然的看向笑的前仰后翻的谢五,不禁疑惑不是说穿膳了吗?穿膳丫头怎么不见踪影? 唉~谢忱叹了口气,将她掉落的披风披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迎着谢怀玉惊愕的目光,才道:“那厮骗你的。” 李容佩哀怨的目光转到谢怀玉身上,怨气冲天,眸中的怨气仿佛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惊的谢怀玉下意识的认错。 “别别别,好姐姐我错了。” “哼~”李容佩抱着胳膊,脑袋扭向一旁,从谢忱的视角,恰好能看到她气鼓鼓的脸颊,他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好了,不气了,明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谢忱揉着她的脑袋哄道。 “明日?”李容佩一双杏眸亮了亮,却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暗了下来。 “是啊。” “明日我该练功、学账、识字。”李容佩一只小手握拳抵在下巴思考,道。 “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小阿佩何时想去玩,本公子虽时都可以带你出府。”谢忱拉着她的一缕青丝把玩着。 “停!!!”谢怀玉打破二人的温馨嚎叫,道:“这还有个人呐!本公子、是、人!!!” “哦。”谢忱朝罪魁祸首轻答了一声,便没再出声,反倒是谢怀玉气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问道。 “为兄也可以哄哄你,”谢忱支着脑袋倚着亭子里的栏杆道,“来,过来,乖小五,为兄抱抱。” “噗嗤~”李容佩缩在披风里,听着二人对话,着实是没忍住。 小姑娘笑意晏晏,一双杏眸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嘴角勾着浅淡的弧度,仿佛落日余晖,洒落在卿心。 出府 “笑什么?”谢忱仿佛被她感染了一样,声音都带上了和熙压抑不住的笑意,眉眼间多出了几分温柔遣倦。 “没、没什么。”李容佩压下唇角,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此处红墙高院,绿柳依依,假山耸立,枫叶荻花,有幽雅静谧的青石小径和拂风而动的竹,枝叶间有鸟羽相戏,实在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李容佩在谢家除了每日去找谢忱讨教武功,便是看书写字,谢忱看在眼里,倒也乐见其成。 李容佩在谢府住的很愉悦,她虽然没有什么钱财,却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她一直很小心的避免与人结怨,也很少惹是生非,就算二夫人有事要她办,她也办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入住谢家短短几个月,就连那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二房夫人也对她很是满意,老夫人也是对她的态度也是喜爱,李容佩见此松了口气,心里也多了份踏实。 这日,李容佩正在屋内看账本,忽听门吱呀一响,她看去,谢忱站在门外,一身红衫玉冠,腰间挂着白玉笛子,看起来风度翩翩。 “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谢忱笑了笑走近她,撑在桌子两侧: “怎么?不欢迎我?” “这是阿忱的院子,怎会不欢迎呢?”李容佩不着痕迹的往后倚了倚离他远了些,对他成日这般浓情蜜意的样子早已习惯了。 “说正事,”谢忱起身轻咳一声,”本公子见你每日里除了看书识字就是看账本、练武的,想不想出去玩?” “出去玩?”李容佩拿着手中的毛笔抵了抵下巴,每日忙前忙后的确实累了些。 “阿忱打算去哪里玩儿?”李容佩将书桌上的书、账本算盘收好,起身随后理了理青色襦裙衣衫。 “小阿佩,”谢忱拉了下她的发带,却没料到这丫头发带系的不紧,顿时万千青丝垂落腰间,轻轻擦过他的手,只觉得心乱了。 “不如你换身男装?本公子带你去青楼逛一圈?” “我说谢公子啊,你见过那家公子带自家府里的姑娘逛青楼的?”李容佩抱着胳膊看着他,无奈道。 谢忱眸色闪了闪,是错觉吗?这小丫头方才的语气倒是像极了前世:“我说宸王殿下啊,你见过哪位酒客赖在本姑娘这酒铺子的?” “不想去?”谢忱语气里满是揶揄。 “去,怎么不去。”李容佩眉眼弯弯,看起来像是只琢磨坏主意的小狐狸,刚好待在府里太闷了,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 谢忱拿来了一袭红衣,谢忱不自在的咳了声: “没空去买来衣裳了,这是本公子小时候穿的。” “哦、好。”李容佩点点头去屏风后换了衣衫又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子明眸皓齿,柳叶眉弯弯如同新月,挺翘的鼻子下粉唇微抿露出浅浅的梨涡。 乌黑柔亮的长发束起,同色发带,一支碧玉发簪固定着,额前垂落几缕碎发散在光洁饱满的额际,衬托着精致的鹅蛋脸,英气又灵动。 她将眉毛画粗了些,原先细腻温润的脸庞显出一丝凌厉和英姿飒爽。 “不错。”谢忱走了进来,递给她一支折扇,“再拿上这个就更好了。” 李容佩接过扇子,一只手展开轻摇了几下,着实有几分公子温如玉,君子世无双。 “公子,何时去啊?” 扇遮了半面,她一双杏眸含笑的看着谢忱。 “现在去就行,走,我带你从后门离开。”谢忱敲了下她的脑袋,李容佩揉了揉。 “公子”李容佩下意识就是一句公子,谢忱轻轻的‘嗯?’了一声,李容佩连忙改口。 “阿忱,你为何老爱敲我脑袋?” “嗯因为你这软乎乎的小家伙跟糯米团子一样,着实惹人爱,”谢忱俯身平视她,“惹得本公子啊,总想欺负欺负。” 他的尾音拉长,李容佩仿佛被电了一般,颇有些慌乱狼狈的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走出门。 “呵呵那公子我们为何要从后门过啊?” 李容佩连忙转移话题,这这这、这是要干嘛啊?自己这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岁了,被一个小少年撩成这样? 不合情理,这可太不合情理了。 “你猜如果二婶知道你去了青楼”谢忱跟着她,望着小姑娘红透了的粉色耳垂,一双眸子狡黠的笑了笑。 “嗯那还是后门过合适。” “来,”谢忱揽住她的腰,“抓好我。” “哦。”李容佩连忙抓住他的衣襟,谢忱似乎是觉得不妥,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阿佩,你可怕高?”少年清润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不、不怕。”笑话,她可是大姑娘了,岂会怕这一丈院墙? “那你可别叫啊,不然被抓住了可是要受罚了。” “我才”话都没说完谢忱抱着她轻功一跃从一丈高的院墙翻了过去,李容佩强忍着趴在他肩窝里。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始终紧闭双眼,丝毫不敢睁眼看,她第一次飞这么高啊!! 良久。 “阿佩?” 花楼 谢忱声音里总是含着那意气风发的笑,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小姑娘声音都有些颤了。 “到地方了,来,是不是吓到了?”谢忱将她放到地上,李容佩还没站好就腿软了下去。 谢忱虚扶住她的胳膊,强忍着笑意:“可还好?” “好、好的很。”李容佩眼中都不自觉的有了些泪水。 “怎么还哭了?”谢忱慌了神,不是说不怕吗? “我没哭,路上刮的。”李容佩抬头看他。 “好,没哭,那你先缓会儿,”谢忱给她擦了擦眼泪,“我在这儿陪你。” “公子,这儿是哪儿啊?”李容佩望着这四周都是院墙的巷子,疑惑的问道。 “这是沉香楼,一会儿我带你从后门进去啊。” “公子,我们来青楼为何也要走后门?” 李容佩跺了跺脚确定腿不软了。 “阿佩若想让那些姑娘家在你身上蹭的话,本公子不介意带你从前门过。” “那算了,”李容佩一脸拒绝,示意他可以进去了,“公子,我腿不软了。” “哟?谢三郎,你从哪里虏来这么俊美的小倌? 宋允闻手里端着杯酒,戏谑的看着谢忱道:“哦~本公子知道你为何在这么晚了。” “为何?”江天赐一脸天真的摸样儿。 “这还不明显吗?”秦昱斟了杯酒,道了句。 谢忱的脸上好似出现了皲裂,语气不善道:“你们几个平日里都这般爱说浑话吗?” “先别说这啊,”宋允闻倒了杯酒,“阿忱,你来晚了可是要罚酒喝的。” 谢忱摸了摸李容佩的头拉着她到坐在软榻上,“本公子怕过罚酒?。” “三杯啊,我们三个人等你呢。” “也成,”谢忱将一碟糕点端到李容佩面前,“吃,别客气,今日宋允之请客。” “谢三郎,你变了。” 宋允闻将酒杯送到他眼前,“快点喝。” 谢忱端起酒一饮而尽,甘冽的酒香充斥口鼻:“换酒了?” “因为你来晚了,所以宋兄特地让人上了一壶烈酒。”江天赐支着脑袋时不时剥个瓜子吃。 “两杯了啊,”宋允闻连忙给谢忱蓄满,谢忱又是一饮而尽。 “阿忱悠着点,好歹是烈酒。”秦昱将手中的佳酿放下,提醒了句。 “” 第三杯也喝完了,谢忱顺手拿了个橘子剥开,三杯下肚,他还真有些晕乎了,他将橘子剥好喂到李容佩嘴边,吓了她一跳。 “公子”李容佩懵懵的抬头看他。 “酒你是喝不得,吃些水果。” “哦,好。”李容佩乖乖的接过。 宋允闻一脸‘深意’笑容的看着谢忱:“阿忱,这位小公子有些眼熟啊。” “嗯?怎么说?”谢忱回眸撇了他一眼手中又拿了个果子,上下抛着玩儿。 “前些日子你救了个小姑娘,虽说她那时挺狼狈的,但也不难看出是个小美人,”宋允闻笑了笑,“这小公子的五官倒是与那姑娘一模一样。” “去你的。”谢忱抄起果子朝他扔了过去宋允闻接住,顺势往嘴里一塞,咬了口,讨打的问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江天赐一脸好奇的凑过来。 “你那时候睡着了。”秦昱补刀。 “啊?好可惜啊。”江天赐蔫了下,“所以忱兄,这位小公子” “本公子就带个小丫头出来玩儿,你们怎么这么多话?”谢忱眸色深了深,仿佛下一刻就有人要倒霉。 “没、就是好奇。”宋允闻坐了回去,秦昱两人也乖乖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好奇心是要害死猫的” 谢忱说这话时冷嗖嗖的。 “啊,好了好了,我不好奇了,”宋允闻连忙打断他改变话题,“阿忱,你没来的时候美人儿刚走,不如再叫几个?” “随便。”谢忱又给李容佩投喂了个葡萄,李容佩被他伺候的一愣一愣的,不应该是她来伺候谢忱吗? 宋允闻叫了几个美人儿来,几位美人儿红纱素裹、美艳动人,房内笙歌连连,只是谢忱倒是不曾抬头看一眼。 “阿忱,给你叫的美人,你倒是看一眼啊?”秦昱回头看着谢忱,眸光在谢忱与李容佩身上流转声音含笑。 宋允闻二人也注意到了,看向软榻上这一双人,均是一身红衣,谢忱不动声色的将李容佩圈在怀里,右脚蹬着软榻,两人衣袂微微交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成亲的。 “啧,谢忱,你何时这么变态了?” 宋允闻看谢忱的眼神都变了,好歹这姑娘才十多岁。 “啊?”谢忱一脸懵的抬头,“什么?” “嗯——”江天赐懂得了他在说什么,不过不得不承认啊,这两人还真养眼,虽说都没长开,但二人生的都是极美。 “阿忱,允之的意思是你何时有童养媳了?”秦昱一脸我都懂的笑意。 咳咳!!李容佩刚趁谢忱不注意悄咪咪的拿起酒杯喝了口,放回去酒杯时口中的酒还都没全咽下去就听到了这话。 谢忱连忙给她拍了拍背: “好啊你,还偷爷酒喝不是?”说着揪了下她的耳朵,“这还是烈酒,你这小丫头喝了是要伤身子的。” 酥温 “疼疼疼疼”李容佩戏精上身一般假意喊道,吓得谢忱连忙放手,差点忘了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与谢扶青那皮糙肉厚的小子可不一样。 谢忱垂眸看了看,红都没有红,才晓得被耍了,“李容佩?” “我渴”吃水果就是吃饱了也不怎么解渴啊,况且她一个酿酒的,连酒都不让碰? 李容佩一脸无辜的回头看他,满眸秋水,声音还带着点沙哑,谢忱避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知道是酒太烈了,还是人多太热了,谢忱的耳垂都红透了。 “你跟我说一声让人送水不就好了?”连气势都弱了一半。 “对对对,来人!上一壶水来。”宋允闻看着谢忱吃瘪的模样忍着笑吩咐,他可是第一次见谢忱这幅纯情的模样。 秦昱笑了笑端起酒来,喝了口,酒香四溢,江天赐还偏是个爱讨骂的主儿,折扇轻摇望着谢忱那红透了的耳尖: “忱兄,你耳朵怎么红了?” “阿良啊阿良,你知道好像太多了。”谢忱支着头看向他,眸色里满是狡诈。 “诶?不是,本公子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江天赐默默离这老狐狸远了些。 “阿良啊,你再说下去怕是真要凉了。”谢忱神色自若。 “你这厮又有了什么鬼点子?”江天赐两条胳膊横在身前,警惕的看着谢忱。 “不做什么,”谢忱把玩着李容佩的发带,“上次王家那厮讲错了话,听说被伺候的很好,不如你试试?” 江天赐缩了缩脖子:“不用了不用了,本公子有喜欢的姑娘。” 江天赐一脸求生欲,上次来的时候有个公子哥儿喝多了,看不惯谢忱,说了句‘谢家三公子克亲!’被谢忱关在一间厢房里,叫了十几个美人儿‘伺候’。 他可不想试试。 “嗯?”谢忱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你不信?”江天赐一脸警惕,“秋娘。” 江天赐朝那几个美人里喊了下,一个青纱女子妩媚多姿的走了过来,正是那日下楼来的秋娘。 “江公子~”秋娘刚凑了过来,人都没碰着就看见了李容佩悠闲地坐在谢忱身前,连忙收敛了些,酥温姑娘三令五申,可万万不能带坏了少主。 “江公子唤奴家有何事?可是姑娘们唱的的不好了?”秋娘也不敢往江天赐身上蹭,只是行了一礼道。 江天赐将她拉到身前对谢忱说:“你看,本公子都说了,有如此美人在侧,本公子才懒得理你。” 宋允闻、秦昱二人只是淡淡的吃果子,微微颤抖的肩膀掩盖不住二人憋笑的苦楚,要知道上次那王家公子回去时,腿都是抖着的。 秋娘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肌肤细腻白皙,朱唇一点,但凡柳眉一蹙,任谁都要说一句好一个楚楚动人、小家碧玉的美人儿。 “秋娘,你再唱个别的可好?”说着江天赐还用扇子勾了下她的下巴。 “奴家这就去。”秋娘默默往自家少主哪儿看了眼。 李容佩刚好和她对上视线,她眼眸笑成月牙,单单是看那张纸条就能看出这沉香楼和她那未曾谋面的生母有关,若她想知道些东西 不多时屏风后姑娘们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谢忱把玩着李容佩的发带,却是始终不曾抬头看那屏风后的人儿,自家媳妇儿在此,看她们作甚?哪个姑娘能有自家姑娘好看? “阿忱”李容佩猛然回头看他,谢忱险些将她的发带扯开,连忙给她又系好。 “嗯?” “我”李容佩干脆起身凑到他耳边,衣袖带起的风是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谢忱虚扶着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怎、怎么了?” “阿忱,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 谢忱顿了顿说:“我让人带你去可好?” “嗯,好。” “快些回来。” 李容佩推开门走了出来,掩门时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屏风后的秋娘,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门,门外便有两个侍女守着,她踮起脚俯在一个侍女耳边说道, “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那侍女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福了一礼,“是。” 后院里,李容佩跟着一个侍女东走西走的甩开了谢忱派来的暗卫,来到了一处阁楼。 “姑娘,到了。” 李容佩轻轻‘嗯’了一声。 李容佩上前将门推开走了进去,只见屋内红纱飘荡,那软榻上隐约可见一个窈窕身姿。 “果真来了?”一道妩媚妖娆的声音响起,那红纱被撩开一角,李容佩看清人后,微愣了愣。 只见那红纱后的人儿面容姣好,肤若凝脂,双目明澈而透亮,嘴唇红润娇艳,长长睫毛微颤着投下淡淡阴影,一袭绯色轻纱随风摆动。 她正慵懒的半靠在软塌之上,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人起身朝李容佩走了过来,一步步,走的极慢极稳,似乎怕惊扰了她似的。 “酥温,见过小小姐。” 救星 酥温走到李容佩跟前,弯腰施礼。 “姑娘何必多礼?”李容佩笑着道,示意酥温起身,酥温这才站起身来,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带着浅笑。 “酥温是跟着小姐长大的侍女,小小姐若是不介意,大可唤属下酥温姑姑就是了,”酥温微微垂首说道:不知小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酥温必当做到。” “姑姑神机妙算,此番似是早知晓我会来?”李容佩淡淡抬眸,看着这美艳不可方物的伊人。 “小小姐自小聪慧,若是有心查,蛛丝马迹自然好寻。” “姑姑很了解我?”李容佩疑惑的微蹙眉头。 “不算了解。”酥温坦诚相待,“小小姐与主上性子有九分相像,猜也能猜到些许。” “那姑姑且说说我是个什么性子?” “姑娘若是认真对待一件事情、认真对待一个人,定会坚持到底。” “我想知道若是那日我不曾来过,我还能知道沉香楼背后的秘密吗?” 酥温顿了顿,“不知小小姐有没有想过,从您与容锦公子出生的那一刻起,早就卷入了一场不可避免的漩涡中。” “既然小小姐与小公子入了局,那么沉香楼总会护住二位主子,哪怕护不住也要为其中一人杀出一条血路。” 李容佩怔了怔,上一世是小阿弟活了下去,并且林扶意确实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提醒那个紫檀木匣子,只是年幼,她从未想过太多。 “既然我早就入局了,那姑姑可否告诉我些东西?”李容佩回过神来,临危不乱的浅笑安然。 “小小姐请讲。” “自然是”李容佩朝她轻笑,“温姑姑都唤我小小姐了,一些事儿,就不该再隐瞒我了?” “小小姐又何必这般执着?”酥温一语便知是何事,轻笑着说。 “姑姑大抵不知那被一辈子瞒在鼓里,明明身后有势力却救不了至亲的感觉。” 回想前世,自己长兄虽说是尚书郎,但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也不至于个个来刺杀,如今既然自己的身世不简单,那么有一点敢确定的便是,杀手有一半是冲自己来的。 李容佩低了低头,掩盖着眸中神色,再者说,她又不是傻子,虽说时隔多年,但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家娘亲的字迹。 这一世好像与上一世的不同了,只是不知道三年后的那场战劫会不会消失。 “小小姐何必为难属下?”酥温抿了抿唇,似是想起些什么,柔声说道,“若是小小姐想知道,属下有一条件。” “若小小姐能让这沉香楼皆听您的号令,那您自然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何意?” 李容佩一怔,她前世接触的多了便听人说过,江湖有一神秘的组织,以情报为生,所收集的情报,不论大小,无一例外、精准无误莫不是正是沉香楼? 李容佩沉吟了片刻,就当酥温以为她放弃正要松口气时,李容佩看着她轻笑了声: “姑姑的意思想必是我还没有实力与之抗衡,想必这个所谓的挑战,是想锻炼让我有保命的底?” “小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酥温轻抚垂云鬓边垂落的青丝:“酥温正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她又继续道:“不知道小小姐愿意不愿意答应?” “愿意,”李容佩笑眯眯的说:“但我有条件。” “小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讲就是。”酥温神情柔媚,饶是一袭青衣都衬印了几分妩媚,既然她要坚持,那她也不该拦着。 “总得有人教我些许真本事?”李容佩笑着问道。 “小小姐想学什么?”酥温风轻云淡的问道,小小姐如今的能力与他相比之下,比以卵击石更甚。 “剑术、暗器、医毒。”李容佩一口气说完,酥温沉默了会儿。 “这些都是需要长期训练的,小小姐确定可以做到?” “温姑姑觉得呢?”李容佩眸色里满是坚定不移。 “小小姐年岁过小,不宜操劳太多。” 李容佩轻嗯了声说:“姑姑不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吗?这江湖残酷若是没有强健的体魄如何能活下去?” 酥温叹了口气:“是酥温疏忽了。” “那温姑姑,记得派人去接我。”李容佩又恢复了那十岁该有的乖巧可爱,这反差哪怕是司空见惯的酥温都有些恍惚。 “自然。” 李容佩跟院中不远处等候的侍女回到了厢房,只见谢忱正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一杯酒,指尖捏的有些泛白。 房内几人大气也不敢出,李容佩走了过去他都不曾发现,不禁轻声唤道: “阿忱?” 软糯糯的声音自身旁响起,谢忱愣神了一瞬,抬眸望她,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下她周身有没有异样,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他小心的将李容佩拉到怀里,随后紧紧抱住。 “阿佩” “你去哪儿了?” 少年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鬼晓得方才他听见暗卫来报说跟丢了是什么心情。 宋允闻几人见了心中齐齐直呼:救星来啦!!! “阿忱啊,方才见王家那小子来了,怕是皮痒了,我们几个去给他添添阴影啊。” 我在 说罢几人恨不得闪出门外。 谢忱平缓着心情,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事情来。 一些前朝情报除非进入内阁才有机会接触到,而内阁的那些老家伙又想除掉他,所以他不止一次想与之结盟,却缕缕被拒。 后来天水郡遭遇横祸,也只听江湖传言:沉香楼携年仅十三的少主迁去大梁云云,后来就不曾再出现过大徽境内了。 “我迷路了。”李容佩说的理直气壮,却还是有些心虚。 “给你带路的那个侍女呢?”谢忱抱着她还不曾缓过来,丝毫不肯松手,也不曾在意她的语气不对劲儿。 “她、她给我带到地方就走了,”李容佩尽力的扯谎,抓看他衣襟的手却不目觉的紧了紧,“回来的时不是为何走错了路” “这样啊,”谢忱肩上的衣襟被她抓的紧了下他眸色闪过狡黠,在撒谎?“那日后便不带你出府了。” “嗯?”李容佩挣开抬头看他,满眸无辜,“为、为何?” “以防我家小姑娘再迷路。”谢忱点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尖,轻笑着。 “啊?”李容佩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那出对自家长兄撒娇的尽数道: “别啊公子,阿佩着实不是那闷葫芦的料啊你就带我多出来玩嘛忱哥哥?” 谢忱本来还很淡定,直到这姑娘语出惊人的说了句:‘忱哥哥’,他只觉得此时气血逆流,心如小鹿乱撞般。 谢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束起的头发被他轻轻拉下来一缕遮住自己滚烫的耳垂,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随后他笑了起来: “你若再叫一声‘忱哥哥’,本公子许你自由出入谢府。” 李容佩一听眸色闪了下,几句‘忱哥哥’就能搞定这么多?撒几句娇,怎么不行呢?她眸中的狡黠没逃过谢忱的眼睛,心道:难不成这丫头还能真能 “忱哥哥此言当真?”小阿佩的声音软糯糯的,天生带着三分甜意,此时在撒起娇来 谢忱低下头捂住红透了的脸:作孽啊 “忱哥哥?”李容佩见他如此以为是不够,拉着他的手晃啊晃,“忱哥哥,好不好啊?在府里闷着,阿佩都能发芽了。” “好好好,回府就给你出府令牌。”谢忱连忙打断她,随后拉着她的手拽到怀里凑近他,“小姑娘,你还真敢说啊?嗯?” “不是公、不是阿忱要我说的?”耳边传来少年炽热的呼吸,李容佩顿了顿说道。 “我让你说,你还就说?” “有言道:‘君命不可违’,”李容佩一本正经的说着,“更何况还能自由出府。” 谢忱深呼吸了两下,跳的砰砰快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小阿佩。” “你应该庆幸你是十岁,而不是双十。”谢忱支着头凑近看她,小姑娘皮肤细腻,连细小的绒毛都一览无遗。 “为何?”李容佩歪了歪脑袋,十岁不好吗?不用管那么多麻烦事儿,浪的几日是几日,只是可惜她本来就不是那十岁垂髫姑娘。 “乖,小丫头,这种事儿日后你自然会知道。“谢忱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这一天下去,李容佩头发被他揉的越发松散了。 “回府。”谢忱将李容佩一把捞到怀里,李容佩被他这出其不意的动作吓了一跳。 “谢忱?!”这是干嘛啊?小姑娘声音里满是慌乱。 “带你翻墙。” “翻墙不是还有一段路吗?” “本公子想抱就抱。” 李容佩顿时无言以对,由他抱着翻了墙才下地,谢忱拉着她的衣袖,朝谢府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处清冷的巷口。 猛然间,他眸色里一冷,有人跟踪? “阿忱?” 李容佩察觉到他浑身的冷意,不由得疑惑,莫不是有杀手?上一世,有多少人看不惯自家兄长升官,倒也雇过杀手,不过都是些虾丘蟹将。 “别回头。” 说这话时,他的步伐还是不紧不慢的,拉着她信庭若步般走着。 谢忱这一世才十三,还不是异姓王、摄政王,怎么会遇到那晦气的杀手呢? 谢忱不动声色的挡在李容佩身后,暗中的玄衣卫也都警惕起来,只要对方敢上,他们就敢拼命。 谢忱此时心中也有些疑惑,与上一世不同了,上一世的暗杀是从十六岁他进了京开始的,这是那伙人坐不住了,打算趁他年幼提前除掉他? 也是,自己好像确实威胁到他家主子篡位了。 渐渐的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李容佩心中道:这好像不是来的路啊? “公” “毛头小儿,拿命来!” 话未出口,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李容佩转过身,只见利剑冷光朝她袭来,谢忱将她的眼睛捂住。 ‘叮!’刀剑碰撞间,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紧接着是更激烈的打斗声。 谢忱将她的发带解下,眼前最后一抹光亮,是满地血水,紧接着就被那红色发带遮住,不由自主的她抓紧了谢忱的衣袖,四周的声音全都被放大, “乖阿佩,不怕,我在。” 谢忱接住了青七扔过来的剑,将李容佩护在怀里,一招一式间,游刃有余。 “受死!!!” 四周数十个黑衣人手持长剑朝着二人袭来。 谢忱灵巧的闪避着,利剑挥舞之间带起了一阵凌厉的风声,招招致命,在拉着李容佩躲避黑衣人的同时还能反击,行云流水般潇洒自然。 他目光凌冽,命人护好李容佩,自己则是步步朝着那些倒地不起的黑衣人走去,嘴角擒着笑意,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与玩味。 “说,哪个老家伙派你们来的?”谢忱走到一人面前,手中不知何时拿了支匕首,转着刀鞘,声音懒散,仿佛方才提剑砍人的不是他。 地上那人没回应他,只是猛的咬了下嘴,谢忱一下踩在那人下颚骨处,声音清隽带笑; “想自尽?”说着他的脚下用力,那人下巴猛然脱臼。 “在本公子眼皮子底下服毒,怎么想的?” 无意 “带回去,好好审审。”谢忱朝四周的玄衣卫吩咐,虽说这些人是专门培养的杀手,但在他这儿,不愁没办法让他们开口。 “是。”玄衣卫带着这些人消失在眼前,霎时间,这片树林里只剩他二人。 李容佩此时面上被溅了几滴血迹,倒是添了几分凌厉,谢忱朝她走来,踩在枯叶上,发出声响。 李容佩下意识朝有声音的方向望去,谢忱声音温润如玉: “可有吓着?” 谢忱将她圈在怀里,将发带给她解下,入目的便是少年一袭不见血色的红衣。 “没有。”李容佩目光如炬,丝毫不惧。 谢忱倒是愣了下,随后轻笑,“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姑娘,”谢忱用衣袖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掉。 “走,小阿佩,忱哥哥带你回府可好?” 三年后。 天佑三十年—金秋九月。 沉香楼内。 千盏灯笼齐点、万束烟花齐放,好一副美不胜收的春楼名画儿。 “诶!听说了吗?沉香楼的花魁回来啦!” “据说那花魁虽说才是豆蔻,却已是倾国倾城之姿啊!” “半年前那一舞惊鸿不曾见过,今日定要去见见!” “不知又有多少达官贵人想一睹其真容!” “” 楼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些人甚至还在猜测着这‘花魁’银狐半面下真面目到底是如何绝色。 楼下传来一阵哄动,只见几个意气风发少年郎朝楼内走去。 “谢公子,快看是谢公子!” “谢公子也来了!” “奴家有幸见到一面真是无憾了” 跟在谢忱身后的几人脸黑了黑,就不该带他来是 只见领头的少年,眉眼如画,身姿挺拔,一双凤眼中似有春水荡漾,嘴角噙着几分笑意。 一袭红衣,衬得那少年愈加风华万千,风流倜傥,‘一忱清欢度,满楼红袖招’谢忱可不就是典型吗? 此时沉香楼后院。 落桃苑。 轻纱浮动,红绡帐暖,香气缭绕,屏风后传来阵阵水声。 少女肤如凝脂般的肤色被熏得红润,长翘的睫毛上仿佛沾着水珠,青丝浮在水面,水珠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而下,晶莹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门扣响后,一袭黑衣的女子手中端着锦纱衣裙走了进来。 清羽是三年前的那个英气少女,她还记得后来见她时,清羽那一双眸子,可真真是如狼一般锐利。 “姑娘,消息已经发放出去了。” “知道了。”少女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如同一只猫儿挠的心痒痒。 “让花妈妈来见我。”李容佩撩了撩水,懒懒散散的说道。 “是”清羽咽了咽口水,出了门,自己主子这般真真是一个女子都动心啊。 李容佩睁开了眼,有人进来了?一双眸子仿佛含着秋水,此时却是有些冷意,她拉起轻衫裹在身上,又将面具敷在脸上。 “做那梁上君子可不好。” 房梁上黑衣闪了下,那人见被发现了便不再藏匿,从房梁上跃了下来,一双深邃的凤眸带着笑意看向李容佩,声音如清泉流过。 “你倒是敏锐。”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李容佩走近。 “公子,此处可不是你该闯的地方。” 那人蒙着脸,一双凤眼却是异常妖冶夺目,他笑了起来,道:“花魁果真是名不虚传,就连我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呢!” 李容佩眉头微蹙,甩出了银针朝他袭去,这三年来她可是一刻没闲着,虽说武功习得不算是高强,关键时刻该是可以保护自己的。 少年轻巧的躲开,身体微下腰躲了过去,虽后虚搂着李容佩的纤腰。 “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与好友赌输了,告辞。”说罢,那人纵身一跃,消失在夜里。 李容佩没有阻拦他的脚步,能躲过青衣卫的人,绝对不是常人。 “姑娘,花妈妈来了。”清羽领着花妈妈走了进来。 “见过姑娘。”花妈妈低头行礼。 李容佩在屏风后不紧不慢的将衣衫打理好,方才穿的急切,带子都没系,清羽进来,帮她将头发绞干。 “嗯,都准备好了?”李容佩问道, “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嗯,今日盯紧来的纨绔公子们。”李容佩声音有些冷,那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脂粉味儿。 “是” 楼内,谢忱几人坐在贵客席,周围的妓女三三两两目光痴迷的看着他们。 江天赐将脑袋凑到他跟前问道: “忱兄,你可见到那花魁真容了?可真真是国色天香,眉眼如画?” 谢忱手中折扇轻摇,唇角微扬,笑着应道:“自然是见着了,只是不敢亵渎。” 江天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啧啧了两声道: “原来如此,那定然是美如仙人?” 谢忱轻笑了一声,折扇遮住半面,笑的跟个狐狸一样道: “是啊,生的好似那子虚宫的无忧仙子啊。” 说完,身后两人安静了一阵,随后都笑起来,江天赐还不知他们笑什么,继续说道: “可惜可惜,早知如此,我便跟着一起去了。” 此话一出谢忱也笑起来,宋允闻用手中的扇子打了下江天赐的头笑道: “就你信这狐狸说的。” “打我干嘛?你们笑什么?脑子有病赶紧治?”江天赐一脸懵,这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吗? 秦昱不忍看他这个憨傻模样,便出言提醒道: “子虚宫无忧仙子,你且好好想想子虚乌有是何意?” “子虚乌有?好啊你个谢郎,你敢骗我。”江天赐恍然大悟,抄起扇子朝谢忱打去。 谢忱扇子微合住挡住,又接着暗劲推了回去,语气颇为委屈道: “阿良,怎么能这么说呢?谁让你不好好读书了?” 江天赐脸上浮满黑线,这厮居然说自己不学无术?自己读书是没读好,但也不至于拐着弯骂他不学好呢! 狐狸 “你你这个臭狐狸!”江天赐指着谢忱半晌才憋出几个字。 “嗯?”谢忱微挑了下眉,似乎在说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吗? “罢了,罢了,本公子才懒得跟你计较。” 江天赐气呼呼的坐下,手中的扇子扇的啪啪作响,心底却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书读的少了,次次斗不过这厮。 谢忱手里端着一杯酒眸色幽然,平日里数那丫头最是活泼,此次怎的说什么都不愿来了? 台上的丝竹管弦悦耳动听,将他乱飘的思绪唤回。 只见台上姑娘们朱辰轻启眼波流霞出的风情万种足以颠倒众生,那白嫩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鼓掌中翻飞,引来台下一阵阵喝彩。 他轻抿了口酒,唇齿间留有余香,只觉得这酒甚为甘醇,便饮了个尽。 他再抬眼望去,只见舞台之上,身着锦纱的女子携风而来,衣袂翩跹,宛若仙子,银狐半面下定然是眉眼如画,她眸中流转间仿佛媚态千娇。 李容佩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眸间,两人四目相对,一股莫名的悸动袭遍全身,李容佩愣神片刻,立马移开目光,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谢忱却是唇角噙着三分笑意,任谁看都以为是在回味方才那一瞥的风华,殊不知,谢忱眸中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怎么就觉得像那小姑娘呢?不应该啊 “这便是沉香楼那归来的花魁玉娆?” 宋允闻也点了点头饶有兴趣道:“这玉娆姑娘,可真真是清新脱俗、气质独特,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玉娆是骨子里透着的清雅。 “阿良啊,你这般看着人家,莫不是动心了?”秦昱戏谑的看着江天赐那丝毫移不开的目光道。 “胡扯,本公子才不喜欢,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哪会动心。”江天赐义正严词的说着,只是那耳朵倒是诚实的红了。 “是吗?那不如我去把玉娆姑娘请来,你且好好瞧瞧?”宋允闻拿着折扇遮住口鼻只留那双狐狸眼眸格外狡黠的看着他笑道。 “人家花魁岂是你想请就请的?”江天赐白了他一眼,塞了个果子吃。 “你还真别说,有阿忱这个三千美人盼垂怜的翩翩君子在,还不怕玉娆姑娘自荐枕席?” 宋允闻笑着说道,眼眸深处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丝毫不曾看见谢忱那双眸子笑意越发深沉阴冷。 江天赐猛的对上那双眸子连忙乖乖坐好,不敢再造次,谢忱这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他还是识时务的好。 宋允闻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忙转过头,却见谢忱依旧一副闲适的表情看向台上,仿佛刚才那一瞬间什么也未曾发生。 唯有秦昱悠哉自然的靠着椅背,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宋允闻不禁在心底叹息,这俩还果真是一丘之壑。 玉娆款步舞动,她戴着半边面具,以至于看不清楚面庞越发令人遐想,只见一身红纱裙裾在空中翻飞,衬得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颦一笑之间。勾魂摄魄,令人惊艳。 一曲终了,李容佩款步回到屏风后,众风流子翘首以望欲要见那屏风后的美人身姿。 花妈妈上台笑的花枝招展,手帕轻轻挥了下: “奴家谢过各位爷赏脸,此次玉娆姑娘回来啊,可是要择一有缘人。” “花妈妈此言何意啊?”台下有几个富家子弟,被花妈妈那句话撩拨的心猿意马,不由得开口问。 “自然是今晚有人将要被花魁选中”花妈妈娇滴滴的笑道,心里却是想要擦擦汗,那个晓得呦,自家主子方才才说改变主意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咱们玉娆姑娘说了这人呢,是要玉娆姑娘同意了才行,”台下引起了骚动,花妈妈接着说道,“若是各位公子出的条件玉娆姑娘满意了” 花妈妈话说三分,也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动,这玉娆自半年前跳了一支惊鸿舞,可就印在人心里头了。“我愿出二十万两!!”喊话的人是天水郡指挥史之子王归,十七岁,生的肥胖如猪,满身奢靡。 他一起头,其他的公子哥也坐不住了。 “二十五万两!!” “三十五!!” “五十” 花妈妈回头看了眼屏风后的李容佩一眼,只见李容佩摇了摇头。 “各位公子,且先收一收那银子,“迎花厅内声音小了小,“咱们姑娘可不求那银子。” “那求什么?”又有人问道。 “是啊,不求银子那还求什么?” “求心。”屏风后李容佩的声音变得格外清冷,与她平日里的软糯截然不同。 “玉娆姑娘!此话怎讲?” “一生一世一双人,且要看看公子的心收不收的住了?“一旁的清羽适时的补了句。 李容佩支着头,细小如牛毛般的银针缠绕指间,青葱白玉的手指捻着针,时而像是治病救人的手,又像是杀人于无形的手。 那哄闹声细了许多,这些风流纨绔府里,任谁都要有几个美人儿在侧,暂且不说有数房了,甚者几十也有,这单单为了一个玉娆而舍弃了那整个鱼塘,岂不亏矣。 “玉娆姑娘此言差矣,在此的公子哥儿里头,那个不是府内美女如云?”有几个不信邪的嗷嗷叫板。 “那便是真真可惜了,”李容佩摇了摇,步摇轻晃,'叮铃’作响,“本姑娘只求” “玉娆姑娘不如赏脸看看谢某?”谢忱懒洋洋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朝着那边看去,只见谢忱正端坐在那里,一手支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盯着那屏风,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那一双狭长的凤眸仿佛天生含情。 “咳咳!!!”江天赐吓得咳了又咳,一旁的秦昱给他拍了拍背,江天赐抬起头,一双眸子湿润,他一边擦着一边说:“忱兄、咳咳、你认真的?” 宋允闻也一副惊魂未定,“你、不是” “认真的。”谢忱看着那屏风后的轮廓,越发眼熟,他还不至于认错了人,不然那两世为人,岂不是 屏风后,李容佩也惊了下,别啊 姓谢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女侯 “”李容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一字不落的钻入了李容佩耳中,似是专门同她说的。 “公子不如再考虑下?”虽然话有些多余,但李容佩真心不希望是他,万一被认出来了,她唯一的秘密不就败露了? “不用考虑,”谢忱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本公子本就是慕名而来。”说着他还特地将那四个字咬重。 不对啊,她面上僵了僵,若非是她来她还不知道,原来谢忱这厮对沉香楼的美人这般上心,不自觉的她的语气就变了些。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涌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莫非前世他也是如此,不然为何会有传言说什么三千美人求垂怜 “公子府内可有娇娘” “有。” 话未说完,谢忱便打断了这句话,李容佩听得了倒是放下心了。 “只是她管不到这件事儿啊。” 谢忱语气里带了几分轻佻,李容佩轻笑一声,管不到? 谢忱身侧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从二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 江天赐:这厮今早出门喝了多少帖药? 宋允闻:我看定然是有七帖药将他撑傻了。 二人心中暗潮涌动,秦昱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觉得若是传到了李容佩耳中他们想必会少了酒喝。 “既然公子府内有了美娇娘,本姑娘可不要被人碰过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玉娆姑娘!怎能这么讲?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 “就是,更何况,男尊女卑,哪有男人碰过小女人就算不洁了?” “从古至今就有的道理,男子可沙场御马驱敌,你们这些女人敢吗?” 咻—— 话音刚落,屏风后清羽此处一只匕首,划破了一处屏风,透过那一道口子,隐约可以看见李容佩那生的妖孽的眼眸。 那只匕首直冲那说话的贵公子而去,擦过他的脸颊,猛的钉进墙内,紧接着便传出了清羽英气的声音。 “有何不敢?” 那人顿时被吓得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李容佩随着她的话头接下去。 “听闻古有一女将,身长七尺,随夫从军立下赫赫战功,自古第一女侯。” 李容佩换了个姿势撑着头,“不比你这七尺儿郎在此寻花问柳的好?” 她抿了口茶,迎花厅内落针可闻,唯有谢忱笑意晏晏的看着她。 李容佩将茶盏放下悠悠开口,“那女侯” “姓秦名良玉,字贞素。” 那王公子只觉得臊的恨不得躲起来,李容佩的声音未断,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若读了书习了武,可不比你这等妄为的男子弱,女子若是见得了这江山瑰丽风景,那还有尔等后院妇?” “王公子,吃瘪的滋味如何?”谢忱摇着百折扇,笑意丝毫压不住。微微侧面,眸光阴冷,又是他,此时那王姓公子正要吩咐小厮出逃。 谢忱这一出声,一些视线登时落在了那人身上,王归似是想起什么,转了头看着屏风后随风微动的身姿道: “说了这么多,你不也是个青楼女?”这几年她倒是在温姑姑哪儿了解了不少,这沉香楼本意并非是要做青楼,当年那这群姑娘想在这世道活下去,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娘亲本是想着盘下一楼做女子学堂。 只是她需要情报,那就只有青楼可吸引人,于是她在十几年前便立下了卖艺不卖身的规矩。 “谁人认过我沉香楼乃是青楼?” “你”王家公子气急,他指着李容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娆姑娘,这等人赶出去就是了,”谢忱笑意晏晏的看着她那抹倩影,“姑娘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们的事儿了?” 李容佩这才反应过来,抬眸隔着那被划破的屏风望去,只见谢忱红衣随风轻摆,眉目含情,俊美无双,他就这么坐着,百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李容佩心中微动,侧过目去心中暗想,妖孽啊,他就非要凑这个热闹吗? 只是她面上却淡然如水,“多谢公子提醒,只是小女子着实是接受不了” “今个儿夜里见上一见不就知道了?姑娘不试试怎么知道本公子是不是第一次?”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江天赐刚喝了一口酒喷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这私事是可以说的吗? 李容佩端起的茶盏险些捏碎,指尖泛着白,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谢忱这厮莫不是太久没人管了? “忱兄,高啊,实在是高啊。” 江天赐咳的头也不抬,颤颤巍巍的竖起大拇指,今天他这嗓子莫不是要咳废了,谢忱这厮说话能不能不要这般孟浪啊。 谢忱毫不在意的语调轻快,回了句: “多谢夸奖。” “姓谢的,你要点脸。” 一旁宋允闻二人被他这话吓得不轻: “阿忱啊,你你这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你觉得呢?” 宋允闻用扇子敲了敲脑袋,这谢三的性子到是越发看不懂了。 “别敲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敲哎呦。”江天赐刚抬起头就见他敲脑门敲得邦邦响,默默提醒他,却被他狠狠打了下,江天赐又垂下头去。 李容佩脸上好似浮现了皲裂,一旁的清羽万年不变的冷颜有了一丝起伏,她压低声音询问一旁石化了的李容佩。 “主上,这人靠谱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谢忱见她没了动静,轻笑着出声道,“玉娆姑娘不愿意?” “这谢公子,您不如再三思索?”花妈妈接受到自家主子的求救连忙跟上说道。 李容佩心里暗暗骂到:愿意你个大头鬼啊,换你你愿意不愿意?自己唯一的秘密不至于这么快被扒干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谢忱轻笑一声悠哉的端起酒抿了口,若不是,大不了暗中处理了就是,若是他眸中笑意越发深沉。 小狐狸就等着扒皮。 投怀 李容佩只觉得身后一凉,猛的一个激灵。 “少主,不如”清羽低头在她耳边说着,“属下找个与您身姿形态相似的抵过去?” 李容佩抬了抬眸,“也好。” “不过,今日闯我房间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不曾” 谢忱见玉娆不再说话,欲要开口只见那屏风后走来了个容貌耐看的姑娘,走至他身前,拂了一礼 “谢公子且随着奴家来就是。” “忱兄,你认真的?”江天赐一脸怪哉的神情问他。 “嗯,不然呢?”谢忱挑了挑眉,仿佛不甚在意。 “你不怕你家姑娘”江天赐欲言又止,“扒了你的皮?” 谢忱不由得暗想:谁扒谁的还不一定呢。 “怕啊,所以阿良啊,记得给我打掩护。”说着他就跟着那姑娘走了。 “诶!你这个臭狐狸!”江天赐愤然的看着他的背影,虽说他家姑娘并不凶悍,但若是惹了她,怕也不会好过,更何况她家铺子的酒深得吾心啊! 那姑娘将谢忱引到后院一处阁楼前便停下了,谢忱抬头看着门楣上的牌匾:沉香阁 “公子,请。”那姑娘将门推开,示意他进去,谢忱也不扭捏,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大爷的模样,他一进门去,身后的门就‘哐当’一声关上。 谢忱抬眸,只见那屏风后侧窝着一个娇俏美人儿,谢忱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还没靠近,一支银针便猛的朝他刺来,谢忱侧身躲过去,语气轻佻,“这就是玉娆姑娘的待客之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屏风后的声音与李容佩那装出来的清冷声音几乎如出一辙,却是独独少了那抹慵懒。 谢忱皱了皱眉,“你不是。” “不是什么?”屏风后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难不成我这沉香阁还有旁人?” 谢忱没有搭理她,一个箭步朝屏风后掠去,只见那青衣素裹的姑娘正一脸惶恐的看着他,谢忱沉声问道:“你是谁?” “公子此话何意?小女子自然是玉娆呃”袖笼里滑出了一柄匕首,谢忱把玩着,威胁的意味十足。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说,你家主子呢?”谢忱声音冷硬,与平日里的欢快轻佻全然不同,此时他口中好似是含了冰碴子,冻得人心口发慌。 “我凭什么告诉你?”那女人想侧过去跑路,被谢忱用匕首猛的抵住脖颈,那女人惊出一身冷汗。 “凭你再动一下,黄泉路上,本公子不妨送你一程。” “本公子与你家主子有要事谈,我劝你安生点。”说着他手中的匕首慢慢移到她心口,轻轻用力,锦衣很快被划开一点小口子,“还有,别耍小聪明,去叫你家主子来。”谢忱松开了她。 那女人连忙跑了出去,谢忱将那女人碰过的软垫掀了起来,悠闲的坐了上去,一只脚蹬着榻沿,手中把玩着匕首,神情慵懒。 不消片刻,门外响起了一串欢快的脚步声,还有李容佩那甜糯的声音。 “阿叁姐姐,此次多谢你了,既然他走了,我便先进去了,好不容易放松了,可得换身衣裳好好玩上一玩。” 推门声响起,李容佩走了进来,顺手就要解了这繁琐的纱裙带子,她低着头刚走到屏风后就猛的被拉倒。 满头珠钗轻晃,谢忱将她拉到怀里,隔着衣料虚扶着李容佩那纤细的腰肢,他手中的匕首随手一扔,落到地上响起一阵涟漪。 李容佩脸上面具还没摘,谢忱手微微碰到她的脸,李容佩下意识就要反击,纤细的皓腕被他一把抓住,指尖的银针也被击落掉在地上,头顶响起少年清隽的声音。 “小姑娘,你家侍女,好像背叛你了啊。” 李容佩现在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一动不敢动,谢忱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浑身一僵,喉间溢出笑意,轻声道: “怎么?”谢忱凑到她耳边笑着,“不敢认了?” “登徒浪子,滚开!”李容佩猛的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本以为能够挣脱,可却被他扣住了双手,反客为主,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 “”李容佩沉默了,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温姑姑不是说这防身术很管用吗? “丫头,你这是在投怀送抱?” 不得不说,此时两人的姿势,属实谈不上雅正,李容佩坐在谢忱腿上,此时她被捉住的双手被他扣在身后,自然而然的将二人距离拉进,格外暧昧。 “你脑子被驴踢了?姓谢的,放开我!”李容佩只觉得脑海中有根弦被他撩拨的断裂,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骂了厚脸皮的这厮。 “跟谁学的骂人这套?”谢忱眉头微微皱了皱,李容佩面具后的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跟你学的,”李容佩挣了挣手腕,“你能先放开我吗?” “不能。”谢忱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李容佩被气的活似是炸了毛的猫儿一般。 “你是不是出门没吃药?” “小丫头何出此言?” “我怎么觉得你的病没被压住?反而” 等我 丫头,你且不妨说说我得了什么病?” “”李容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胳膊上传来的酸痛感让她回神,下了力气咬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儿弥漫口中,泪水被疼痛刺激出来。 “我胳膊疼,你能先放开我吗?”李容佩说这话时,被他抓住的手动了动,一双杏眸氤氲水汽,无辜的看着他。 谢忱慌了神,连忙松开,却不曾看见李容佩眸中划过的一抹狡黠,李容佩指尖夹着一根银针朝他颈处穴位刺去,谢忱只觉脖颈一麻,就失去了意识。 李容佩松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又想起刚才自己差点被他占便宜的事儿,她气恼的踹了他一脚, “哼!” 李容佩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裙,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阳光普照,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往外面走去。 她站在门外,从怀里拿出一支小巧的玉笛,吹了起来,声乐未停,几个身着青衣的暗卫便闪到李容佩身前,行礼说道: “小小姐。” “将屋里那位扔到落酒阁,给他身上染些酒味儿。”李容佩放下玉笛,风轻云淡的说着。 几人一脸疑惑,但没有多问,几人进屋将谢忱扶出来,李容佩又补充道: “小半个时辰后,再将他扔回那几个公子的房内,就说是谢家三郎不胜酒力,日后还是练练再来。” 谢忱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是他居住的房间,此时房外月朗星稀。 他站起身,掀开被子下床,他眉目之间闪过疑惑,他不是跟李容佩在一起吗? 谢忱不紧不慢的朝李容佩住的客房走去,只见李容佩正拿着账本对比今日的收益,她看到谢忱,也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继续埋头做账,烛光摇曳着,谢忱看着她只觉得与前世更像了。 “小阿佩啊,”谢忱走上前去,拿过李容佩手中的账本,李容佩疑惑的抬头看他,“本公子且问你,昨晚本公子是怎么回来的?” “公子喝醉了,是宋公子、秦公子、江公子三人将公子你扶回来的。”李容佩一脸真诚。 “喝醉了?”谢忱闻言,眉宇微蹙,“本公子记得应该没喝多少才对啊。” “公子啊,解酒汤可喝了?”李容佩似是才想起来一样问道。 “解酒汤?” “就是我放桌子上那一碗。” 她这么一说,谢忱还真想起来那桌子上确实有碗黑里透青,青里透黑的药汁,起先他还以为是谁看他不顺眼,但转念一想,府内上下也没人敢惹他啊。 “阿佩,那是你熬的?”谢忱试探性的问了句。 “是啊,”李容佩眯了眯眸子,那可是她精心准备的,“那是我特地为公子熬制的,有奇效,公子可喝了?” “没”谢忱碰了碰鼻子,眼神不知道飘向哪里了。 李容佩起身推着他,笑着说,“那醒酒汤效果很好的,公子不如去喝了,会好受些。”那可是她特地翻医书翻来的。 谢忱被她一路推回房内,他坐到桌前,看着那碗汤,犹豫再三也下不去手端,“阿佩,是本公子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吗?” 谢忱委屈巴巴的回头看她,李容佩不禁疑惑: “何出此言?” “这汤药着实不像是能喝的啊。”谢忱看着似是带青又发黑的药,眸中难掩的是无奈又害怕。 “我还能害公子?” 谢忱沉默了下,也是啊,自家姑娘没必要害自己啊,正当他端起来要喝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骚乱,以及几个浑身是血的小厮拼了命的跑过来,几度跌倒。 “李姑娘!三公子快跑啊!” 谢忱猛的站起身来,难道是战乱提前了? “谢忱” 谢忱下意识抓紧了李容佩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十五,带阿佩从暗道离开!” 说着谢忱松开了李容佩的手,将她推给现身的玄衣少年,自己则是拿上了墙上挂着的那从未动用过的剑,李容佩惊愕的抬头看他,他怎么 “谢忱,”李容佩底底的唤了他一声,谢忱以为是吓到她了,连忙俯身乱揉了一把她细软的青丝,诱声哄道。 “阿佩,乖,没事的。”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去,李容佩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声音里难压平静: “谢忱,你明明知道的”李容佩说的云淡风轻,谢忱的背影却是僵了僵,李容佩继续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谢忱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回身看她,似乎还是初见的模样,嘴角扬着意气风发的笑,眉眼弯弯,他似是不屑的说道: “阿佩安心就是了,就这点破兵还伤不到本公子,” 说着他将李容佩拽进怀里,头挨着她的耳朵,柔顺的墨发蹭着李容佩的半边脸颊,谢忱声音低了低,“等我回来。” 公主 忽的,李容佩只觉得颈部一痛,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闭上了眼,只是她为何没晕过去呢? 李容佩暗暗咬牙,这厮是不是傻,敲错地方了啊,不过没晕好办事。 谢忱将‘晕’?了的李容佩交给十五,自己则是提剑走了出去。 李容佩被十五带着不知跑到了哪里,她只觉得过了好久,时间越久她越着急,不行,阿爹阿娘怎么办,还有小阿弟,想着她睁开了眼,柔声呢喃道: “谢忱” 十五见她醒了连忙放下,让她落了地,退后一步恭敬说道:“姑娘醒了?” “这是哪儿?” 李容佩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问道,十五倒是楞了一下,却还是回道: “此处是闲云郡边界,我们很安全。” “我们是坐这船离开吗?”李容佩目光扫视着四周,落到河边的船,轻声问道。 “是”十五的语气变了变,这李姑娘醒了不应该先担心主子吗?难道是主子白疼她了? “那你先去把船弄好。”李容佩语气颇有些急切,听在十五耳中却是变了味道,眼神都变的冷了些,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去推船。 李容佩悄然无声的走上前去,趁着十五对她不设防,一支银针对着他脖颈间的穴位刺了下去。 ‘扑通’十五应声倒下。 李容佩侧过眸去,满脸心虚,但此时容不得她多想,几道青色身影飞快掠来,青一躬身行礼道: “小小姐。” “青一,李氏夫妻如何了?”李容佩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小小姐”青一神色顿了顿,李容佩只觉得一阵不妙袭上心头,“我们的人的去的时候并未见到二人,另外小公子已经派人去学堂接了,此时大抵已经快出闲云郡了。” “好、好、好。”李容佩连说了三个好,此时她没了后顾之忧,倒也轻松多了,只是阿爹阿娘他们呢,想着她又抬起头看向几人,“青一,你们几个带着十五去与阿弟汇合,我去找人。” 青一眉头轻轻皱了下,“小小姐是要找李佑江夫妇?我等该一起去的。” “不必” “吾等职责便是保护小小姐,”青衣劝慰道,十年前他们没护住主上,若再护不住小小姐,他们又有何用? 李容佩见他们这般执着却又是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答应,青六一人带十五走,剩下几人则是跟着李容佩顺着密道回到了谢府。 此时的谢府,可真是烧、杀、抢、掠占了个全,李容佩看着只觉得心口顿顿的痛,但她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若是阿爹阿娘在她眼前出了什么闪失,她甚至想象不到该是什么场景。 只是,在这一天,仿佛宿命在与她作对一样。 当李容佩携青衣卫赶到时,那破落的小村庄,房屋坍塌,火漫天涯。 李容佩顿时慌了神,她朝着记忆里的房屋走去,血淋淋的尸体赫然在目,女人一袭素衫,趴在哪儿,像极了林扶意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觉得脚步轻旋,瞒珊学步,身侧的青衣卫忍不住侧目,虽说李容佩姐弟二人是托付给李佑江夫妻抚养,只是二人并非是为沉香楼做事,全凭二人自愿。 在那一刻,李容佩的呼吸都是抖的,她犹豫再三将手放到了那尸身肩头,却没有力气将那人掰过来。 “小小姐”青一忍不住出声,夫妻二人照顾小小姐、小少爷二人长大,说没有情感是不可能的,养育之恩大于天。 李容佩闭上了眼,手猛的用力,那女尸翻了过来,看清那人的长相,她猛的坐到地上,浑身是汗,口中喃喃着: “幸好、幸好” “小小姐。”青一连忙将她扶起来,待她站稳,才继续道,“小小姐,四周都找过了,没有。” “青一,阿爹阿娘与沉香楼是什么关系?”李容佩神色凝重,妗娘只是说两者是合作关系,但她还是很好奇一些事情。 “合作” “就只有照顾我与阿锦这一件吗?”李容佩知道她的说辞,打断问道。 “那他们现在应该在哪儿?”李容佩见她没说话又问道。 “回小小姐,我们的人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他们就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青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还是如实回答。 “怎么”李容佩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生生咽了下去。 马蹄声由远到近,只见几匹马正飞驰而来,领头的那个女人的鞭子一语不发便打了过来,青衣卫在看见有人来时便禀报了她,她屏退了几人,此时在这儿的只有她自己。 李容佩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青衣卫,自己则是朝后躲去。 “你是何人?” 那女人声音里透着英气,长相艳丽无双,此时她那好看的眉头皱起,厉声问道。 “我我”李容佩眼眶蓄满泪水,一副惊吓过度一样说话断断续续,这里头三分真三分假,鞭子挥过来时暗处的青衣卫都按耐不住了。 “我什么我?我们公主问你话呢!”那女人身后的几人喝道。 公主?李容佩心里想着,莫不是大辽的公主,可是不是有谢忱在吗? “求您饶了民女,民女只是来寻亲的。”李容佩眼中的泪水说掉就掉,还一边拉着那方才扒拉过来的女尸哭诉。 “民女只是去镇上了一趟,回来阿娘就”李容佩哭着,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只顾着哽咽。 “哭什么哭”有个男人被她哭的烦了。 “闭嘴,”那公主对着身后几人道,“把她带走。” “是。” 李容佩被一人打晕后,就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只觉得周围总有些哄闹声。 她缓缓睁开了眼眸,眼前尽是陌生,这是哪儿? 不等她出声,屋内便有人喊了一声,“公主,她醒了,如何处置?” “跟着那批美人一齐送到城墙上。” “是。” 公主?城墙?等等,她这是在哪儿? 辽贼 她连忙起身,起的急了,头还晕着,一个女人正倚着门框,几缕阳光撒在她身上,真是好一个美人啊。 只是身上穿着不似是大徽,她身后还跟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一看就是被威胁着绑来的。 “你们想做什么?”李容佩此时浑身没劲儿,不用看也知道是被下过药的后症。 “不做什么,就是想不到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竟然会习武。”姬存希迈着莲步走至她身前。 “所以你就下药了?”李容佩皱着眉头。 “不下点东西”说着姬存希捏着她的脸,“你这小家伙怎么乖乖听话?” 李容佩只觉得这个本该高冷的女子怎么说的话这么别扭呢?让人想揍她。 “行了,”姬存希拿过那姑娘手上的衣服,“把这个穿上。”说着将衣服扔到她身上。 李容佩没问为何,毕竟问了人家又不可能放了她啊。 趁着人都出去了,青衣卫才现身,递给李容佩一支匕首。 “小小姐,青衣卫会跟着您,您无需担心。” “嗯,”李容佩将匕首藏在袖子里,“这位公主是何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 “回小小姐,此人是金辽四公主,至于怎么来的,城东兵力薄弱,大抵是自哪里来的,”青衣卫思索着说道,“与小小姐一起的还有几位姑娘,他们应该是想用美人计或者是用人质逼迫现在的大徽将领弃城。” “美人计?”李容佩一时间无话可言,现在的大徽将领是谢忱,他们以为谢忱是好色之徒? “以前的指挥使呢?” “被谢三公子砍了。”青衣卫试探着说道。 李容佩倒是没太大反应,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罢了,你且退下。” “是。” 青衣卫刚走,门外便响起了笨重的脚步声,还有盔甲碰撞的声音以及那男人粗犷的喝声:“把这些美人都给本将军带出来,给大徽那毛头小子分分心。” 话音未落,李容佩的门被敌军粗暴的推开,随后她就被人扯了出去,这一扯李容佩差点栽下去,这胳膊怕是要紫了。 “走!”李容佩被人狠狠推着往前走,她瞧了瞧四周,几个美人正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李容佩刚要也跟着嚎一嗓子,那道粗狂的声音就充斥着她的耳朵。 “嚎什么嚎,死娘了?!嚎的这么难听?” 话刚骂完,他身侧有人提醒,“将军,她们确实是死娘” “就你你特娘的屁话多,再多说一句,滚去跳天水江。” “是” 那几个美人被他那气势吓得只顾得落泪了,美人垂泪,那蛮人见了,真真是移不开眼啊。 城墙上,李容佩身着那一袭绛色纱衣,被人推到最前,纱衣随风飘扬,美艳绝伦。 城墙下,红衣似火的少年持剑而立,四周尽是尸山,那少年似有所感,抬眸与之对视,他神情顿了顿,随后便是皱了皱眉,似是在说: 不听话的小丫头。 李容佩心虚的往后退了退,身后那看管的辽军见了,厉喝一声, “往前站!谁敢往后退,死!” 李容佩皱了皱眉,身后几个美人连忙往前挤。 “我不想死,让我去前面” “别挤了,要掉下去了” 李容佩往一侧躲去,生怕自己被挤下去,却不料,另一边的辽军竟朝她推了过来。 低头,江水泱泱,抬头,那只能要了命的手正朝她伸来,李容佩正要将匕首拿出来。 咻—— 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利箭朝那只手刺了过去。 “啊!!!” “怎么回事?!”那领兵的人走了过来。 咻—— 又是一支冷箭朝那来人飞去,箭,贯穿了那人的脖子,他瞳孔放大,吓得一众美人又是一阵嚎叫。 李容佩回眸,只见城下那血衣少年,手持弯弓搭利箭,恣意少年是将军。 谢忱缓缓放下弓,李容佩离神之际,藏在城中的青衣卫、玄衣卫伺机而动,城内偷渡进来的数百来蛮军倒地不起。 “诶、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啊。”只听那人声音颤抖着说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容佩转身巡声望去,只见身后,一个玄衣少年脖子上架着一把剑,越过肩头,身后是少女冷艳的眸子。 “清羽,放下。” “是。”清羽退到一边。 “宋公子?” 来人正是宋允闻,此时他身着一袭玄衣卫的玄色衣衫,这朴素的装扮怎么看都不似是平日里那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我说阿佩啊,你这侍女怎么不分人啊?吓死本公子了。”宋允闻抬起衣袖擦着汗,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公子这般玄衣打扮,饶是我也是差点认错,何况我家清羽?”李容佩本来想笑着回他,只是方才差点入了鬼门关,她着实是笑不出来。 “罢了罢了,”宋允闻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扇子,在胸前扇动着,“本公子不跟她计较。” 李容佩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波流转。 “对了,阿佩,”宋允闻将她唤回神,“你不是走了吗?我听阿忱说让人将你带走了啊。” “我”李容佩一时语塞,倒是宋允闻帮她答上了。 “你不会是被那辽贼半路掳回来了?” 我怕你出事 宋允闻我就知道的表情。 “辽四贼?” “就是那个姬什么烟的。” “” “话说十五那小子没这般无用” 这边宋允闻用扇子抵着下巴思考着望天,李容佩就已经走到城墙边上,朝城下望去,哪还有少年的身影,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提着裙摆朝城墙下跑去。 “诶!你去哪儿?” “找人。”李容佩声音很小,似乎是被风吹散了一样,身后的宋允闻倒是没接话。 城墙上的风吹动少女身上的纱衣,头上的几只钗子、步摇晃动,墨发扬起。 刚跑到石阶的拐角处,她被人猛的抱在怀里,几分血腥钻进鼻子,耳边是少年还不大平稳的声音, “不是让十五带你走了吗?还回来是想给本公子收尸?” “不是。”李容佩攥紧他腰间的衣襟,闷声回道。 “那是什么?” “我怕你出事,”李容佩贴在他胸口道,“再者说,我的人不会看着我受伤,我亦不会拖你后腿,我就是怕你出事。” “本公子没那么没用” “我知道,”李容佩抬头看他,“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受伤。” 谢忱看着她那闪着泪光的双眸,只觉得心尖一颤,声音都放软了, “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李容佩吸了吸鼻子,“谢忱,不可能有下次了。” “傻姑娘,”谢忱伸出手帮她抹了抹眼泪,“哭什么?” “谢忱,”李容佩哽咽着,仿佛方才在敌军面前临危不乱的豆蔻少女不是她,“我找不到阿爹阿娘了” 谢忱看着眼前泪水止不住的丫头,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乖阿佩,不哭,”谢忱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嗯”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强装的镇定,根本不当用,这是在他面前第二次这么失态了,第一次还是在三年前,那场措手不及的雨中。 “阿佩乖,”谢忱看着她哭的肿的跟个核桃一样,不由得想笑,生生憋住了,“好了,不哭了,我家小阿佩一双眸子本来就大,再哭岂不是” “你会不会说话?”李容佩踮着脚,捂住他的唇,一双带着红的眸子盯着他,满是怨气。 “那怎么办,”谢忱拉下她的手,俯身道:“让我想想说些什么能哄我家姑娘开心?” “这是在打仗呢,辽军随时会再来的,你严肃点。” “遵命,我的小大人。” 谢忱笑弯了眸子,任谁看都只觉得他眼中只装的下眼前的姑娘 他这般行径,真真是让方才还跟着他在城下厮杀的副将一阵恍惚,这是方才一剑能撂倒两个的少年吗?是他老眼昏花了? 就在众人放松之际,城下一束大旗闯入众人眼中。 ‘辽’。 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那马上的人朝城墙上的几人喝道: “二皇子要我代为通传:望大徽将领有眼识,放了我大辽四公主!!” 没人回应他,谢忱也只是倚着身后的柱子,眺望着辽军而来的方向,那人见没人回应他,又道: “二皇子说了,若是尔等蝼蚁不肯,那便等着屠城!!” 说罢那人御马离去。 “谢忱。”李容佩扯了扯他的衣袖。 “玄九,把本公子的弓拿来,练练手。” 谢忱接过那把长弓,上面零星镶嵌着几点银光,一把弓,却也有几分好看。 “小阿佩要来试试吗?”谢忱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再者说,我不会。”李容佩扶额,大军压境,他哪儿来的闲情雅致。 “我教你。”谢忱拉过她的手,将人带到身前。 取箭搭弓,一气呵成。 “抓好了。”少年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容佩下意识照做。 “胸虚腹实,目视前方。” 谢忱的手包着她的柔夷,另一只手带着她拉弓,抬手,对准那人的背。 “放。” 李容佩跟着松手。 咻—— 箭离弓。 正朝辽军驰马而去的人猛的瞳孔放大,他不可置信的垂首,那箭尖上染着浓重的血,滴落在狂奔的马背上。 ‘噗通’他落下马来。 正悠闲的朝郡城而去的二皇子惊愕,那人就这么死在了他面前。 娘的,他这是故意的! 远处城墙上,二人衣袂翻飞。 “谢忱,你这样不会激怒他吗?”李容佩思索着开口,秀眉始终微蹙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小阿佩。”谢忱将手中的弓扔给玄衣卫,后者稳稳接住,他弯腰将李容佩的眉毛抚平。 “激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容佩拂开他的手,李容佩揉着眉头,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 “有好处。”谢忱挑了下眉,似乎在等她接话。 “什么好处?” “比如多了个理由向那老不死的邀功请赏,坑银子。”谢忱的手握拳,抵着下巴,朝一侧走去。 “你缺银子?”李容佩揉着眉头的手放了下来,问道,还有‘老不死的’不会是皇帝。 “缺啊。”谢忱满脸委屈的看着她。 “我赚的银子养不活你?” “那玄衣卫不是得靠本公子养着吗?” 在场的玄九眉头跳,没眼看啊没眼看,玄衣卫再不济也可以去接任务,自家主上能不能要点脸面? “”李容佩疑惑的扫了眼玄九,再看了看自家清羽,都是暗卫,怎么区别这么大? 玄九:李姑娘,我说我们能赚银子,您信吗?谢家家大业大,主上说穷着实牵强了些。 碍于自家主上那‘凶恶’的眼神,怎么都不敢开口,只是默默朝两人视线外挪去。 李容佩转过头,谢忱脸色柔和,还伸手捏了下李容佩的脸,语气轻佻。 “所以还请我家小阿佩,多多赚钱,养我这个柔弱的公子了?” “嘶~”一旁的宋允闻倒吸一口凉气,娘啊,不知道是谁刚才还站在尸堆里头,一箭贯穿人家盔甲下的脖子。 谢忱斜睨了他一眼,宋允闻连忙看向辽军的方向,摆着手,口中还打着哈哈: “呵呵,本公子是想说辽军都快到眼前了,别腻歪了。” “不过区区八万人,怕?”谢忱手拂上腰间佩剑。 “说的轻巧,你就那么确定我兄长那勉强一万的兵力能与之抗衡?” 宋允闻一脸疑惑,还有几分不信。 “你猜秦昱那小子去哪儿了?” 小白脸儿 说着,谢忱看向城墙前那两侧的林间,树林昏暗,暗流涌动。 “秦公子,几成把握?”树干后,刘副将抬头看着站在树枝上的紫衣公子。 只听那少年儒雅的的声音入耳:“没有把握。” 刘副将愣了一瞬,脸色瞬间变得暗沉。 “那不是让我两万弟兄白白送死吗?” 那副将压着声音怒道,眼看辽军越来越近,他就不该听这群毛头小子的,若非宋将军于他有恩,他绝不可能借兵。 “刘副将,怕什么?”那少年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这兵可不止两万啊。” 咻—— 一支箭羽穿透辽旗,林对岸一片阴暗浮动。 “杀——” “阿佩乖,等我。”少年俯身揉着她的脑袋,将身上的外袍褪下给她披上。 又是这句话,这次李容佩点着头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的,在这一刻起,他就和上一世的那个杀伐果断的人重合了,他注定不再是那个寻花问柳的三公子了。 城下,火光冲天,护城河内,血染江水。 李容佩看着领兵离去的谢忱,口中喃喃:“我等你。 少年离去后,李容佩命人将被绑了的姬琉烟带了上来。 姬琉烟被人压着,膝盖被摁在地上,语气还是初见时的语气,只是多了几分笑意轻佻。 “呦~又是你啊?” “怪不得就你面上最淡定,原来你是哪毛头小子的老相好啊?” 姬琉烟眼中透着八卦。 诶?这事情发展不对? 李容佩愣了愣,“老、老相好?” 这辽四公主不应该是很生气,然后扑上来打她吗? “不是吗?大老远就见你们依恋不舍。” 不对,这不对,传闻辽国四公主姬琉烟出了名的脾气火爆。 “所以?” “这有什么好所以的?落你们手上了,本公主还能跑吗?”姬琉烟翻了个白眼。 李容佩闭了闭眼,让人给姬琉烟松了下,她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甩出脑子,这才开口,“你难道不想让我放了你吗?” “不想。”姬琉烟从地上站了起来,胳膊却还被人扣着。 “为何?”李容佩看着她的目光复杂了起来,落入敌军手中竟然不想着逃跑,她头脑是真简单,还是真‘简单’呢? “因为本公主看上那个小白脸儿了。”姬琉烟昂了昂头,一副傲娇的模样儿,仿佛是某位姓谢的是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了。 “你说什么?”李容佩眸色沉了沉,声音也不自觉的染了几分冷意。 “本公主看上那个” 李容佩不等她说完,清羽身侧的剑出鞘,直指姬琉烟那裸露在外的脖颈,“给你个机会,再想想。” 清羽看着自家主子这模样,都懵了,这剑起码有斤重,这这这,自家小主子才十三岁,这手真是一点都不抖啊。 “你、你要做什么?”姬琉烟挣扎着往后退,奈何身后谢忱留下的几个玄衣卫死死按住了她。 敢挑衅李姑娘,真是好大胆呐~ 虽说李容佩性情温和,从不发火,但若是触及底线,便会像那猫儿一样,漏出利爪,将其撕碎。 “本公主说的是实话,怎么?你怕本公主抢了你的小白脸?” 姬琉烟见她没说话,又道,“况且本公主听说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白脸最喜欢异域风情的美人。” “你一个豆芽菜那什么和本公主争?” 李容佩倒是没太大反应,反倒是不急不躁的挽了个剑花,垂着头将剑递给清羽,姬琉烟以为她是羞赫的抬不起头了,更是高傲。 不料李容佩倒是凑近了姬琉烟几分,轻笑着说道。 “你猜我为什么是他相好?” 刚问完这一句,突然!!! 身后有人长臂一捞,李容佩直挺挺的倒进了那人怀里,炽热的呼吸扑簌在李容佩脖领间,惹得她只觉得汗毛倒竖。 那人清越的嗓音传来,李容佩不禁呆住了,只听那公子道: “因为本公子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小阿佩啊。” 有一瞬间,李容佩的脑子空白了,她回头,那公子仿佛还是战乱前的纨绔公子。 “你,你不是在城下和宋公子他们在一起吗?” 谢忱嗓音里满是笑意,俯身轻触李容佩的脸颊。 “谁告诉你本公子也去了?” 李容佩耳朵烫了起来,谢忱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耳后,轻轻捏了下李容佩的耳垂。 “本公子不在的时候李姑娘好生威武啊?嗯?” “我、我”李容佩被他这动作搞得语无伦次起来,一时间脑袋里竟是想不出来一个像样的词儿。 “我什么?”谢忱仿佛是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底底的笑起来。 谢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了句‘乖?’什么啊,他这是将自己当小孩哄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李容佩反应过来质问道,“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不久,刚来就见到我们李姑娘威风凛凛的惩罚小人,”谢忱说着斜倪了一眼姬琉烟,后者只觉得后背一凉。 “允之那里有将领、有人马,本公子”谢忱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他眸色一暗,那条狗又在乱吠?原是姬琉烟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少年的眼神吓到了,气急败坏起来了。 “小白脸儿!你说清楚,谁是小人?!”姬琉烟挣扎着吼道,她可是大辽四公主,从未有人胆敢这般诋毁她,如今这两个贱民竟还敢忽视她。 “说你呢,有问题?”李容佩护犊子一样挡在谢忱身前,一张小脸绷着,自以为很凶,实则虚之,她这一张小脸凶起来,也是可爱极了。 谢忱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丫头那面具许是有两层用法,一是为了不让熟人认出,这二相比就是这张脸啊,太过于软糯了。 “你笑什么?她说你小白脸呢。”李容佩回身昂视着那笑的春风明媚的少年,嘶~这厮怎么长得这么快,昂着脑袋脖子都要酸了。 “那便让她说就是,生前说够瘾,死了才更安静。” 可愿 谢忱说着这般恶毒的话语,面上神情却是不变。 谢忱拉起李容佩的衣袖,温声道,“走,离这东西远点,太聒噪了。” 东西?姬琉烟只觉得今日是遭了大孽,一天被两个年纪小的明里暗里的嘲讽着,还说要杀了她,她倒要看看这小子有没有那个胆子。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在这?”李容佩任他拉着,走到城墙另一边,她望向天空,只见红霞漫天,洒落在他脸上,却衬得少年更是明媚。 “敌军已退,阿佩,待我还你太平盛世,好不好?”谢忱垂着头,眸色里满是认真,他的阿佩,不用再受上一世流离失所之苦了。 李容佩一阵疑惑,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功夫,眼前的少年就好似换了个人?“你怎么” “阿忱!”话未说完,一道少年音就打断了她,李容佩侧过身望去,是江天赐,看起来还很急,身上倒是没挂多少彩。 “阿忱,遭了大霉了,那大辽又增兵了。”江天赐轻功落地,气喘吁吁的朝谢忱道,哪个知晓是怎么回事啊,本来打完胜仗,将士们都高高兴兴的回来了,谁知那大辽似是非要拿下闲云这边陲之地。 这下好了,秦昱、宋允闻两个都是比他武功好,要他来报信,他来时所剩兵力基本都有伤在身,还不知他们如何了。 “怎么回事?”谢忱朝远处望去,几点灯火阑珊,刀光折射着零星月光,火光进射,难道他真的拦不住这场厄运吗?那他的阿佩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你放了他们公主,我看这是说个理由势必拿下闲云城。”江天赐缓了缓说道。 话刚说完,视线一转,一支箭正破空而来,谢忱拥着李容佩后退,顺带着踹了江天赐一脚,后者步步后退,站稳脚刚要骂他,那支箭猛的钉在他方才站的地方。 “我去” “去什么去,不许在阿佩面前骂,领着玄衣卫跟本公子走。”谢忱走过去拉着他的后衣领跟拎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 “喂!姓谢的,给老子留点面子!!”江天赐被他拖着吼他,好歹这有小姑娘呢,自己一个男人,跟被他拎鹌鹑一样。 “谢忱。”李容佩拉了拉他的衣角,谢忱以为她是不舍,松了江天赐的衣领,后者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江天赐脸色涨红,小声嘟囔,“老子的骨头啊~” “放心,我不会有事”谢忱捏了捏她的脸和声道。 “我不是怕你有事,你当然不会有事,我是想说,留在郡城的青衣卫有近五百人,让四百人跟你去。” “那你呢?”谢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问道。 “小公子莫不是糊涂了?不是还有近百人吗?”李容佩踮着脚想摸摸他的头,却够不到,谢忱顺势蹲了蹲身子。 “是,我糊涂了。” “那个,行了,你再多说一句,秦公子、宋公子等人的处境就越差,赶紧去。”李容佩推着他催促,一双小手握的紧紧的,面满是愁容。 “嗯”谢忱直起身,拉着江天赐的衣领子带着人便走了。 走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你干嘛非拉我领子?” “管我?” “再多嘴试试?” “不了” “公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围在宋允闻二人周身的玄衣卫朝他喊着,两人身上也挂了彩,秦昱一个闪躲不急,胳膊差点被废。 宋允闻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肩上一个狰狞的伤口,让人胆战心惊。 “拖,再拖。” “冲什么能!滚远点。”是那老副将,此时正慢慢朝二人这边杀过来,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子,伤了很了还得麻烦他。 “你这老头又冲什么能?”宋允闻挡住一支红缨枪,朝他吼道,下一刻便没了声。 唔剑上的红缨枪又加了一支,宋允闻生生被逼的险些跪在地上,他脸涨的通红,宋家子,宁死不跪蛮人。 “允之!!小心!!!”秦昱声嘶力竭的吼道。 只见宋允闻身后,一支弯刀袭来,他闪躲不及,眼看只差分毫,身后的人却是瞳孔地震,宋允闻身前二人也被赶过来的玄衣卫斩杀,箭穿膛。 “阿忱”宋允闻剑支着地,“你特娘的真会挑时候,吓死爷了。” “玄三,把他们两个带出去。” 谢忱御马而来,红衣迎风展,剑指敌蛮,恶颅落,奋然一击,剑尖犹在滴血,漫天红霞换火光,硝烟四起。 “今日蛮辽欲要犯我故土,屠我故人,尔等可愿?” “吾等不愿!!” “那便随我杀尽犯故土贼子!” “杀!!!” 再衰三涸的士气渐渐高涨,玄衣卫、青衣卫的加入亦是令受了伤的将士不那么吃力。 远处狼烟冲天而起,鼓声阵阵,远处传来了少女温柔坚定的声音,掷地有声,直击人心。 “烽火为君燃,不灭不复还!生为故土将,死为忠烈魂!” “烟台烽火狼烟起,不教蛮军过闲云!” “手中玉扇忽如剑,直斩敌蛮不复来!” 三句诗,一是为了牺牲的将魂,二是为了挺身而出的将士,三是为了她的少年。 “爷!蛮辽兵散了!!” “公子,追不追?”玄衣卫行至谢忱身前问道。 谢忱看了看四周,除了青衣卫、玄衣卫,其他的基本都是有伤在身,他没好气的给了那人一个爆栗。 “追什么追?上赶着给人送人头不是?”谢忱扫了一眼众人,“带着伤员走。” “是。” 人走的差不多了,谢忱朝玄九说道:“走,跟爷杀了那贼子。” “是!” 只听一声马嘶过后,他朝马屁股上响亮地抽了一记鞭子,身下坐骑昂起首来,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 随即扬起马蹄,朝前飞速犴奔,身后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伴随着雷声般的马蹄声,朝逃兵的方向跑去。 远处,李容佩缓缓放下鼓锤,喘着粗气,朝远处望去,几点灯火移动,青五朝她行礼道: “姑娘,谢公子他们赢了。” “去,备伤药,等将士们回来了,分分。”李容佩呆呆的望着远处,这一仗赢了,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阴魂伴 “是。”青三带着数十人退下。 这边李容佩疑云重重,若大辽真那么容易被驱逐,怎会是四国之一?哪怕是这几年没有战争,四国之一的大国,不至于没落成这打了一仗就拖家带口的跑,况且他们的辽四公主还在这儿。 前世,战火整整烧了三个月,大徽国土面积大,天水郡共有三十万人,一战,便死了整整十七万人。 辽二皇子姬郢被百来逃兵佣簇着,原本的几万人,死了一半,中途逃了一半,如今只剩了了。 马蹄声渐渐近了,姬郢为了跑的更快,将身上的盔甲脱掉,一路上均是逃兵弃的盔甲,没了盔甲的保护,倒是让谢忱省了力气。 驾!!姬郢的心仿佛战鼓擂一般,伴随着一阵轰鸣如雷的马蹄声,一群人马由远及近。 咻-- 一支箭羽与逃军中飞过,贯穿那人侧腰,跟着来的玄衣卫、青衣卫将那些逃兵赶到一起。 顺者弃红樱,逆者—— 阴魂伴! 谢忱一手持弓,一手握紧缰绳,他勒紧缰绳,只听马一声嘶叫,前腿便立了起来,马背上的人没有摔下来,反而是坐到很稳。 火光下,谢忱的侧颜更是俊俏,也于上一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越来越像。 连玄衣卫都有些疑惑,自家主子何时马术这么精炼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 谢忱骑着马朝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姬郢走去,后者吓得托着腰就要站起来跑,谢忱又是一支冷箭搭弓,轻嘲道: “你说你若是再跑两步,这箭会不会贯穿你的脖子?” “毛头小子,狠话倒是很会放!”姬郢扶着枯树站了起来,怎料那枯树是真枯,刚接着力起来,那树就倒了,姬郢也跟着狠狠摔倒,刚好伤口先着地。 “啊--”一声惨叫林子里的候鸟都飞了几只。 “真吵。”谢忱堵了堵耳朵,玄衣卫会意,从那些个俘虏中削下了一块不知是谁的衣角,带着土带着血、还带着脚臭? “唔!!!”姬郢被人绑住,口中便被塞了块破布,自小锦衣玉食的他直接吐了出来。 玄九将他的头踩在地上,堵着他的嘴,愣是又咽了下去。(救命,作者本人快吐了) 姬郢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的便没了动静,玄九连忙起脚,不是,这么不经造?玄七上前忍着恶心探了探鼻息,回道。 “主子,没死。” “没死就带回去,他那好妹妹想必很想见他。” “是。” 李容佩站在城门前,玄衣卫、青衣卫带着伤员都进去了,直到最后都没看见谢忱,他是去追大辽将领了吗? 她手里捏着一瓶伤药,不禁暗暗思考着,他还能去追人,应该没受伤?不对,上了沙场哪里有不受伤的?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前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响,青衣卫见劝她劝不动,便给她搬了椅子,拿了披风。 她穿了一件,手中还拿了一件,搬的椅子她是一刻都坐不下去,几度想去寻他,就她那三脚猫功夫,却又怕再惹了麻烦,顶多也就能打打地痞流氓,果然这有一半是要靠天赋,所幸她医术还挺好。 暗卫来报,说是李容锦与李祈然已经接了头,李祈然这几日在流河郡,倒是离天水郡远,又不远。 听暗卫说李祈然还要来找她,被拦下了,暗卫说完便离去了,李容佩望着远处的方向,心中的担忧越发大了。 不会真出事了。 就当清羽思考着把她打晕扛走之际,远处响起马蹄声,李容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是他吗?他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 迎着城门上架着的火盆,少年那抹红色的身影近了,火光打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都添了些柔和,只是满身肃杀之气,却是融消不掉。 谢忱大老远便看见了站在城墙下的小姑娘,不禁暗中暗暗道:这姑娘是不是傻?冷不冷啊? 谢忱下了马便朝她跑了过来,李容佩刚要将手中的披风与伤药递给他,便被少年一把抱住,一股血腥味儿钻进了她的鼻子,李容佩微微皱了皱眉,他受伤了。 “谢忱,你有没有受伤?”想着她还是闷声问道。 却听那少年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带着疲惫的声音落入她的耳朵:“没有,本公子无碍,乖,让我抱会儿,好不好?” “不好,”李容佩推也不敢推,生怕再是按住了他的伤,只好柔声劝他:“谢忱,你受伤了,我拿了伤药。” “阿佩,那是别人的血。”谢忱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压的李容佩不由得往后靠了靠,倚住了城墙,本以为要磕到头了,他的手轻轻垫在她脑后。 “小阿佩不信我。”他的声音里带了委屈,就在李容佩心软而因自己错怪他开口时,小公子开腔了,声线带着低沉:“阿佩是想亲自检查一下吗?” 李容佩顿时拳头捏紧了,手掌抵着他的脑袋就给他推开,只见谢忱双眸中含着委屈,眼中也带着疲惫,他还可怜巴巴的唤了句:“阿佩~” 听的李容佩只觉得脑袋晕了晕,缓着神才笑骂道:“闭嘴,看你这劲头看来是真没受伤?” “本公子何时骗过阿佩?”谢忱眼眸亮着,盛着笑意。 骗过的次数还不少呢。 李容佩推着他进了城门,口中还嘱咐着:“公子大抵是累着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才是。” “不行。” 身前的人猛的停下,李容佩一个不查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谢忱不由得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紧一皱,声音很轻,李容佩的手恰好按到了他的上腰,那一片衣襟有些濡湿,谢忱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借着火光,白嫩的手上满是血迹,谢忱感觉她浑身一僵,似是知道了什么连忙转过身,见她黑着脸,带着伤还能骑马的小公子立马慌了。 “阿佩,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 撒谎 “谢忱???” 李容佩踮着脚捏着他的脸,手下了力度,他的脸很快红了,远处刚押着俘虏走的漏了头的玄衣卫、青衣卫僵住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疼”谢忱轻轻拉着她的手,声音沙哑,眸子里带着水汽,好一碗碧螺春。 “该?”李容佩将抱着的披风扔进他怀里,径直朝城内走去,留下谢忱一个风中凌乱。 他随手将披风搭在身上,连忙进去追,哪知这姑娘脚程跟踩了风一样,走了多远,他边追边喊: “丫头,我错了” 听着他跑来的声音,李容佩连忙停下,回头看他借着月光少年的额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 “不许跑。”李容佩皱着眉道,那踏月而来的少年倒是听话的慢了下来,身后的狼尾巴仿佛都不摇了。 “我不跑你就跑了。”这委屈的声音,整得像是李容佩骂了他三百六十句,句句带刺似的。 “我不跑。”李容佩叹了口气,唉~真是前世今生都欠他了。 “姑娘!”青十一踏着片瓦自远处而来,似是有急事。 青十一在她身前停下,谢忱没再上前,青十一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怎么有点像是自家主子抛弃了一只小狗一样,现在这小狗又缠着 “何事?”李容佩打断她的思绪,声音淡淡的问道。 “姑娘,找到李佑江夫妻二人了,如今已经与容公子他们相汇了。” “那阿爹阿娘他们有没有受伤?”李容佩眸色慌张,竟是下意识抓住了青十一的手,青十一没有反应,倒是李容佩赶忙松开。 “按传回来的的消息来看,二位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李容佩提着的心终是放松下来,没事就好,起码她这一世,不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属下告退。”青十一行过礼后,便离去。 谢忱见她脸色苍白,带着汗,连忙上前安抚她:“没事就好了,乖阿佩。” “你怎么还在这?”李容佩疑惑,他不是应该去疗伤吗?方才她以为他去治伤了拿他这不是一直在这等着? “拖拖拖,拖着伤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容佩拉起他的袖子就往暂时搭建帐子的方向走去。 风吹过,她好像听到少年说了句:“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非要伤加重了你才开心?”李容佩将他‘扔’到帐子里,从袖中拿出一瓶金疮药。 “赶紧疗伤。”说着她便要出门,谢忱连忙出声。 “我自己够不到。” 李容佩脚步顿了顿,转身看着他:“不是有玄七吗?他是医者,还不会上药?” “大老爷们儿粗手粗脚的,哪能同阿佩相比?” 帐外,玄七刚伸出要拉帘子的手又放下了,呜呜呜主子嫌弃他,亏他听到主子受伤的消息连忙赶过来。 玄七‘伤心欲绝’的跑开了,终究是他碍眼了。 帐内 “所以呢?”李容佩拢了拢披风,俯下身“三公子想如何?” “我”谢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咽了咽口水道:“小阿佩帮我好不好?” “三公子,我是女子,终究是不妥。” “嗯罢了,本公子知晓在阿佩心里的位置了,”谢忱说着,红了眼眶,“阿佩去休息,让玄七过来,多疼本公子都能忍。” 茶香四溢啊,李容佩转过身就要掀开帘子走,掀帘子的手却是顿了顿,她回身拿过谢忱手中的瓷瓶,道。 “能自己脱吗?” “能。”谢忱的眼眸亮了亮,仿佛方才黯然神伤的不是他。 他将束腰解开,李容连忙转过身,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容佩拿着瓷瓶的手抓到指尖泛白,自己不应该是掀帘子走人吗? “小阿佩帮我上药。”谢忱的声音里沙哑的很,李容佩回过头。 只见少年腰上本该白皙的皮肤此时绽开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迷糊,随着褪衣的动作粘在伤口上的衣料被拉下,血又流了出来。 玄一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李容佩微微吸了吸鼻子,嗓音闷闷的,道:“你说没受伤的。” 她拧了拧水中的帕子,又轻轻给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擦过便又流出来了,谢忱疼的浑身紧绷着。 “不重。”他咬着牙良久才回道:“伤的不重。” “这哪儿不重了,你难不成还受过比这还重的吗?” 李容佩将伤药轻柔的撒在他伤口上,疼的谢忱一阵吸气,吓得李容佩撒都不敢撒了,连忙吹了几下。 “别吹。” 谢忱将头埋进枕角,霎时间汗水便打湿了枕巾。 “不吹你不疼吗?”李容佩泪眼婆娑的将一旁玄一新换的帕子拿了过来,给他擦了擦汗水。 “乖,不疼,阿佩帮我上药,不疼。” “骗谁呢?” 李容佩说着还是将药粉全撒到伤口上,玄一给她递来了纱布,李容佩起身,道:“玄一,你给他包扎。” “李姑娘,属下”玄一左右为难的看着李容佩。 “快点。” “这是。”玄一迎着自家主子吃人的目光拿着手中的细布走了过去。 玄一颤颤巍巍的帮谢忱的伤口包扎好,摸了下额头才发现尽是汗珠。 玄一不禁心声暗叹:主上的伤比表面上的看起来更重,真是拿命博美人怜啊。 “主上,好了。”玄一站直身子朝谢忱恭手道。 “谢忱,你还有别的伤”李容佩的手绞着袖中的锦布,不知何时,那妃色衣襟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没了,阿佩乖,回去休息。” 谢忱将埋在手肘中的头抬了起来,这才看清他面上满是冷汗,嘴唇泛白,看着似是那病态十足的美人儿一样。 “你确定吗?”李容佩看着他浸透的衣衫,不由得诘问道。 若是还有其他的伤,沾了汗水可是要坏事的。 “真没了,本公子何时敢在小阿佩眼前撒谎了?” 想去领罚 谢忱挤出笑容,故作轻松的回答。 “你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否则总觉得你的伤不止一处。”李容佩面色无常。 “好好好,听你的。”谢忱唇齿间溢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又无力的将脑袋沉了下去。 李容佩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伤,这才出了帐子。 帐内的玄七连忙现身,将谢忱剩下的衣衫褪了下来,方才乍现给李容佩的只是腰间的一处,谢忱背上的伤远远超过她眼前所见。 “主上,何必呢?”玄一看着谢忱疼的恨不得将枕头揉碎的手,抓的骨节泛白。 “小丫头知道我受伤了,”谢忱缓了缓紧绷的身体,这才有了精力回他,“不给她看一处,照她那倔性子,是不会罢休的。” “唉~”玄七不由得白了一眼自家主子,下手的力度也大了些,疼的谢忱嘶了一声。 “玄七!疼死本公子对你有好处吗?” “没有。”玄七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毕竟主子没了,铁饭碗就不保了。 “没有还不轻点?” “属下若没记错,方才李姑娘便是这个力度。” 玄七回想着方才李容佩给谢忱清理伤口是抖动的手,以及因泪水模糊不清时偶尔下重了的力度,自家主子可是一声没吭啊。 “你跟她不一样。”谢忱咬着牙,半侧头看着拿着热锦帕的玄七,眸中满是哀怨。 “是。” 玄七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主子现在受了伤,又奈何不了他。 肩胛骨一处伤,提不动剑,背上三处,走路都是带着痛的,只是他甚是好奇自家主子是怎么骑着马跑回来的。 帐外 李容佩没有走,她挨着帐子走近帐内的木床,听着几人的谈话声,心里仿佛是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还是这样,他还是这样,前世今生,他总是将悠闲自得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甚至在帝京时,谢府仅剩的三房一家哪怕是来了帝京小住,他也不曾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亲人。 最初她也以为他甚至强到没有脆弱的一面,可是在那晚桃花树下,他却口口声声说着一个‘情’字,他说她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忆起往事,李容佩不由得想到前世自己自刎之时,他回来了,如果那是臆想,是死前的执念,那他知晓自己死的时候呢? 李容佩并不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也不敢去猜想,她怕那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李容佩坐到床上,抱着自己,眼中泪水再次涌现,她慌乱的擦着,哭有什么用? 泪水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它不听话啊。 “谢忱,你就是个大傻子” 次日,朝阳过了林梢。 “玄七,你要谋杀?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战火未熄的天水郡营地,在四周巡逻的士兵以及守在篝火旁的人均寻声望去。 是江小公子的营帐。 帐内。 床上,江天赐疼得龇牙咧嘴,床一侧,玄七手中拿着药罐,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江天赐,摇了摇头,这才说道: “江公子,属下这药还没上呢。” 额…江天赐卡壳了一瞬,随后又哎呦哎呦起来。 “那本公子管不着,反正你轻点。” “是。” 玄七看着眼前这锦衣玉食多年的小公子颤栗着将锦帕子塞到嘴里,不禁想到昨日帮他处理伤口的场景,那一声嚎叫,真是比号角还要响亮。 下了下狠心,拿着药的手还是朝伤口倾斜了过去。 “呜!!!” 营地内又是一阵惨叫。 “嚎什么嚎!”帐外传来了谢忱再也忍住不得怒气。 紧接着帐子就被外面的人掀开,随着动作,谢忱疼得一声轻嘶。 “都说了你不能下床。” 李容佩连忙走了进来扶着他的胳膊,浑身低气压,心情都写脸上了,均是‘看我说的什么,你行吗?’ “伤的又不重,怎么不能了?”谢忱有些心虚的看着李容佩,若是前世他伤成这样,在边关时,该上还得上,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伤。 “谁管你?”李容佩不由得心中浮起一股烦躁的心情,转身朝玄七几人走去,留下谢忱住着木棍几分凄惨的背影。 “别,我错了…” 谢忱说着,面上挂着委屈的表情,颤颤巍巍的跟着她。 一旁的玄九想去扶他,被他一眼瞪了回来去,玄九退了回去,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区别对待,果然啊,主子心中只有李姑娘。 李容佩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倒了回去去扶。 “忱…疼!!”背上再次传来刺痛,江天赐不由得猛地一个机灵。 “有什么好喊的?很疼吗?”谢忱下意识就想抱胳膊,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疼你怎么不动了?”李容佩搀着他的胳膊往前走着,突然身侧的人不动了。 她疑惑的抬头看向谢忱,只见方才还说‘很疼吗’的某人,额头溢出了薄薄的冷汗,唇瓣都白了一瞬。 “扯到伤口了。”玄七停下给江天赐伤口上撒药的手,肯定的说了句,谢忱额上仿佛挂了几分怒意。 “瞎说。”谢忱撑着坐到了帐内的软椅上,幸好腰上的伤不算低,否则估摸着坐都不敢坐了。 “是吗?”玄七将江天赐的伤包扎好,这才得了闲空儿,将药箱整理好。 “想去领罚?”谢忱咬着牙,话语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莫不是自己伤着了,这群二愣子还要蹬鼻子上脸了? 不和 “属下不想。”玄七扛起药箱连忙出了帐子。 谢忱扭头看向床上躺的乱七八糟被折腾的‘奄奄一息’,口中似是还能冒出一口青烟的江天赐,压住心底的笑意。 “阿良,江伯父、江伯母听闻郡城横遭祸乱,已经飞鸽传书来,说要将你接走。” “你说什么?啊!”江天赐听得了猛地一个抬头,只觉得背上似是无数蚂蚁在啃噬,又痒又痛。 “江伯父、伯母他们说担心你,要将你接走。” 谢忱面上亦是挂着无奈,江天赐与江家二老的关系并不算好。 江天赐自幼记事时,见面机会就不多。 十几年的时间里二老时常在几个郡城穿梭,尽量照顾到江家每个产业,无法时时刻刻看着他长大成人,只是给了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料忽略了自家儿子。 “本公子不跟他们走!!!” 江天赐挣扎着要起身,衣衫墨发皆是散乱不堪着,眼中还挂了几点血丝。 跟他们走了,不可能! 凭什么他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他自己在这挺好的,不需要他们想起来,不需要他们想起来这还有个姓江的!!! “逆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道墨色身影急急的闯了进来,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紧接着跟过来的还有个妇人,拽着他的广袖拉他。 “好了好了,见一面不容易,九郎莫要再说了。” 那妇人生的慈眉善目,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袍,由于是商贾之家,在大徽朝,商户的衣服哪怕是再好,也不能有刺绣。 “你也不听听这个混小子讲的什么话?!” 此人正是江天赐的生父生母,其父江骆排行第九,自幼便是行商的好手,其母邱琴,出身不高,农家小女,两人自幼相识,恩爱两不疑。 “说到底也是我们太少陪良儿了。” 说罢,江母看着床上背过身子的江天赐,只觉得眼眶发红,感情再淡也是可以培养,更何况这是亲生骨肉啊。 “良儿…” 江母走上前去,江天赐始终如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怨吗?倒也没有,恨吗?更没有,说到底实在与自己赌气罢了。 “这便是谢公子了。” 江母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红衣公子,此时的谢忱属实说不上有平日里那锦衣小公子的半分身影,额头挂着汗珠,唇角还有一处伤口,散着墨发,红衣微敞。 “江伯母。”谢忱本想起身行礼,坐的久了,背上的伤又是一阵刺痛,还没起来一半就被李容佩摁了下去。 李容佩上前去,朝江夫人行了万福礼,微微颔首低眉,道: “夫人,我家公子有伤在身,望夫人莫要怪罪才是。” “不会不会,商民还要多谢公子多年来对小儿的照料。” 江骆面上挂着笑,随后又有些为难,“谢公子,商民也没没什么好报答的,唯有一身铜臭,如若是公子小姐有了要用银子的时候,大可寻我江某。” 闻此,李容佩的眼眸亮了亮,这江骆在上一世具她所了解的,可是家财万贯,富可敌一大国,若是这时候同他打好了关系,无论是去了帝京,还是其他十三成,也均不会是寸步难行。 当年她与李祁然在最困难时,受了不少江夫人的照拂,江夫人心善,她记了好久。 “那便多谢伯父、伯母了。”谢忱颔首以礼。 “良儿,你这伤可重?” “………” 回应江夫人的只是静默,李容佩见此便将谢忱扶了出来,走到了帐前,谢忱微微垂首,看着身侧的小姑娘,眉头蹙着,就差将疑惑写脸上了。 “好奇?” 带着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李容佩抬头看向他,他额上还有冷汗,李容佩扶着他回了帐子,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回道。 “虽说高门大户的事儿我也涉及不到,但好奇的本性还是有的。”她顿了顿,“只是好奇,几位公子自小均是锦衣玉食,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想不到像阿良这样成日里,如若有心便可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也会与家中至亲不和?” “嗯…”李容佩垂下眼帘, 她知道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儿不该寻根问底,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但若是他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听不是? “想知道?”谢忱抓住她捏着锦帕的手腕,眸色里印着帐内的灯火,明明灭灭。 李容佩措不及防的与他对上视线,怔了怔神,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世上不本就是几人幸又有几人难吗? “一时间本公子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谢忱轻轻咳了一声,“乖阿佩,帮我倒杯水。” “哦…”李容佩乖乖去外面给他盛了一碗水来。 见她眸中好奇的目光眼看就要溢出来了,谢忱还故意卖了卖关子,端着她递过来的碗,这才说道: “当年的事,我与允之他们多多少少的也是从他醉酒时说的只言片语间知晓得。” “当年啊…” “阿良出生时,恰逢江伯父、伯母二人在外行商,那个地方便是李郎君现今所任之地,徐州。” 当年,江伯母临盆在即,夫妻二人本该归回故里,安心养胎,怎奈何世事难料,几经周转,二人途径徐州。 徐州又正值荒年,百姓个个瘦骨嶙柴,江夫人心善,看着那啃食树皮枯草的孩子,心中难挨,不禁想到了自己腹中婴啼。 就这样,夫妻二人在此将商队的粮发了一些,二人是行善的,那些有心眼的灾民可不一定会受着,夜里,商队中的干粮、银两被‘洗劫一空’,江夫人被这打击惊的早产了。 自己求着要救的人,此时确实险些害了她。 该如何便如何 所幸江老爷有心,自夫人怀了胎,商队中便招了医者,孩子是生下来了,江夫人却被这连翻打击下,身子受了损。 “那后来呢?”李容佩捏着衣袖,面上不自觉的挂了担忧,在那样的情况下,江夫人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莫要着急。”谢忱拍了拍她的脑袋,“若真有什么事,阿良怎会活蹦乱跳的到现在?” 后来,江老爷在江夫人产子当天便用商队中仅剩的鸽传信了,为何是仅剩的? 鸽子再小也是肉,鸽笼中的几只传信的也没逃过那群灾民的手,仅剩的也就只有江老爷这一只宝贝的老鸽子了,若非他夜里挂在睡的那辆马车内,估计也要难逃厄运了。 不过短短几天,与徐州相邻柳岸郡中,江夫人的娘家人紧赶慢赶的来接了二人。 柳岸郡便是夫妻二人所相识之地,自那一面,江老爷便在柳岸郡生活了数十载。 孩子与人算是保住了,只是江夫人对此打击不小。 江老爷不忍看自己的发妻因此日渐消瘦,便带着她走南闯北,游历四方。 江夫人的病情算是好了,却是苦了江天赐。 江天赐一岁时被送到天水郡,天水郡是江老爷的故乡。 江天赐从呱呱落地后,最不常见的便是江老爷江夫人,最常见的便是银子,自幼时开口第一句就是:‘银子’。 夫妻二人知晓后,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五年后,便是几人相识之时。 自认识江天赐时起,他便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真的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少爷,直到江骆夫妇回了天水郡他们才知道。 “所以啊,自幼阿良便与江伯父、伯母没有太多交集,自然而然的,阿良心中便有了怨。” “如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也是如此。” 李容佩状若思索的点了点头,几年前自己被陈求贵强拉硬扯的带到烟花柳巷之地时的场景自尘封的记忆中破土而出。 她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了些低落的情绪,被人抛弃的感觉,她还挺熟悉的。 “呼噜呼噜毛,万事无忧。” 谢忱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拉开了一角,伸出胳膊摸了摸她的头。 李容佩神情恍惚了一下,看着谢忱温和的面容,竟是突然有些想哭了。 “我…” “我说了!不走!!” 一声怒气冲天的吼声自帐外传来,李容佩连忙跑过去掀开帘子。 只见几个家仆正将裹着厚被子的江天赐轻手轻脚的抬到担子上,那场景,不知晓得还以为是要送进帝王寝宫的宠妃。 “放我下去!!!”江天赐在被子里蛄蛹,全然不顾身上的伤。 “快,扶好了,少爷身上还有伤呢。”江夫人连忙喊着,身侧几个家仆蜂拥而上,根本不给江天赐跑的机会。 李容佩看了过去,江夫人比方才的脸色憔悴了不少,还有这场景,这是劝不动了打算硬来了。 “阿佩!快救本公子!” 江天赐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了站在帐子前的李容佩,连忙呼喊。 “江…”李容佩倒也没打算管太多,毕竟按这几位公子的情况来看,确实是送回去静养才是最佳。 “姑娘,这是我江家的私事。” 江骆以为她是要帮江天赐说话,沉声提醒道。 “小女知晓。”李容佩微微颔了颔首,再抬眼看向江天赐时,他的眸子肉眼看见的黯淡了下来。 可也是,她确实救不了他啊。 “伯父…”帐内,响起来谢忱的声音,“可否让谢某同阿良说两句道别话?” 江骆神色不变,只道:“自然是可。” “抬进去。” 一声令下,家仆便抬着江天赐朝谢忱的帐子走去,李容佩垂首躲开。 等家仆都出来后,李容佩这才朝江骆夫妇二人点了点头也进去了。 “好了,别同阿良置气了,本就是我们这做父母的不好,”江夫人拍了拍江骆的肩语重心长的劝着,“若是你我二人时常回来陪陪他,也不至于关系这么僵。” “嗯。” 帐内。 江天赐将那厚锦被子掀开,闷的本该白皙的脸庞都显得气色好了些。 “我不想走。”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帐中响起,令刚进来的李容佩怔忡了一瞬,谢忱有办法吗? 她下意识看向谢忱的方向,只见谢忱也恰好看着她,轻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明确,他也没办法。 “你现如今的情况,适合静养,”谢忱轻咳了下,正色解释道,“而在此处,朝中还未来人,谁也说不准辽金会不会卷土重来。” “那你们呢?允之,子岚,还有…”他扫到了走了过来的李容佩,补充道,“还有阿佩呢?她是个女子,你…” “你觉得,我护不住自家姑娘?” 眼看谢忱的低气压已经影响到江天赐了,他连忙侧过脑袋挠了挠额头,尴尬的笑笑,道。“怎会?” “可是,我真的…”江天赐脸上的尴尬渐渐褪去,他还是不想跟着他们走,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他真的… 唉~想着,他叹了口气。 “安心养伤就是,爷伤的还不至于快没命了。”谢忱似是看出来他的心思,又劝道:“允之、子岚哪儿,已经派人通知家中亲眷了,我家阿佩可比你们省心不少。。” “那你呢?”江天赐听了一圈也没听到他说自己该如何,不由得诘问。 “该如何便如何。”谢忱悠闲的想倚床柱,下一刻便疼得龇牙咧嘴。 李容佩看他这行径,一时语塞,走了过去给他身后添了个软枕。 “照我们所想的,老皇帝的人应该己经在路上了,对吗?”江天赐头一次看着他能做出这蠢动作,憋的脸带了红晕,随后压下笑意,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不是呢 “不错。” “所以呢,”江天赐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肃然道,“你是打算自己扛?谢三,你很抗揍?” “……”谢忱看着他这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不由得想笑,也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道:“他能奈我何?” “随你,别把自己玩死就行。”江天赐见他态度坚决,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事算是揭过了。 “行了,既如此,那我就不给你拖后腿了。”江天赐上道的又把被子裹好,随后朝外面的人喊:“来人!把我抬出去!” 很快,帐外的人便走了进来,又将江天赐给抬了出去。噗嗤~李容佩没忍住笑出了声,再抬眼时,撞入了那眼底带着宠溺的眸子,只是里面仿佛带了些挣扎的情绪,她连忙正色道。 “那个,该换药了,我去找玄七。”说着,她便要掀帘子出去。 “幼池…”带着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容佩听见这个称呼,不由得身子一僵,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小字。 “嗯?”李容佩转身看着他,面上没太多变化,首先忽略了她粉红的耳垂,“可还有事?” “你走。”谢忱攥着袖子的手紧了紧,仿佛说出这句话下了很大的决心。 “什么?”李容佩没反应过来,走?什么意思?“我…” “你走,越远越好。”谢忱打断了她下面的话语,目光里遍是决绝。 “……”李容佩愣在了原地,这是…何意?是怕她会拖后腿吗?“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那也不行。”谢忱说这话时,斩钉截铁。 “谢与期!”李容佩语气急了些,“你不是还有伤…” “有玄七在呢,无需你再担忧。”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些,谢忱偏了偏头,可不能被她影响了。 “我若不想走呢?”她仿佛轻声呢喃,但谢忱听到了,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那我便派人将你迷晕,还要你再也找不到我。”谢忱说的很是认真。 “谢与期!你何时伤到脑子了,有病?”李容佩自觉的脑袋里有根筋险些断开,真伤着脑袋了? “有。” “有什么?”李容佩被气的脑子快转不过来弯了。 “是有病。” 帐内静默了一瞬。 下一刻,李容佩猛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心中一遍遍的劝自己,这是病人,何须与他计较? 谢忱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清晰的吐出来几个字眼,但风吹过,便散了。 “你留在这,我心不安。” “清羽,打点好行囊,今日便启程。” 帐内。 李容佩在木榻上扑了块布,轻声吩咐着守在外面的清羽,清羽进来看着自家主子已经收拾了一小半的行囊,走到她身边。 “姑娘,我没什么该收拾得东西,您何时走,属下便何时走。” “………”李容佩的动作僵了一瞬,走?她去寻亲吗?想着,她扶着床沿,渐渐蹲了下来,真的…舍得吗? 她也不是脑子糊涂,单单听他们说的话,接下来应该是老皇帝派人来兴师问罪了,然后呢?谢忱该如何?照着前世应有的发展,他该是去封官了,但他还砍了个指挥使… “姑娘?” 清羽倒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眼眶红红的,一双杏眸本就似是含着水,这时仿佛是要哭了,要知晓平日里她哪怕是习武练舞浑身酸痛都不曾这样。 “真的要走?”李容佩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就这句话也不知是在问谁,且先不说前世,今世单单是这几年间,二人从未分开过,她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赶她。 “姑娘若舍不得,干脆绑了他,带回大梁不就好了?” 帐内出现了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是沐枫,也算是李容佩的一半老师,十七岁,性子跳脱有活跃,说是李容佩的恩师倒不如说二人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大梁?”李容佩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疑惑的抬头,只见沐枫面上带着些尴尬,完了完了,怎么就说出来了。 “那个…” “你何时回来的。”李容佩语气里带了惊喜,沐枫年前被派去了清山城,离这挺远的,虽说不知是去做甚,但好似还挺忙的,书都不曾修几封。 “刚回来。”沐枫见她没再问,一口气还没松完,自家主子便问了。 “大梁,何意?”李容佩抱着胳膊倚着床柱,眸色里满是不解,可还没人同她提及此事呢。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姑娘您没听清,”沐枫面上漫不经心的说着,心中慌的一批,“属下说的是凉州。” 李容佩思索着,这十三洲共是:雍州,豫州,温州,徐州,青州,凉州,并州,冀州,幽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 但这凉州,还真没人说成大凉。 “是吗?” “怎么不是呢?”沐枫扫向她收拾的包裹,连忙转移话题,“姑娘要走?去何处?属下才刚回来啊,可要属下去租马车?” “不必。” 谈及离开的话题,李容佩的心,唰一下就沉了下来,罢了罢了,万一她留下来真的会拖后腿呢?况且还不知她阿爹阿娘如何了。 “走。”说着,她将包袱系好便朝外走去,掀开帘子,那抹绯红便闯入眼帘,李容佩不知为何竟不敢抬头。 “小没良心的,赶你还真走啊?”谢忱见她不说话,走了过来,弹了下她的额头,李容佩抬手轻轻揉了下。 空气中微微弥漫着一丝血腥味儿,李容佩这才抬头,他的脸白的好似是覆了层粉,而他身后,便是气的脸色发青就差张牙舞爪的玄七。 “你在这儿站多久了?”李容佩拧了拧眉,语气不自觉的带了急切。 “不久。” “你先去换药,我…我该启程了。”李容佩扫到了停在哪儿的马车,移开视线朝马车走了过去。 “好。”谢忱声音很是沙哑,带着些被抛弃的委屈,听得李容佩心头微颤,险些心软,他赶的自己,难不成她还留下来不成? 天色已晚 李容佩自他身侧走过,带走了一阵清香,谢忱垂在两侧的手在她走过时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抓她。 天是雾蒙蒙的,前路如何?他也不知,但…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啊。 “哈…” 马车上,沐枫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李容佩,不由得声音软了些。 “姑娘,您若是不想走,大可以留下。”沐枫似乎是怕她听不明白,又补充道:“只要姑娘愿意,您可要相信我等办事的能力。” “信自然是信的,”李容佩沉默了会儿这才出声,“只是我知道,我留在那儿,他会分心。” “………”沐枫轻捂了捂脸,自家主子这是没听懂吗?“姑娘,属下的意思是,只要您想留,青衣卫便一定有办法不让谢公子的人发现。” “沐枫,你不知他,他既然让我离开,便定会留个心眼的,”李容佩吸了吸鼻子,眼尾还有些泛红,“也就是说,在徐州,他定会有人手,若我没去,怎样都是露馅。” “属下找个与您身形相似的人不就好了?” “罢了,倒不如听他的,况且…我想知道阿爹阿娘还有锦儿、长兄如何了。”她掀开吊帘,呆呆的望着外面。 “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景物倒退着,她的思绪乱飘,去徐州是必不可免的,她不只是要确定他们是否平安,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世。 这些年间,倒不是没问过,可是,青衣卫瞒着,阿爹阿娘也瞒着,小阿弟年纪是真的小,他不懂得,她也想过从李祁然下手,可是长兄这人说话滴水不漏,能说个长篇大论也绝不给你讲到点子上。 但从沐枫这儿听了个字眼,倒也不至于这么久不知道自己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大梁… 大梁名乃是南梁,据说是个如同江南、绍兴一样美的水乡,服饰也有所不同,婚俗自然也是。 她还真是期待起来了啊。 天水郡的地界是温州最繁华的小城了,虽说是边陲之地,却是与各国通商最方便的渡口。 温州与徐州相邻,中间隔着一座千重山,据传闻,山中可是强盗山匪齐聚之地。 其中最大的土匪头子,是秋莫寨。 这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甚是美景。只是很快,便要被打破了。 “烟罗细软美人腰,红纱帐暖泪人娇…”一道吊儿郎当的吟诵声传来,暗处的青衣卫瞬间警惕了起来。 马车内。李容佩拿着画本子正看的津津有味,虽说清羽被她派去与阿爹阿娘他们汇合了,但还有青衣卫在,她倒是不担心,只听外头又传来声音: “小美人,跟着哥哥回寨子,可好?” 这下李容佩倒是皱了皱眉,一侧的沐枫面不改色,似是陷入了沉思,这声音这么这么耳熟? “不说话?” 马车外响起一阵倒地的声音,沐枫连忙将李容佩护在角落里,那人似乎是嘟囔了句。 “这衣裳还挺眼熟…” 沐枫脸色暗沉了下来,真是他,敌我不分的家伙,看不出来那么明显的服饰? “认得?”李容佩摸到了袖间的暗器,瞅见了沐枫这神情,不由得心中疑。 “何止认得?姑娘稍耐,属下去同那混小子谈谈。” 说着她就要掀帘子下去,只听那少年又道:“美人儿再不说话,哥哥便亲自请你咯。” 沐枫掀开帘子,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清香,紧接着她就倒在了地上,咬牙切齿的骂道:“待秋…你这个混蛋…” 奈何声音太小,待秋并没听太清,他蹲下身来,托起沐枫的下巴,待秋生的很是明艳,仿佛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沐、沐姐姐…” 李容佩听见了动静连忙掀开帘子出去,只见那少年身着一袭浅棕色衣衫,眉目清扬。 李容佩一眼便瞅见了倒在地上的沐枫,以及正在给沐枫喂药的待秋,她二话不说,一支银针便朝待秋的脖颈间袭去。 “别别别!别打我!!!”待秋连忙躲过去,银针瞬间钉在树上,入的不深,可见使用者掌握不熟练,且功力不够。 “姑娘…”沐枫口中含着解药,算是才缓了过来,所幸待秋那小子有点良心,用的药均是最小量的。 “姑娘,是自己人。” 沐枫斜倚着树干,一只手扶着额头满脸无奈,看来是一段时间不管这小子,险些让他将自己养成老大了。 “自己人?”李容佩扫了眼东倒西歪的青衣卫,顿时哭笑不得,敌我不分的自己人? “是,这是待秋,是属下教弟无方,还望姑娘赎罪。” “嗯。”李容佩将手中暗器放到了随身的绣囊中,不愧是姐弟啊,性子都差不多。 ……… 莫秋寨。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晕了几十人,随行马车还真是派上用处了。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有个弟弟?”李容佩看着药劲过来又活蹦乱跳的沐枫,不禁好奇了起来。 “这小子性子跳脱、目中无人,属下着实是无颜提起。”沐枫轻触了下鼻尖。 李容佩笑着,倒是像极了她与李容锦,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性子差距也很大了,但不至于无法提及。 “美人姐姐,天色已暮,不如在此歇息一夜?” 待秋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一颗脑袋猛地出现在李容佩视角中,她怔了下,紧接着待秋就被沐枫踹了老远。 “滚,别把自己玩死,没人给你收尸!” 噗嗤~李容佩看着满院跑的二人,不由得轻笑,心中更是想自家阿弟了,不知道当时突然被带走时,他有没有害怕? 沐枫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的,赶忙跑过来,将她领进房内,一脚将想跟过来的待秋踹飞顺手关了门。 “姑娘,明日自这里启程,大致一日半抵达徐州。” 说着,透过开着窗的方形雕花窗口,一只雪白尾染灰的鸽子飞了过来,沐枫走过去接住。取下一卷小纸条。 瘦了 “姑娘…”沐枫展开纸条,刚要将信的内容读出来,就被这长篇大论给惊讶到了,难怪此信千斤重,灰宝飞过来时她甚至从一只鸟脸上看到了痛苦。 “是小公子的信…”沐枫将前面一小沓递给李容佩,下面的倒是清隽的字体,“还有李公子的。” 李容佩起身伸了伸懒腰,走了过去,一手接过信纸一手轻轻摸了摸灰宝的小鸽子脑袋。 “它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姑娘,这是灰宝,是属下与小秋一起养的,想必是清羽算准了时间派它来的。” “灰宝?还挺可爱。”说着,她将卷皱的信纸放到桌子上,一手掌着灯,第一张是李容锦的,小小少年的字迹略显稚嫩。 阿姊可安? 弟弟此时甚安,阿姊无需担忧,吾有甚多疑惑无人告知,还望阿姊归来如问所答。 往下的便全是李容锦的“爱”: 阿姊可有受伤?那谢家公子可有护阿姊?天水兵可退?阿姊何时来?阿姊可心念弟弟?弟弟已与长兄盼望多日…云云。 读着读着,眼中仿佛显现出了那小满脸笑容的脸庞。 马车缓缓停下,还没停稳李容佩便掀开帘子要跳下去,清羽赶忙上前扶她下车。 “幼幼。” 刚刚站稳当,林扶意便赶忙上前,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了李容佩白皙的脸颊,眸中的泪水再次溢了出来,“我家幼幼瘦了。” “阿娘,哪有?”李容佩扑到她怀里,在这一刻,仿佛路上所有的疑惑都如烟火般消散在空中。 虽说这些时日天水郡战乱,但她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一没受伤二没出事,还被三公子养着,怎么都不会瘦。算算时日,帝京那些官员该到了,不知他会怎么做?不会又是一剑将人撂了。 “好,幼幼没瘦。”林扶意掩着半面微微吸了吸鼻子,“来快快进家门去,让娘好好看看娘的乖幼幼。” “好。” 林扶意拉着李容佩的手,一行人朝另一拨马车走了过去。 “买的宅子离这还远些,咱们快些走,阿锦啊都在家中等不及了。” “那为何锦儿没一起来呢?”李容佩笑着,问道。 “你阿爹给他报了私塾,现下应才到宅子。” 林扶意踩着矮凳上了车,转身对上了李容佩含着笑意的眸子,顿了顿伸手去扶她。 “阿娘,女儿有些事儿,想着应当只有您二老能解惑。”李容佩边猫着腰进车子,边道。 林扶意看着容貌越发相像的她却是沉默了,坐好后外面的车夫自觉的驾起车,李父与李祁然乘的另一辆,而清羽、沐枫、待秋几人则是分散着坐在两辆马车外。 “幼幼想知道什么?”林扶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目色深沉“阿娘可以看着说一些。” “看着?”李容佩语调里都带着疑问。 “有些事,幼幼知道的越少越好。”林扶意从始至终都很是淡定,仿佛早便知晓她会问一样。 李容佩倒也不多问,让她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再查查说不定就有了由头呢? “阿娘非我生母。” 李容佩开门见山,肯定的说道头却是渐渐垂了下去,在说之前她心中亦是万般抉择,毕竟说出来,便是已经彻底影响到二人的母女关系了。 “是。” 林扶意面色无常,仿佛是在阐述事实一般。本来埋着头有些不敢看她的李容佩反倒是惊的猛地抬起了头。她没料到林扶意会说的这么直接了当。 “那锦儿也…”她试探着问道。 “也如同幼幼一样。”林扶意轻轻揉了揉她满头柔顺的青丝,安抚她的情绪。 “那长兄呢?” “我与你阿爹唯一亲生的孩子,便只有你长兄了。”林扶意看着她惊愕的眸子,只是笑了笑,“幼幼可还有想问的?” “那生母是…” 刚问出口李容佩便后悔了,自己问的急切了,母女十几载,刚刚得知并非亲生的便要去寻生母,未免有些…哪怕她并非自己的生母,虽并无生恩却也有养恩。 “她姓沈。”林扶意打断她的思绪,道。 沈…李容佩听罢便陷入了沉思,沈姓是个稀罕的,在大徽拢共也就那几个,前朝沈太傅便是最出名的。 “那父亲呢…”李容佩咬了咬唇下了狠心般问了出来。 “这个不可说。” 期待的答案并没有出现,李容佩抿了抿唇,心中反复琢磨着那三个字:“不可说”。 “为何?” “幼幼,你还小…”林扶意看她这要刨根问底的样子赶忙止住话题。 “娘,女儿过两年都要及笄了。”李容佩不死心,语气里带着撒娇,道。 “按大徽律法,未有婚约者,双十才算及笄。”林扶意点了下她的鼻尖,好似还是什么都没变。 “阿娘又如何知晓我没有婚约?”李容佩撇了撇嘴,语气里闷闷的控诉。 “幼幼知道?”林扶意怔了怔神,按理说没人告诉她与人有婚约,况且当年南梁夺嫡事变,主上第一时间便与她们断了交情。她不应该知道啊? “知道什么?”李容佩思索了下,难不成自己真有那什么婚约???那谢忱呢?呸呸呸!想他做甚? “夫人,到了。” 车外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林扶意连忙起身掀帘子就要走,再同这丫头待下去,万一再说漏嘴了,何时眼皮子底下的女儿还学会了套人话了? “娘…” 李容佩连忙跟着下了马车,看着朝门前走脚程极快的林扶意不禁无奈,这反应不会真的有…那谢忱岂不是成情郎了!! 不对,算是自己单方面的情郎,看他那平日里随手一撩就能脸红耳赤的样子,估摸着还没情动初开呢。所以自己这是背着真正的未婚夫找了个野男人??? “阿秋!!”正打算提剑和来人斗智斗勇的谢忱猛地转身打了个喷嚏,气势瞬间弱了一半,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家小姑娘想本公子了? 像是胖了 “逆贼!胆敢私自杀害朝廷命官可是要杀头的!!!”对面的人看着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气的眼眶发红,这正是文官许褚。 “哦。”谢忱淡淡的回了句。 噗!!!气的许诸喷了口血,身后的人赶忙上前扶住,一声声大人唤的帐内连连响。 “阿姊!!!” 熟悉的声音令李容佩猛地抬起垂着的头,锦儿…便见李容锦正欢脱着跑来,越过他单薄的肩头,是李祁然。 “阿姊,你都不给我回信,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再回神,这小少年便已经扑到李容佩身前紧紧抱住了她。 “不会,不要谁都不会不要锦儿的。”李容佩连忙顺势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温和。 “阿姊,瘦了。”李容锦摸了把脸,眼眶还红红的。李容佩不由得心中发笑,这怎么见到她都这么说? “哪里瘦了?”李容佩低头打量了自己全身,也没见哪里少了二两肉。 “为兄看像是胖了。”李祁然也走了过来,二人有月余不见了,“看来谢家公子将小妹养的甚好?” “甚好甚好,他将我保护的很好。”谈起谢忱,她脸上挂了笑意,声音也轻快了。 “阿锦也可以保护阿姊的,我都长大了,年有十三了!”李容锦连忙争着说道,心中却是阿姊也是才年有十三,可万万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好,阿姊知晓。”李容佩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却是得垫脚,她随便揉了两下便放下来了。 这怎么每个人都比她高出不少?谢忱比她大也就忍了,自家小阿弟可还是与她同岁啊。 “这天忽冷的,姑娘公子们还是先进去。”沐枫不知叼着从哪里找来的一根枯草走了过来。 见了李祁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虽说见面不止一次了,但这小郎君还真是生的每一处都踩在她心口上了。 “咳咳…”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炽热,李祁然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道,“沐姑娘说得对,先进去。”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进了宅子,说是宅子,还不如说是个类似于隐居的府邸,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得不说,这此处选地是真不错,离衙门近离李容锦的学堂也近。院内布置也甚好,墙院古色古香、四季竹、梅兰桃枫一应俱全,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阿姊快来,这是特地为你空出的院子。”说着李容锦便拉着她朝一处跑去,站定,她抬起头看着圆形门前的的面匾。 南枝阁。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稚嫩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李容锦满面意气,“阿姊,喜欢吗?” “喜欢。”李容佩看着这院落,且先不管自己这身世如何又如何,可他们都是统一战线的对她好。 不知不觉中,便是过了三月之久。 “姑娘,别扎了,夫人是要您绣花散心,您这…”沐枫溜达完回来刚到南枝阁坐下,便看见李容佩一手拿着绣针,百无聊赖的戳着绷子上的绣步。 “姑娘,您若是真没意思的话,不是还有账…”说着她的视线就扫到了书案上码的整齐的账本,刚说出口的话就生生卡住了。唉~莫得办法啊,自家主子再这样下去,那还不知道该如何了。 “姑娘,不如属下带你出去玩儿?” “怎么?阿爹阿娘让我出去了?”李容佩将绷子与针线扔到桌子上,叹着气趴下去,手垫着下巴,声音都带着闷闷不乐。距离她被软禁已经过了三个月之久了。 自归家第七日时,爹娘听闻她有去京城寻人的念头起便是浑身抗拒,怎么说都不同意她再出门了,考虑到她身边有青衣卫,甚至还不惜‘软禁’她,每天除了看账本就是绣花,南枝阁也就李容锦与李祁然、或是沐枫、待秋来的时候吵闹,其他均是冷清。 不是没想过偷偷溜走,这不是看管的人都换成了阿爹阿娘的人了吗?说来也怪,自从她与林扶意挑明了些许后,李佑江夫妇倒是不再瞒着他们了。 “没有。”沐枫讪讪的挠了挠后颈,道。 “那便算了,不让我出去也是为了护我,”她起身推开木窗,已近黄昏,渐有鸟鸣,她又道,“我也不该添乱才是。” 夜里,星火摇曳,她沐浴后走进里屋,房内陈设简单,唯有床头的香炉燃烧着香烟,飘出淡淡的悠香。 只是一丝血腥味儿钻进鼻孔中,李容佩微愣,只听衣袂轻响身后已然站了一个人,李容佩刚要转身。那人便迅速捂住她的口鼻,道:“我放开你,乖乖的,别叫。” 被绑架了 清隽的少年音入耳李容佩的脸颊微红,只是为何这般熟悉?那人放开她后,李容佩眼前就覆上一条黑布,灯火模糊间尽是黑暗。 “你是何人。”她的声音很是平淡。那人微愣,似乎很是意外她的反应。李容佩的手还被抓着,她察觉到那人没了动作,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她本以为能够挣脱,可却被他反手扣住了双手,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怎么似曾相识?只是府内一向严瑾,这登徒子哪里来的? “你” 她刚要开口询问他却突然凑近她,发丝无意擦过她的脸颊。“在下被仇家追杀,还望姑娘保命” 他因受伤而沙哑的声音放轻,又有着少年的意气,竟是难得的温柔。 “那你能松开我吗?” “不能。” 少年斩钉截铁,戏谑地笑着,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令人心悸。 李容佩浑身僵直,她咬牙切齿,一向温柔的声音如今满含怒意道:“你敢碰我一根汗毛试试!”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楚。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凶,当心日后吓跑了夫君?”少年的声音里满含笑意,还有些许揶揄。 李容佩气急只想着要挣脱束缚,可那少年却抓紧了她的手腕,她越挣扎他抓得越紧,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喊,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救你。”少年的声音轻轻浅浅,似笑非笑般。 “本…我身上的药可是全撒这一片了。” “你有药还躲什么!” 李容佩生气的说他,她武功不高,但培养的暗卫绝不是吃软饭的,这少年既然敢躲在这里,必然身怀绝技。 那少年看她一副炸了毛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他这一笑,令李容佩觉得莫名其妙。 “我笑…”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凑到她面前低声笑道:“你这丫头还挺有趣儿。” “迷药固然管用,但我身上所剩不多,只好先来此躲躲,哦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李容佩冷哼一声,她岂会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旁人。 “不愿告诉便罢了,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姑娘这性子,好似是我那不听话的小猫儿。”他的声音依旧轻浅,但却带着蛊惑的意味。李容佩一怔心跳变得有些快,她努力压抑却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姑娘,你脸怎么红了?”无辜的语气加上那人的指腹轻扫过李容佩的脸颊,令她仿佛脑海中的只后一根弦也要绷开了。 “你这登徒子!”李容佩怒斥他一声,奋力挣开伸手就要打他。可那人却再次握住她纤细的皓腕动弹不得,另一手揽住她腰肢,靠在她的耳畔低喃。 “姑娘,后会…有期。” 话落,那人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李容佩一惊,慌忙往后退。那人看了她一眼,随即飞身上了屋檐,眨眼消失不见。 李容佩心头微慌,将眼前的黑布取下,顿时眼眸清明起来,慌着神跌坐在软榻上。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呢喃唤回了她的思绪: “唔…好难受,姑娘…姑娘您怎样?” 李容佩的贴身丫鬟青九急急跑了进来,她看到坐在榻上的李容佩,连忙直直跪在地上请罪。 “青九有罪…” “起来…把沐枫叫来。” 李容佩扶额打断她,青九应了一声,立刻退下了。 沐枫进屋之后就跪在地上,也是刚醒的模样,她守在院中的桃树上,竟毫无征兆的被迷晕了,语气里满是愧疚与自责:“姑娘…属下失职!” “起来,即日起,加强南枝阁防范,务必不能再发生今晚的事情了!” 李容佩沉声吩咐道。 沐枫领命,退了下去。 李容佩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夜风吹过她的长发,她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目光落到窗外的月色上,她轻叹一口气。 “是太想他了,总觉得四下皆是他。” … 添月酒楼。迎着破碎的月华,他一袭玄衣懒散的倚着木窗。 “与期,什么事儿啊,笑得好似喝了二两假酒?” 身后突兀的声音让谢忱险些拔剑回斩了他。 “走路跟个鬼似的,不要命了?”他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搭在了剑上。 “冤枉啊,谁让你那般专注的?”来人正是宋允闻,他亦是一袭玄衣,眼底的疲态掩过了面上的笑颜。 “” 宋允闻见他低着眉眼没说话,自顾自的坐在了桌前,为自己斟了杯茶水。 “你莫不是去找阿佩了?” “你怎么知道?”谢忱也跟着坐了过来,听着他猜的一字不差不由得疑惑。 “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 “你还有脑子?” 你中邪了 谢忱没心没肺的笑着,仿佛是被今日遇见她的雀喜而感染了,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了,倒是给宋允闻吓得不轻。 “你你中邪了?!”宋允闻被他吓得恨不得一躲百里远。 “中什么邪?我是想我家阿佩了。”谢忱抬起头来,眼尾都有些红了。 “就你方才那笑的,好似话本子里的奸臣出没。”宋允闻又重新坐了下来,“换阿良在此,估摸着比我反应更大。” “看你累的不轻,先回去歇着。”谢忱下了逐客令,宋允闻也不好再留,扑了扑肩头不存在的灰尘。 “行行行,那你便在此单念一支花。”说罢,宋允闻推开门便走了。 “姑娘,您真想清楚了?”沐枫看着裹着包袱要出门的李容佩,不由得发问,昨个不还乖得很吗? “想清楚了,今时不同往日,此地不宜久留!”李容佩将包袱往身上一系,背着就要出门。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李容佩措不及防的与李祈然对了个正着。 “长,长兄,晨安”李容佩不动声色的将包袱一丢,身后的沐枫赶忙接住。 “快正午了。”李祈然朝她走了过来,“小妹要去哪儿?” 说着,他一眼便扫到了桌上留的一封书信,伸手便要去拿。 “长兄!”李容佩赶忙眼疾手快的将书信拿了过来。 “长兄来此所为何事?”她面不带红心跳不快的反问道。 “阿娘问你可还要去帝京城?”李祈然抿了抿唇问道。 “去。”李容佩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前路漫漫,她也要闯一闯。 “好。”李祈然轻声道。 “好?”李容佩面露不解。好是什么意思?同意自己去了? “那我”说着李容佩手便朝身后的包袱捞去。“现在便可以走吗?” “安心就是,为兄不会反悔。”李祈然看着她这动作,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如何,阿娘哪儿,他还要多多劝说了。 “路程紧急,还望长兄告知爹娘。”李容佩提起包袱便朝门外跑去,路过李祈然身侧时,他仿佛叹了口气。 沐枫朝李祈然行了一礼,也跟着跑了出去,赶忙拉住要从正门过得李容佩,“姑娘,往这儿来。” 李祈然转身,看着二人的身影,眸中深浅不明。两个没良心的丫头啊。 “姑娘,咱们直接去帝京城吗?” 马车外,沐枫捏住马鞭,朝里头问道。 “现在去。”李容佩将包袱安顿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就这么出来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来,马车缓缓移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去找他了。只是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如何? “沐枫,你可告知了清羽他们?”她似是才想起来一样问道。 “已告知过了,只是他们会比咱们晚一些。”沐枫不知何时从袖囊中掏了一包糕点,正悠闲的吃着。 “主上,李姑娘她带着护卫只身前往帝京了。”房内,一袭玄衣的暗卫急急说道。 “那便跟上啊。”谢忱拾起桌上的佩剑道。 “您身上的伤”玄七欲言又止的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也就自家主子敢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没我家姑娘重要。”说着,谢忱便已经推了门要出去了。 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主子?玄七心中懊恼,却还是跟了上去。 “还有几日?”李容佩拿着话本子,却一页都看不进去。 “姑娘,您已经问了好多遍了,”沐枫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一侧的待秋则是笑嘻嘻的答道。“还有两日。” “两日”李容佩在心中默默念了两句,三月一别,仿若经年。 “什么人?!”马车外一声惊呼,一阵烟雾缭绕,李容佩便失去了知觉,隐约中可听见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渐渐近了。紧接着是掀帘子以及那人惊愕的声音。 “是她?!” 李容佩是被一桶凉水灌醒了。耳畔响起一阵咒骂声。 “娘的真能睡!” “小心点,这可是此次我大辽拿下徽的把柄!” 是个女人。 李容佩迷蒙的睁开眼,只一条缝,她便猜到是谁了。蛮辽毒医的下流手段不愧是四国之首。只是倒也是他们掉以轻心了。 “一个女人罢了。何必让四妹这般大费周章?”是辽金二王子。姬郢。 “皇兄,你莫不是忘了那毛头小子?”是姬琉烟。“据说我们安插的探子来报,大徽能‘提的动刀’的,便只有那姓谢的了。” “想不到啊,听父王讲,前些年头,大徽都是压着我大辽打,如今倒能出口恶气了!”说着,姬郢面上满是愤然。 李容佩打量了四周,清羽、沐枫都在,待秋呢?听沐枫说他自小便泡在药田,应当是抵抗力比常人好。若他能去通风报信,倒也好些。 “醒了?” 一窝端了他 头顶冷漠的声音将李容佩唤回神,她浑身猛的一僵,抬头就对上了姬琉烟那嘲讽的眸子。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这种神情?”她缓缓蹲下来,手中不知何时抓了把利刃正轻轻的在李容佩脸上比划着,“没想到会再落到本宫手中,放心,这次不会给你可乘之机!” 她面色如常,没有胆怯畏惧,反倒是刺激到了姬琉烟,她忽的起身。下一刻,猛的朝李容佩腹部踹去。 李容佩被她这举动弄得措手不及,本来躺在地上又被泼了冷水便已经是她身体承受的极限了,浑身都在颤抖,这一脚,算是踢的她头脑发昏。 “烟儿!”姬郢见她再欲上前,赶忙拉住,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他竟好言相劝道:“烟儿,算了,别玩死了。” “皇兄!”姬琉烟眼眶通红,恨意逢生,她脑海中正回荡着被侮辱的那天。手中的匕首忽的一转朝他刺去,她仿佛被恨意蒙了眼。口中还挨挨骂道着。 “你敢拦本宫?” “那你也去死!” 伴随着话音一落,姬郢赶忙躲开,她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滑,竟划破了他的肩头,鲜血争先涌出。 姬郢强忍着疼痛,扶着一旁染着浓厚灰尘的木桌子,额头的汗珠也如豆大一般颗颗分明。 “你莫要忘了此次的目的!”姬郢上前扯着她的宽袖。安抚她的心情。心中却是一阵嫌恶,若非是这东西还有用处。 “本宫知道了。”姬琉烟似乎是真的听进去了,面上的紧绷有了一丝松懈,只是握着那沾血匕首的手却始终如一,捏的骨节泛白。 “呵呵”看了许久的李容佩不禁笑出声来,狗咬狗,一嘴毛,今天她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呢。 “你还敢笑?!!”姬琉烟脑海中的一根弦仿佛被她这一声笑给扯断了,嚷嚷着就要上前。姬郢无可奈何的吩咐门外的侍卫将她架出去。 “都把我绑来了,不说说到底要如何吗?”李容佩不知何时蛄蛹着移到墙角,动作很狼狈,却又无法,她若再躺下去,腿都要难受死。 姬郢见她没漏出半点畏惧,倒是有些意外,“你” “我看出来你是再利用她的蠢。”李容佩打断他的话语,直接了当的摊了牌。她语调轻缓,却又极冷。 与他,没什么好掩饰的,毕竟他并不傻。各取所需,她看姬琉烟很不爽了。看来她手中第一条命,已经定下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姬琉烟有这么大的恶意,仿佛就是骨子里的厌恶般。 “你倒是个——”姬郢朝她走近几分,剩了几步距离,他停下,将话说完,“不凡的女子。” 这时的姬郢,倒是半无被谢忱欺负成那般狼狈的模样了。 也算是有点了一朝皇子的样子了。 况且,是个有野心的皇子呢。 “殿下此言何意?” 此时李容佩的意识倒是有些混沌,浑身竟是时不时止不住的颤抖着,但她的语气却从未软下来过。她似是在嗤笑,又补了句。 “在殿下眼中,我大徽女子,该是如何?” “不,你这性子,也不算太像本宫见过的大徽女子。”姬郢晃了晃衣袖,“第一次见你倒像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第二次见你,却又觉得你不同于那些娇娇弱弱的姑娘。讲真的,本宫--” 他每说一句,李容佩的杏眸便冷一分,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倒挺喜欢的” “公子!”玄衣卫赶到谢忱马车前,“李姑娘似是出事了!” 这一路上,头开始两队人马的距离不近不远,但由于谢忱的伤,驾车的马夫明显都是小心翼翼的压着速度。也正是如此,竟与李容佩的马车队错开不少。 谢忱也派人去跟着,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不料一刻没看住,小姑娘就被偷走了?! “别磨叽!怎么了?!”谢忱一下子没压住火气,恰好扯到了伤。他下意识蜷缩了下身体。 他伤的确实不重,也就肋骨处被砍了下,伤口狰狞,却伤的不深。要怪便只能怪那群老头儿慌了。 “属下留了人去四周查探。主上,看那人用药手法,似是--”那玄衣卫抿了抿嘴,思虑慎重的补了句,“蛮疗。” “姓姬的?”谢忱气笑了。“他们不是去帝京献降了?又想做甚?” “属下不知。”那玄衣卫被他这风雨欲来的语气吓的一哆嗦,结结巴巴的却还是劝道:“主上,您的伤不宜再留。” “你的意思--”他语调仿佛带着杀意,“要本公子放弃阿佩?” “属下不敢!”玄衣卫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主上,如今帝京狼豺虎豹皆盯紧了您,十九的意思,不无道理。”玄七骑着马,行在马车一侧。他们的仪仗不大,面上随行的也只有玄七与前头的车夫。 “”谢忱依旧不语,抉择总是很难,他错过了一次,便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殿下既然同意了结盟,不如先松开我?”李容佩倚着墙,勾着唇角笑得张扬。丝毫不似是江州出来的美人。 “松开你?”姬郢拉开了椅子,悠哉着坐下。“本宫怎么知道你这姑娘会不会--” “安生?”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容佩笑意不减,“我总要传个信?” “传信?”姬郢面色沉了沉,“在本宫面前提传信,不好?” “殿下,盟友间,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李容佩面上漫不经心,心中却是心跳如雷。她也不确定,毕竟她并不了解这人。 “行。”姬郢抿了抿唇,“但本宫要派人跟着。” 他果然不放心。但想想也是,万一她跑了或是去搬救兵了? 这不就一窝端了吗? 逃为上计 “姑娘,您”沐枫面容苍白,看着很是虚弱。此时她与李容佩呆在木屋的角落里,面色严肃。 “按我说的去做,只是--”李容佩扫了眼站在门框处的姬郢,外头的金色撒在他身上,竟是多了柔和。 “若他不靠谱,无论如何,逃为上计。” “那您呢?”沐枫摇了摇头,“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姑娘。” “保护我的前提,是听我号令。”李容佩语气肃然,一时间沐枫都没反应过来。 “切记,寻着我们来时的路走,这样他才不会起疑心。” 沐枫不解。 李容佩耐心道:“因为顺着回去的路他们不熟悉,就算跑也方便些。” “说完了吗?”姬郢面上闪过一丝不耐。 “说完了。”李容佩将沐枫推了出去。 “去。”她声音蚊细。 “不必再劝。”谢忱沉声,“我意已决。” 玄七暗暗抿了抿唇,终是无言。该如何,又能如何? “老实点!” 这边,沐枫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刃。 啧,真麻烦。 她咬了咬后槽牙,面上挂起来笑意。 “我说,侍卫大哥,人有三急,你不能——”话未说完,那匕首便逼近几分,愣是逼得沐枫将话咽了下去。 早知晓就先解决他再跑路了。失策。 “无论如何,你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身后那人声音寒冷,似是寒铁刺人。 “我靠,我很急啊大哥!”沐枫气的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而那男人却是神色依旧。 “难不成劳烦您来给老子洗衣服啊?!”沐枫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这厮怎么油盐不进啊? 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男子握着匕首的手松了一下,随后他放开了沐枫。道: “既如此,那便快些。”他眸色深处似是有些慌乱。 放在平日里,说不定沐枫还会调戏两句,但现在她没时间耗了,她得快些传信,而跟着来的青衣卫不知如何了。 沐枫试探着离他远了,但炡影却还是紧紧盯着她。沐枫不禁无奈,道: “您能背过去吗?” 闻罢,炡影赶忙转了过去,细看耳根竟是红了。 沐枫见他还挺乖,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在靴中搜出了一包迷药,可惜可惜,浑身上下的东西都被搜罗光了,所幸他们没那个想搜鞋底的念头。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自在的朝前走了几步,却是同手同脚,刚将迷药整好的沐枫刚抬头便是这般情景,她险些笑了出来。 沐枫朝束发带处摸了下,轻轻拔出一支细珠银针,原来那发带上装饰的几颗玉珠,竟是为了掩盖此物。 咻—— 一支银针径直朝他飞去,闻得身后动静,炡影下意识转身。不知何时沐枫竟是已经近逼眼前。 指尖夹住银针,他眸色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腰间一阵麻木身上竟是没了力气,径直朝地下倒去。 沐枫轻哼一声,但想到银针淬的毒药效短暂,手上的药粉不就派上用场了?她一口气将药粉全乎在了他脸上。 接二连三的药物促使炡影没了反抗能力。沐枫急不可耐的将他的腰带扒开。 “你”炡影被气的青筋直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闭嘴!”沐枫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掳了去,转身离去后,地上只剩下了衣衫散乱的炡影,被气得脸色涨红,却无可奈何。 刚走出不远,她便看见了一队人马,细看那前头领队的人还挺眼熟。 半刻钟前。 “主上,不如先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医馆,否则还没找到李姑娘,只怕您是要将自己作践没了。”玄七看着自家主子这九匹马拉不回的样子,终是妥协了。毕竟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无法,万一再扣了工钱,老婆本都没了。 这次谢忱总算是没拒绝,几个玄衣卫也松了口气。 “谢公子!”一道女声突兀响起,惊动了车内的的人。 “什么人!”车外的玄衣卫亮了刀剑。见着是熟人这才松了口气。 玄七无奈道:“原来是沐姑娘。” “阿佩呢?”谢忱掀开吊帘,外面依稀可见的只有他绷紧的下颚,另一半脸藏在阴影里,添了几分神秘。 “姑娘被掳走了!”沐枫擦了擦额角的汗。 “说重点。”谢忱声音里夹杂着掩盖不了的焦急。她被何人掳走了?她这么多年甚至都不曾出过郡城,能招惹谁? “姬郢。” “不知殿下有何打算?”李容佩坐在地上抱着膝,她没受太重的伤,这时倒是好多了。 “送你去勾引人。”姬郢的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茶,他过的倒是滋润。 “勾引?”李容佩眼角颤了颤,这人是傻呢还是傻呢? “可不能白白费了你这一身媚骨不是?”姬郢语调轻松。 李容佩听了简直都要气笑了,让她去勾引人?勾引谁?是谢忱呢?还是 “勾引谁?”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问问。 “赵元。”姬郢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淡淡吐出来两个字。李容佩宛如遭遇了晴空霹雳般。 赵元?! “你说谁?”李容佩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大徽之帝,赵元。”姬郢撇了她一眼,“不敢?” “殿下的头脑真是高明。”李容佩面带笑意。心中暗道:白送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公子莫要担忧,待回了帝京,自会见到我家姑娘。”此时沐枫满面肃然。 “且信你一回。”谢忱嘴上答应着,私下里的人并未停过搜查。 他会认出来吗? 十一月初二。 大徽皇帝寿辰,开设国宴,宴请列国八方。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穿过繁华的帝京长街,车上的饰品以及护卫身上的装扮都说明了他们并非是大徽之人。 是辽金使臣。 “本宫奉劝你,入了宫--”男人看了一眼身着一袭墨色玄袍的女子, “最好老实点。” 姬郢手中把玩着匕首,用刀鞘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玄色衣袍中大红色的舞衣若隐若现。 “别学你那不听话的侍女。” 李容佩掩下眸中冷意,唇角微勾,道:“自然不会。” 皇帝寿宴是设在太岁山,但万邦来朝,要先去宣庆殿觐见。李容佩便被姬郢安排在了长清客栈。 客栈。 “姑娘。”古色古香的房内,李容佩坐在木凳上,手中夹着一支琉璃珠钗轻轻转动。 “与他们联络上了?”她语调懒散的问。 “是,酥温姑姑说:姑娘稍安,九城十三州皆有沉香眼线,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能护得您出了大徽。” “我问的不是这个,”李容佩将那钗放下,转眸看向她,“战乱凶险姑姑她们可安?” “姑姑她们活蹦”似是觉得不妥,沐枫顿了顿,“她们好着呢。” “那谢忱呢?” “比我们早三日抵达帝京,此时想必入宫伴驾了。”沐枫抿了抿唇,有言长道:伴君如伴虎,伴驾如半棺。谁也说不准进了宫会怎么出来。 “伴驾?”李容佩放在桌边的手攥了攥,“有什么事定要回来汇报。” “是!。”沐枫转身欲走。 “等等。”李容佩忽然唤住她,“你那天究竟是对人家护卫做什么了?姬郢那厮这半个月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这半个月内两人见面不过两次,说的话简洁明了,此次还是头一回能坐下闲聊半刻。 “没没干啥呀。”沐枫挠了挠后颈,“就就打了个劫。” “劫色?”李容佩试探着问道,虽说他的护卫生的都说得过去,但沐枫不是一直都喜欢清冷又带着温淳的书生吗?。 “劫色?!”沐枫大惊,连忙解释:“姑,姑娘,属下没那么重口儿,就只是扒了衣裳拿了他的暗器与银两罢了。” “没了?”李容佩诘问道。她可不信就几只暗器几枚银两能让人家回来时恨不得立马将她就地杀了的。 “还下了药。”沐枫默默的将做了的事儿全盘兜出。“迷药。” “我怎么不太相信只是单纯的迷药呢?”李容佩手指欢快的敲击着桌角。“莫不是还掺了催” 眼看她都要说出来了,沐枫慌了。 “姑娘,属下掺的不多,顶多就是让他难受个半时辰的。”沐枫声音渐渐弱了,“要不了他命。” 噗嗤~李容佩一手抬起衣袖掩唇笑着,“要不了他命,但若是你出现在了炡影眼前,我估计啊,你撑不了多久。” “姑娘”沐枫捏了捏衣角,仿佛是做错事的孩童。 “好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明日还要启程去太岁山,届时按照姬郢的意思,是要大闹一场了。”李容佩眸色深了深,她可不是好拿捏的人。 虽说不知道姬郢的脑子是不是磕出问题了,总之这个进展对她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谢忱到时候定然也在。 “姑娘日后打算如何?”沐枫松了口气,二人相识多年,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说玩笑话。 “寿宴上带着面纱不会有人认出来我,所以这帝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问题。”李容佩眸光转向梳妆台上鲜红的面纱。那他会认出来吗? 行刺 次日。 皇帝寿辰,国宴大盛。万邦来朝,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群臣献礼,一派祥和,只是似乎有些暗流涌动。 李容佩混在献舞妓女中,身上明晃晃的鳞片随着舞动泠泠作响,似有所感般,她下意识回眸,是他。那少年身着一袭浅色衣衫,却是晃了她的眼。 李容佩忙回神,衣袖轻扬带起一阵清风徐来,披帛时而挂在肩头,时而坠落腰间,半边面容在绛色披帛里时隐时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那道视线仿佛是要将她的后背灼出个窟窿一样,因为紧张,她险些踩到了裙摆。 宴席另一端,姬郢端着一杯酒,眸色阴冷的看着,他偶然抬眸酒杯随之落下。 声响不大不小,四周却好似是猛地凝滞了一瞬。 方才还在一舞倾城一笑倾国的舞姬不再是舞姬,腰间软剑一抽,太岁山行宫霎时间便乱了。 “有刺客!!!” 刚才还依偎在官宦权臣怀里的美人惊叫,世家小姐也皆是花容失色。 “护驾!!!”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一刻仿佛有好多人朝高位上爬,李容佩一眼便扫到了前世的仇敌--赵裎。 刚想趁乱跑过去兴许能早些以绝后患,却有人在身后猛地拉住她,“阿佩” 她身子一僵,回眸望向他,又寻思着自己带着面纱,一手便覆上了腰间的软剑,却再次被他压住动作。 “听话,”谢忱熟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眸中尽是隐忍,“衣青,带她走。” “是。”那娇小的身影提剑随手砍了眼前一个碍事的人便朝他们走来。李容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衣青挡在身后。 “佩”她顿了顿,“李姑娘,请随属下离开。” 李容佩看着她,终究是无言,顺从的跟着她离开。 马车内。 见李容佩上了车,衣青正打算驱车离开,李容佩却叫住了她。 “衣青,”李容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一刻便松开了。 “李姑娘,主上不会有事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疏离。“主上交代,说若是您不配合打晕就好。” “”李容佩顿时无言,她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马车缓缓驱动,渐渐远离了行宫。 行了半日,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抵达了将军府,正门太过张扬,于是二人便驱车到了后门。 “侯爷与夫人已经回来了,”衣青带着她在府中穿梭,熟悉环境。“前些日子在老夫人身侧时时常念叨姑娘。” 不论如何,听罢李容佩心中渐暖。 “她老人家可还好?”李容佩抿了抿唇道。 “甚好。”衣青走在前头,忽的回头看她,“属下多嘴一句,老夫人很是喜欢姑娘。” 李容佩怔愣了下,随后微微颔首,一笑而过。 衣青没什么好说的了,几年前刚来时,谢家人对她很好很好,甚至让她有过错觉是被当做了家人。但她知晓身份高低贵贱,无以为报,那便对她们更好些。 李容佩跟着衣青走到了二老所居的慈尘院,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谢老侯爷,是个心口不一、又很傲娇的老头。 在扬州谢府时她很少见到。 陪着老人寒暄了几句李容佩便又跟着衣青回了院子。 一切都很顺利,夜里谢忱带着满身肃杀回了府,他强压心头思念这才没有立刻去见李容佩,而是先去沐浴更衣。 一顿家常,两坛佳酿,泯恩仇。 春将至,万物生。 太岁山那场行刺,谢忱处理的甚好。老皇帝不好明面上对他国使臣做出什么,但按谢忱三番两次被宣进宫的架势,怕是那天生怕死的老东西生怕自己哪时一命呜呼了。 还喜欢碰瓷儿 续明催画烛,守岁接长筵。 将军府甚是冷清,除了二老院中两个小的闹腾些热闹,谢忱这些日子时常守在军营,二人拢共也没见到几面。 新春佳节夜里本该是陪在亲人身侧守岁的,但至亲不在侧,她便先回了院子,修了一封家书,内容大多是认错的。 一刻前,暗卫来报谢忱未归。 趁着夜色,李容佩随便披了件衣裳便出了门,刚下的薄雪压了枝头,门外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添了几分神韵。 她行至院中的小亭里,寒风拂过,呜呜作响,纱帘定格,似在晃动。不知站了多久,她手脚冰凉了些。 “姑娘,夜里凉,守岁也不是出来守的。”暗卫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她身后行礼,话语里带着无奈。 “我知道,玄五,有酒吗?”李容佩回眸,眼中是看不清的思绪。 夜里凉,不如温些酒。 “有。”玄五似懂非懂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主上来了帝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置办些酒,仿佛早就知道有人会品酒。 “劳烦,火炉、酒几坛。”李容佩浅浅一笑,似是倾城。 “是。” 不过片刻,几坛酒与一只小火炉便放在了她眼前。 石桌上,几坛酒,火星几点。 “去歇息,不会有事的。”李容佩端起一只酒盏,轻轻晃了晃。 “姑娘”玄五还欲说些什么,看着她的眼眸,终究是咽下去了,主上未回,想必姑娘只要再等等了。 “丫头,偷酒喝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知良辰几分,身侧似乎有一人在唤她,李容佩睁开朦胧的双眸,眼前是风尘仆仆的谢忱。 “你”李容佩看了看半空中的明月,醉意熏熏的开了口,“谢忱。” 她怔了半晌,也没再说出来什么,仿佛是在等他回应一样。谢忱失笑,敛了敛唇角的笑,说道: “我在。” 李容佩这才搭腔:“你怎么才回来?” “解决了些麻烦,”谢忱托起她肉乎乎的小脸问道:“小阿佩怎知晓我府中备了酒?还夜半三更的起来偷喝?” “猜的!”李容佩面上扬起笑来,在酒劲儿的衬托下,更显娇憨。 “好,”谢忱轻笑,在她身侧坐下,“好,我家姑娘甚是聪慧。” 李容佩撅了撅嘴角,似是问他又似是自言自语:“喝?” 谢忱揪了揪她垂落肩头的青丝,无奈:“还喝?” 李容佩扭头看他,眸中尽是迷蒙,“不能吗?” “能。”谢忱话语里带着笑,似乎很是愉悦,“但我们小阿佩那里来的肚子喝这么多?” 李容佩扫了眼滚落桌下的一坛酒,不满:“不多。” “是吗?”谢忱拾起那坛空坛子,轻轻的放到了桌上。 “嗯!” 少女面容趁着皎洁的月,院中灯笼唯有此亭亮了几盏。他回来时夜已深,本来不打算来看她,途径此处,唯见此处灯火独留。 月挂梢头,不知又过了几时。 李容佩趴在桌上缓缓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没了少年身影,她朝四处看了看,刚要唤他便只见堆了雪的桃花树下,一人影独窝。厚披风垫在身下,他倒是抗冻得很。 那迎着明月的少年,此时正饮酒赏景,只是不知赏的是眼中景,还是景中人。 李容佩随手捞起来喝了半坛的酒,扶着酒坛子起身朝他走去。刚走进,脚下不知踩了什么,趁着头昏目眩的便朝他怀里载了过去。 所幸谢忱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扶住,声音里似是夹带着醉意与笑意:“慢些,小丫头还喜欢碰瓷儿?” 心上人 李容佩此时意识朦胧,一时间竟是想不到改如何回答他。谢忱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酒,将她拉进怀中,此时不占便宜更待何时啊? “谢忱”李容佩抓住他的衣角微微直起身来,墨发顺着肩头散乱而下,发尾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嗯?”谢忱嗓音带着沙哑,在佳酿微醺的衬托下,无端几分暧昧。 李容佩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着他五官轮廓。谢忱喉结不自觉的微微滚动了下,眸中尽是水光。 “乖丫头,别闹了。”谢忱闭了闭眼,抓住她的手拉开。再这样下去,他还怕他成了畜牲。 “你身上好凉啊。”李容佩的手探到他的衣衫里,喃喃自语。 “小酒鬼,凉就抱紧些。”谢忱压下心中邪念微微搂着了她。这想必是他这两世唯一大胆的一次。 “谢忱”李容佩眸色里波光潋滟,就这样看着眼前人也不自觉的让他心神一震,“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她脱力趴在他怀中,小脑袋无意识蹭了蹭,搭在他脖颈处,喷洒的呼吸异常炽热。 谢忱神色一沉,却还是温声软语又似是咬牙切齿的问道:“谁?” 李容佩被他问的愣了愣神,沉吟片刻,她道了句:“不能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是‘哼’了一声。 “阿忱有心悦之人吗?”李容佩看着他的眸子,仿若坠入深渊一般。这个人好熟悉,眼前的人仿佛分成了两个。 一个杀伐果断身着玄甲的上将军,一个醉卧桃花下一袭绛衣的少年。 “有啊,怎的了?”谢忱笑着垂眸往向她,答道。心中却在暗暗盘算谁入了自家姑娘的眼。 一听这话,李容佩瞬间支棱起来了,酒都醒了三分。她微微咬了咬唇又松开,问道:“那姑娘生的如何?” “摘得荷香动了情,青衣素衫入我心。一面之缘,心上人再无二也。”他毫不犹豫的说着,李容佩心头竟是呼呼燃起无名之火。 “贵姓?”李容佩话语里带了些冲。 “姓李。”谢忱眉尾一挑,对答如流。 “芳龄几许?”她诘问,丝毫没注意谢忱眸中带着别有深意的笑。 “小丫头,问这么多,会吓到人家的。”谢忱乱揉了把她微乱的青丝。 见她也不说话了,他兴味十足的开了口。“吃醋了?” “醋?”李容佩面露不解,被佳酿熏昏了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 “方才不知是哪家丫头尝了醋——” 谢忱垂眸紧紧盯着她,缓缓开口,“甚是酸涩。” 李容佩不知该答些什么好,只似乎是呐呐的说,“你莫不是看花了眼?” “是,本公子花了眼,竟是看成了我家李姑娘会是吃醋之人。”谢忱长睫微颤,边笑着边唤她‘李姑娘’。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李容佩蓦的开了口,声音滴滴软。 谢忱不假思索的搭腔,“我家李姑娘——不畏权、不畏贵、不畏浮云遮望眼胜人之处道不尽。在我眼中,自然是顶顶好的。” 李容佩结结巴巴的又问,“我问的不是这个。” 谢忱只轻“嗯?”一声,待她的下文。 “我生的可及你那心上人半分?” 她问的小心翼翼,手竟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谢忱注意到,握住她的柔夷放在心上,李容佩的手感受着他心上紊乱,一双杏眸紧盯着他,只听他缓缓开口, “唯有卿在侧,吾心才自乱。” 一间轩窗半敞,照进来些许光亮,带着暖意,床榻上的人影微动,声音细软的唤道: “沐枫” 噗通 “哎呦!”未听得人答复,一声惨叫倒是让李容佩清醒了不少。 调戏了谢公子 她掀开罗帐便急急下床,只是头晕晕的她竟是险些一头栽了下去,赶忙扶紧了手侧的床柱,缓了缓神也不过片刻。 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不是沐枫。 “十四!你脚底是抹了油吗?!不偏不倚这时候掉下来。”那人努力的压着声音,却还是很难听不出话语里的怒气冲天。 李容佩走上前将半掩的轩窗缓缓推开,入目一片绯红,她怔住了心也渐渐如鼓擂,不知为何此时竟是无端多了些紧张。她闭了闭眼将窗猛的合上了。 ‘砰!’的一声,门外窸窣的声音戛然而止,谢忱看着紧闭的窗扬起的唇角都僵了僵。这丫头怎的了?昨夜里也没 李容佩关上后倚着墙缓缓坐了下去,杂乱的青丝散落肩头,毛茸茸的小脑袋像是鹌鹑一样埋进肘间。再抬头时她脸颊红红的。 昨个儿夜里她做了什么?!!! 醉酒后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此时才迟钝的想起。 她好似是调戏了谢忱!!! - “小阿佩,乖点,你醉了。” 谢忱无奈的看着掐着他脸的李容佩。此时小姑娘一手压着他的肩稳住身形,一手捏着他的脸道: “你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李容佩眸中闪过一抹不满,语气娇娇的,“谢与期,你要乖乖的,只要你乖,银两美人流水来。” “美人?”谢忱抓住了重点,这丫头什么意思,要将他扔了?还扔给别的女人?! “嗯”李容佩还没意识到某人的情绪变化,“姐姐看你生的不错,想必有很多小姑娘看得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何就想不开非要孤独终老呢?虽说我李容佩算不得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生的也没有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你也不能就守个空房。” 她这番话说的倒是让谢忱一怔,他好像还没及冠呢,虽说照寻常富家子弟这个年纪娶妾很寻常,但谢家家规森严。况且心中已住了一朵桃花,还怎能容得下其他? “小姑娘,说什么呢?”谢忱嗓音有些酸涩。莫非世上奇事多不成? “谢忱,我这辈子都不缺银子,”李容佩说着说着便有些困了,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松了,只听少女呢喃道:“我缺一个你啊。” “什么?”谢忱刚将她有些乱的衣衫拢好,便听她声音细若蚊蝇的喃喃,风一吹就散了,他并未听清。回答他的只有李容佩窝在他怀里不满的换了个姿势。 一路上李容佩的头脑都是晕乎乎的浑身无力,她没睡也睡不着,听着少年略带急促的心跳声,她无意识拱了拱小脑袋,耳边仿佛回荡的是两个声音。 “原来你姓李名容佩啊,本将军姓谢名忱字与期,方才竟是险些冲撞了姑娘,望姑娘莫要记仇才是” “我们小阿佩年纪尚小,这佳酿倒不如换成茶水” “李姑娘,本将军得了个怪病,得日日见到你方能得以缓解” “小阿佩,本公子带你出府,逛花楼!” “李姑娘,我可是真心实意啊” “小阿佩啊,理理我可好?” “阿佩,待我春暖回京时,红妆十里盈卿眸。” “……” 谢忱抱着李容佩一路脚步轻盈不急不缓,小丫鬟帮着推开屋门,又帮着撩开珠帘,见着姑娘酒气满身便又去熬解酒汤。 谢忱将这姑娘放到软榻上刚要起身离去,便发现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这丫头拽的紧紧的。 李容佩睁开惺忪的双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了几分绮丽。 “你要去哪儿?”她的声音娇憨之感十足。 “怎么?小丫头还不算放我回去,是打算留宿不成?”谢忱没忍住捏了捏她带着些婴儿肥的脸。 李容佩支起身子,一只手忽的拽住他的衣领,将毫无防备的谢忱拉的一个踉跄,谢忱心道:这丫头手劲儿还不小啊。 “嗯?”谢忱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喉结滚了滚,“莫不是一个月不见本公子又美了几分?” 李容佩没回他,只是盯着他的眸子,生生的给谢忱看出了几分心虚。 “谢忱,你有心悦之人了?”李容佩这一问,谢忱倒是有些懵了。他下意识回道。 “有啊。” 下一刻,温香软玉竟是贴在了唇角,谢忱大脑空白了,两辈子头一次跟个姑娘嘴贴嘴。 一触及分,李容佩退开些许,道: “如今我碰了你,那家姑娘是不是就不要你了?” 无标题章 谢忱这时面上热的如火中烧,他手指轻触了下唇角,耳垂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而那始作俑者却是往后一倒就睡了。 - ‘吱呀’一声。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李容佩将脑袋抬起来了个缝,她往一侧瞄了一眼,只见少年身着圆领云纹宽袖长衫,外套虎毛披风,墨发用红色发带高束,此时逆着光走来,李容佩却是猛然想起昨夜的事儿。 “当心着凉了,小丫头。”谢忱刚进门便见这小姑娘坐在地上,虽说现在日上三竿,但天倒地也不大暖和。 谢忱走过去想要将她拉起来,这姑娘却好似是同他杠上了,他拉不起来。 “小丫头--”谢忱缓缓蹲下凑近她毛茸茸的脑袋,道:“你是想让我抱你起来吗?” “没有!”李容佩猛地抬起头,险些撞上他的下巴,所幸只是翘起的几缕青丝微微扫过。 “没有什么?”谢忱起身笑着。 “不想让我抱啊,”他语气欢快,自己倒是没有半分羞涩,“不知是谁,昨日夜里” “谢忱!”李容佩轻喝一声,双眸里仿佛含着水意。 谢忱自知不该说太多,只是嘟囔着:“投怀送抱还不让说了?” 李容佩气的起身推着他出了门,还一边说道:“谢公子,小女近几日心情不大好,公子还是过些日子再来。” 眼看要被推出门了,谢忱一时着急赶忙转身,李容佩一个惯性朝一遍倒去。 一声惊呼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所幸谢忱长臂一捞将人带到了怀里。 “这么不小心,扑到我怀里了?”谢忱眸中带着玩味。 “谢忱,你要不要脸面?”李容佩说着话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只会更高兴 “喜欢你我要什么脸?”谢忱这厮惯会堵人话。 “放开。”李容佩挣了两下,没挣开,不由得语气一沉。 “就抱一小会儿,昨个儿夜里还没抱够呢。”这厮不要脸起来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拦。 “过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儿,你抱着我算什么样子?”李容佩狠狠地掐了一把横在后腰的手臂。 谢忱吃痛,却没松手只是委屈巴巴的盯着她看。 “奶奶很是喜欢阿佩,所以你我同去,奶奶只会更开心。”谢忱笑着。 李容佩见他的胳膊没移开,作势要在拧,谢忱却是长了记性赶忙捉住。 道:“丫头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身上见了青紫可不好。” “哪里来的歪道理?” 疼疼我 “怎么能说是歪道理?”谢忱笑得风流尽显,“我受了伤你不心疼?” 李容佩别扭的转过头去,“我为何心疼你?” “行,小姑娘不心疼我,那我求求阿佩,疼疼我,可好?”谢忱的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最终扯着一点衣袖轻轻晃着,模样别提多可怜。 “你、你这是做甚?”李容佩被他这一闹,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她并不讨厌,反而还挺喜欢他这小鸟依人的样子,就是不知他带的兵见了,会不会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哄你啊。”谢忱丝毫没觉得这样与自己身份有没有不符,反倒是刚进来门的暗卫险些跌掉了大牙。 玄七:这是我主子?开门方式不对。不对啊,主子就是在李姑娘这里啊。 玄九:主子看来是要挨两针了。 最后进来了的玄十一:哇 “出去!”谢忱一手抓着李容佩的小手轻轻揉捏了下,一手抬起胳膊微拂过她耳鬓的青丝。 “啊!是是。”玄九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两人就开溜,两人这时如胶又似漆,他们怎么就走错了呢?主子明明有要事嘛。 正经点 “没个正经的。”李容佩挣开他的手,眸中染着不知名的情绪。说罢仿佛是垂着头掩饰什么,飞速的朝外面走去。 “怎么这么说?”谢忱追着脚程生了风一般的姑娘跑,与平常别无二样,仿佛昨天不是他被调戏一般。 “属下随了主子,都是如此。”李容佩忽的停下,谢忱一个没反应过来险些撞到了她。 尽管他停下脚步的动作够紧急,下巴却还是磕到了。李容佩的簪子都被他磕歪了。 李容佩扶了扶簪子,显然头皮被扯得不轻,她眼眸微微泛红,问:“你跟着我作甚?” “修个闲不容易,我不过先逛逛罢了。”忽略谢忱磕了的下巴,他说的还真似是那么回事儿。 李容佩将信将疑的转过身,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再次转身,谢忱却不知从哪里捏了根草正打算塞嘴里。 李容佩疑惑的又转过去,是自己搞错了? 你很闲 “谢将军很闲?”李容佩忽的转身看他,惊的谢忱险些一个没停住撞到她身前。 “不、不闲。”谢忱说话结结巴巴的,一手还轻轻挠着后脑勺,仿佛是纠结什么事儿的小媳妇儿。 “既然不闲--”李容佩一步步靠近他,逼得谢忱步步后退朝身后的回廊柱子倚去,“那将军这是?” “重要的事情自然是陪心上人了。”谢忱倚着柱子,满目柔情的垂眸看向李容佩,说话又自然而然。 “心上人?”李容佩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谢忱,吓得某人背后冷汗都出了一层,“谢公子哪儿来的心上人?” 谢忱欲哭无泪,她莫不是喝了忘川水不成?怎的还不偏不倚将昨夜给忘了… “掌柜的是不想负责?”谢忱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负责?我负什么责?”李容佩青丝垂落,恰好遮住了红透了的耳朵。 “昨夜抱也抱了,亲也…唔…”谢忱看着慌里慌张朝四处张望的李容佩笑弯了眸子。 李容佩一手紧紧捂住他出口成章的嘴,一边朝四处张望着,府内又不止是他的人,如今老皇帝与赵裎的势力塞人很容易。 虽说谢忱不怕,但她怕啊,她身后还有沉香阁,侯爷与老夫人呢?二老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阿佩…”谢忱往下弯了弯腰,扬起的唇有意无意擦过她温软的柔荑,他说出口的话带着热气,“这是做什么?” 李容佩仿佛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收回手,却被谢忱抓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二人身处的位置对调。 惊的李容佩赶忙挡住自己的唇,不是她多事,谢忱这时的眼神太直白了。 谢忱拉着李容佩的手轻轻压在她唇上,自己则是俯身吻上了她的手背。 触感炽热。 李容佩惊愕的盯着他看,谢忱的眼眸如狼似虎,只听他沙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乖,别怕,不动你。” “我抱抱就好了。” 李容佩原本就是红彤彤的脸庞霎时间更烧了,这次换她结巴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啊?” 她的声音有点颤。 “阿佩…”谢忱俯身趴在她脖颈处轻声呢喃,身上的绛色衣衫仿佛是要将李容佩那抹鹅黄彻底掩盖住。 “我是个正常男人。”谢忱无厘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李容佩顿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思索着,他下句话就砸了下来。 “心上人在眼前成日里蹦哒了这么久-- 我的定力已经算是上乘了。” 昨天太累了,就睡着了,抱歉啦 无标题章 “我我”李容佩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往一旁一推就朝着反方向跑。 “诶!小丫头”谢忱微微垂首看着略带薄茧的手,仿佛好留有她的余温。 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下,只是抬头默默望着她那抹消失在拐角的倩影。 小丫头害羞了啊。 这样想着,他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烫手的耳垂。 “啧啧啧啧”一阵唏嘘声自身后传来,谢忱下意识回头,原来是谢五公子谢怀玉啊。 “我家穿花拂柳的三哥怎的纯情成这样?”谢五公子折扇微展遮在脸上,只留一双狡黠的星眸。 “咳咳…”谢忱装模作样的收回目光咳嗽了两声,这才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自然是方才啊,原想着去书房寻你,却接连扑了空,问了暗卫才晓得你大清早来了人家小姑娘的院子。”谢怀玉张口就来了一大段话,以至于谢忱愣神了一瞬间。 “这么说来小五莫不是有了急事?”谢忱领着他朝院外走去。 临近拱门,一抹鹅黄的衣角闪过,谢忱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怎的还偷听墙角了? 谢忱猛地驻足,以至于谢怀玉险些撞到自家三哥身上。他抬头刚要问询,便见谢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一阵衣袂扑风的细微声响,谢忱已经站在了墙头,只见蹲在一墙之隔的李容佩正轻手轻脚的打算跑路。 生辰 “去哪儿?”突兀的声音吓得李容佩一个激灵,她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骑在墙头,衣摆微微浮动。 “本来要去酒铺子,结果…” “结果落下了什么东西?小姑娘,也要找个正当理由才是。”话未说完就被谢忱这厮打断了。 别说,还真是一下子被戳中了小心思。李容佩是谁?嘴硬第一名,她当即就板了小脸。 “什么理由?回自己的院子还需要理由吗?”李容佩掐着腰半昂头看着他,这模样倒是多了小丫头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十三岁的小丫头。 “是,不需要。”谢忱柄着看破不说破的念头笑得越发肆意。 “啧啧啧啧…”身后又再次传来唏嘘声,二人皆是回头一望。 只见谢五公子一副见了不得了场面的样子看着两人。唉,终究是他活的太明白了。 “见过五公子。”李容佩回身福了一礼,吓得谢怀玉险些蹦起来。 “嫂嫂莫要拜我,我怕!” 他这样子真是谢忱见了都恨不得跳下去打他一巴掌,但又听得了一句嫂嫂,顿时心情大好。 赏!重赏!弟弟嘴甜!必须赏! “嫂嫂?”李容佩讶异的抬头看向挂在墙头的谢忱,后者则是装作看不见,甚至还有些神清气爽。 “这个…弟弟还有事儿,溜了溜了。”谢怀玉接收到了自家哥哥传来的信号,赶忙跑路。那赤裸裸的眼神,自己还留下做甚? 谢怀玉摇了摇头,哥哥那么怪脾气的公子哥竟能讨到媳妇儿,自己那里比不上了? 美貌?自己也是十里八乡人人知的美男,头脑?自己甚至不输于三哥好。那他的美娇娘呢? “谢与期,你下来。”李容佩淡淡的扫向谢忱。 谢忱不禁哭笑不得,这丫头怎的好似三月的天,娃娃的脸?小姑娘心思真难猜。 “那我若是下去了,小姑娘要做什么?”谢忱反将一军,且看看这丫头要做甚。 “不做甚,只是你堂堂一个将军,骑在墙头有辱门风。”李容佩说话滴水不漏。 “也是。”谢忱碰上了李容佩,就好似是脑袋缺了半根筋一样。 无标题章 抱歉,今天真的是作业与加入西点菁英班、中点培优班的申请书忙昏头了,这一整天下来,除了吃饭查作业搜申请书模板基本就没空碰手机,也挤不出时间写小说。在放假期间写的贼拉入迷,现在真是被现实打败了,上课太忙了,作业不多但专业事情多,往后更新尽力而为,因为如果能进菁英班的话会更忙。 不知道有没有宝宝知道忙的脚不沾地是什么感觉。反正佩佩哭了。 不是不存稿,是拿到手机基本上就是晚上八点钟,中间杂事很多,办完就有十点的样子了,所以当我正式开始写的时候就是已经没时间了,存稿也就不可能了,经常写睡着。 及笄 转眼间,少年便落到李容佩眼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揪他的耳朵,只是… “谢与期,你低点儿。” 谢忱甚是听话,下一刻,耳朵就被揪住。 “疼疼疼。”谢忱满脸委屈,嘴上直讨饶。这若是让朝臣知晓了,不得吓得栽个跟头? “阿佩,小的究竟哪里做错了?”谢忱潋滟的眸子都染上了水光。 李容佩无言的松手,自己使的力气也不大啊。 前脚她刚松手,后脚就被扯进怀里。 “是我哪儿惹了掌柜的不高兴了?” 这时的谢忱,活似个男妖精。看的李容佩一愣。 “嫂嫂?”李容佩似怒非怒的看着谢忱,话语里还夹杂着笑意,“谢忱,你…” “我没有。”谢忱赶忙狡辩。 “没有什么?公子知晓我要问什么?”李容佩一手托着下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忱这才反应过来,好似是自己被这丫头调戏…不,是被套话了。 “公子,我甚是好奇-- 私下里,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幼池,你想是什么关系?”铺天盖地的气息压了下来,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的李容佩下意识朝后面昂了昂头。 “我…”李容佩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其实她也不知道。 “小姑娘,你快要及笄了。”谢忱忽的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这话,李容佩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乖。”谢忱直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噙着笑往前走去,也不管李容佩是什么表情,他倒是心情愉悦得很。 “及笄?”李容佩眸子里满是疑惑,注意力被这句话吸引,她想着:不是还有一年吗?哪里来的‘快’之一字? 无标题章 我进中点培优班啦,恭喜我,奖励我再睡会儿 故人? 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朝李容佩的佳酿居而去。 “姑娘!”门前招客的小厮着急忙慌的朝柜台跑去,说话都有些结巴,:“姑娘,外面像是长公主的轿撵。” “什么?”李容佩拨动算盘的手停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厮的声音不大,围在李容佩身侧的几个小丫鬟恰好能听的一清二楚。 “长公主近来倒是挺闲。”一侧身着哑蓝色的小丫鬟姜姜若有所思的开了口,这皇室的公主、殿下们能有这么多的闲空? “莫要多说,切记,若是过会儿长公主真来了佳酿居,都谨言慎行些。”李容佩垂着眸子看向账本,沉声吩咐道。 “姜姜\/花花,记下了。”两个小丫头乖巧应下,李容佩又朝那小厮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去守着。 若说为何李容佩这酒铺子为何开的如此顺利,那边要看这几人了。 李容佩也没想到,这一世她还真能再遇故人。 前世,她是在逃荒时遇见这俩姊妹的,这一世没有逃荒,不想竟是还能遇上。 若说是如何遇上的,便是只能说是缘分了。 去年,李容佩随着沉香坊的人看名下产业时,偶然间在贫瘠的乞丐窝里碰上的,想来也真真是奇妙,净是些天降此缘分的戏码。 那日她忙到夜里,无暇顾及太多,只想着赶紧回去歇息,马车停在一处巷子口,李容佩刚要上马车,不知是不是她的马车看起来还算富裕些,竟是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猛的从巷子里窜了出来,朝她身上扑,不等她反应过来,身上的钱袋就被人掳了去。 随她来的衣青赶忙追了出去。 李容佩亦是急得将袖子一撸,自腰间抽出了鞭子,不是她小心眼,是那小黑影子偷哪个不好?她偷的那一只里恰好有李祈然回京复命时给她带的阿爹阿娘还有她家小弟准备的生辰礼。 虽说她生辰还没到,但许是他们怕有事儿赶不上,便让李祈然一道带来了。 等追上那小黑影,衣青早已将人压在地上,黑夜里,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激起了李容佩的久远的回忆,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世同道故人。 当年头一次见她们时,也是这么倔强。 李容佩也没心思管那么多,用鞭子将人的下巴抬起来,她呼吸一顿。 竟真是! 糟乱的头发尽数撩开,漏出的是一张不大干净的脸庞。 “花花!”李容佩下意识就唤出来了。 并非有心 “姑娘,我不是有心的,求您放过我!”那姑娘一双眼睛满含热泪,似乎是极为害怕,身体瑟瑟发抖。 “别怕,你先起来。”李容佩连忙把人拉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那小丫鬟怯生生的站了起来,一张脸白的透明,一副受惊吓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李容佩明知道,却还是想问问。 那姑娘怯懦的回答道:“我、我叫花花。” “你可有亲眷?”这时花花像是吓傻了,只是点着头应着。 提及亲眷,花花眼中的泪水再次溢出,这小丫头也不过十二三岁,若非无可奈何,又何故作此勾当? “有,”花花见她似是有意救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着李容佩,“姑娘,求姑娘可否帮我救救姐姐,哪怕做牛做马,劳苦一生也愿!” 说着她便往地上磕去,李容佩赶忙拉住她。 一路上得知了她二人遭遇了许多,姜姜那丫头生的也算小家碧玉,一路上被不少官家商贾看上,这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可将身子作践的不轻。 “姜姜姐姐成日被人羞辱,还被那些大老爷的夫人说是狐媚子,姐姐受不住,当众、当众破了,”花花瞄了一眼李容佩,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你且说就是,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你啊。”李容佩袖中的手一刻也没松过,上一世这两个小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从未吃过这般苦楚。 “好。”花花犹豫着才说了出来。 原来姜姜竟是为证清白当众破了处,但那些人却像是被此等忠贞烈女着了迷。姜姜在反抗时被人打到昏迷不醒,官宦子弟们见没了意思就走了,但姜姜却怎么都不肯醒。 花花带着她乞讨到了京城,却没钱给她治病。 花花无法,只好出此下策,用她身形娇小的弱质纤纤之躯优点去偷东西,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唯有这次栽了个跟头。 听完花花的述说,李容佩不禁皱紧了眉头。 “姑娘,求你饶了我,”花花哭泣着央求道,“我们姐妹相依为命,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花花的声音越发哽咽。 李容佩看着花花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本就痛心,安慰着说:“若你肯要我帮你,我定会尽力。” “多谢姑娘,”花花抹掉泪水,感激涕零道。 李容佩又问:“姜姜姑娘如今何处?” 瘀血 “在”虽说眼前看上去年纪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说要帮她,但花花眸中的警惕始终保留着。 李容佩看她这样子,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小姑娘心中所想。她从袖袋里拉出来了一个香囊袋子,她道:“若你不放心,这钱袋子你先拿着。” 花花没有一丝迟疑的接过香囊,毕竟那可是钱啊,能救命的钱啊。 “姑娘,您真的会帮我吗?”花花声音细细的,拿着香囊的手在一点点收紧,心中的不安心却一点点减少,她只是紧张。 “会。”李容佩的声音不容置疑一般坚定,“若你不介意的话,我是个商人,只是生意刚刚起步,兴许你能帮上忙呢?” 花花与姜姜的身世,在上一世李容佩甚是清楚,二人是镇上一家医馆掌柜的双生女,读过书识过字,上通医理,下晓管财。一场战乱,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 只能说上一世的李容佩可是捡到宝了。 “那小女便先谢过姑娘了,”花花微微拂了一礼,“若姑娘不嫌弃,可否随我来。” 如此,李容佩跟着她七绕八拐的到了一处破庙里。 身后衣青拿着的火把照亮了破庙,这破庙很破烂,只有几间屋顶漏雨的房子,一阵风吹过,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屋内弥漫着一股霉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药味儿。 “这是我和姐姐暂居的地方,“花花指着一角道,“望姑娘莫嫌弃。“ 李容佩点了点头,走到那床榻边看了看。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身体僵硬。她伸手试探了下她的鼻息。 还好,呼吸平稳,没有性命之忧。 “姑娘,她身上伤痕累累,又饥寒交迫“花花看着李容佩,神情有些紧张,“实不相瞒,小女祖上是学医的,也晓得医理,是姐姐这样,小女学识浅薄,试问姑娘姐姐可有性命之忧?” “我也不敢断言,但总归是要试上一试的。“李容佩说道。 花花闻言,神色顿时黯然起来,她低下头去,默默祈祷:“菩萨保佑,姐姐一定能平安无恙!“ “你且放心,她会没事的。“李容佩安慰着她,随即坐在床边,伸手搭在女子脉搏之上,仔细诊查了起来。 花花紧张的盯着李容佩。 过了片刻,李容佩收回了手,对花花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她?“花花一愣,急切的询问。 “她无碍。“李容佩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花一直悬挂的心落了地。 “可是姐姐为何会昏迷了一月之久?”花花不解的问,“我记得以前姐姐的身体极其健康,并不曾染上疾病“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李容佩蹙了蹙眉,随后问花花,“姜姑娘身上可有其他伤口?“ “姐姐身上没有。“花花诚恳的回道,她看着李容佩满脸急切,“姐姐的伤口都被我包扎起来了,除了脸上有淤血之外,身上并无外伤。“ “瘀血?”李容佩心底隐约浮现出一个念头。 无标题章 花花点了点头,“姐姐身上有好几处擦伤,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她似是想起什么,“哦对,姐姐的脖颈处还有一块淤青,持久不化。“ 李容佩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她的面孔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若是不细看,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床榻之上的女子。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长卷浓密,脸颊瘦削。 若非是因为脸颊上的伤痕,她也是个温婉类的小美人儿。 李容佩的心脏不由得狠狠揪紧。 花花不明就里的站在一旁,见李容佩沉吟不语,她小声开口唤道:“姑娘?姑娘?“ 李容佩回过神来,“她叫什么名字?“ 花花想了半晌,道:“可需要小女做些什么?” “不必了,你出去。“李容佩道。 花花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李容佩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心中百转千回。 她唤了随身的暗卫,吩咐他将自家师父,也就是沐枫带了过来,将女子的病症说给他听。 那名暗卫悄无声息离开,李容佩却是心烦意乱。 沐枫进门,便看见李容佩神情恍惚的坐在椅子上,她正在出神,连她进门都未察觉。 “姑娘在想什么?“沐枫开口问道。 李容佩抬头看着急急匆匆赶来的沐枫,她衣衫有些散乱,可见是有多着急。 她语速飞快的描述了姜姜的情况,最终到了句,:“沐枫,救她。” 沐枫面露诧异,她不理解自家姑娘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上心,还夜半三更派人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鬼晓得她迷迷糊糊的看见床前站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不是她警惕性不高,而是能跟在李容佩身侧的均是些来无影去无踪、善于隐匿身形的暗卫,虽不能说她甘拜下风,只能说她甚是羡慕这些年轻人的能力啊。虽说她也不老。 “姑娘,属下也不是万能的啊。”沐枫无奈,面上尽是疲惫与困意,实则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狡黠与精光。 “好了好了,你能力如何我还是知道的,就当我欠你,你日后要什么尽管提。”李容佩揉了揉眉心,透过破烂的门看着外面焦急踱步的花花。 “得嘞!”等的就是这句话。 失忆了? 沐枫咧嘴一笑。 花花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突然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她额间的碎发,那是一张温如的面庞。 “好了,莫急。”正在焦急时,李容佩正好出来。 花花急切的一拥而上抓住她的皓腕,问道:“姑娘,我姐姐她” 李容佩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姐姐她很快就会醒来的,不用担心。“ 花花闻言松了一口气,似是才想起自己过激的行为,赶忙放开,面上带着歉意,“多姑娘!“ 李容佩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姜姜姑娘是因为脖颈处的淤血压到了穴位,这才昏迷至此,暂无性命之忧。” 花花这才放了心。 “好了,你先回屋休息一会儿,等你睡醒了,你姐姐也该醒来了。“李容佩道。 花花摇头,“不,我要等姐姐醒来。“ 她一刻也不敢离开。 李容佩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守着。“ “好。“花花应道。 翌日清晨。 姜姜幽幽睁开眼睛,入目所及,是一片陌生的环境,房梁、窗棂以及她躺的“床”,皆是破败至极。 这是哪里? 姜姜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刚坐起来,便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她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她这是怎么了? 姜姜低头,看了一眼衣襟。 原本雪白的衣襟上有些污渍,但仔细一看,便能看见上面一朵朵鲜艳欲滴的血花印迹。 血 姜姜猛地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不堪,身上还留着青紫的伤痕。 “咳咳咳!!!”姜姜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她扶着床沿慢慢站直身体,看着周遭一切。 这里没有任何摆设,也没有灯烛。 她这是在鬼门关吗? 妹妹呢? 姜姜的心脏跳的厉害,她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到角落里,然后靠在墙边,抱膝而坐。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姜姜心里一惊,下意识朝着声源处望去。 一抹娇小的的身影走了进来,姜姜一怔,这是谁?她霎时间警惕起来。 “姑娘醒了?“沐枫微笑着看她,道:“可还哪里不舒服?“ 姜姜摇了摇头,“你是谁?“ 沐枫微怔,他走近姜姜,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姑娘莫要误会,我并非歹人,我是遵我家姑娘之名来照顾你的。“ 照顾? 姜姜不太信任的打量着沐枫,道:“我妹妹呢?“ 沐枫指了指外面,“喏,她在门外等着。“ 姜姜抬眸看了一眼,便见门外有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少女,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瘦弱,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小花…”她声音嘶哑,见她没反应,艰难的又唤了一声,“小花!“ 花花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心瞬间踏实下来。 “姐姐…”花花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来了本能的反应扑了过去,她姐姐终于醒了,是吗? 她姐姐醒了,是吗? 姜姜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花花憔悴的脸颊,哽咽道:“小花,姐姐醒了,你不用怕,有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 花花呆愣住了,眼眶渐渐红了。 她的姐姐竟然真的醒过来了! “姐姐!“花花紧紧的抱着姜姜,泪水扑簌簌的掉。 “傻丫头,哭什么。“姜姜、勉强一笑道。 “姐姐,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咱们家就剩我自己了!“花花紧紧抱着姜姜,生怕她一眨眼,眼前尽是幻想。 “嗯?“姜姜不解。 花花松开姜姜,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看着她带着迷茫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姐姐,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姜姜疑惑。 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身影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莫不是失忆了?” 是李容佩,她显然听到了姊妹二人的对话。 “失忆…”姜姜的头突然疼痛了起来。 “失忆了?”花花眸中尽是震惊。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想必是瘀血还未清理完全。”沐枫手中还端着药。 “安啦,估摸着等瘀血化了就行了。”李容佩此时面带笑意,庙门外的几缕阳光透了过来,给她整个人都染上一层金黄色,煞是好看。 “姑娘,这碗药你喝下。“沐枫走上前,把药递给姜姜。 姜姜皱眉。 花花见状,赶紧道:“姐姐,这是个大夫,她给你熬的药。”花花眸中带着感激的看向李容佩道,“这位姑娘就是恩人。若是姐姐不醒过来,妹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姜姜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碗,嗅了嗅,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无妨。“李容佩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不过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就是银子多 恰巧? “那就更要谢姑娘了。“姜姜说完,将药碗送入口中。 一股浓郁的苦涩味充斥在鼻翼之间,让姜姜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姐姐,慢慢的,别急。“花花连忙拍打着她的后背,顺了顺气。 姜姜将药汁吞下去。 沐枫接过碗,道:“姑娘,你如今的伤势不宜留在此地太久,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会引发旧疾。我给姑娘准备了车驾,请姑娘移步。“ “劳烦公子费心了。“姜姜感激的看着他,“不知我这伤势何年何月才能康复?“ 沐枫微愣,随即道:“姑娘这伤势并不严重,只需静养几个月便好,不过姑娘要多注意身体,千万别动怒伤神。“ “多谢公子提醒,我会的。“姜姜道。 公子啊?快融为背景板的李容佩打量着沐枫。 这姑娘平日里不爱打扮又喜穿男装,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潇洒不羁的气质,这样的装束和身高,怎么看,都像是个男子,也难怪姜姜看错了。 “姑娘客气。“沐枫淡淡道。 姜姜和花花东西也不过身上携带的玉佩与一支簪子,二人相携上了马车。 花花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红的。 “小花怎的又哭了?“ “我“ “哭什么?“姜姜道:“姐姐这不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吗?“ 花花吸吸鼻子,道:“姐姐醒来就好了。“ 姜姜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放心,姐姐很快就会好的。“ 花花点点头,靠在姜姜肩膀上,似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两块青色玉佩来,“姐姐,阿爹曾说过要带着这两只玉佩去寻那什么沉香阁,但是我这一路上沿途也打听了不少,均无人告知。” “沉香阁“姜姜念叨着,突然道:“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起先她也原以为不过是个青楼罢了,但爹爹拼死护住的两个玉佩与再三的告诫不可转卖,令她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难道,沉香阁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地方? 花花想了想,道:“那个李姑娘和沐大哥似乎是有些人脉的,不如” “爹爹口中的那沉香阁似是不平凡,还是不要告诉他人得好。”姜姜制止道。 花花点点头。 … 李容佩先将二人安顿在了一处别院——长风居,是她前些日子盘下来的,地段甚好。冬暖夏凉,是个不错的养老去处。 想着两个小姑娘身子娇弱,便先再次养养伤也不错的。 沐枫离开前先将药煎了,端过来交给花花,嘱咐道:“姜姜姑娘的伤口不宜沾水,每日都要换药,另外每日都会有人来送吃食与药,我家姑娘嘱咐说,二位安心住下,一月后我回来接姑娘去铺子,届时再详谈。“ 花花应了,“谢谢你啊,沐大哥,也谢谢李姑娘。“ “姑娘客气了。“ … “我说姑娘啊,您现在能告诉属下究竟是为何对两个陌生的小丫头这么好了?”沐枫倚着马车,懒散的看着自家主子。 李容佩笑了笑,放下手中账本,道;“许是有缘。” 一个月如期而至。 李容佩将二人接了出来,给她们在铺子附近安排了一处院落。沉香阁少主,最不缺银子了,当然,那些银子她不会轻易动的。 毕竟银子啊,还是自己赚的花的心安。 她并不担心两个小姑娘会有异心,前世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不至于摸不清身边人的性子,虽说这一世不一样了,但她也不可能蠢的一下子将家底交给她们。 … 再说此时,长公主突然驾临,这佳酿居若非有李容佩坐镇,真真是险些乱成一团了。 门外的小厮眼瞅着轿撵缓缓从佳酿居而过,终于松了口气。刚要进去禀报,只听一句: “长公主驾临!” 险些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容佩只是扬起笑来,缓缓起身,长公主作事一向张扬,上次便是如此,来了便吓跑了一半的酒客,还有一半是吓傻了的。 无标题章 大徽嫡长公主近几年来名声愈发臭名昭着,碍于权势,还真没人敢说到她眼前的。 她这佳酿居,可真是热闹呢! 长公主从轿撵内出来,一双桃花眼微眯着,看着门内缓缓走出的姑娘。 李容佩见状,忙上前道:“长公主大驾光临,真是寒舍蓬壁生辉。快里面请。“ 李容佩的声音不卑不亢,不急不徐,让人听了很舒服,态度也极为友善,长公主满意的勾唇一笑,迈脚进了佳酿居。 李容佩领着她去了后院,顺带着吩咐下去,上酒。 二人来了后院的和乐居。 小院内山水相宜,亭台楼榭虽不能说一应俱全,倒也是极好的地方,尤其是那假山、流水,美轮美奂。 长公主看了看四周,笑问道:“李掌柜不愧是京城数得着的富商,店铺布置的精致典雅,倒是让本宫羡慕。“ 李容佩笑笑,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了,自己这几家小店开张也不过半年罢了,“长公主抬爱了,那民女便借长公主吉言,定将这佳酿居经营的越来越好。“ 长公主闻言,眉目含笑,道:“那本宫倒要拭目以待了。“ 李容佩道:“长公主请用茶。“ 长公主接过茶盏,呷了一口,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精致美酒,酒香四溢。 “酒不错。” 李容佩点点头,“殿下来的正是时候,这酒可都是陈酿。“ 长公主挑眉道:“本宫听说,你还有个长兄?“ “正是。“ “你家祖籍江南,为何来京城?“长公主又喝了一口,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京城是个繁华之地,人流如织,民间也盛产好酒。不瞒殿下民女祖上届时读书人,男子做不得商,那便只有女子了。此外,长兄小弟仕途哪个不需银子?” “这倒是。“长公主点点头。 “所以,我便在京城寻了份差事,专门帮家里管理酒坊,也算是体面。“李容佩笑道。 长公主闻言,道:“原是如此。” 长公主笑了笑,“倒是有心思,你们家长辈都放心把这偌大的基业交给你一个女儿家。那本宫今日前来“ “殿下请说,但凭吩咐。“ 长公主思虑了片刻,道:“本宫想与李掌柜做个生意。“ “生意?“ “恩。“长公主颔首,“本宫想买下这佳酿居,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卖给本宫?“ 李容佩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瞒殿下,我家长辈将佳酿居托付给我,也是为了让我能够在京中立足,这佳酿居,我也不敢卖给别人啊。“ 长公主挑眉,“哦?不知李掌柜是否有条件与本宫谈谈呢?“ 李容佩笑笑,道:“殿下既然已经知晓我家苦处,那我也就无需遮掩。虽家道中落了,可在也有长兄撑起门庭,但这也是我家唯二的钱财来源,这民女上有高堂下有幼弟,我也未曾受什么委屈,如果殿下非要买下,我也不必多费口舌。“ “哎呦,好了好了。”赵笙算是听明白了,这姑娘啊,拐着弯的拒绝她呢,她笑着道,“这佳酿居可是李掌柜的心血,本宫岂会强人所难。“ 李容佩松了口气,“多谢殿下体谅。“ 长公主笑道:“本宫这次来也说了做生意,那便只是做生意,只不过是本宫同你分个银子罢了。本宫出钱你…出力。” “这…”李容佩心中扬起无奈,她这真的是不知该如何相劝了,这沉香阁下的店铺多多少少都与沉香阁有些蛛丝马迹,万一长公主知道了她的底细,那可怎么办才好? 长公主看李容佩脸色有些为难,又道:“本宫也不要太多分成,三七分就是,本宫三你七。“ 良机现 “那怎么行?“李容佩连忙拒绝,“我这也是刚刚起步,哪能占长公主的便宜?“ 长公主笑了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若是觉得本宫占了便宜,那便再加一成。“ 李容佩见长公主态度坚决,只得妥协了。 四六分,虽说还是不大公平,但也比三七好多了。 而且,她还赚了不止几成利润。 李容佩咬了咬牙,有钱不赚是傻子,答应道:“好,成交。“ 晚霞漫天,夕阳余晖洒满京城,将整座城池镀上一层金红的光彩。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容锦站在窗边,看着远方那一抹嫣红的夕阳,怔忪良久。 这样的景象,他也并非是头一回见了。 只是如今身处京城,离至亲这般相近,却无法相见,不免心酸。 他轻叹一口气,关上窗户,回身坐下。 屋中烛火跳动,映的李容锦那略显稚嫩的面庞带了几分与李容佩相似的清冷。 他抬手抓住了鬓角散落的青丝把玩着,倒是多了几分小少年该有的洒脱,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这次进京,实则是酥温姑姑要他来的,近年来长公主势力强劲,行事更是嚣张跋扈起来,只是盛宠不衰。 据说长公主赵笙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老皇帝不愿自家公主嫁个心中不喜之人,于是便安排了什么招亲宴。 这一次宴会,邀请了列国权贵,京城的名门贵族,各路世家。 赵笙乃是先后长女,自幼时便有被当做太子来培养的一段日子,这些世家子弟,谁又不眼馋这位皇室最受宠爱的公主? 这些人一个个面上避之如蛇蝎、猛兽,只怕是背地里不少人想尽办法要巴结讨好才是。听说长公主喜美男,那些人就日夜搜罗人往公主府里塞。 坊间曾传闻:长公主府内,夜夜面首邀欢。 李容锦对于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要知道,这些事那个与他有关系了?而且酥温姑姑还给他捏造了个侯府次子的身份。 这长平候倒是的的确确有个次子,只是自幼痴傻、又是被人陷害那妓女才生下的,侯爷虽说厌恶这个孩子,但还是将他远送他方,图个清闲,也能保全他这个命,对外称是体弱多病,倒也没多少人记得侯府有个次子。帝京权贵世家颇多,一句话不对头,就是两大家过不去。 嫡子、次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本来这种场合他这区区次子是去不得的,也不知姑姑废了多大劲儿啊。 李容锦望着手中一杯香茗渐渐入神,脑海中仿佛还有酥温几年前找到他时说的话: “公子,大梁仇敌只靠姑娘一人是不可的。” 姑娘,她们说的可是阿姐…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刚下学堂就被稀里糊涂的抓走了,他届时满面惊慌,不知该如何。 像是与上句话形成了对比,是前几日夜里青衣卫所传来的一句话: “招亲宴,良机现。” 且行一步是一步 “良机、良机…“ 李容锦喃喃自语了两遍,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招亲宴上,列国权贵皆会来大徽,也就是说大梁国君亦或是皇子、大臣会来,前两者可能不大,但那些个大臣兴许多半是见过先君后的。 姑姑常说,我与阿姊同那素未谋面的母亲生的极似,特别是阿姊,神似九成,而我与阿姊神似八成。 先不说阿姊去不去得成,单单他去了,只要一个良机见上那大梁使臣一面… 但这个计划十有八九是没太多用处的,甚至在他看来还有些蠢。不论如何,酥温姑姑定是有她的计谋。 且行一步是一步。 … 李容佩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月上树梢,花间虫鸣。 “哪来的小贼,竟敢夜游将军府?” 一声戏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惊的李容佩推门动作一顿,他…何时过来的? “你何时回府的?”李容佩的话语平淡无波,这一天下来着实累的不轻,也没心思同他说笑,恨不得沾了床就闭眼。 见她反应如此冷淡,谢忱不由得心中蔓上了委屈。 “小阿佩好生冷漠,一别,竟是丝毫不曾念着我?” “谢将军不妨说说,你我二人分开了多久?”李容佩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坐到铜镜前,将束缚青丝的发簪发带一应卸下,霎时间,青丝如瀑而落,及腰间流转。 “李掌柜倒真是不将本将军当外人?”谢忱答非所问,手搭在她两侧的桌子上,像是将她圈入怀中。 李容佩一双乌黑的眸子在屋内的珠光下衬的更是琉璃月般美景。此时与那一双丹凤眸对上,那人像是卸下了所有以往拂花穿柳随风归的伪装,愈发像是…前世的那个杀伐果断的他。 李容佩愣了。 “谢与期,值吗…” 她低声呢喃,莫名其妙的一句,让谢忱没由来的想到了一场难以忘怀的梦。 梦里,有个身穿嫁衣的姑娘,拉着他奔走于桃花间,她曾问他: 谢忱,值得吗? 我瞒了你一件事儿 这时候的谢忱只是笑了笑,他朱唇皓齿,笑的乐晏晏的。 他想他的回答还是那句,值得。 “值得。” 李容佩看着他明艳的笑容晃了晃神,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晓得我问的是什么?” “不知晓,”谢忱微微俯下身,就差趴在她肩头了,语调缓慢,又似是往常那样不着调,“但,值得。” “什么值得啊,谢与期。”李容佩垂下眸,颈间扑簌簌的热气令她朝一侧躲了躲。 “你值得。”谢忱的回答简明扼要。 “不论再过去,还是将来,我家姑娘都值得,”谢忱低笑了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抿了抿唇。 “谢与期,其实我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老姑娘?”谢忱也没太惊讶,只当是笑她也附和她,“是吗?让我看看,嗯既如此,那我家阿佩是老姑娘,那我便是老头子,老姑娘、老头儿,如此说来那咱们岂不还是天生一对儿?”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容佩被他逗笑了,什么老头儿、老姑娘的,他听懂了没啊。 笑了好一会儿,李容佩这才撤回正题,“谢忱,其实我瞒了你一件好大好重要的事儿。” 想起前世来,李容佩的心情就往下滑坡儿。 “嗯?是小阿佩半年前去逛花楼不曾喊我?”谢忱的样子吊儿郎当的,不由得令李容佩无奈。 她抬手轻轻拂上了谢忱的脸庞,眸色里印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与认真,她声音有些颤,“谢忱,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同你说,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好久以前就想同你讲了。” “是阿佩钟情于本公子吗?”谢忱仿佛是看不到李容佩紧张的额角要冒汗的样子,只是凑近了她,笑着问,她顿时呼吸一滞。 反应过来连忙将他的俊脸推远,这种情况下,不能为美色所动。 “你认真些。”李容佩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谢忱,其实这世间奇事儿多的很啊,就比如,人死…” 李容佩紧张的抬头看向他,犹犹豫豫的将下半句说了出来。 “能复生呢。” 谢忱似是知晓,方才粘人的劲儿却是一下子泄了。 “阿佩这是何意?”谢忱仿佛没受影响般,首先忽略了他冒汗又发抖的手,以及呼吸有些急促。 “谢忱…”李容佩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其实我…做了个梦。” 她还是说不出来啊。 她怕被当成傻子,李容佩也不敢再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然也没看见谢忱愈发晦涩的眸子。 “我梦见了那场战役里我失去了阿爹、阿娘、小阿弟,我梦见了我历经千帆来了帝京,还遇见了你,你我二人是对家,我时常看不惯你。我还梦见了赵裎,我长兄被陷害府邸被抄家,百般酷刑轮番上阵将我长兄折磨的人鬼不似,我梦见了我丢了长兄世间只剩我孤苦一人,我直至死了也没能再见你一眼。”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我梦见了我懦弱无能,于权势低头也没能换回一个家。” 李容佩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面上已经布满泪痕,“谢忱,这样的我,怎配…唔…” 唇瓣被人狠狠堵上,李容佩的声音戛然而止,谢忱紧紧抱着李容佩,仿佛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绪。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况且他自己不也是…同她一样吗? 李容佩睁大了双眼,看着谢忱那英挺的鼻尖近在咫尺,还有那微翘的睫毛。她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谢忱的嘴唇冰凉,却异常柔软,带着他独有的温度轻柔地辗转着。他的唇瓣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酒味,也让李容佩感受到了他浓烈的爱意,以及怜惜。 这是他的姑娘啊,再不是触不可及的遥遥皎月了。 谢忱紧紧抱着李容佩,仿佛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般不舍得撒手。 “谢忱…”李容佩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与哭腔。 “嗯?”少年温热的身躯暖了她在春寒里不知所措的心。耳边是渐渐安定下来的呼吸。 “谢忱…别把我弄丢了。” 这就请大夫去 谢忱身子一僵,他松开了李容佩,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眼底是不知名的情愫,张口之际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你” “我认识的谢与期,是那个我在弥留之际也想再看一眼的人。”李容佩打断谢忱的话,似是又觉得太仓促了,又低头微蹙眉头,“你是不是没听明白?” 谢忱听她这么说,终于忍不住笑了,虽说笑得不算好看。 “听明白了啊,”谢忱的手指点着李容佩的脑袋瓜,“我家姑娘可真真是狠心,险些让我空等一生。” 谢忱这话说的轻巧,像是在述说今日的天气晴好。但是只有李容佩似是冥冥中可以感受到他那时候有多慌乱,在意识消散前,耳边那撕心裂肺、几近崩溃的呼喊,如今想起来,仿佛还在耳边缭绕。 她咬了咬牙,伸出双臂环上谢忱的腰,将他紧紧箍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心情才能好些。 “谢忱…”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惶恐与后怕。 “丫头,”谢忱看着身前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禁笑了两声,随后吊儿郎当的开了口:“你这是打算留我过夜了?” 李容佩听闻,脸一热耳根一红,慌忙松开了他,“时候不早了,你再待下去,对我对你都不好。” 此言一出,谢忱愣了下,紧紧抿着唇强忍笑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说道:“好,丫头可莫要想我啊。” “谁会想你…”她声音轻轻浅浅的嘟囔了句。 “早些歇息,可别明日见你时满面憔悴。“ 谢忱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离去,唯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心绪是有多复杂,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是她同他一样,难过是小姑娘险些又经历了上一世战乱之苦,只能庆幸一些这小姑娘自己送上门了。 望着谢忱的背影,李容佩的泪水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痛楚,她隔着帕子紧紧捂着嘴巴,拼命压抑,却仍旧是抑制不住。 铜镜中映出她此时的模样,眼眶通红含泪,发丝乱蓬蓬的,着实是可怜。 但是她的心就好似是有个小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打。 她想哭。 她真的很想哭。 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她也不知道,庆幸?有;酸涩?也有;平日里的伪装在此刻顷刻卸下,她也不过是个姑娘啊。 她哭过之后便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珠,李容佩缓缓拿起梳妆台的木钗将及腰长发绾好,穿了身素净的衣服,神色讷讷的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灯笼已经熄了,只余一盏昏黄的灯罩内的烛火在那摇摆,一室寂寥。 皎洁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将李容佩的影子拉的很长,她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荒芜感。 就这般,不知站了多久。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这天这么冷,也不点灯,可是饿了渴了?婢子这就去…“邻屋里起夜的小丫鬟看见李容佩出来吓坏了,慌忙过来扶她。 “无事,“李容佩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不必担心,“我想出来透透气,没关系的。“ “可是您这会儿出来万一着凉了,婢子“ “我自己知道分寸,“李容佩淡淡打断小丫鬟,“这几日你辛苦了,快进屋歇着。“ 说罢,李容佩转身往屋内走。 小丫鬟见状,急忙跟上,一直看到李容佩在床榻边坐下,她才放心的关上了屋门,退下去休息了。 李容佩看着烛火闪烁的屋内,脑海中一片混沌。 这一夜注定无眠。 次日清晨,李容佩睡得并不踏实,早上一醒来就坐起身,她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看着窗外的天色暗沉。她不敢叫丫鬟进来伺候,怕她们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披衣下床,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仰头灌入喉咙。 “咳咳!咳咳咳“ 茶水呛到嗓子,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小丫鬟秋桃听得了声音,赶忙推门进来,连声问道:“姑娘,姑娘可有碍?“ 秋桃是皇上赐府邸时一并来的一批丫鬟,机灵能干,李容佩院里也不需要多少丫鬟,贴身丫鬟也就她一个,院里两个洒扫婆子也就够了。 秋桃的目光在李容佩身上打量了下,见她只着单薄的一层中衣坐在桌前,连鞋都未曾穿上,顿时皱了眉,“姑娘,这可使不得啊,您这会儿病了,若是让将军、老侯爷、老夫人晓得了,指不定要担心呢。“ 李容佩的眼睛有些疼,她当是昨夜里哭的久了,只是抬眸望向秋桃,“秋桃,我没事,只是昨夜里睡得晚,早上起迟了,这才咳咳,没事。“ 秋桃见李容佩神情恍惚,还不信,一直追问到底:“真的吗?“ “真的。“ “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去。“秋桃说完转身出去。 你是不是没听明白 “诶!秋桃…”小丫鬟一溜烟儿的没了身影,李容佩不禁叹了口气。 李容佩坐了会儿,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她心里一跳,赶忙从椅子上起来朝外瞧。 果不其然,门帘撩起,露出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贵公子,正提着药箱匆忙进来,身后的青七还提了个小老头儿。 谢忱还在同小跑跟来的秋桃讲,“若有下次,直接去唤青七就是,从此谅你如此着急去请大夫,就不罚你了。” “是、是,谢将军恩。”秋桃慌忙应是,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在刚进府被派来伺候这位李姑娘时,谢将军就时常警告她:不该有之心莫生,逾矩之事莫做,我谢家郎皆不是贪图享乐之辈,更不会怜香惜玉,若有片刻差池,也绝不会留你。 这一路秋桃也是战战兢兢,就怕哪一点做错了就惹怒了将军,若是将军一生气,她可是担待不起。 所幸,今日将军并没有怪罪于她。 谢忱提着药箱走进来里屋,见李容佩一袭中衣赶忙将身后的两个大老爷们拦住,秋桃也连忙去拿了个披风给李容佩披好。 谢忱也没再进去,只是隔着珠帘与里头的人遥遥相望,李容佩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只是这人的视线似是黏在她身上了。 大夫诊脉之后,说是李容佩受风寒引发,养养就好了。 谢忱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两句便让秋桃先行退下,而后自己则是等她梳洗后才往里头走。 屋内,李容佩已经穿戴整齐,一袭鹅黄色百褶裙,乌黑的秀发挽成发髻,插了一支镶嵌宝石的金簪,耳朵上缀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随着她微低着头摆弄头饰,珍珠晃动间,一颗的小玉珠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剔透玲珑的光。 李容佩的皮肤很白皙,一头秀发垂顺的垂在肩头,如墨的黑发衬托的她愈加的娇俏美丽,她微微低头,玉葱似的手指上缠着碧绿色的流苏,流苏坠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忱不由得有些失神,待反应过来时,李容佩的手已经放下了那根翠绿的流苏。 她的睫毛又细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圈浅浅的阴影,她微微抬头,一双明媚的杏眼望着自己。 谢忱的脸颊有些发烫。 李容佩的面容出挑,尤其是她微笑的时候,嘴角弯成一抹温柔的弧度,如春花般灿烂。 虽说此时因病的缘故,李容佩的面色显得苍白,却反倒让人觉得楚楚动人。 她身上带着一股清幽雅致的气质,让人一见之下忍不住心生好感。 啧,怎么办,他突然生出了想要将自家姑娘藏起来的念头,他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的笑靥如花,却也不想让这丫头抑郁寡欢。 李容佩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便柔声说道:“莫要担心,不过是风寒罢了,一个晚上就好了。“ 谢忱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道:“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李容佩点了点头。 这丫头的性子,他最清楚了,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柔弱无助,其实心比谁都硬。 “本来想着那长公主的招亲宴带你去玩上一玩,如此可该如何是好?”谢忱故作愁容。 “什么长公主招亲宴?“ 谢忱道:“昨日皇上下旨召集各国王孙贵胄,来给他的嫡长女选夫婿了。” “原来如此。“李容佩了然的点点头,她对皇族的事情一窍不通,但也只知道,皇室和世家联姻,都是为了巩固自家权势。 “嗯。“谢忱应了一声,又道:“本来我还想将你带在身边的,也省的总惦记你。“ 李容佩闻言,心头一暖,她道:“你是将我变成了拖油瓶。“ 谢忱轻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我这么疼你还来不及。“ “那你带我一个女眷去做甚?”李容佩有些纳闷。 谢忱一脸理所应当,“当然是为了让那些个男人死心呐!“ “死心?“李容佩更加疑惑了。 谢忱暗骂自己嘴快了,道:“无碍无碍,我这是让那些个女子看看,我这是有妇之夫。” 李容佩一愣,旋即抿唇笑了笑,也不戳破谢忱。 谢忱见她笑容甜美,忍不住也勾起嘴角,他走近李容佩,伸出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儿,笑道:“你这丫头长大后,必是一个倾城绝艳的女子。“ “不知是谁曾说:虽说本公子生得的确比你好看不少,但也不至于一直盯着看。“李容佩装腔拿调的仿着当初谢忱头一次见她时说的话。 谢忱闻言不由的耳朵一红:“好好的,说这些个话干嘛,羞人。“ 李容佩看他窘迫的模样,连带着生着病的事都忘却了不少,不由咯咯直笑:“你还害臊呐。“ 两人闹腾了一阵子,谢忱也不敢怎么她,处处都让着她,外头传来秋桃的敲门声。 “姑娘,药快熬好了,青七大人在看着火候,要婢子来问问您可要先喝些粥垫垫?” “嗯,我知道了,端进来。“ 秋桃进来后看到谢忱,先是吓了一大跳,旋即才反应过来,忙道:“婢子给将军请安。“ 谢忱道:“免礼。“ “多谢将军。“秋桃起身将粥放到桌上,转身欲要退出去。 谢忱喊住她:“秋桃。” 秋桃顿了顿,又站定道:“将军有何吩咐?“ 谢忱道:“去拿些蜜饯来,你们姑娘怕苦。” 秋桃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李容佩坐起身靠在枕头上,看着站在床前的谢忱, 道:“你帮我拿下账本。” 谢忱道:“你这丫头,生病了还不肯安分,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李容佩笑道:“将军若嫌弃,不如我回徐州去?“ 谢忱一听立马急了,他连忙道:“哎呀,别别,我怎么会嫌弃呢,你这病都没好,回去又要受折磨,我哪舍得。胡扯什么呢。你若是敢离开我不是要了命了?“ 李容佩见他真的恼了,不由的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切都依将军便是了。“ 谢忱见她服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体质虽说不错,但也别总日夜操劳,我家阿佩如今也不过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姑娘。” 李容佩心中暖暖和和的,面上说的却是:“你这怎么好似一切说开了就同上辈子一样不要脸了?” “呸呸呸!我家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我?“ 嘴上说着,谢忱眸中却是含着笑意看她,道:“再这样,我就“ 他话音未落,便被李容佩捂住嘴巴,李容佩冲他眨眨眼睛,道:“就怎样啊?“ ““ 谢忱被堵得一滞。 这丫头,果然是越来越胆肥了,生了病染了风寒也不老实。 李容佩松开手,道:“你楞什么?” 话还未说完,一抹温热触感谢忱的唇压下来,他的吻温柔缱绻,似乎要把李容佩吃掉。 李容佩懵了过来赶忙推他,自己染了风寒,这厮是想自己也病倒了才甘心吗? 谢忱被她一推,顿时回过神来。 “我“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想到一句合适的解释。 李容佩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无碍,我也正好有些口渴。“ 谢忱:““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似个姑娘了,那又如何,自己就是喜欢!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他说着,转身走向外间。 不消片刻,秋桃端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摆放着一碟蜜饯,一碗粥,还有一小壶温茶。 秋桃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对李容佩道:“姑娘先用膳。“ 李容佩看了一眼谢忱,道:“你用了早膳没有?“ … 一世太平 谢忱摇了摇头:“方才吃了些糕点,这会儿也不饿。“ 李容佩道:“既然如此,不如再陪我用些。“ “好,难得都在府里。”谢忱答应的很快动作也快,十分顺手的拿过李容佩手中的粥碗,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秋桃见状,不由的笑了,道:“将军,姑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你伺候吗?“ 谢忱一噎,道:“那个秋桃,你出去。“ 秋桃掩嘴偷笑着退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下李容佩与谢忱二人,李容佩这才开口,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谢忱笑嘻嘻地看着她,道:“想你了呗。“ 李容佩:““ 这话真真是肉麻死人不偿命。 她撇了撇嘴:“油嘴滑舌的,一边去,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谢忱道:“当然是有事,还是好事。“ 李容佩挑眉:“说。“ 谢忱道:“我想娶你。” 李容佩愣了下,道:“你说什么呢?“ 谢忱一本正经的道:“我想娶你。“ 李容佩愣愣的望着他,心中忽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情愫。 这种感觉,是喜悦的,但更多的是忐忑。 她不太敢确定。 “我” “等下,”李容佩垂着头,重重的将筷子蓬在碗上,紧紧咬着唇才压下翻涌的心绪,“谢忱,你是不知道帝京有多少豺狼虎豹盯着你吗?况且你若是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够” 谢忱打断她:“什么叫不够身份?我只不过是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子罢了。” “我从未记得心上人是鲁莽之辈!”李容佩道。 李容佩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怎么不想呢,她也想嫁于心上人,但不是时候。 “阿佩。“谢忱道:“我娶妻不求门当户对,只求能和心爱之人携手共度余生,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就是我最喜欢最爱的女子。“ 李容佩怔怔的看着谢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忱见她不语,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不是傻子,你不愿意,我就不娶,你不喜欢,我不强求你,但你可不可以回下头,好好考虑考虑我?“ 谢忱的目光灼灼的,让李容佩觉得有几分慌乱。 她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低着头,轻声道:“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只是,现在“ 谢忱看着她低垂着的侧脸,心中一阵刺痛。 这丫头,终究是在担心自己,还是介怀她自己的身世? 他伸手握住她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阿佩,我从未骗过你。我非鲁莽之辈,我从始至终只求一个你罢了。” 李容佩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坚毅而又执着,让她不由的心跳加速。 她的眼神闪躲着,低着头,不再看谢忱的脸颊,道:“太仓促了。” 谢忱见她欲言又止,也知她说的仓促并非仓促本意,不由得无奈一笑:“我不逼你。” 等我有了丰足的羽翼,定还你一世太平。 用你提醒 正是好时节。 嫡长公主的招亲宴恰好在此时办起。 大街小巷里都传遍了这位嫡长公主的“美名”。 繁华的帝京长街,一辆接一辆的贵气十足的马车穿道而过,皆是朝皇宫而去的,围观的百姓均是好奇心重,个个勾肩搭背,谈论声一一不绝。 “诶!你说这嫡长公主府中俊秀无双的面首多的是,有会弹琴有会吹笛箫的,还有能歌善舞的,那些个达官贵人那个能入了公主的眼?” “哎呦,你难道不知道?咱长公主可不好这些个‘庸脂俗粉、富得流油’的,咱公主好的是古清寺里的祈宁大师啊!” “听说祈宁大师在伴古佛前,曾是与公主同一屋檐下,怕是早就…” “别说女人了,祈宁大师那样的,男人也心动啊!” 一辆标着“谢”字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 “你听这些做甚?”谢忱满脸不满的将李容佩拽到怀里。 李容佩后倚着他的肩回头看他,也只能借着竹帘投进来的丝丝缕缕光亮打量清这少年此时的神情。 竹帘外还有一层半降的锦布帘,外头的人倒是看不透里头的人,只是这动静—小,惊的外头驾车的玄衣卫身子都僵硬的坐直了。 他不该出现在车外,他该出现在车底啊! 自从前几日二人说开后,谢忱这厮作事是越来越放肆了,原本说不让李容佩去的,结果呢,到了招亲宴前天,自个儿又屁颠屁颠的捧着备好的衣衫、珠钗来找她,软磨硬泡的也要将她带去玩乐。 李容佩看着他隐隐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由得。笑出声来,“怎的了?” “这等污秽之语,你还是个小丫头…”谢忱从背后搂着她,不满的嘟囔。 “再污秽的言语,我上辈子也听过了,”李容佩这姿势也不好怎么哄他,只是别着手拍了拍他的肩。 “不一样,现在有我在。”谢忱抓着她的手腕,蹭了蹭她的耳朵,青丝交缠,一时不知谁的心更乱。 李容佩仿佛是被踩到尾巴了,猛地一个激灵,推开他,红着脸坐会了他对面,口中愤愤不平的道:“再不老实,回府揍你啊!” 谢忱支着下巴,双眸含情的盯着她,看的李容佩如坐针毡。 “好好好,夫人所言甚有理,为夫甘愿领罚。”少年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李容佩的思绪被这句“夫人”扰乱的一路脸上的热气都没下去。 直到到了宫门口,亦是如此。 依旧是谢忱先下的马车,他三两步就借着马扎子跳了下来,宫门口来来往往的贵家小姐不少,个个都是喜爱迎眸,移不开眼。 这个年纪的姑娘,那个不喜欢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自然也有例外,有例外,就有借着身份上赶着要去热脸贴冷屁股的。 那王征将军家的嫡次女王盈不就正一步三晃、头上的珠钗亮人眼眸的扭了过来? 谢忱余光扫到了那一抹娇艳欲滴的胭脂香飘了过来,眼底顿时闪过嫌恶。 恰巧此时,李容佩掀帘而出,头梳坠挂髻,身着鹅黄百褶裙,裙底绣着朵朵碎花,上身也绣着蜿蜒曲折的几枝缠枝花。 腰间挂着叮铃响的囊佩,同色绣鞋垫脚下,这一身打扮,越看越让人心生欢喜。 谢忱腰间难得佩一次香囊,而这两只细看似是与谢忱身上挂的是一对啊。 “谢…”王将军家的小姐王盈夹着蜜的嗓音刚出了声儿就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在看见李容佩时瞬间敛下。 李容佩一低头就看见了谢忱正伸着胳膊等她往下跳,少年不知何时长开了,脸上也挂了几分凌厉,只是看向她时,仿佛还是那个温润而泽的公子。 李容佩一侧眸,就看见了那个一袭粉衣,整个人珠光宝气的官家小姐,她正愤恨的咬着牙,手狠狠搅动着帕子,力道之大,李容佩隔了老远都有些怕这位小姐再当众撕了这副锦帕。 “你做甚呢?没看见那么多人?”李容佩压着嗓子道。 谢忱置之不理,对那些个虎视眈眈的眼神妄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的拉了拉李容佩的衣袖,道:“夫人,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我会难堪的。” 眼瞅着身后的马车越来越多,那些个达官贵人们也有隐隐要发飙的,只是看着是谢忱这厮,无人敢上前,生怕这一人率千人挑万人军的阎王爷下一刻能让人血溅当场。 李容佩鬼使神差的就听了他的话,刚伸了手,就被谢忱护着拉着下来,谢忱颠了颠怀里打横抱起的小姑娘,笑道:“我家夫人怎么如此口是心非?” “你放我下来。”身前的马车已经缓缓驶离,李容佩却还在谢忱怀里抱着,她不由得有些着急。 虽说大徽民风较为奔放,也不太限制女子男子之间的距离,但到底是有“较为”二字,这大庭广众之下怕不是给人把柄嚼舌根子了? 谢忱也知不妥,将她放下,二人衣袖掩着手,谢忱还偷偷的勾想着勾勾小姑娘的手,奈何李容佩可不给他这个机会,落了地调整好仪容就跟着小宫女走了,独留一脸呆傻的谢忱。 谢忱也赶忙跟上,这皇宫这么大,万一走散了,岂不麻烦了?倒不是他担心太多,只是皇宫内个个狐狸心肠,他着实不放心。 “小姐…”王盈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唤她,“咱们该进去了,将军与大公子都进去了,婢子带您…啊!” 响亮的耳光声引得一众人回头,王盈此人作风均是如此,也没几个感到稀奇的。 “贱婢!本小姐用你提醒?!” 那小婢女捂着被扇红的脸,连哭也不敢哭。 好标志的美人儿 “盈儿,你怎么回事?“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王盈的脸色变的有些苍白,嘴唇轻颤的叫了声父亲。 王征微微皱眉,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才道:“今天可不许胡闹,你是我最宠爱的闺女,你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父亲,女儿不敢“ “盈儿,这些年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时候王将军的嫡子王琰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向王盈时带着不耐。 王琰长相俊俏,五官端正,穿着墨绿色衣袍,头戴玉冠,一双凤目深邃迷蒙,薄薄的唇,透露着凉薄和傲慢。 “是,盈儿知错。“ 王盈低着头,垂下的眼眸里却闪着恨毒的光芒,抬眸时,看向小丫鬟的眼神越发冰冷。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正朝宫门内走去的一群贵女又是一阵惊呼,只见两个公子逆光而来,小公子一袭锦蓝色锦袍,长眉入鬓,一张薄唇抿着,眼角微微上扬,仪态方正,手转着一把木扇子正同另一个相谈甚欢。 而正与他说话的那位则是穿了一身紫色大袖裳的公子,面若冠玉,五官精致,眼梢上翘,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浑身带着一种风流之气,二位真是同那位谢将军生的相似。 “哪家的少年郎,竟如此俊俏。“ “是啊!“ 二人面上看着浑然未觉,谢惟却是拉了拉身侧自家小五弟那骚包紫色的衣袖,无可奈何道: “都说了,别穿的如此亮眼啊。” 谢怀玉无辜道:“二哥哥,这可是弟弟我前天特地买的新衣裳啊。“ 谢惟一怔,旋即又叹了口气。 “三哥真的是,拉着小美人跑的那么快,都不晓得等等他这么可爱的五弟。”想着谢怀玉还抱着胳膊撇了撇嘴。 “老三若是等你,还不丢尽脸了?”谢惟敲了敲他的头。 “切~我这可是为了防止那长公主看上我,二哥哥你看,三哥有阿佩挡着,大哥那生人勿近的态度也没人喜欢,二哥你呢,有婚约的,小六还小,弟弟我呢,天生丽质难自弃,不躲躲桃花运可不行啊。”谢怀玉一副你懂的表情。 谢惟摇头失笑,却也并不反驳,毕竟有道理不是?就是不知,爹娘给他定亲的小未婚妻秦家千金可在这招亲宴? - 谢忱、李容佩二人跟着小宫女落了座,便见一众官员纷纷入席,坐到各自座位上,官宦人家来凑热闹的女眷们也分成几桌入了座,只等正主儿来了。 不消片刻,殿门外就响起了喧哗声。 “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大梁帝君到!!!” “大梁帝姬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梁帝君千秋!!!” “大梁帝姬” 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老皇帝步伐有些空虚,但一身仪态不失威严。 皇帝身旁的一位穿着大红衣裙的美艳妇人,头顶珠翠,眉心点了朱砂痣,眉宇间的威仪显露无疑。 二人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一个身形娇媚,一个丰神俊朗,男子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扫过全场,唇畔噙笑,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寒意。 这正是四皇子赵裎,在这个时候就甚是得宠了,与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便是赵薏了,只不过活不长了。 与皇帝同行的大梁帝君容陵一身玄色龙袍,头上的冕服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哪怕年过三旬也丝毫没有影响其威严。 身后跟着的便是大帝姬容钰,生的是国色天香,端的是气质出尘,一颦一笑都能勾人魂魄,只是眼中那抹狠辣的目光,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诸卿平身。”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谢恩起身。 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渐渐有了。 “这大梁帝君怎么来了?” “是啊,听闻当年温如公主去了不到四年就消香玉陨了啊!” “还带了个帝姬?咱大徽长公主的招亲宴他怎的也带个公主来作甚?” “你还真别说啊,这帝君莫不是还想迎娶长公主不成?” “休要胡言,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 李容佩也跟着站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巧对上了赵裎那一双似乎含着淡淡戏谑的狭长眼眸。 赵裎! 李容佩眼瞳一缩,下意识的退开半步,却被谢忱一把拉住,压着她的手腕坐回原处。 心中恨意翻涌,李容佩死死的盯着赵裎。 而赵裎也恰好注意到她,一对狭长的目中闪动着玩味,李容佩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般,浑身发毛。 谢忱一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小姑娘的手可不该沾血。” 无标题章 李容佩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静,有些昏沉沉的脑袋也逐渐恢复正常,不知为何,自从病了后,她的情绪但凡有了波动,就会头晕目眩,起先她还以为是气的了,但偶尔无波无澜时也会如此,只是比情绪波动时不太明显,看来回府得招人看看了。 李容佩暗忖着,丝毫没注意那高台上一道目光正惊愕的看着她。 四国使臣齐齐聚,殿中又传出皇帝的声音。 “今日朕乃是为了吾儿笙儿招亲,宴四国权贵,共襄盛举,以武会友,若是不识趣,便休怪出不得这常平宫了。“ 皇帝的话一落,整个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列国权贵纷纷对视一眼,脸色微凝,他还当大徽盛世?不自量力罢了。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徽帝果然有雄才伟略,不知今日哪个配娶公主?“大梁帝君容陵笑道。 “不劳帝君挂心。“皇帝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容陵也不恼,只是继续笑道:“不知我大梁帝姬可能与你大徽嫡长公主争辉?” “帝君此言差矣,这二者如何,自该由在坐诸位来断定。”这时一旁的妃开了口,美眸含笑。 赵元微微合上眼,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就这样明争暗斗的进行着,直到殿门外又是一声声通传。 “长公主到!!!” 殿里的人顿时安静了,齐刷刷的望向殿门处。 一抹倩影缓步踏入殿中,身上披着华丽的红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牡丹,裙角缀着珍珠,随着她的脚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剪影,衬着她玲珑的身段和绝世的容颜,引得殿内一片惊呼。 “啧啧啧好标志的美人!“ “这便是大徽的长公主吗?“ “如此相比这大梁帝姬与大徽嫡长公主真真是各有所长,大梁帝姬美貌倾城,大徽嫡长公主更是美貌冠绝天下。” “”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金安。“众人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免礼。“ 赵笙清脆的声音响彻殿内,她目不斜视的走上前来入座,只留给众人一个曼妙的背影。 她一身火红的衣衫,在烛火照耀下越发显得妖娆动人。 “长公主果然不愧是当朝第一美人,真是让本君大开眼界。“大梁帝君容陵赞赏道。 “君上谬赞了。“赵笙淡淡应了声,端庄的坐在位置上,神色疏离而淡漠。 大梁帝君容陵见状不禁笑道:“长公主倒是不像大徽女子柔弱。” “不知同温如公主相比如何啊?”赵元的声音有些虚脱,分明与容陵年纪不差多少,却给人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容陵搁置与椅把上的手忽的一紧,无意识的扫了李容佩的方向一眼。 “自然是景儿更甚!”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容陵的目光顿时变得阴鹜而可怖,大庭广众之下,亦是惊的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呵呵呵自古美人配英雄,容陵,你还真是好大的福气!”赵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哼。“ 容陵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本是赵笙的主场,而众人看向她,只见正主正斟酒自酌。 宴席角落里,一小公子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李容佩。 “唉,想不到自家阿姐还真在此。” 正是易容后的李容锦,酥温的计划原是要他真面目示人,毕竟他在帝京露面的机会根本没有,自然也没人认得他,谁知他非要易容,还说自己阿姐在,何须他露面呢?于是便改头换面,以顾玉秋长平侯次子的身份入了宴。 别担心 李容锦在一群人的议论声中慢悠悠的品尝着酒水。 “玉秋…” “什么事啊,哥哥。“顾玉秋抬头看着身侧的男子,那是长平侯嫡子。 他眸中尽是童真,此时笑嘻嘻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刚刚五岁左右的孩子,只见顾濯眉毛轻挑,问道:“玉秋才多大,怎能饮酒啊?” 顾玉秋听闻,立刻皱眉:“玉秋是男子,自然得喝酒了,难道你不懂?“ 顾濯一愣,随即皱了皱眉道:“胡闹!” 似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差了,怕这傻子去告状,顾濯面上扬起笑,道:“哥哥自然懂得,只是玉秋还小,不宜饮酒。“ 他的话说完,李容玉秋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嘟嚷道:“哥哥又欺负玉秋,玉秋不喜欢你了。“ 顾濯见此,连忙忍着脾气哄道:“好好好,哥哥错了,不过玉秋,你饮了酒,不怕爹爹打你了?”说着他朝正同长平侯夫人说着话的顾父使了个眼色。 “哦“顾玉秋乖巧点了点头。 动静小,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再看李容佩那边,自从赵裎漏了面,她就再没安下心来过,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由自主的攥住了自己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迷茫。 谢忱拉过她的手抓在手心,这才发现小丫头的手凉的似是一块寒冰。 “别担心。”xie'chen' 睡着了 今天晚上补 这少年生的周正 “放心。”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容佩头不知为何更是目眩神离,她下意识紧了紧抓着谢忱手腕的手,只是面色如常。 “父皇,儿臣这招亲宴不如就此罢了可行?”一直雷打不动的长公主赵笙此时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烦躁。 也不妄她为何会这么烦,因为… ‘宿主宿主!快快快!快抢主场啊!!!’ ‘宿主宿主,咱能不能不要这么清心寡欲!’ ‘宿主宿主!咱接近男女主机会不多,把握好呀!’ ‘宿主宿主!别喝了…’ “宿主宿主…” “宿主宿…” ‘臭兔子,吵你妹啊!!’此时芥子空间里的黎笙一拳将一只粉嫩的小兔子打飞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系统兔霉霉就撞到了介子屏障上。 而宴席上,赵笙回过神来,又道:“且儿臣心有所属,再难从…” “笙儿,”赵元淡淡的撇了过来,眸色里满是薄凉,冷的惊人!“你是我大徽嫡长公主,不可任性…” 宴席静默了一瞬,谁不是大长公主受宠这么多年,皇帝一直不曾说一句重话。 “儿臣遵旨。”赵笙见此皱了皱眉头,却还是颔了颔首。 而介子空间里。 “臭兔子,怎么回事儿?”黎笙抓着兔霉霉的耳朵晃了两下,问。 兔霉霉自然也看见了外界的情况了,不由得也很疑惑,形态变换成了一个娇俏玲珑的小女孩,一身蓝色小襦裙,光着小脚丫。 她朝一个大屏幕飞了过去,口中还道: “莫急莫急,我先问问总部。” “要多久?”黎笙一边注意着宴席上的事儿一边又很急,此时宴席上已经开始了比武,英才少年齐出,生的好看的比比皆是,却总比不过那个惊艳了一生的宋公子。 “不确定,但看这情况,本兔能猜出一点。”兔霉霉满脸深沉的盯着大屏幕。“一样的剧情来了九次,而宿主大大你,又急于救人,自然而然的都忽略了这一点。” “被卖关子,本小姐我很急!”黎笙咬着牙,恨不得再打她一顿。 “这个世界的边缘已经在塌陷了。” “什么?”黎笙怔了一瞬。 “意思就是,这个故事很有可能会发生变化,就像我在第九世剧情开始时跟你说的男女主换了一样,篡改剧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宿主这一世你失去了光环,所以你需要格外惜命,因为稍不留神你甚至回不了原本的世界!” “那为什么前几世没有付出什么呢?” “宿主,我们可能要分别了。”兔霉霉没有回答她,而是忽的朝她展颜一笑,却让人鼻头酸涩了。 在另一个世界里,黎笙就是这个剧本里的赵笙长公主,在现实世界里是一家高科技剧本杀的测试员工。 偶然的机会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母胎单身了二十年,本来就想着体验一下恋爱的滋味儿,结果在传送意识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在那一刻她甚至依偎见不到爸妈了,不过幸好给每个人配备的系统在这个时候觉醒了。 原本是要去的《钟情你我》这个剧本通道突然发生了撕裂,她掉进了裂缝里,莫名其妙的穿到了隔壁古言组的一本剧本《情之一字,佛说无解》,还喜提一个倒霉兔子系统一枚。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她安稳度过了几年盛宠嫡公主日子,直到… 祈宁宫的桂花散漫且悠扬。 花间一少女,谪酒醉花阴。 “那个…”一道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惊动了树上抱着酒坛子的姑娘,“你知道宴乐宫怎么走吗?带我的小宫女不知去了何处。” “嗯?”赵笙抬手遮了遮大好的日光,垂眸间,见树下有一少年,身穿蓝衣白领,袖边与裙边均绣着蜿蜒金线,一双桃花眸,生的也不错,大抵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这少年,生的周正,不如纳入宫。 这是黎笙醉后的第一反应。 也不怪她如此,她幼年丧母,皇帝对她纵容到年岁不过十一二时就会饮酒作乐。 甚至在女子身份并不算高的大徽朝竟还能养面首! 这在大徽可谓是闻所未闻,只是皇帝刻意压着消息,那时候倒是也没多少人知晓。 十二点半再来更新一波 等不到先睡觉哦 “哪儿来的小郎君?”赵笙抬手捏了枝桂花,“生的不错,姓甚名谁?” 她衣袖滑落间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很快往下一垂衣袖便又盖了下去,那一抹桂花香自指尖落下,不偏不倚掉在了少年的肩头。 “这个”那人大抵是猜到了这位姑娘的身份,慌忙颔首低眉恭敬行礼,嗓音朗朗道:“臣宋珘鹤之长子,宋清戎,见过殿下。” “宋珘鹤的长子?”赵笙眼中迷茫了一瞬,脑海中却收到了兔子的连环轰炸。 “男主男主!宿主快上啊!!!!!!” “宿主!!!!!!“ “我去!你能不能闭嘴!!“黎笙一巴掌拍开了它。 “宿主啊!!!!!!!!!“ “滚!“ “好的。” “将门之后,生的倒挺白净,不如入了我的公主府?” 宋清戎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拱手谢恩。 “殿下,我是不是该谢恩了?“ “不必,举手之劳。“赵笙摆了摆手。 宋清戎又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待遇”,赶忙扯回正题,也只当她是醉了。 “不知殿下可否指路?” “玉兰,带他去。”赵笙好没意思的挥了挥手,一个长得圆乎乎的小姑娘就从殿中跑了出来。 “是,奴儿这就去。”瞧着丫头跑的这般快,估摸是听墙角有一会儿子了。 “咳咳笙儿?” 赵元将愣神了许久的赵笙唤回了神。“哦,父皇,您找我?“ 赵元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些责备,道:“笙儿今天喝多了。“ “是。“赵笙点头。 此时正在殿外观看武台上,二人尊驾离的倒是有些近。 “笙儿“赵元伸出胳膊想拉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只得讪讪放下。 “是,父皇,儿臣知晓自己有些失仪,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儿臣身上酒气难闻,还望父皇莫离太近了才是。“ “你倒是越发像她了。“赵元苦笑一声。 胃中一阵翻涌,赵笙只觉得是要吐出来了,匆匆告了会儿假,她先去透气了。 呕! 跑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她终于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吐出的尽是酸水儿,她却只感觉一种灼痛感交加。 “殿下,水。”是玉兰,时隔几年,已经是大姑娘了。 “嗯。“赵笙接过她递来的水,漱完了口,这才觉得好受些。 “殿下,我扶您回去。“玉兰上前搀扶她。 “不必,玉兰,让我自己待会儿。” 赵笙摇头拒绝,转身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她仰起头,看着天空上的繁星。 身后传来脚步声。 “玉兰不是说让你、清、清戎!“赵笙边说边转头,她知晓自己方圆几里皆有暗卫守着,从未担忧过。 但她却没想到,来人竟是宋清戎,他不应该是在清古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