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农女驭夫记》 第1章 老鼠药 麻辣农女驭夫记 临寒 本书由阿里巴巴文学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第1章:老鼠药 方楚楚躺在床上五脏六腑绞痛的厉害,嘴巴不停地往外吐白沫,脖子枕头都是吐出来的粘稠物,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喉咙口卡着一股恶心的味道想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跟死了一样。忽然有人翻过她的身子,在她的后背好一阵拍打,那力道,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拍碎! 特么的,难道有人借机想谋杀她? 方楚楚打了个激灵,脑子突然有一丝清醒,不对啊,她不是已经被车子撞飞当场就毙命了吗?怎么现在……我去,不会到了阴间还被人暗算? 正想着,喉咙口那股恶心的味道一个猛窜,然后嘴巴一张,哇地吐了出来,这一吐昏天暗地,差点把她的身体都吐空了。这还不够,背后那只大掌还在一个劲地拍打,貌似看她呕吐看上瘾了一般。 紧接着,又一股恶心的味道从嘴里窜了出来。 等她吐得身体虚脱无力的时候,两眼一翻方楚楚就晕过去了。 “瑶儿,瑶儿!” 方楚楚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拍打她的脸,还有那急切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 瑶儿? 瑶儿是谁?怎么好像叫的是她啊! 隐约中又听到几个人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总算全部吐出来了,方正他娘,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是啊,吞了那么多药,还能救回一条命,着实不容易啊!” “方正他娘,以后你可要多盯着点儿,再有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 “是啊,瑶儿长得这么俊,又乖巧懂事,要是真那什么就太可惜了。” 一直有人在跟方正他娘说话,可方正他娘一直没有回答。 方楚楚觉得这个称呼好熟,闷着脑子使劲的想,终于在脑子深处捕捉到一段记忆。 是了是了,车祸后她的灵魂出窍穿越时空回到古代进了一个叫方瑶的身上。她上有姐姐方圆,下有弟弟方正。而方正的娘也就是她现在的母亲。且在昨天,她误食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毒药,差点一命呜呼了? 哦,不对,不是差点一命呜呼,是直接死了的。 所以才有了这狗屁穿越之事! 真他娘的,这种事竟发生在她身上。 方楚楚混混沌沌中好长时间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时候又听到有人轻轻一叹:“你说瑶儿这丫头怎么回事,居然会想不开吞药自杀,这十里八乡的,日子过得再苦再难,也没人寻短见啊,她年纪轻轻的咋想的?” “是啊,方正他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方正他娘李月兰终于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的出声:“都是家丑,不说也罢。” “什么家丑不家丑的,这孩子都寻了短见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月兰先是只顾着哭,待那些人等了不耐烦再次催促才道:“我婆婆日前丢一了个银镯子,说是瑶儿拿的,瑶儿气不过顶了两句,婆婆拿扫帚打了她几下,结果就……” 话未完,李月兰又是一阵痛哭。 那些人听了好生气愤:“瑶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自小乖巧懂事怎么会干那事?说是她拿的,有证据吗?” “是啊,捉贼要捉赃,无凭无据的怎么能乱说话。” 李月兰捻着袖子擦了下眼角:“我弟媳妇说她亲眼所见。” “陈菊?” 一听说这个名字,大家伙都禁了声。 陈菊的泼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没人敢顶她。但凡只要有人让她不痛快或是听到背地里有人议论她,她准把你骂得狗血喷头,连祖坟都不放过。 “呃,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正儿他娘,瑶儿捡回条命不容易,好生照顾着,别再出了岔子。” “你家婆婆丢的那镯子,瑶儿已经挨了打骂,拿没拿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没事。” “是啊,我们走了啊,明天有空再来看瑶儿。” 一会儿功夫,屋子里的人全走光了。 全是被陈菊悍名余威给逼走的。 方楚楚这会儿已经意识已经慢慢回归,只是头还昏昏沉沉的一时撑不开眼皮子。听到后面几句话,顿时气得脑门充血,一激动,眼睛就睁开了。 什么叫已挨了打骂,拿没拿的不重要了?这不是胡乱给她定罪吗? “醒了醒了,娘,二姐醒了!” 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童,粗布麻衣,小脸辣黄消瘦,却长得还算俊俏,浓眉大眼,透着股机灵劲儿。 这应该就是她的弟弟方正了。 “二姐,你怎么样,好些吗,还难不难受?”方正捉住的她手,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探探她的体温。也许是因为承了方瑶的记忆,对方正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方楚楚心里那股恼怒被个举动逗得瞬间消失,扯了下唇角道:“我又没发烧,你量我体温做什么?” 方正抿了下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二姐,大夫说你都没救了的,我也以为你活不了了呢,差点没把我吓死!” 方楚楚刚醒,头脑还有些发晕,反应也比较迟顿,没等得及她答话就听到李月兰哽咽道:“瑶儿没事?还以为你至少也会睡到明天早上,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特么的,挨了打骂还要背黑锅,能不醒么? 气也被气醒了。 “瑶儿,答应娘,天大的事以后也不能寻短见,知道吗?”李月兰刚抹把旧泪,新泪又出来了。 “我没寻短见,我没自杀!”大概是因为刚才那些人想让她把药给吐出来在她背上打得太用力了弄得她浑身酸痛,说话很是吃力。 “什么?”李月兰吃惊的看着她,“那老鼠药不是你自己吞的?” “是啊姐,你没自杀为啥要吃老鼠药?” 方楚楚听到这话,脑门又充一轮血,差点又气得背过去。 上辈子,她发现男友偷情,结果被小三开车追了好几条街,最后两车相撞,她死于车祸,死法尚不说什么,但死因却是窝囊至及。这辈子更冤,居然说她是贼,还被凶手搞了一包不入流的老鼠药害得差点香消玉陨,以为她自杀,还背了小偷这个名头。 她就说那毒药怎么味道那么差,原来是毒老鼠的。 也不知道祖上造了什么孽,要这么一世一世的折磨她。 “我再说一遍,我没自杀!” 第2章 疑凶陈氏 第2章:疑凶陈氏 方楚楚刚捡回条命,没有太多精力解释。李月兰含着两泡泪愣愣的看着她,方正也是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有床头飘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瑶妹,你没自杀,那老鼠药又是怎么回事?” 方楚楚抬了下眼皮子,这才发现床头还站了一个人。十五六岁的样子,头顶随意扎着个麻花辫,剩下的就垂在耳后,感觉乱蓬蓬的。她知道这是她大姐方圆。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没自杀干嘛吞药! 她想解释,又觉得累没力气。 “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你等着,娘给你倒。” 李月兰说罢就起身,但方正更快她一步:“我去倒。” 方楚楚喝了水才感觉自己体力一点点恢复。 “镯子不是我偷的,我为什么要自杀?那老鼠药,是别人放进去的,我只是误吃。” “我相信镯子不是你拿的。”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了解,正如刚才那些邻居所说,方瑶自小乖巧,是不会做这些偷盗之事的。李月兰道,“但那老鼠药不是你自己吃的,是谁放进去的?” 方楚楚无力地笑了笑:“这还不明显吗?谁偷的镯子,谁给我下的药!” 话音一落,娘仨都愣住了。 方正首先回过神,愤愤道:“二姐,我知道了,镯子是她偷的对不对?药也是她下的,是不是?”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来,李月兰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没有证据,不许瞎说。” 方正一把掰开她的手,小小的脸充满怒容:“就是她偷的镯子,不是她还有谁?她做了小偷赖二姐,还要她命,我要去杀了她!” 李月兰整个脸都白了,死死拉着往外冲的方正:“你给我回来,方正,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一张嘴就打打杀杀,你才多大?” “我跟隔壁牛叔学的。” 隔壁牛叔早年进过城,结实了一帮狐朋狗友,后来犯了事,被官府捉去打了几十板子,回来后做事倒是有些本分了,可是言谈举止还和以前一样,粗鲁流氓,整一个混世魔王。李月兰对方正要求不高,只盼他做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没想到他居然跟牛叔学这些个坏习惯。 “以后不许去了,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我可以不去牛叔那儿,但二姐的事怎么办?” 李月兰垂了垂眉:“已经捡回条命,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她那么厉害,我们是斗不过她的。” “那就这么算了吗?”方正不服气。 可不服气又怎样。 就算镯子是陈菊拿的,依婆婆对她的宠爱程度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而且陈菊虽泼辣,害人性命的事相信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行了,你婶子平时说话是难听了点,心眼不坏。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她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李月兰一贯的想息事宁人。 “娘,婶子可没把咱当做一家人。”平常有好吃没他们的份儿,干活总是能第一个想起他们来,方正从来没觉得自己跟婶子是一条道上的。 “我也觉得这次婶子做得过份了。”方圆弱弱的帮腔。 “娘,你看,大姐也站我这一边。”方正插着腰,气得腮帮鼓鼓的,“总之,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不能让她这么白欺了二姐!” “你……”李月兰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转目看向方圆,“你就这么怂恿你弟弟闹事?” 被母亲一瞪,方圆立马垂下头不敢作声。 方楚楚看着这娘仨,心里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这就是她的亲人。母亲胆小怯弱,遇事不会强出头,也不会为自己的利益争辩,只会息事宁人。姐姐从前是个不吃亏的,但十五岁的时候定了一门亲,却在接亲当日,男方突患恶疾,暴毙而亡,还未过门便成了寡妇,也因此落了个克夫的名头,自那以后,无人敢再说亲,她也就变得寡言少语唯唯喏若。只有弟弟方正,年少轻狂,自认是家里唯一的男儿身,主动担起照顾母亲和姐姐的责任,但他毕竟小,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家里还有个管事的祖母,和处处与她们做对的婶子,倒是还有个姑姑,在家排行老末,几年前去了大户人家做工就一直没回来过,对这个家也是不闻不问的。 父亲重病死后,失去了重要劳动力,因为没有分家,所有一切经济来源都得靠二叔在城里给人做工贴补。婶子觉得她们这一房沾了他们的光,是她家的累赘,经常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刁难她们。祖母一直看不惯母亲,她重男轻女,偏偏母亲前面生了两个女儿,直到第三胎才有了男娃。好不容易有了个承香火的,可偏生从大姐方圆到小弟方正三姐弟没一个长得像方家老大,也不像媳妇李月兰,便自主以为是她李月兰在外面偷了人。因为没有证据又嫌是家丑闹出去不好看,所以没敢声张。但她心里总过不去这道坎,时常对她们这一家子阴阳怪气。父亲在时还好,不在更不要说了。即便二婶为难他们,她也装作看不见。加之二婶一来就给她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相貌又承了二叔九成九,百分之一百的方家血脉,如此她就更偏心于那一家子了。 就好比这次镯子的事,本不是她偷的。但因为二婶指控,她就信了。明明她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她就是愿意把脏水泼在她身上,如此偏坦,还能说什么。 而她以后就要天天面对这样的亲人了。 方楚楚暗自长叹:“小弟,别冲动,冷静点,娘说的对,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白瞎,反而会给婶子机会找我们难堪。” “二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方正气得小脸都红了,“以前她怎么欺负咱们都忍了,可这次她是想要你的命啊,咱们也要忍吗?” 一句话,把李月兰和方圆直接说得呆愣当场。 李月兰抿着唇半晌,似在酝酿什么,看她眸底的不甘和愤怒,方楚楚知道她是心疼她们几个子女的。可面对强悍如厮的二婶,她向来柔弱惯了,又岂敢挺身与二婶正面对抗? 果然,那丝怒火很快就被她的懦弱浇灭,最后只剩下默默垂泪和自责。 她重重一叹:“是娘对不起你们,娘没用,才让你们总是被人欺负!” 方正恨恨的叹口气,想要再说什么,方楚楚捉住他的手暗自摇了摇头:“不要为难娘,她也不容易。” 一个人被长期打压,又寄人篱下,食人口粮,乞人给予,那身板总会硬不起来。 “二姐!” “你放心,镯子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至于害她性命的事,方楚楚仔细想来觉得有些蹊跷,到底是大事不想随便下定论,不过如果真是陈菊有意害她,她也不会放过她就是。方楚楚眸中闪过一道尖锐的光芒,直把李月兰、方圆和方正看得惊讶不已。她们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感觉好像有点不认识似的。 半晌,李月兰回神道:“瑶儿,你别胡来。” 方楚楚摇头:“我不会的,娘,我累了,我想睡会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确实累了,吐了一地,身子掏空,又疲又乏,早就想困了。方楚楚一合眼就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人吵醒的。 睁开眼睛,看见弟弟方正插着腰堵在门口,身侧是李月兰和方圆。而她们对面则是一名系着紫色头巾的少妇,虎背熊腰,方脸浓眉,一身恶相,不是她家二婶陈氏,还能是谁! 第3章 二婶陈氏 第3章:二婶陈氏 陈菊双手抱胸,伸长着脖子使劲的往屋里探,眼珠子三百六十度旋转扫向各个角落,然后什么也没看到,一脸的不甘。 “我说方正,你拦着二婶做甚,二婶是特地来看望你二姐的,你快让开。”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方正双手一张,将她拦住:“我二姐好得很不用你看,婶子还是回去照顾横弟!” 横弟便是二婶的独子方横,比方正小两岁,是方家的宝贝疙瘩。仗着大人的宠爱,很是调皮捣蛋,那嚣张跋扈的样子遗传了陈菊十成十,没少给陈菊惹祸,陈菊一有空就跟在他屁股后面防止他乱来。 “你怎么回事,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二姐,你要再这么拦着我可要不客气了?”陈菊不常来这边,但只要来,没人敢阻,在方家她到哪儿都是自由出入,今天这戏码还是头一次,陈菊的脸色有些不悦。 方正撇了下嘴,他才不相信陈菊会那么好心来看他二姐,两手死死的横在门中间,就是不让她进。 李月兰一看这情形不对,忙道:“弟媳妇,瑶儿还睡着呢,就不劳你挂心了。要是弟媳妇实在想看,等下午或是明天瑶儿身子好些了,能下地,你再来成吗?” 陈菊是来看笑话的,到了门口却进不去,笑话没看成,自然心里不甘。 “你看,我来都来了,嫂子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得了。” 李月兰道:“瑶儿确实没醒,弟媳妇就不要为难嫂子了。” 陈菊突然脸一沉:“叫你声嫂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今天非要进去,你们谁能拦得住。” “你敢!” 方正见她说完就往里冲,急得大叫。陈菊有些微愣,上下盯着方正打量,半晌讥笑道:“吆喝,一天没见翅膀长硬了,敢这么跟你二婶说话,看我不抽你这个野种蹄子!” 方家老太也就她婆婆不承认这孙子,陈菊就时常叫方正野种蹄子。 她是个敢说就敢做的主儿,上来就捏住方正的脸,死死揪着,疼得方正直抽气,两只手上下扑腾朝她身上打去。陈菊是长辈,在家又作威作福惯了,欺负大房这一家子是家常便饭的事,但谁也不敢跟她硬顶硬,今天这个方正三番两次挑战她的权威,不由觉得又气又好笑。 一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一个病秧子,一个胆小如鼠,再一个牙刚换全的奶娃子,哪一个是她对手,竟敢跟她横? 陈菊又一只手欺上身,紧紧揪住方正另一边脸,狠狠向两边扯,整张脸彻底变了形,像一张圆圆的面饼。方正先前嘴里还骂两句,到现在嘴巴都张不开。李月兰急忙去拉陈菊的手:“弟媳妇,快松开,别伤了孩子!” “滚开!”陈菊手臂一抖,就把李月兰给甩了开去,差点跌倒在地,方圆连忙去扶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陈菊嗑头:“婶子,你就饶了方正,弟弟年幼,不会说话,冲撞了您,我替他给您赔礼道歉!” “现在想来道歉,晚了!”陈菊呵呵冷笑,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松反而加重,“吃我家的粮,不知感恩,还对我动手,小野种蹄子,我养你全家都白养了……年小不会说话是吗,那以后就干脆别说话了,我撕了你这张嘴,以后就不会再冲撞我了!” 少一张嘴,以后就省一份口粮。 李月兰听到这话,心下一跳,连忙又扑过去,死命拉开陈菊的手:“弟媳妇,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一般见识,饶了方正这一回,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方正此时疼得整个人都麻了,感觉脸不像脸,鼻子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两眼还直往上翻。吓得李月兰双腿一软跟着就要往地上跪,却是在膝盖弯到一半时被人拦住了。她抬头一看,竟是方瑶。 “娘。”方楚楚扶着她,却是看向陈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婶子,你不就是想来看看我死没死吗?现在你看到了,是不是应该放了我小弟?” 陈菊微愣,旋即讥笑两声:“吃了个老鼠药,胆子都变大了,跟你婶子说话都有点吆五喝六的,你要我放你弟弟,我就放啊,你当你是谁了?” 方楚楚哼笑两声:“我没当我是谁,但我想咱这里虽偏僻,应该还是有王法的,我小弟今天真要是有个好歹,我一纸告到官府去,判你个故意伤人罪,应该不是难事?” 陈菊脸上微变:“你吓唬谁呢?还还告官府,你以为官府还管这种芝麻绿的小事?” “婶子不信,可以试试看?”方楚楚淡淡一笑,小小的身板往前跨了一步,无形之中竟有几分气势。“打骂是小事,那下毒杀人谋财害命总是大事?” 陈菊这回脸色彻底变了,手上的力道跟着一松,方正趁机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李月兰和方圆慌忙扶着他。 “正儿,没事?” “没没事。”方正使劲揉着脸,陈菊的下手可真重,差点就把他脸给撕巴了。 方楚楚瞄了眼方正,待看见他脸上红红的手指印还有左右两边脸各一大块淤青时,心底蓦然窜起一股怒气。方正不过是十岁的孩童,把她拦在门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作为长辈竟然下手这么狠? 方楚楚的脸色难看,陈菊的脸色更是难看:“瑶丫头,谁下毒杀人谋财害命了,你把话说清楚?” 李月兰和方圆几个被她这一喝吓得身子俱是一抖,唯有方楚楚不惊不惧,眯了眯眼道:“婶子,我弟弟是方家大房唯一的男丁,爹死后,大房的财产以后就是他的了。你刚才那么对我弟,不是想谋财害命是什么?” 她本想说老鼠药一事的,可看刚才一提到官府陈菊那脸就直接变了。她忽然明白过来,陈菊再强悍也是普通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生的惧意。杀人要偿命,她确实干不出那事! 陈菊的目光恶狠狠的像要吃人:“我只不过捏了下他的脸,怎么就成谋财害命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故意中伤我?” “只是捏了下脸?”方楚楚怒到极点想发笑,“婶子,你老实说你总是欺负我们大房,是不是想占我们大房的财产?” 别看这个家一贫如洗连锅都揭不开,名下还有几分薄地,只是父亲死后,没了这个劳动力,这地就种不开了,被婶子一家趁机给借了去。但有些东西借着借着,时间久了就想占为己有,二婶打的就是这主意。 陈菊自以为这点心思藏得深,没想到被这小丫头一眼看穿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恼怒,当下吼道:“方瑶,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无缘无故的你凭甚说我想占你家财产?” “没有吗?”方楚楚讥笑连连,丝毫不把陈菊的怒气放在眼里。弄得李月兰几个彻底懵了,这孩子病了一次,性情竟如此大变,难道是着了魔了? “瑶儿!”她叫住她,示意她不要再顶撞陈氏。可是方楚楚根本没听进去,继续嘲弄道:“婶子,你也明白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个道理,那么我想请问你,你真的是亲眼看见我拿了祖母的镯子吗?” 第4章 墨家小少爷 第4章:墨家小少爷 她根本没拿镯子,陈菊又哪里来的亲眼看见? 分明是栽赃诬陷,贼喊捉贼! 方楚楚的目光格外犀利,弄得陈菊本能的有些心虚。明明是一个孩子,为什么她的眼神这么可怕? 以前的方瑶可不是这样的。 可话即已出口,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当,当然是我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方楚楚不恼不怒,反而笑了:“那我也亲眼看见你想争夺我们大房的财产。” 没道理只有别人诬陷她,她不可以诬陷别人。况且,她并不认为这是诬陷。当初说好了,地借给她,以后她们母子几个的口粮她包。可现在她虽给口粮,但每次吃饭时都是各种刁难分明就是不想给饭她们吃了,人不想养地又不想还,不是要吞她们的财产是什么? “你……”陈菊一下气得接不上话,方瑶今天这张嘴怎的这么厉害,她连番几次都被呛住说不出话来。 “怎么,婶子还有话要说?还是想留下来在这边用早饭?”方楚楚连讽带讥,气得陈菊嘴都歪了,“哼,你等着,小贱蹄子,今天的账我记住了!” 望着她那愤愤的背影,方楚楚得意的笑了。 李月兰却是忧心重重:“瑶儿,你不该得罪你婶子的,万一告到你祖母那儿去,有的咱们受!” “娘,不就是不给饭吃吗?我们不得罪她时,又何曾吃饱过?”好吃的都进了他们的碗,而她们母子几个都是残羹剩饭的对付。“我们受她气太多,总不能一直受下去,适当的时候也要懂得还击,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前世,她过够了逆来顺受的生活,这一世,她不要再那样了。 “是啊,娘,你没看到婶子刚才那脸都气得绿了,太解气了。”方正有些兴奋,他早就看不惯陈菊了,只是人小力薄嘴巴也不厉害,这才忍了这么久。 “娘,我觉得瑶妹做的对。若是不激她,二婶还不定要闹多久。”方圆小声道。陈菊要么不来,一来就会搞得这个院子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她都怕了。 李月兰看着这三姐弟连连摇头叹息,“到底是个孩子,只看眼前不看以后。就算不曾吃饱,好歹也有口饭吃不是?” 真饿肚子,怎么得了? “行了,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正儿,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二姐弄一点过来。” 方正正要答应,方楚楚却是抢先一步道:“我自己去,刚好走动走动也好得快!” “你行吗?”李月兰有些担心。 “可以的。”方楚楚知道她不信,在她面前快走了几步,那吃进去的老鼠药都吐光了,肚子空空的,除了没力气其他没有一点不妥。李月兰看得心惊胆颤忙去扶她,“好了好了,别走这么快,要是再晕过去那要怎么办,你想自己去厨房便自己去,左右也不远。今天不用忙着去给你婶子干活,在家多休息一天,回头我会跟你祖母说一声的。” “知道了,娘。” 方楚楚点头,然后转身出了门。 厨房就在后院,转个弯就到了。方楚楚瞄了瞄,冷锅冷灶的什么也没有,想来是陈菊故意这么做想要报复她。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昨天是在这里误吃了老鼠药,这是她穿越的第一现场,她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再在这个地方重新穿越回去。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方楚楚表示,实在没法适应啊! 围着灶台转了好几圈,每个她昨天呆过的角落都仔仔细细的堪查,一点线索都没有。 正自唉声叹气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嘻笑声。 抬头一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童坐在房梁上,两条腿在空中荡来荡去,嘴里还刁着根狗尾巴草。见到方楚楚望着他时,小嘴一咧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排嫩白的牙。 “小姐姐,你在找什么?”小家伙主动打起了招呼。 方楚楚有个毛病,看到漂亮的小男孩就走不动路。不是她花痴,只是觉得美的东西就该多看两眼,省得糟踏机缘。 嗯,不是每个美女都有机会碰到帅哥的。 方瑶出身不行,这幅皮囊却还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太瘦了点。 “小不点,你是谁?”她极力在脑中搜索,方家好像没有这么号人物,且看他一身银白色的长衫,那料子光滑无比,边角还用金色勾勒出一只只白鹤,鹤像栩栩如生,无论绣技还是布料一看便知天价,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男孩笑意一敛,撅着个嘴,像樱桃似的,粉嫩无敌,加上他从头到脚不扉的着装里透着许许的高贵,活脱脱小正太一枚:“你只比我大两三岁而已,凭什么叫我小不点?” 方楚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未成年少女方瑶,可不是那个奔三的老姑娘方楚楚了。 找不到回去的途径,看来她只能暂时慢慢适应方瑶这个身份了。 她歉然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一时口快没注意措词。” “念你初犯,我原谅你了!”小男孩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纵身一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方瑶面前,“小姐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方瑶自然不能说实话,笑了笑:“我有点饿了,想来找点吃的,那你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厨房?” “我的小白不见了,我来找它。”男孩抬着头,扑闪着大眼睛,说起话来颊边还有个小酒窝,“对了,我姓墨,叫墨轩。” “哦,原来你是墨家的小少爷啊!”怪不得穿得这么好。 方瑶知道墨家,是她们村少有的富户之一。家里良田百亩,牲畜无数。听说墨家的老爷曾在京城做过官,背景很硬。如此有钱,却一直没有娶妻。墨家的这位少爷听说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亲戚寄养在这儿的。同眼前这位小少爷一同被寄养在这儿的还有他的哥哥,叫墨离。 富户从来看不起穷人,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两兄弟很少在村里跟同龄人玩耍来往,包括墨家老爷也是,所以方瑶了解的也就这么多。 “不过小白是谁啊?” “小白就是我哥哥养的一只狗狗,前两天受了伤,在家闷了两天,今天带它出来放放风,一撒手它就跑不见影子了,小姐姐,你有见过它吗?” 方瑶摇头:“没有。” 墨轩咬着手指有些局促不安:“要是找不到小白,哥哥肯定会打我的。” 方瑶跟他不熟,但看他这样忍不住安慰两句:“狗都有灵性的,保不齐出去玩会儿就回去了,你要不要先回家看看,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家里吃大餐呢?” “也对哦,前几次它跑出去也是自己回来的。”墨轩一听这话马上释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她手里,“这是桂花糕,小姐姐不是饿了吗,送给你吃!” 方瑶犹豫着要不要接,小男孩已经跃上房梁从屋顶飞走了。 看他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方瑶忍不住眉角抽抽,特么的,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会轻功啊! 手里的糕点还有点余温,方瑶想即给了她不吃白不吃。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送,松软可口,入嘴即化,甜而不腻,真正好吃,怪不得古人都喜欢饭后来点点心,这等美食,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方瑶吃了一块,想起家中还有姐姐弟弟,把剩下的仔细包好打算给他们也尝尝。 回到屋里,方圆和方正都不在,想来是被叫去地里干活了。李月兰纵然身子不好,也在家里干些挑水劈柴的事。方瑶想去帮忙,李月兰不让,非得推着她回床上躺着。 方瑶拗不过她,只得进屋,屁股刚沾床,一道苍老寡淡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大媳妇,瑶丫头醒了没?” 听到这声音,李月兰脸下意识的僵了下。方瑶撑着半躺的身子坐了起来往门外看去。 祖母方张氏颤巍巍的走进来,老太太年过六旬,长得阔眉尖脸,是个标准的刻薄相。模样还算年轻,只是年轻时不小心伤了腿,早早的就拄起了拐杖。 她扫了眼方瑶,看她坐着,眉头轻蹙:“既然没事了,就别偷懒了,该下地干活还得下地。” 第5章 怎么不见他有肉吃 第5章:怎么不见他有肉吃 那声音竟有股不怒而威的意味。 李月兰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弱弱地看着方张氏:“娘,不是说好了,让瑶儿休息一天的么?” 方张氏看也不看她:“她若没醒,再休息一天没所谓,现在不没事了么,难道还要休息?现在是春末,地里的活多得很,她要偷懒,这活谁干?” “可……” 李月兰还想为女儿争取,方瑶却是暗自拉了下她的衣袖,接过话头道:“祖母,我不干,不还有横弟么,方正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早在地里打下手了。” 方张氏素来在家中说一不二,从来她发话他们只有执行的份儿。今天这个瑶丫头敢直言反驳,一张老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横弟前两天着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下地干活?” 方瑶不想笑的,可是实在忍不住了。她误食老鼠药连命都差点保不住了,才脱险而已,从头到尾她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叫她去干活?难道得个感冒比误吃毒药还要严重?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方张氏看着她,目光有些锐利的像把刀刮在她脸上:“你笑什么?” “没什么,要干活是,我去。”方瑶懒得解释,方张氏偏坦二房不是一朝一夕了,说多无用。她看着李月兰,“娘,我去了。” 李月兰哪里忍心,哭哭啼啼的想要再求情。方瑶却是摇了摇头:“我没事,娘放心!” 她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爽快,主要还不是想方张氏为难母亲。 简单的把头发扎了起来,方瑶就出门,在院子里,她看到陈菊倚在门口嗑瓜子。 方瑶眼睛眯了下,方张氏估计是陈菊唆使来的。 为了报复她,她还真是费了心思。 “苞米地里新长了好多草,去拔!”看到她出来,陈菊讥笑了两声,嘴里的瓜壳朝她喷去,差点吐到脸上。哼,叫她早上跟她横,现在看她怎么对付她! 方瑶此刻心里真是恨,她抱病干活,却还有个健全的人在这里闲嗑瓜子,在方家果然不能讲公平二字,说多了,自己都要被气死。 目光落在陈菊那张肥肥的肉脸上:“婶子,听说瓜子吃多了对皮肤不好,你少吃点儿!” 陈菊的脸顿时就僵了:“还有这个说法?”为何以前没听说过? 她不信是不信,但手中的瓜子很快收起来放进裤兜。陈菊自来爱美,这还得原于方瑶二叔说起,村里的收成常年不好,年轻力壮有胆识的都去城里务工。可不到半年,十个中有八九人都在外面找了相好,然后抛弃乡下的糟糠之妻带着小情人在城里过逍遥日子,陈菊最怕这个,所以很注重外表。可偏偏五官长得不怎么样,先天不足,只能后天努力。陈菊把重点放在皮肤保养上,但凡只要是对皮肤有利的,她都会去尝试。相反,要是有害的,肯定马上终止。 方瑶看她一脸的心有余悸笑了笑:“婶子,刚才嗑了不少?家里还有苦瓜么,赶紧捣成汁漱漱口!” 苦瓜汁放现代是极好的面膜,但含在嘴里,那堪称黄莲的味道可想而知。 陈菊还是不信,但又不敢全不信,主要是爱美的心在作祟,由不得半点马虎。 方瑶看她半信半疑的转身进了屋子,不由得暗自发笑。等到半刻钟后,看到陈菊苦着脸站在田梗上时不时的作呕时,那心情就更爽快了。 方正听说事情原委,恨恨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谁让他二姐病成这样她还唆使祖母叫二姐下地干活来着。 方圆则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大概又在担心二婶要知道是瑶妹在捉弄她会来报复? 午饭是在偏院吃的,李月兰说是重活做不得,但劈柴打水哪一样也不少干,烧火做饭料理一日三餐更是她的常事。 至于二房的陈菊母子,每天除了挑刺找她们不痛快就是张嘴等着吃。 乡下人吃饭很简单,地里摘些自家种的新鲜疏菜凑合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去菜市场的猪肉铺切点巴掌大小的猪肉开开荤,但这种情况不常有。 今日却是难得的在白萝卜丝里看到肉沫子,看得方正和方横直掉口水。 方瑶诧异的看了眼李月兰,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居然有肉吃,她可不认为是自己误吃老鼠药买来给她补身子的。 就这点肉少说也得二三十铜钱?这是大半个月的家用,方张氏可不会这么大方。 果然,当他们端着碗去夹肉的时候,筷子刚伸过去就被啪地一下打开了。 “这是特意给横儿炒的,这两天染风寒没怎么吃东西,人都瘦了一大圈,得好好补补。”方张氏一边说一边目不斜视给方横碗里夹肉。陈菊笑眯眯的伸过手,“娘,我来。” 说罢,她端起那整只盘子往方横碗里划拉,三下五除二的几乎把肉沫子都划拉进去了。 方正看得甚是不服气:“我二姐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她也要补补身子。”一边说一边抡起筷子去方横碗里夹肉沫子。 陈菊啪地一声拍开了,眼睛一瞪:“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好干什么,早晚要出嫁做别人家的人,横儿就不同了,他要继承方家的香火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行?以后无论上城下地方家都得靠他来长出息,你二姐怎么跟他比?” 方正听得两眼直冒火因子,就要张口再说两句。李月兰却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闹了。无奈止住了他的嘴,方瑶那边又开腔了。 “婶子这话说得对,我一个丫头片子早晚要嫁人不值当吃这么好,不过正弟也是将来要继承方家香火的,这肉沫子他总该有份儿?” 依着年纪小,方瑶也不好说得太难听,从头到尾脸上还挂着谦恭得体的笑意。可越是这样,陈菊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她哼笑了两声:“这我可做不了主,得娘说了算。” 有方张氏这个祖母在场,根本不用她护着方横。 果然方张氏一张老脸猛地一沉,怒道:“哪有这么多歪理,横儿在家最小,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就一点也不懂得谦让和疼爱弟弟?” 方瑶笑得格外天真:“祖母,正弟比横弟只大两岁,他也正长身体,怎么就不见他有肉吃呢?” 第6章 碗碎罚跪 第6章:碗碎罚跪 陈菊在家一言堂惯了,今儿个方瑶却是回回顶她,权威严重受到挑衅,她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瑶丫头,你这是在质问我吗?这个家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李月兰等人被她这么一喝,顿时吓得心肝一颤。方横含着那口肉沫子,呆呆的望着方张氏对眼前的情况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有陈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幸灾乐祸的瞧着她们。 方瑶前世无父无母是寄养在舅舅家长大的孤儿,舅母刁钻泼辣,跟陈菊差不多,这样的冷眼喝斥怒骂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面对方张氏此时的怒容,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她微微一笑,毕躬毕敬:“自然是祖母说了算。” 这话没毛病,但问题是方瑶不该说只能心里认。方张氏本就是一家之主,也不需要她来承认什么。方才那么一喝,就是想发威镇镇她让她明白这个家是她在当家,凡事轮不到她多言,治治她多嘴的毛病,偏偏方瑶一本正经的接下她的话,这是打算没完没了了是吗? 方张氏看着她,浑浊的老眼像把剪刀似的直戳她的脸面:“即是知道我当家,却还说这么多,是对我这个老婆子不满吗?” 就是不满了。 方瑶浅浅一笑欲张嘴,发现两边袖子都被扯住了,余光一看,李月兰和方圆一左一右的正看着她。方瑶能藏金能藏银就是藏不住话,她不动声色的拉回袖子,道:“祖母,一碗水总要端平。爹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还是方家的子孙,平常该干的活也一样没少,为什么您就不能多疼爱一下我们三姐弟呢?尤其是正弟,他跟横弟只有两岁之差,可是在您这里却是两种极端的待遇,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虚心求问,但每一字每一句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更像是兴师问罪。 本来也就是,要是落在寻常家,父亲离逝,留下稚儿,祖父祖母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舍得苛待? 方张氏气得下唇直打哆噎,语气尖锐道:“瑶丫头,注意你的态度,你这是在跟长辈说话吗?” “祖母,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个时代,特讲究孝道。做长辈的说一不二,做晚辈的唯命是从。可是在方楚楚这儿,她不吃这套。 “好一个实话实说,瑶丫头,既然你要讲理,那我就来跟你讲一个理字。”方张氏心头气怒四窜,说话直喘粗气,“你爹走后,一家子的重担就落在你二叔二婶身上,吃饭穿衣,哪一样不是在你二叔二婶给打点的?你们大房一家四张嘴,光是口粮都是一笔大负担,你二叔可从来都没多说什么。横儿是你二叔的独子,又在家里最小,偶尔给他开点小灶很正常不过,你们若是连这个也要争,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方瑶笑了,睨了眼张菊,二叔成年在外对家里的事从不过问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有些人就不见得了。 “吃饭穿衣?口粮?祖母,我们大房一家四口吃饭四张嘴,饭钱却敌不过横弟的半只碗的份量,可是我们做的事干的活却是二房的两倍还要多。自问,我们应该还是对得起嘴下那碗口粮?” 方张氏死盯着她,平日看她乖巧的跟个小白兔似的,怎么到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她端起桌上的水,吃了一口,碗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响声。 “瑶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我偏心了?” 可不是偏心吗? 方瑶心里哼哼的冷笑,嘴上不说,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不需要她明讲。 陈菊本来就不是听闲话的主儿,这会儿方瑶当她的面说大房干活是她二房的两倍,哪能乐意:“二丫头,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干的活太少吗?” 方瑶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是少,而是几乎没有。婶子,我们干活你嗑瓜子这场面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自己数数,有多少回了?” 平常也就算了,今日她病成那样,还被叫去地里拔草,自己身强体壮的依旧在院里闲着无聊,真正是过份! “我那是监督你们!” “监督?婶子,你监督到监到房里捣鼓自己的养肤事情上去了,还真是监得特别啊!” 陈菊气得头顶要冒烟,下意识的憋了眼方张氏。这个婆婆什么都能容忍她,唯有不喜欢她总捯饬自己这张脸。大房就是长得太媚,生下的孩子又都个个漂亮,才让婆婆怀疑是不是大房在外面偷了人生下的野孩子。现下她要是把自己也弄得水灵灵的,方张氏肯定又要把她也往那方面想了。 “娘,您别听瑶丫头胡说……” 不等她话音落下,方张氏就瞥了个冷眼过去:“老二不常在家,老二媳妇可别给他招什么闲话,要是让我听到什么,别怪我不客气。” “娘,瞧您说的,我怎么会给老二招什么闲话呢?”陈菊讪讪赔笑。 “那就好。”方张氏万事都随陈菊,做错事也不会苛责什么。一来是因为自己是靠着二房这一家养活,二来是看在方横这个宝贝孙孙的面上。就刚才这么严肃的说两句是因为这关乎她的底限。 女子,就该守贞守洁不能给夫家抹黑。 陈菊的事说完,方张氏复又重新瞪向方瑶,不过她倒是没再跟这丫头说什么了,而是怒目转向李月兰:“瑶丫头今天说的都是你教的?” 李月兰张嘴就想说不是,她阻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教她这么做?可她要否认了,方张氏肯定把所有怒气都发在瑶儿身上。这一思索,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方张氏看她支吾着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脸色沉得厉害,竟是操起手边的碗就扔过去,方瑶和方圆下意识的挺身想挡在前面,却是被方正抢了先。他本能的抬手一挥,将那只碗又给挡了回去。这一挥不要紧,竟是直直的朝着正在吃肉的方横脸上掠去。 眼看就要落下,陈菊手一抬,将那碗给拦下,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方横没有伤着,但被吓着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陈菊一边哄一边指着他们几个骂:“你们几个疯子,是想要害死横儿吗?早知道你们心这么毒,当初就不该捡老大这一烂摊子,都是一群白眼狼,要是横儿有个什么,我非撕了你们不可!” 陈菊这话一个字比一个字狠,哪里是婶子对侄儿侄女说的话,但在方家是常事。方张氏连个阻止的眼神都没有,她满心都扑在方横身上,看刚才那碗砸向他的时候一颗心揪得老高差点就要跳出来了,现下他哭,更是心疼得不行。 她怒目转向李月兰:“老大媳妇,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李月兰此时吓得魂不附体,嘴一张想要道歉,但方张氏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怒喝一声:“还不快给我跪下!” 这一声跪也不知道是叫李月兰还是叫方正,反正两人齐齐扑通一声给跪在地上了。 方正一身正气,对方张氏和陈菊一直面服心不服,可刚才那举动着实也把他吓着了,所以方张氏叫跪的时候根本就没多想,只道自己闯了祸该跪。 方圆圆的任何一个思想都是跟着大部队走,娘和弟弟都跪了,自己想来没别的路,本能的跟着下跪。 一时间,老大这一房母子仨人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唯有方瑶站得笔直,方张氏眯眼看向她:“丫头,你什么意思?” 第7章 挨打 第7章:挨打 方瑶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母亲和姐姐还有弟弟。错本不在她们,方正也是自卫,为何要下跪认错? 方张氏看她不跪也不答话,气得更甚:“瑶丫头,你的眼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祖母了?我说话还顶不顶数?” 方瑶抬眸,嘴角保持的浅笑在这一刻更浅了:“祖母想说什么?是不是要我们几姐弟和娘一起给横弟下跪认错?” 方张氏就是这个意思,可又觉得这话从瑶丫头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劲。半晌她斜了她一眼道:“难道不应该吗?” 方瑶实在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而是把弯身把李月兰和方圆几个人搀起来。李月兰几人自是不敢起,方瑶脸微沉:“娘,姐,正弟,你们先起来,这事错不在你们,为何要跪?” “瑶儿,你别说了……” 方瑶今天说得太多,顶撞陈菊又怼老太太,一字一句都让她心惊肉跳,她又拦不住。方张氏现下发那么大火,一半是因为方正差点伤着方横,另一半也是因为方张氏对方瑶心里有气,借机施威惩罚他们。 见方瑶不跪还死不认错,方张氏就更气了:“瑶丫头,你今天是想跟我这个老太婆死杠到底是吗?” “祖母,我从来没想跟您抬杠,我只想讲个理字。”方瑶依旧保持着搀扶李月兰的姿势。方张氏猛地又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方横哭得更凶了。不过她把这账算在方瑶身上,要不是她气自己,她又怎会发怒。 “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小辈居然妄想跟我谈个理字?先前说的还不够吗?你们拿碗砸弟弟还有理了?” 方瑶嗤笑出声,还真是,跟方张氏妄想说理字,简直是对牛弹琴。碗明明是她先甩过来的,方正只是顺手一挡,吓到方横纯粹是无心之举,却被她讲成有意而为了。 方张氏听到她冷笑,摆明了是没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更是怒不可遏了,操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打,那力道一点儿也不轻。 见女儿挨打,李月兰吓得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时一把扑向方瑶将她护在怀里。方圆懦弱,但也不会看着自家母亲和妹妹挨打,又一把护在李月兰身上。方正觉得是自己惹得祸连累了母亲,心里又急又怕,一时慌了神。 方张氏要打得是方瑶,李月兰和方圆护在前面,她也没收手,今天受了气,只要把气发泄出来就是好的,管她打得是谁。方瑶没想到方张氏说打就打,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不过就算她此刻反应过来,她也不能怎么样。方张氏毕竟是祖母是长辈,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她也不能还手,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一时间,哭声打声骂声一片。 方横觉得祖母是在为他出气,立马止住了眼泪,撅着嘴要吃肉肉。陈菊却还觉得犹不解恨。 方张氏动了手以为方瑶会老实了并乖乖求饶认错,但是没有。非但如此,她还很不服气的道:“祖母,如果您认为我有错,只管打我一个人,不干我母亲和姐姐的事啊!” 她不说还不要紧,方张氏打两下就会收手,但她这么一开口,方张氏那怒火更甚。什么叫她认为她有错,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有错吗? “子不教,父之过。你母亲没教好你们,我就代她好好管教一下。今天不止是你,你母亲姐姐还有正儿谁也别想逃过。”方张氏一把拽过方正,抡起扫帚就狠狠的抽下去,“都是群白眼狼,亏得这两年我这个老太婆如此照拂你们,到头来,你们一个个反过来气我,尽说些忤逆我的话,真是反了天了。” 在她看来,这几个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孙,他是大房昧着家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娃。在儿子死后她还能容着李月兰这样的狐媚子不赶出家门并且给他们吃穿就是天大的恩情了,而她们却思恩不报,可气不可气。 儿子女儿都吃了打,李月兰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而且方张氏下手越来越重,没挨几下,她的脸就痛得煞白如纸了。 方瑶看她脸色不对,心里憋着一肚子话想要再说最终还是乖乖收了口,只得反手将李月兰护在身下…… 这一打,直到方张氏累了才停止。 李月兰一家四口痛得直龇牙,相互扶着回了房。方张氏冷漠的看着,恨恨的丢了扫帚坐回桌子旁。 李月兰从柜子里摸出些药膏,含着泪为儿女们仔细涂上,待处理完方圆和方正身上的伤时,这药膏就没有多少了。 “瑶儿,快过来,娘给你涂。” 方瑶摇头:“娘,我不要紧,身上没挨几下,倒是您,一定到处都是,先给您上药?” 这药还是以前父亲在世时在城里买的,方正从小调皮,总爱摔跤,不是撞了这里就是伤了那里,所以买了这个以备不时之需。本来也没剩多少了,给方圆和方正一用,就要见底了。 李月兰哪里舍得自己用:“娘这身子不碍事,还是先给你上?” 方瑶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这是母爱,她懂,所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把拿过药膏直接撩起她的袖子上药。 “瑶儿……”李月兰想抽回手,方瑶紧紧拽着不让,“娘,我真没事,我被你保护得那么好,根本没打着什么……” 当看到李月兰手臂上那纵横交措像蜘蛛网一样的红红的伤痕时,方瑶的眼眶有些泛红。 她没想到会打成这样…… 方圆一看母亲身上的伤痕比自己的多出一倍不止,那眼泪当场就哗拉下来了。她生气的看着方瑶:“都怪你,如果后来你不说话激怒祖母,祖母也不会打得那么狠了。” 李月兰不怕陈菊怎么打压她们,最怕这三姐弟不和睦,当场就冷下脸来:“圆儿,你怎么跟妹妹说话的?” “本来就是,祖母要打她,她忍几下就好了,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饭饭没吃成,还讨了一顿打,这叫什么事,方圆心里很是憋屈。 她这一哭,李月兰的泪就止也止不住了,哽咽道:“你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为了你弟弟……” “就她爱逞能爱多事,不吃肉怎么啦,咱们从来就跟二房那一家子不平等,今天又不是头一次?”方圆自从成了寡妇,话就不多,今天却是难得的发泄了出来,主要还是饿的。 而方正一直是抱着肩膀坐在床尾一声不吭,他到现在还没能从刚才那场风波走出来。 方瑶深吸了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抬眸道:“娘,我们分家!” 第8章 我们跟二婶分家 第8章:我们跟二婶分家 李月兰怔怔的没听清:“你说什么?” “娘,我们跟二婶分家,我们跟他们分开过,怎么样?”方瑶定定道。 这话一出,大家都被惊住了。 “瑶儿,你,你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月兰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莫不是刚才被打糊涂了?” 方瑶扯过她的手,一边为她继续上药一边道:“娘,我没糊涂,我脑子清楚的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分家的事,我想过不止一次,昨天误吃老鼠药死里逃生时这个念头就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想,只是没提,今天又出这样的事,我觉得不分开过不行了。” 方张氏这种偏心到了极致,动不动就苛责打骂,实在没办法忍受!她不知道以前这一家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圆暂时止了恼意,呆呆的重复那三个字:“分开过……” “是的,分开过。”方瑶说得无比坚定,李月兰道:“分开过我们吃什么?” “很简单,我们这边不也有地么,把地要回来想吃什么种什么?” “自己种吗?”家里没有劳动力,靠她们母子几个是拉得动犁还是耕得动地?平日里拔拔草,挖挖土还可以,真正种起庄稼来,几个孩子能成事?李月兰越发觉得方瑶脑子被打糊涂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 方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娘,咱们家什么也没有,就剩那几分薄地。虽说种不了谷子苞米,但种些蔬果是没有问题的。等蔬果种出来到集市上去卖,卖了钱再买米买油,咱们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方瑶三言两语的把未来生活构成一幅美好蓝图了,说得方圆和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的方正都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很明显,他们已经开始向往分家后的日子。 李月兰觉得她说得在理,但她有她的顾虑:“我这身子可不帮了什么忙也下不了地……” “娘,您下不了地,我们下得了啊。我跟姐姐做苦力,弟弟打下手,日子再难也比看婶子和祖母的脸色强啊!” “可分家,你祖母是不会同意的。”二房把那地看得那么重,借走的东西还能要回来? “她不同意,咱们想办法让她同意。”方瑶扭头看着方圆和方正,“你们的想法呢?” “二姐,我听你的。”方正抹了把眼泪想也不想地举双手赞成。方圆先前斥了她,心里头有些别扭,可又实在很心动她说的生活,犹犹豫豫的好半晌才开口,“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们自小跟爹在地里干活,学了不少,养活自己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 “行,那咱们就跟二婶分家!” 三姐弟一致通过,就剩李月兰了,大家齐刷刷的看着她。其实李月兰听方瑶那么说时也有心动,可她考虑的更多。 她叹道:“分了家想要再过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万一地没种出来,我们可就什么也没得吃,跟着小叔子一家,虽然要看脸色,但你们几个起码不会饿死!” “娘!”方瑶摇了摇头,李月兰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还真是要命,“咱累可以爱,苦可以受,唯独气不能受。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我就是饿死也不想再看婶子的脸色。况且咱们不分家,婶子迟早有一天也要把我们几个给赶出来的。到那时候,咱们就真的什么也捞不着了。” “再者,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这儿,前有河流又后深山,就算什么也种不出来,我带着姐姐弟弟去水里捉鱼,到山上寻野味挖野菜,以前收成不好的时候,爹不也常带着我们上山下水么?总之,无论怎样都饿不死的!” 李月兰咬着唇瓣思索半天,终于点头道:“那行,分家就分家。”她也早过够了受气的日子,也怕了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哪里做得不对又惹陈菊和方张氏来挑刺。 分开就分开。 一见她也同意了,三姐弟终是松了口气。方圆道:“现在就想着怎么能把那地要回来,要是没有先前那事还好,或许趁祖母心情好能把地要回来,眼下怕是困难了。” 这话多少还是有点怨方瑶的意思。 方瑶笑了笑:“姐,我知道挨了打你心里生气,妹妹跟你赔不是。”说罢,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纸包,摊开来递了过去,“这是桂花糕,快吃!” 纸包一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方正手快,最先拿起其中一块,闻了闻,又是激动又是陶醉:“哇,好香啊,二姐,这哪里来的?” “是墨家小少爷送的。”方瑶将早上在厨房偶尔墨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遍,然后拿起另外一块塞到方圆的手里,“不是饿了吗,快吃?” 方圆直勾勾的看着手中的糕点,咽了下口水最终却是摇摇头:“算了,我不是很饿,还是你吃!” 她哪里不饿,她是心疼她这个妹妹,因为她发现糕点就两块,方正拿了一块,这一块在她手里,而方瑶的手是空的。 方瑶心里暖暖的,方圆虽然怯懦但对弟弟妹妹该维护的还是维护,比如她恼方瑶激动方张氏,但还是愿意把她护在身下替她挨打,这也是为什么方圆刚才跟她生气,她不计较反而讨好的原因。 真正的姐妹,对彼此的关心和疼爱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姐,墨家小少爷给我的时候我饿得不行就偷吃了一块,这是给你和正弟留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方瑶重重点了下头,笑了,“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方圆想想也是,瑶妹不怕苦不怕累最怕饿肚子。她欢天喜地的把那糕点一分二,将另一半塞给李月兰手中:“娘,你也尝尝!” “对,娘也尝尝。”方瑶附合着。 李月兰接过糕点很是欣慰,但就这么三指宽的东西全部吃下都不顶饿,何况是半块?她自是舍不得吃的,糕点一转,又落到方正的手里,“正儿正长身体,还是正儿吃!” 想起刚才那碗肉沫子全进了方横的碗,她儿子却只有看得份儿,做娘得哪里会不心疼? 方正是个懂事的孩子,吃下那块糕点,又狂喝了几口水,拍拍那依旧瘪瘪的肚皮,笑道:“娘,我饱了,还是你吃!” 李月兰盯着手中的糕点,目光一转又落回方瑶的身上,二丫头大病初愈,正是需要补粮的时候,复又把糕点塞回她手里。看着这块糕点让来让去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回她手里,方瑶说不出的心酸。 她知道再给回李月兰,她指定不吃,无奈将那半块糕点又一分为二:“这样,我们一人吃一点,娘,这给你。”见李月兰要再拒,方瑶立马板起脸,“不许不吃!” 李月兰这才乖乖张嘴,将那块糕点吞下。 解决完糕点,大家意犹未尽,方正直舔着唇,觉得那桂花香一直在嘴里没散去,一个劲儿的夸赞:“二姐,这味道真好!” 怪不得有钱人总爱动不动吃个糕点什么的。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等以后咱们把日子过起来了,二姐天天买糕点给你吃。” “真的。” “自然是真的,二姐从不说谎!” 方圆垂下眉:“首先得先想想怎么把地要回来?” 二婶那种人只进不出,当初说是借,但到底是进了她的手,她是肯定不会愿意把地再还回来的。 第9章 抹黑李月兰 第9章:抹黑李月兰 这话一出,李月兰和方正均是一脸愁容。 方瑶却是笑笑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方瑶低声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尔后道,“就按刚才我说的去做,一定行。” 李月兰觉得这个方法太过伤脸面了,分开过她同意,但她不想跟方张氏和陈菊闹翻,她总想着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要是分开后日子过不下去还能再跟她们求求情。 她想留后路,方瑶知道,却不认同:“娘,对祖母和二婶您最好是死心,不管闹不闹翻,分开了就回不去了,这么多年了,您还不了解她们的脾性么?” 分家无疑是打方张氏的脸,村里也有闹分家的,可她这个方法一定是闹得最难看的,方张氏自认伤不起。至于陈菊,把地要回来等于割她的肉,肯定到时候又要大闹一番,如此闹上加闹,方张氏就更加挂不住脸面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付这对极品婆媳只能用极端的方法。 “是啊,娘,不这么做,我们根本要不到地。”这个家到时候铁定就分不成,她们还得过回原来或者比原来更不如的日子,方圆不想这样。方正亦是道:“我同意二姐的做法!” 他现在对方瑶无比崇拜,以前以为对祖母和婶子一家只有他心里有怨有恨呢,没想到二姐跟他同仇敌恺,还为他敢跟祖母和二婶抬杠,别提多英雄了。 李月兰拗不过三个孩子,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默认。 农家乡下干的都是体力活,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中午都有午休的习惯。陈菊躺在床上没多久方横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摇晃着她的胳膊嚷道:“娘,你快起来,外面来了好多人。” 陈菊不知从哪里听来睡觉是最养肤的方法,所以很注重。被方横这么一闹嗑睡全赶跑了心中瞪时就有气:“来什么人,走开,别烦我,我这刚躺下呢!” 方横不依不饶:“娘,真的来了很多人,隔壁叔伯还有大娃家的爹娘都趴在咱院门口瞧热闹呢!” 大娃家住在村东,离方家有好几里路,大白天的中午不休息大老远的跑来她家院子做甚?陈菊一时有了好奇,坐起身掀开窗户一角瞄了瞄,果然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当下嘀咕:“几个意思?你闯祸了?” 方横经常跟村里小朋友打架三不五时的跟她招些祸,惹得对方的父母找上门来跟她理论。现下又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家院子,下意识的就以为方横又在外面皮了。 小家伙连忙摆着肉呼呼的小手:“娘,我没有。唉呀,你先起来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大娘一家全跪在院子里……” “什么?”一听这话,陈菊愕然,脑子一转立马道,“你祖母又罚她们了?” “谁知道呢!”方横一边说一边拉着她起来。陈菊反正没了睡意,就出去瞧个热闹。但凡是大房家的笑话,她从来都是最积极去看的。 走到门口,果就见李月兰携儿带女的直挺挺跪在院中央,只是先前她往窗户看的时候只是随意瞄了眼,倒是没注意。看见她们罚跪陈菊心里一万个痛快,可是面上却是一幅着急忙慌的神色。 “唉哟,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扶李月兰。 在外人看来,她跟李月兰这对妯娌似乎很是相敬如宾。 方瑶几姐弟看得直皱眉,陈菊这是做给谁看,其实她大可不必。她的泼辣是村里出了名的,打从娘胎出来就这样,跟她们的母亲不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村里人谁不知道,现在是想重塑形象不是太晚了么? 陈菊也并非那么想,她做这表面功夫是因为嫉妒报复。 她以为李月兰之所以跪在这里是婆婆的意思,意在惩罚他们差点误伤方横。村里人都说她是个悍妇,背地里不知说了她多少坏话,而对李月兰总有使不完的同情心。现在就让他们看看,李月兰作为一个长辈对小孩子下毒手其心思歹毒的真面目。 陈菊一面打着算盘,一面道:“大嫂,快起来,你又不是故意拿碗砸横儿的,况且那碗被我挡下了,他也没受什么伤,你就不必自责跪在这儿了,回头我跟娘说说,你跟她当面认个错保管气消。” 她嗓门本来就大,此刻声音更大,她就是要让外面的人都听到。 方瑶恍然明白,先前那句话是前奏,这才是重点。陈菊不是重塑自己什么形象,她是意在抹黑李月兰。 眸子一眯,她敛起眼底的尖锐之色,眨巴了下眼睛弱弱道:“二婶,你记错了?那碗是祖母甩向母亲,正弟怕母亲受伤伸手一挡,才险些伤了横弟。跟母亲没有关系啊,婶子是不是中午没睡好,脑子还没清醒?” 既然要演戏,她这个看了不知多少电视电影的知识份子还能输过她一个乡下没见识的老妇? 陈菊愣了愣,没想到方瑶这丫头在她面前装横,在外人面前又扮起可怜来,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瑶丫头,你……”她指着方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方瑶却是忽地抬手挡在前面:“婶子,你又要打我了吗?” 陈菊再次怔住,看了看自己的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只不过是用手指指她而已,居然被她说成是想打她! 而站在外院的人因为角度问题,看到陈菊抬手,又看她一脸怒容,确实要揍人的样子。有几个憨厚的人家忍不住开口:“横儿她娘,孩子只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就动手打人,不太好?” “就是,怎么说你也是她婶子,三言两语的就要动手,可不像是做婶子的样子啊!” “要是她爹在天有灵看到娃儿受自家人欺负,怕是要不瞑目啊!” 陈菊听着他们的议论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她这回真是冤枉,可谁叫她常欺压大房这一家,旁人都知道,眼下要解释也是百口莫辩。但她又是受不得气的主儿,当下恼得就露出本性:“你们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了,这是我老方家的事,要你们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她这一喝,围在外院看热闹的人就更是议论纷纷了。偏偏方瑶这时鬼使神差的补了句:“各位叔伯婶子,瑶儿知道你们好心,不过这是方家家务事,你们确实不便多议,瑶儿先谢谢你们了。” 陈菊那边骂骂咧咧,方瑶这边细声细气,还有李月兰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自始至终低着头怯懦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方强悍一方唯喏可怜,顿时成了鲜明对比。 人素来都是同情弱者的,先前拿碗砸人陈菊和方瑶说的是两个版本,他们暂且还保持观望怀疑的态度,现在他们肯定陈菊那个是胡编乱造的,方瑶说的才是事实。当下那些好正义的人家议论的更厉害了,有的胆子大的,直接责问起陈菊来。 第10章 逼上梁山 第10章:逼上梁山 纵然陈菊舌如巧簧,也是一嘴敌不过四方来袭。她又急又气,方横看娘处了下风,连忙转身去了屋里躲了起来。这时候方张氏听到哄闹声走了出来,看见李月兰跪了一院子,又见外面围了一院子,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月兰听到婆婆的声音本能的身子抖了下,常年被她颐指气使惯了成了自然反应。方圆和方正亦是颤了两颤,除了习惯性的惧怕方张氏,更多的是中午那顿打挨得心里有阴影了。 母子三人的反应都没逃脱乡亲们的眼睛。只当大房这一家实在太可怜了,居然过着这般胆颤心惊的日子,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们哪里知道李月兰和方圆几个之所以从头到尾保持低头的姿势其实是在配合方瑶的计划,包括扮可怜! 因为除了方瑶自己的力量,她更需要博取乡亲们的同情心,这样才能顺利分家。 陈菊见着婆婆犹如见到救星:“娘,你总算来了,你看看大房这一家四口怎么回事,全跪在院子里,是您的意思吗?” 话音未落,方张氏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要罚大房自会在屋里罚,哪会给别人看见留把柄。尤其现在院外围了那么多人,她说话这么口没遮拦,让外人还以为她这个婆婆如何虐待大房这一家了。 陈菊没脑子她知道怎么这会儿连眼力劲儿都没有吗? 还没对上李月兰,方张氏心里就生了三分气。语气也就更加硬邦邦了:“老大媳妇,有话好好说,干嘛跪在外面,没的让人看笑话!” 李月兰没有抬头,反而垂得更低了。方瑶怕她在方张氏的余威下露出破绽功亏一篑连忙接过话头道:“祖母,娘和我们是想跟您认个错,顺便还有一件事求祖母成全。” 有了上午的事,方张氏是越发不待见方瑶了,无奈那么多人看着,她不得不稳着气开口:“都是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先起来再说话。” 方瑶摇头:“祖母不答应,我们就不敢起。” 方张氏很是恼怒这丫头的语气的,像是逼迫偏又摆出一幅无辜的样子,真叫人恨。但她知道这丫头的性子变了,倔的厉害,若是跟她犟着来,只怕事情闹得不好看,只得忍着恼意道:“那你说,到底什么事?” 方瑶先是拉着母亲和姐姐弟弟给方张氏重重地嗑了个头,然后才道:“求祖母开恩,把家分了,让我们单独过日子!” “什么?” 此话一出,院里院外全部都惊住了。 先前那些怼陈菊的乡亲们面露不忍,想劝两句,毕竟大房家的情况他们都是了解的,老大去世后,其妻李氏一直是重病在身干不了什么活,光靠三个娃娃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可一想到陈菊和方张氏的嘴脸,到底还是没开口了。 陈菊心里是先惊后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房一家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旦分家,那地岂不是要还给他们。 陈菊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这事轮不到她发表意见,只得拿目光看向方张氏。 后者沉了脸半晌,沉沉地开口:“我不同意。” 方瑶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当下红了眼眶,跪着向前膝行两步走到方张氏面前,扯着她的袖子问道:“为什么?祖母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们吗?” 方张氏愣愣的:“瑶丫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跟分家有什么关系。 方瑶朝着地面又是重重一嗑,眼泪哗啦啦地往往下流,加之她年小身子单薄,显得好不可怜。 “祖母,中午的事正弟虽不是故意的,但他还是有错,这点是事实。可您也罚母亲跟我们下跪给横弟认错道歉了,尽管后来我说话不注意冲撞了您,母亲姐弟又替我挨了打,这罚也罚了,跪也跪了,打也打了,祖母您还不解气么?” 这话一落下,众人又掀起一番议论高潮。 李月兰再不济也是长辈,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能向一个晚辈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下跪认错道歉啊,况且人家刚才也说了,不是故意的,方张氏这么做实在有点欺负人了。 陈菊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方张氏的脸色更难看。 瑶丫头这是要给她们落个虐待孤儿寡母的恶名吗? 两人都有些慌,但方张氏到底多活了两轮,很快就沉住气:“瑶丫头,你胡说什么,什么罚跪挨打,哪有的事!” 这个时候,知道装失忆了。 方瑶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还会怕方张氏玩这套。当下撸起袖子,后面的方正趁机也把袖子撩起至肩膀处,李月兰和方圆是寡妇,不能随意掀衣,但也把手腕露了出来。 四条胳膊,无数道红色的印痕,看着触目惊心。 方瑶泪未干,哑着噪音道:“祖母,您不记得了吗?这些都是您中午打的呀!您要是不记得了,可以问婶子还有横弟,他们都在场!” 方张氏此时气血翻涌,脑子都快搅得疯掉了,瑶丫头这是要逼她啊,彻底落实她这个恶婆婆恶祖母的名头好逼她不得不分家。 她颤着声音勉强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镇定:“瑶丫头,我一个老太婆哪有这力气打你们,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快起来。” 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装吗? 方瑶又逼两行泪出来:“看来祖母年纪大了,记性是真的不好了。中午婶子偷偷给横弟开了小灶炒了碗肉沫子,正弟嘴馋不懂事也想吃,结果被祖母摔了碗子。我这个做姐姐的眼看着弟弟想吃肉却没得吃,难免要心疼,所以说了几句气话……许是那几句话把祖母给气糊涂了,搞得现在记不起来那事,对不起祖母,孙女不是有意的,还请祖母大人大量原谅瑶儿,把家分了!” 话一说完,方瑶拉几姐弟仨个加上母亲齐齐的又是给方张氏嗑上一头。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表面像是方瑶为先前冲撞方张氏做深刻反省道歉,实则就是牵扯出方张氏是如何区别对待她们和陈菊这一家子的。 看着跪在地四个单薄削瘦的身影再看看陈菊和方才她儿肉肉的小身子,院外再次炸起了锅。 他们根本不用怀疑方瑶的话,且看两家鲜明对比的身形就知道了。 “方大娘,这就不对了,方正和方横都是你的孙子,不带这么偏心的。” “怪不得方正瘦弱不堪方横胖嘟嘟的,原来都是他娘经常给他开小灶啊!” “啧啧啧,这方家老大才走一年多,留下这孤儿寡母的过得什么日子哟,就算不给吃,也不用把人打成这样啊,作孽!” “是啊,日子过成这样,干脆分了得了,分了才有活路。” “就是,分了得了。” 有了伤痕做为铁证,乡亲们自是一边倒,全部倾向大房这一边了,对方张氏和陈菊的行为就更不耻了。 方张氏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被人这么说过,眼下被乡亲们指指点点一张老脸抖得厉害,是臊的更是被方瑶这死丫头给气的。 她一再不承认中午那事,她就一点点的把事情还原到台面上,这不是狠狠的打她的脸吗?好歹她是她的祖母,当着全村人的面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往后她还怎么在村里立足,没气死也被这丫头给逼死了。 方瑶打的就这主意,她若爽快同意分家,就没后面的戏了,又怎会逼她上梁山! 第11章 里尹 第11章:里尹 陈菊此刻对瑶丫头彻底给惊住了,若论泼辣她是出了名,但若论心狠和心计,她远不及这丫头的一半,连婆婆的面子都敢当众揭开甩在地上,她自问办不到。 方瑶看方张氏犹豫不定,只得又道:“我们自认父亲走后确实给二婶添了不少麻烦,婶子对我们严厉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依附二婶一家,说到底我们是大房的人,二叔没有义务和责任继续负担我们,所以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给二叔增加担子,我们四个是累赘,孩子没爹娘没丈夫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命,只能自己承担和面对,祖母您说是吗?” 说完,她暗自给方圆和方正各自使了个脸色,两姐弟躬身一拜齐齐道:“还请祖母同意我们的请求,把家分了!” 李月兰这时终于抬头开口:“婆婆,媳妇常年生病,身体越来越差,您也是知道的。最近大半年劈柴挑水煮饭是越发干不动了,我不想连累横儿娘,也不想几个孩子总受苛骂,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家给分了,我们分开过。婆婆放心,分了家我还是您媳妇,你需要我伺候的时候我还伺候您。” “祖母,把家分了!”方瑶几姐弟又是齐声道了句。 一家四口轮翻上阵,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委屈求全,偏又是以退为进。方张氏又急又气,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她恨大房这一家,尤其恨毒了方瑶。 她跟李月兰做婆媳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月兰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凭她是断断说不出这番话的,定是方瑶这死丫头唆使的。 方张氏这会儿真恨不得把方瑶给撕巴了,这丫头看着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脑瓜子也是一流。她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只吃软不吃硬,按理说方瑶这么刺激她,她就算同意分家也是一百个不答应的。可是围在外面的乡亲们个个都瞪着眼睛看着她,更在这时,里尹还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里尹放现代就是村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慈眉善目,是个好说话的,平日做事也公允,村里人很是信服他。 “老妹子,怎么还让人跪在这里不扶起来说话?”里尹是被人叫来的,关于老方家的事已经在来的路上听得七七八八了,他本是不信。老方家偏心二房是有,但说虐待谈不上。此刻一进院子果然李月兰一家都跪在地上,胳膊处还有伤痕就不得不信了。说起话来,沉沉的。 方张氏像吃苍蝇一般老脸闷得通红,觉得自己冤。她一出来就叫她们起来,是她们自己不起的,关她何事? 里尹不知详情,亲自去扶李月兰:“正儿他娘,快起来说话,春日三分寒,你这身子骨哪能跪地上这么久!” 有里尹亲自相扶,李月兰不敢不起。 “孩子们,你们也快起来,别让寒气入了身回头着了凉。”里正又转目看向那三姐弟。 方圆和方正下意识的看向方瑶,等后者暗暗点头,她们才起。这出分家计划由头到尾都是方瑶策划的,所以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都得看她指示。 当然这些细微的动作,里尹和乡亲们都没注意。可陈菊和方张氏却是看得真真切切,也因此更加恨死了方瑶这死丫头。 “大妹子,正儿他娘,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按理说这是家事,在你们没决定分家之前我是不该插手的。不过日子过成这样,这个家我看不分也不成了,不然以后会闹得更难看,你说是吗大妹子?” 方张氏没有接过里尹的话,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睑。 她在家一言堂,可里尹来了,他是村里最大的官,多少得听他的想法。 一旁的陈菊见状有些急:“不是啊,他大叔,这分家以后也还是住在一个院子,还有必要分吗?” 里尹知道陈菊的为人,老方家今天这事八成又是她先挑拔的,因此也不看她。只是对着方张氏道:“大妹子别闲我多事,孩子们想分,就分了!乡亲们都在外面看着,大妹子就算不给我个面子,也该顾忌一下乡亲们的那张嘴是?” 此话一出,方张氏幡然一惊。 是啊,大房这一跪,虽只说了今天中午炒肉沫子的事就引起一顿暴打这一件事,但人都有脑子,会想象,会思此及彼。若再不把家分了,以后就算发生再小的事也会被无限放大,难道真要坐等乡亲们戳她老方家的脊梁骨吗? 况且,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她自问也容不下大房这一家了,还不如分出去以后眼不见为净。 “行,我听老哥哥的,你说分咱就分,怎么分也由你说了算。”她扫了眼院外的众乡亲,声音故意高了几分贝,“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个家分了,省得乡亲们说我偏心。” “这就对了。”里尹面色稍松。 把家分了,这事就能平息,他也不算负众乡亲们所托了。 方瑶亦暗松口气,终于要分家了,装了这么久小白莲总算没白装。 一听说真要分家,陈菊更急了,这一分大房肯定把地得要走。那地不多,但种点果蔬什么的一年下来也有不少收成,她哪里舍得。 “娘,咱真要分啊?”她暗自拉了下方张氏的袖子。即便刻意压低声音,里尹和李月兰几个还是听得到。方张氏脸一板:“不分你还想怎么着,今天的事没闹够啊?” 陈菊吓得赶紧闭紧嘴巴。 这一句话,四两拨千金的就把今天的事全赖在陈菊的头上,不可谓不高明。 方瑶暗自冷笑,陈菊这个自私的遇事喜欢颠倒是非黑白占理占惯了,可遇到方张氏这个更自私的,只有吃闷亏的份儿。 有里尹在场,又有乡亲们围观,这个家总算要分了。 严格说起来,方家也没什么值钱的。无鸡无鸭无任何牲畜,只有院子里新摘得几颗大白菜。主要还是乡里穷,集体贫困。 李月兰到底心善:“叔,说是分家,其实也不用那么仔细。婆婆年纪大了,给她多留些东西,我们只要拿回原本属于我们大房的那一庙三分地就行了。至于家里行当,我没什么想拿的,碗筷只按人头分给我们一点就行。” 她一直觉得丈夫死后,都是二房在关照她们,占了他们不少便宜,所以在分家事情她宁愿吃点亏算是对二房的弥补,良心上也好过点。但方瑶清楚的很,爹在世时,上城下去所赚的银两都交给了方张氏,死后不曾拿一分钱来体恤他们。老方家过得好不好,都有她爹一半的功劳,受了一年多的气,哪能在这事上还吃闷亏。 她拉了下李月兰的袖子:“娘,分家的事听里尹和祖母的,咱们还是别插话。” 有里尹和乡亲们在,方张氏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得把这个家分得公平公正了。 陈菊一听到那一亩三分地,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叔,那地不能给他们!” 第12章 分得彻底 第12章:分得彻底 话一出,场里场外的人都看着她。 那眼光已经不能用鄙夷两个字来形容了。李月兰提出要分家,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感受只提出要地,其他的都可不要,那份善良和大度令大家为之动容。陈菊却是连地都也想给,所有人都知道那地是方家老大去世后,她借去用的,现在要分家理所当然要归还。她不给想占为己有,难道这家分下来大房这边只拿几个碗筷吗? 里尹做事从来公正,见不得有人抠抠索索的,听到这话,当下就有些不悦:“为什么不能还给他们?” 陈菊半点也没有心虚的样子:“那地年初的时候我还种了庄稼呢,怎么给?” “正儿他娘只要地和几个碗筷,其余的都归你,难道还不能抵你那些庄稼吗?” “叔,这是哪里的话,方家什么个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值钱的都在地里呢!”陈菊瞥了眼李月兰,“你以为她只要地不要别的是因为她善良吗?错了,大错大特错。她就是知道地里的庄稼能吃能换钱所以才那么说的,叔,我告诉你,我大嫂看着一幅老实的样子,骨子里可精着呢!” 精的怕是你! 那地就是人家的,仗着种了庄稼就各种理由霸着不给,要脸不要脸! 里尹知道陈菊的为人,也懒得争辩,只道:“那你想怎么分?” 陈菊道:“这样,家里的东西嫂子想要什么拿什么,我不多说一个字,但那地,庄稼是我种的,肯定不能还。”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啊!” 陈菊甩着手帕,摆出一贯嚣张的样子。里尹觉得老二媳妇太欺负人了,没有地,人家种什么吃什么,光靠家里锅碗瓢勺那些个死东西能填肚子? “大妹子,你是当家的,你说句公道话。” 里尹不愿再跟听陈菊胡搅蛮缠,转而看向方张氏。 方张氏心里明白,里尹让她说句公道话,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暗讽陈菊说的不公道了。按她的意愿,她也不想把地还给大房。在她眼里,李月兰不是她媳妇,是偷人汉子的娼婊,几个娃也不是她孙子,是野种。以前是看在老大的面上,她容忍。后来是不想方家丢人,她一忍再忍。今日闹得她这般难看颜面尽失,她却是一点儿都忍不了了。她恨不得什么也不要分给大房,就让她们活活饿死才舒心。 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想忍也还是要忍,况且她之前发话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反悔。 “老哥哥,都说了,公平公正的分,我没任何意见。”方张氏说完转目瞥向陈菊,“老二媳妇,里尹在这里就听他的,你别多事。” “娘……”陈菊不甘的跺了跺脚,方张氏收回视线全当没看见。 里尹道:“那好,大妹子即是这么说了,那我就替大妹子把这个家分了,大伙做个见证,看我分得是公还是不公!”里尹向众乡亲们拱了拱手,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家里的东西各拿一半,银两各分一半,那地即是二房种上了庄稼,这样,等到收上来的时候,两家各分一半,之后地归大房所有。怎么样,老妹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方张氏摇摇头。 陈菊不乐意了:“庄稼是我种的,为什么要分一半给她们?” “没有那地,你拿什么种?而且据我所知,地里一切活除了耕地拉犁,都是大房三个娃娃在打理,既出地又出力,理应分一半。”里尹说完又对着方张氏道,“大妹子,家里的东西我就不细数,为了表示公允,银两可能要拿出来当面清点均分才行。” “好。”方张氏点头,亲自回房去取钱。不一会儿,她出来了,手上多了一个布包,放在掌心仔细摊开,银子不多,也就五两,且都是碎银子。里尹划走一半递给李月兰,“拿着!” 李月兰能拿回地就不错了,根本没想还能分到钱,顿时有些不敢接。 方瑶可不这么想,这个家无论什么东西理应他们都有份占半,她推了推她的手:“娘,快接着,别让里尹手累着。” “哦。”李月兰这才颤颤巍巍的接过。 里尹对着几个娃娃道:“家里的行当,你们自己去拿,记住了,只拿一半不可多贪。” 方圆和方正两人对视一眼,好不激动:“是。” 两姐弟连忙奔回屋里去取东西,李月兰忙喊了句:“圆儿,正儿,不要挑好的,能用就行。” “知道了。” 听到这话,里尹和乡亲们被李月兰的心地再次感叹。方瑶上前一步道:“里尹,我有一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啊孩子,尽管说。” “方家厨房只有一个,用起来总会有点不方便,我想请里尹和各位叔伯帮我垒一个新的,不要太好,用篱笆和滕条就行。” “这个,有必要吗?” 既然要分家就要分得彻底,共用一个厨房,以后少不了要和二房磨擦。 “有必要,还请里尹帮我们这个忙,我爹死得早,二叔又不在家,正儿又还小,这活靠我和姐姐两个人是万万做不了的。不过里尹和各位叔伯放心,我不会让大家白忙,我给你们付工钱的。” 方瑶说的很是诚恳,眸子含着祈求的目光。 里尹迟疑了会儿,看大房今天分了这么多东西出去,二房心里肯定恨,万一霸着厨房不让人用报复她们可怎么办。 “那行,那就帮你们再垒个灶!”他道,“不过工钱就必了,孩子啊,那钱得来不易,你们可要仔细着点花。” 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点钱根本撑不了多久。 “知道了,谢谢里尹和各位叔伯了。”方瑶感激不尽,都说古人民风淳朴,除了方张氏和陈菊两个另类,确实不假。 里尹即应下了,当下就挥手招呼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开始干活。滕条都是山上野长之物,晒干后可以当柴火烧,因此各家都有现成的,都拿出来贡献。方瑶要弄个新的厨房,面积不用太大,能容个灶和一张四方桌就行。位置就选在旧厨房的对立面,也就是前院了。 看着忙进忙出,渐渐垒起的篱笆墙小柱子,陈菊恨得咬碎一口黄牙:“娘,这回真是便宜大房了。” 要回地,还拿了她的庄稼,最后连银子也分走一半,真是心肝抽得疼。 方张氏闭着眼睛:“我又何尝想给她们!” 有乡亲们给大房一家撑腰,她能耐她们几何! “等着,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陈菊啐了一句,恨恨的吐出瓜子壳。 第13章 炊烟袅袅 第13章:炊烟袅袅 天黑时分,新灶就垒起来了,虽说不用付工钱,但方瑶还是和了些面粉撒些葱煎了几个薄饼子分给了大家,算是答谢。当然面粉都是分家时得的,那葱花则是地里摘得新鲜的。 里尹觉得这孩子很是贴心懂事,摸了摸她的头连连赞赏道:“不错不错,正儿娘,家虽分了,但有瑶丫头这般能干的,往后你也不用太操心了。” 他们干活的时候,方瑶不是递水就是主动打下手,刚才他也看了,煎饼子的活也是她一个人做的,里里外外,仔细能干,不亚于一个成年人,完全可以操持一个家独挡一面。 “以后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做不了的,还有乡亲们。” 话一出,几个得了饼子的叔伯立马附合:“是啊是啊,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正儿娘不要跟我们客气。” “那就谢谢了!” “谢什么谢,出点力气而已,咱乡下人别的没有,力气大把,况且瑶丫头不给了饼子么,别说,还挺香的。” 方瑶趁机道:“以后叔伯要是想吃,尽管来找我就是。” “呵呵,那好啊!” 这边闲聊着,里尹看见方张氏就坐在堂屋望着他们,抬步走了进去。心想着要走了跟她打声招呼,见方张氏脸色不太好,知道她气什么,随便安慰了句:“老妹子,家都分了,你就放宽心。正儿娘是个好相与的,就算分了家以后该她尽的孝不会赖。” 方张氏勉强扯了下唇,使得脸色稍稍好看些,抚着指间那只银戒指,幽幽一叹:“这一个院子分两户,多少有些不好看。” “呵呵,这村里,分家的也不是你一户,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方张氏动作一顿,暗自冒出一股火。分家是不止她一户,可是分得最难看却非她这一家莫属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 里尹他们走后,方张氏心里还生着气,连陈菊叫吃晚饭都心情,闷着头就躺床上了。 方瑶看着新的厨房,嘴角不禁扬了起来,总算和二房那边掰开了,以后可以过些清静太平日子。 方圆搀着李月兰的袖子,从有了克夫的名头就不曾笑过的她此刻脸上也有了笑意:“没想到,咱们真把家给分了。” “是啊,二姐,你太厉害了。” 方瑶浅浅一笑:“主要还是咱身上的伤太有说服力了。” 早在方张氏叫她下跪给方横道歉她不肯的时候,她就知道要挨打的,既然要挨打,那就要挨的有价值。她故意说些话来激方张氏,惹她不快,让她下手重些。这样才能起到一定的影响力一举博得乡亲们的同情。 方张氏活到这把年纪天不怕地不怕,但人活得越老就越看重那点脸面,有乡亲们的舆论,这个家她还能不分? 方圆震惊的看着她,原来在挨打的时候心里就有主意了,她还以为是挨打以后才想出这一策划的。自家这个小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有心计了。 不过于她来说,是好事,家里就得有一个像二妹这样的才能稳得住脚不被欺负。 方正眨着闪亮的眸子,更是无比崇拜二姐了。只有李月兰愁着脸哀声叹气:“分了家,你祖母肯定要气死了。” “娘,不会的。”方张氏那么好强,今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肯定日后想着法子报复回来,怎么会轻易被气死。方瑶捉住她的手,“我有意要分家,但我没想到的是让娘和姐姐还有弟弟都挨了打,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没什么,你是妹妹我是姐姐,护你是应该的。” “是啊,二姐,挨了顿打换来以后好日子,值。” 李月兰摸了摸方瑶的头,虽然担心方张氏和陈菊,但此刻事已至此,她也不愿想太多,叹道:“真是难为你了。” 所有事本应该是她出头给孩子们一个安好的家,现在全让瑶丫头替她做了。 “娘,不为难。” 尽管前世没得到什么亲情,尽管这个地方又苦又贫,尽管李月兰和方圆生性怯懦,可给她的亲情和爱一点也不少。 要真回不去了,就好好享受这里,和她们好好过日子! 月如银勾,时隐西移。 这一夜,她们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安稳。 方瑶早早地起来,看见李月兰坐在新垒的厨房里劈柴,忙上前去夺过她手中的斧子:“娘,以后这些活不用你做,你尽管歇着。” “娘做得动。”李月兰看着她,“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圆儿和正儿呢?” “忽然醒了就睡不着了,姐跟正弟还在睡,这一年多来也没睡个好觉,我也就没叫醒他们了。”方瑶扶着她起来往门口推,“娘,你也再去睡会儿,我来做早饭,等好了我再叫你们!” 李月兰笑道:“这起都起了哪里还睡得着,干脆你要做早饭娘给你添火怎么样?” “行,不过不许再劈柴了啊!” “好。”李月兰笑着应下。 早饭是昨天剩下的面饼,分家时又分了点米,方瑶煮了个白米粥,粥配葱饼在现代也是相当不错的早餐了。 半个时辰后,方圆和方正也起来了,看到厨房炊烟袅袅,两人都有些愣住,那是炊烟,也是她们重获新生的生机…… “娘,二姐。” “起来了,要吃早饭了。” 李月兰招呼着她们坐下。 方瑶盛好粥,方圆就去帮忙拿饼,本想在这里吃早饭,余光看见东屋那边掀了帘子,又见方横探出个头来,方瑶道:“今天进屋吃!” 陈菊是个泼辣不讲理的,方横也是个嚣张跋扈的,母子俩个谁沾谁倒霉。 方正没瞧见方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饼:“干嘛进屋吃?” “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哦。” 待大家端着粥和饼转身看见方横探头探脑的时候忽然明白了,闷着头快速进了屋子。方正还特地把门关好才坐下,方瑶看他小心谨慎的样子,觉得好笑:“说起来你比横弟还大两岁,怎么还怕起他来,没出息。” “我哪是怕他啊,我是怕二婶好!”方横有个不讲理的娘,村里谁人不怕。方正咬了口饼,声音含糊不清,“不过以后横弟要是再在咱们这里调皮捣蛋,我肯定要揍他的。” “不可!”李月兰一听这话急急道,“他是你弟弟,调皮咱可以纠正,不能跟他动手。” 方瑶亦是道:“虽然分了家,但他娘还是你婶子,他的祖母还是你的祖母。你若打了横弟,她们以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你,你还是要吃亏的。就算不能直接把你怎么样,也会为难娘。” 看母亲和姐姐说得一本正经,方正细想了会儿,貌似是那个理,闷声道:“知道了。” 两秒过后,他又不甘的抬头:“那这样分家,咱也没得什么优势啊!” 二房那边该欺还是欺,这不跟以前一样吗? 第14章 你姐我可是全能人才 第14章:你姐我可是全能人才 方瑶笑道:“哪里没什么优势,以前你能睡觉到自然醒吗?能有这么香的饼吃,能和娘和姐姐们这么边有说有笑的边吃饭?” 方正歪着脑袋沉思一会儿,尔后点头:“这倒也是。”他端着碗,猛地唆了口粥,又扯下一块饼放嘴里,弄得两边腮帮鼓鼓的,到底是个孩子,方才还郁闷有了吃心情瞬间就好了。 “二姐,这个饼真的好香啊,你都怎么做的?” 他一问,李月兰也好奇起来:“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煎饼的,还煎的这么好?” 方瑶笑了笑,她前世无父无母,事事都要靠自己,这煎饼做饭八岁的时候就会干了。后来上了大学进了城歇了三四年,直到工作租房子,才又自己下厨,严格说起来那时候的苦其实跟这里差不多。 她道:“这都是以前看娘做的时候学的,里面撒的葱花和盐巴是有一次跟爹进城的时候,看别人的面饼师傅这样做自己就想着也试一试,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哦,这样啊!”她的说法,李月兰丝毫没有怀疑,方正更是哇哇道,“不是还不错,是真的很香啊!” “是吗?要是里面再摊个鸡蛋会更香。” “摊鸡蛋?”听到这两个字,不止方正的眼睛亮了,方圆的眸子也闪过一道亮亮的神色。 鸡蛋是寻常物,但在他们这里却是很稀罕。二房时不时的买一个或两个给方横加餐,每每他们只有看的份。对鸡蛋的味道他们还是停留在几年以前的时候了。 李月兰自责道:“怪娘没用,尽让你们过苦日子了!” “娘,这不怪你。”方瑶安慰道,“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了,我天天让你们有蛋吃。” “条件再好,天天吃也吃不起啊!” “娘,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方瑶喝了口粥道,“后天是赶集的日子,我想去趟集市,买些鸡鸭来养,等鸡鸭长大可以下蛋的时候不就天天可以吃吗?” 春末时期,无论是田里还是山上,多的是草,加之天气也越来越暖和,鸡鸭养起来也容易,且都是纯天然的,蛋也好,牲畜也好吃起来更滋补身体。不管是李月兰,还是她们三姐弟,都需要适当的营养,就算不吃也能卖钱。 “那要不少钱?”李月兰愁眉,“咱们就只得二两半的银子。” “娘,你放心,我不动那银子。”那是她们大房所有的家当,是根本所在,她不会这么花掉的。 “你不动那银子,拿什么买?” “等下我带着正弟去山上,看有没有山货弄些回来,然后换些钱再去买。”记得以前爹在世的时候,就常带着她和姐姐进山,摘些木耳什么的去卖,她也想去碰碰运气。 “哦。”李月兰觉得这是个方法可行,点了点头。方圆道:“那我做什么?” “大姐,咱那地里不是还种着二婶的庄稼么,你去看看今天能不能收些上来,好腾出些地,若是有余钱,我会再买些蔬果种子,咱给它种上。” “好,这个就交给我了。” 三姐弟一个个的都有活了,唯独李月兰是闲着的,她道:“瑶儿,那娘呢?” 不知不觉,这个家,大家都喜欢听方瑶指挥了。 经过分家一事,方瑶显然成了这一家的主心骨了,谁叫她最有主意。 方瑶浅浅一笑:“娘在家就好好歇着,把身体养好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了。” 李月兰这身子生了三个孩子,每一胎都不顺利吃尽苦头,以前爹在世时还能过些清闲日子,走了以后,就没好好休息过,身子更是不如从前了。方瑶倒是不担心这个家苦,就怕她的身体出毛病,那才叫大事。 “娘好好的歇什么歇?”她可不愿意都把担子落在三个孩子身上,“要不我还是做饭,你们回来也好有得吃。” 方瑶多少知道李月兰的脾气,弱是弱了点,便只要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她叹道:“那好,娘做饭。正儿,等会儿出去之前我们把柴给坎了把水缸里的水灌满,省得娘累着。” 余下的就只剩简单的洗洗切切,不算是重活。 方正高兴的点头应下。 吃过饭后,大房这一家开始忙活了,方圆去了地里,方瑶就领着弟弟去了山上。 两人各自背着竹筐,依着以前的记忆,寻着熟悉的小路,渐渐没入森林。正如方瑶所想,这山上,果真山货多。又是春分时期,木耳,蘑菇,野果子真心不少。 很快,两姐弟就捡了小半筐子。方瑶累得满头大汗,方正是衣服都湿透了,不过谁也没喊休息,反倒是乐此不疲。 这主要还是心情好,分了家,不必再受二房的气,干什么都得劲儿。 “正弟,累不累,这根棍子你拿着,再往里走就靠近野兽区了,说不定会碰到野猪什么的,你拿根棍子好防身。”方瑶用镰刀砍了根树枝,然后把头削得尖尖的递给他。 方正接过棍子道:“二姐,咱真以后天天能吃鸡蛋吗?” 方瑶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想着鸡蛋的事:“当然了,难道你不相信二姐?” 听到她的保证,方正挠着耳根呵呵笑道:“二姐,我相信你!” 要在以前或许不信,但经过分家一事,他对这个二姐的话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度。 “那就好。”方瑶摸了摸他的头,忽地她余光一顿,朝他侧面走去:“咦,这是什么?” 只见一棵布满裂纹的老树杆上有一条四指大小的缝隙,上尖下圆,像是一个昆虫类的窝穴。她凑近一看,我滴个天啊,里面密密麻麻厚厚一层全是蝉蜕,方瑶心下一喜,忙招呼着方正道:“赶紧的,把它们用袋子装着,一个不留要捡干净啊!” “二姐,你要这个干什么?”不过是蝉身上脱下来的皮而已,要有何用?方正想不通。 方瑶解释道:“这蝉蜕看着不起眼,它可是一种常用的药材,可治麻疹、风疹、翳障好多种顽固性疾病,反正作用大大的,咱们先把它装了,回头把它洗干净晒干!” “二姐,你还懂这个?”方正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当然懂,她可是名校出来的优秀生,所学专业就是医学。大学毕业后还去医院里实习过一阵子,比对辩识药材和一般的病症治理都不在话下。 方瑶笑道:“我不仅懂这个,我还懂治病,种地下厨样样拿手,你姐我可是全能人才呢!” “真的啊?怎么以前没见你说起过?” “我这是久病成医,自学成材!”方瑶随便扯了个谎蒙混过关。村里也有赤脚大夫,小时候身体底子不好,经常去那里看病,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 方正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听二姐这么一说,自是手脚麻利将那蝉蜕一个一个的全部收拾装进袋子里,显然是他是信了方瑶的话了。 “余下来的路,你就别跟着我了,赶紧把这些带回去,省得把它们挤碎了,到时候不值钱。”方瑶拍了拍手道。 “那你呢?” “我再往里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两个蝉蜕的窝穴?”这深山有不少好东西,她想再往深处走走,看会不会有别的发现。 “那行,我先回去了,二姐,你小心点啊!” “好,你走路当心点,要护着那蝉蜕,尽量往来时的路返回,别遇着野兽。” “知道了。” 目送方正离去,直到看不到人影,方瑶才拄着那木棍继续往深处走去。 越往里,路越陡峭。因为少有人来,里面路不成路,全是荆棘。不过收获也是相对的,除了又发现几个蝉窟,还采了不少上好的草药。忽地她隐约听到有人惊呼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一道破天荒的狼叫声,方瑶心道,怕是哪个遇到野兽了,吓得身子猛地一僵,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第15章 救下一只美少年 第15章:救下一只美少年 方瑶前后左右看了看,没见有什么异常,以为是幻听,为安全起见,还是打算寻个隐蔽的位置先躲起观察观察再说。然而这时候,她又隐约听到一道求救的声音,虽然离自己有点距离,但很清晰。 这山上有不少野物,村里会打猎的好手经常在这一片地区活动,但谁也没敢往野兽区凑,这声音听起来却又正是野兽区中心地带无疑。 到底是哪个要钱不要命了,居然跑到那里面去? 方瑶想归想,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往那求救声的方向走去。都是一个村的,若是真遇到危险,能帮一把是一把。 方瑶想得简单。 全然忘了自己现在可不是奔三的劳力士,而是一个未成年的奶娃娃。 很快,她便寻到那求救声的来源处,一个能容三四人的巨大深坑,四周铺满了虎刺和铁篱笆,想来是猎手用来捕捉较大的猎物而设的陷阱。 方瑶用根子扒开虎刺和铁篱笆探身一看,一名白衣少年闭着眼睛靠座在坑墙上,也就十四五的样子,身上有不少血迹和伤痕,看样子受伤不清。 正当她准备开口相问少年名字来历的时候,察觉到上面有动静的少年此刻缓缓睁眼,但他只是看了眼方瑶,便复又闭上眼睛了。 “喂,你别又昏过去了,你要是昏过去我怎么救你?”方瑶连忙大叫,又怕声音太大引来野兽,喊了两声,声音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少年没看她,也不答话,方瑶以为他是再度昏过去了,有些着急。抓了把泥扔到他身上想把他弄醒,少年就是不睁开眼睛。没办法,看来只能自己下去了。 余光看到树上有藤枝,方瑶扯来几根粗的拧成一根更粗的,一头绑在腰上一头系在树杆,然后顺着洞口爬了下去。 这洞是用来捕野兽的,目测有三四米深。前面下的还比较顺利,快到洞底的时候脚下一滑,手没拽稳掉了下去,方瑶吓得尖叫连连,连滚两圈才回过神。 她坐起身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自己,抖抖手啊又抬抬腿,确认自己没受伤,才站起来。 “呼,总算是到坑底了。” 想到那少年,她急忙扭头一看,当场吓了一大跳。 他他他,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方瑶拍了拍胸口,吓得不轻。这少年长得极美,脸如雕刻,精致绝伦,但面容冰冷,哪怕身陷囹圄,狼狈不堪骨子里依然透着股无法掩饰的高贵和摄人的气息。他的衣着,虽被撕扯得破烂不堪,但那料子也不是凡品,方瑶越看越觉得他有些眼熟。 “我本就是醒着的!”少年开口,声音比他的面瘫脸还要清冷几倍,但却该死的很好听,方瑶想到一个词,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如果他能够温和一点的话。 但她现在没有心情欣赏,而是跳起来道:“你是醒着的,你没昏?你没昏我叫你你干嘛不应?” “应你做什么?难不成指望你还能救我上去?”少年瞥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瘦弱不堪,能成什么事?是背得动他,还是拉得动? 既是如此,何不留着力气等更可靠的人来相救? 他眼里满满的不屑。方瑶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很是受刺激:“你瞧不起我?” 少年孺动了下嘴唇:“是。” 如此简单明了的鄙视,方瑶气爆了。 不过她倒是没发火,而是被他腰间的深绿色的圆形玉佩给吸引了过去,她看到玉佩上刻有“墨”字字样。 下意识的她问道:“你跟墨家什么关系?” “你知道墨家?”少年重新抬眸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把玉佩扯了下来,看了看,然后捏在手里不再说话,嘴角却是飞过掠过一丝苦涩。 洞里光线暗,方瑶倒是没注意他的神色。不过看他样子,她知道方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你果然是墨家的那个大少爷!” 墨家的大少爷墨离,性子冰冷傲然,常常目中无人,他若是墨离,便可以理解方才的所做所为了。 方瑶默叹一声,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原来是那只萌萌小正太的哥哥! 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发现身上有不少血痕,伤的最重的怕是腿部了。那里有道伤口深可见骨,周围血肉翻滚,触目惊心。这种伤她以前常见,这是给野兽咬的。 方瑶放下竹筐,记得先前来时采的草药当中就有治外伤的。果然一顿翻找之后,发现一株接骨草。 她把叶子摘下放到嘴里嚼了嚼,那味道苦涩难当,实在想吐,但方瑶皱着眉头忍住了。 嚼了几下,她又在自己身上的里衣撕下较干净的布条,把嚼碎的接骨草吐在布条上,墨离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等到感觉有人抱着他的腿时,他才猛然睁眼。 “喂,你干嘛?”那声音极其不悦。 “别动!”他不高兴,方瑶更不高兴。 她好心救他,他总摆着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她欠他似的。 墨离是大少爷,在家高高在上惯了的,人人都宠着他顺着他,哪有人敢这样跟他讲话,一时间那脸沉了又沉。 “你到底想干嘛?我不能随便用药。” “你眼瞎啊,给你包扎你看不懂?”方瑶也不看他,这种生来大少爷的命不屑与穷人为伍,她懂。不过在身陷险境的进候,老天又岂会把富人和穷人对待。 墨离连着被怼了两次,觉得甚至是没意思。因为腿伤得太重,整个儿都麻木了,根本使不上劲,也就任由着她包扎。 方瑶细细地把布条绑上以后,顺手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给你敷的药叫接骨草,不治根本,但能通经活血,解毒消淡。山里的畜牲什么都吃,难保没有毒,就算没毒,这么大一个伤口吹了风沾了泥也怕是会感染。所以涂点接骨草没毛病,你出身大富之家,府里不差大夫,叫他给你看看就明白了,我不会害你。” 墨离感觉敷了那药伤口冰冰凉凉的确实舒服不少,他知道对方是好心,但他不惯道谢。只是盯着那只蝴蝶结别扭地道:“谁叫你救?” 第16章 她根本不怕他 第16章:她根本不怕他 方瑶要还是这具身体的这个年纪听到这话肯定气得半死了,拼着老命进了这坑来帮他却不领情,搁谁谁都要发脾气了。不过如今的她,是空有这具稚娕的身体,心智却是快三十岁的老姑娘。 前世丰富的阅历不说把她磨练得心胸宽广,但也不会小气到跟一个小自己一轮的孩子计较。她拍了拍手,解下腰间的滕条,抽出一根,一把拉过他,往他身上套去。 冷不丁的被抱了个满怀,墨离清冷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阴森,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寒气缭绕:“你又想干什么?” 方瑶看清他眼底的警惕和轻视,凉凉地笑了笑,扬起手中的滕条道:“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带你上去,难不成你以为我想在这里趁人之危要轻薄于你,然后赖上你,做富家少奶奶?” 墨离冷眼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关于后院女人为求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他看得太多了。 方瑶毕竟多活了一世,就算他身上的怒火像一把把利剑,恨不得刺在她身上,她也丝毫不惧:“你放心,我没有诱拐未成年儿童的嗜好,你虽然长得不错,但不是我的那盘菜!” 话不深奥,但墨离感觉一个字都没听懂,不过他还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孩不怕他,也不是自己想像中那么有心机的人。 他抿了下唇,身上的寒气渐收,可心里仍保持一定的警惕性,毕竟不熟。 方瑶绑好滕条,然后看着他道:“能自己站起来吗?” 墨离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起身,腰还没挺直,就差点跌坐在地,一个起立的简单动作,他做的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伤口痛得。 方瑶眼疾手快,在他还没摔倒之前就扶住他的腰:“这样,我搀着你走。”看墨离一脸不甘愿的神色,她又加了句:“放心,我不会吃你豆腐!” 墨离又是一脸的懵,完全听不懂的节奏啊! 方瑶也不管他,她根本没发现在方家的时候说话虽然没有刻意遮掩,但不会太离谱,至少能保持跟得上这个时代的节奏,在这位傲娇少年面前,她就完全恢复前世的本性了。仔细扶着他走到先前下来的位置。她看了看四周,叹道:“这坑下面一截全是光溜溜的,应该是先前困在这里的野兽为了逃出爪子给刨的,这泥都被磨平了,怪不得我刚才下到这个地方感觉脚下滑滑的。”她扭头看着墨离,“怎么样,你能自己上去吗?” 墨离看了一眼,没说话。 方瑶立刻了然,他站都站不起来,哪里上得去,这句话纯粹问得多余。 “这样,你趴我身上,我背你上去。” “你背我?” “不然呢?” 墨离被反问的哑口无言,咳了两声,仍是傲娇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严重怀疑这么瘦弱的你如何背得动强壮的我?” “你不算太胖,就是比我高点罢了。”当然,相比自己面黄肌瘦,他算得上强壮。 方瑶不由分说,解下身上的滕条,将两人绑在一起:“为了防止你掉下去,暂时忍一下。” 墨离侧了侧身子,滕条落了空,方瑶耐着性子道:“知道你们富人看不起我们穷苦百姓,不过为了保命,你还是抛开成见,不然你只有等死了。” 要不是看在小正太送了她三块点心的份上,今天她还真打算让他在这儿等死了。 何必一直热脸贴他冷屁股,她又不欠他的。 墨离极不想解释,但还是道:“你想救我未必只有这一个办法,你可以先上去,然后去墨家报信,自会有人来救我!” 如果用她的办法,两个人一起上去,到最后很可能谁也走不了,这滕条看起来粗,不一定禁得起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方瑶连翻白眼:“等我去报信你就被野兽啃成肉泥了。” 墨离拧了下眉头,一张好看的脸陷入沉思。 她说的,未必没有可能。 可真如她说的那样去做,两人也没有绝对的生机。 方瑶不容他多想,问道:“你怕死吗?” 墨离像是受到侮辱似的,正色道:“当然不怕。” “我也不怕。”方瑶双手一摊,“我们两个都不怕死,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都困在这里谁也出不去,然后成为野兽的口中食。那现在有一线生机,我们何不一试?就算最后谁也没能逃得掉,也不过就是死路一条嘛,对不对?再坏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方瑶一边说一边从竹框里取出两颗野果子:“你先吃一点,这样在攀滕的时候也能使点力减轻我的负担。你放心,就算我真死在这里了,也不会赖上你的。” 她一口一个不会赖上你,墨离听得生厌。 “我们若真能逃出去,也不会让你白救我的。” “给我金银财宝是吗?那行,我等着。”她家就缺这些。 方瑶自己也吃了个野果子,然后用果核在掌心涂了涂,见墨离不解的望着自己,她解释道:“手上干干的太滑,怕拽不住滕。” 涂了果核上的残汁,黏黏的,这样手心不滑了。 墨离受教似的点点头,看着这个小女孩的时,眼底闪过一丝亮晶晶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挺聪明。 “准备好了吗?”方瑶问。 “嗯。”墨离配合的应了声。他学着她也把在掌心涂了果汁,然后和方瑶一起紧紧拽着滕条。 吃了果子,恢复点力气,两人都各自使出全力,即便墨离受了伤,但为了不想给方瑶增添过度负担,他还是毫不保留的拼尽全力往上攀。 中间脚下打滑了几次,好在有惊无险。 终于在半刻钟后,两人顺利登顶,逃出深坑。 两人趴在洞口喘着粗气,方瑶解下滕条,抹了把汗看着他道:“伤口还好?” 墨离摇头表示还行,他现没力气说话。 “我背你的时候几乎没感觉到你的重量,看着挺结实的,其实很轻,多半你自己在用力,没想到得你能忍得住。” 自己使力,难免牵扯到伤口,况且他身上有无数个伤痕,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墨离扯了下唇角:“我也没想到我能忍得住。” 方瑶不顾休息,过来察看他的腿,有鲜血染出,但情况还算好。总算没有白费一番救他的功夫:“这些都是求生的本能激发出来的,想想也没什奇怪!” 墨离坐起身子,坑里太暗,到了外面光线够足,这才发现,方瑶虽然粗布麻衣,但身上总透着不服输的执拗。她长得也不错,脸色腊黄也掩不住姣好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睛,转动间灵动活。明明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在眼底有着不符年岁的沉淀和智慧。 少年老成的人墨离见了不少,但像她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叫什么名字?” “方瑶。” 墨离点头,她回答得落落大方,全然没有小女孩该有的羞涩和不安。 也是,能不惧他又费这么大劲独自把他救出深坑又怎会和一般的小女孩一样。 方瑶替他解下身上的滕条,道:“我给你做个拐杖,你能自己下山吗?” 第17章 勇斗野猪,刮目相看 第17章:勇斗野猪,刮目相看 墨离看着她,她能顺利背自己上来是因为他用内力减轻自己的重量,所以她感觉他很轻。 但他所有精气神在爬坑的时候全用光了。 此刻叫他自己下山,不是让他坐着等死? 难道她救人不该救到底吗? 方瑶哪里知道这天杀的自己没赖上他,他居然赖上自己了。 只是看他一脸的茫然,咬了咬牙:“罢了,我就送佛送到西背你下山!” 三块点心的恩情,她这回算是还得彻底了。 方瑶又从筐里找出几个野果子,然后递给墨离两个,可不等人家伸手去接,她又收了回去:“你还是别吃了,省得增加我的负担。” 墨离:“……” 两个野果子能增加她什么负担? 于是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某人毫无形象的一顿狂吃,而自己只有咽口水的份。 方瑶吃完后,抹了下嘴巴子,然后蹲下身,拉起墨离趴在自己背上。 墨离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再加上胸前还挂着个竹筐,对于她来说,份量不轻了。 方瑶咬着牙往来时的路走去。 山路多是崎岖,没走几步,就摇摇晃晃一阵。好在方瑶从小踩惯了山路,走得还算稳当。饶是如此,走到后面,还是摔了几跤。 “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要害我?” 墨离黑着脸,每次摔都碰到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方瑶没好气:“有点良心好吗?我摔得比你重!” “我本身就有伤。”墨离强调。 “有伤了不起啊。”方瑶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来气,“你搞搞清楚,你的伤又不是我弄的,你要再罗嗦把野兽引来了我真不管你了。” 反正她也是仁之义尽了,不怕将来小正太找她的麻烦。 墨离还想说什么,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异动。他用食指抵在唇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方瑶见状,也跟着警惕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前方不远处草丛中有黑影在窜动,方瑶定睛一看,吓得倒抽凉气。 我勒个去,竟然是头野猪。 个头比她还高,体重赛过三个成年人,这么大一头野猪,就是好猎手在这儿怕也是要弃箭而逃了。 墨离白了她一眼,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方瑶此刻六神无主,她们就两个人,一个受伤落下半残,一个体弱瘦小,杀只鸡都还费劲,怎么对付这头猪? 墨离道:“你躲到后面去,把手中的拐杖给我。” 她手中的拐杖下端削得尖尖的,用最后一点内力掷过去,就算不击中野猪的要害位置,给刺中它的腿也是不错的。 方瑶很快回过神,摇头道:“不行,你受了伤。” 从头到尾,她就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方瑶,在墨离面前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曝露的都是前世本质状态。 在她看来,墨离受伤严重,绝对不是这头野猪的对手,而自己好歹还练过几年的跆拳道,相信能勉强一战。 “还是你躲到后面去,让我来。” “你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她就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如何对付这头野猪,墨离气急。 “等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再出来搭把手也不迟。” “方瑶!”墨离死死盯着她。 方瑶不顾他的挣扎和抵抗,强制将他背到一颗树后面,然后又搬来不少树叶给他藏身。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绑在竹筐上的皮筋扯来,分别缠在食指和拇指之间,以最快的速度做成简易的弹弓,最后她取下头上的木簪子当成箭射了出去。 木簪子射中野猪的眼睛,痛得它嗷嗷直叫,鲜血直流,还没进攻,自己先中招,野猪又气又怒。 墨离看她做这些一气呵成,惊愕连连。 她能临危不乱,他就很讶异了,没想到她箭法也这么准。 短短一分钟之内,她所表现的果敢机智都相当惊人。 什么时候,这东山村出了这么一位优秀的人物,他怎么不知道。 倘若她不是出身贫穷之家,以她的才智,怕是以后成就不输那个女孩。 方瑶见野猪痛得四处乱窜,她趁热打铁,在地上捡起一颗较尖锐的石子射了出去,第二只眼睛也跟着报废。 野猪成了瞎猪,到处乱拱乱窜,没了眼睛,听力就灵敏许多。凭着记忆,它竟不偏不倚的朝着方瑶扑来。墨离看得心惊,想提醒她小心。又看她静止不动,双眸中,精光泛泛,便知她有下策。 只见她不急不躁地蹲下身,在脚边胡乱捡起几颗石子,然后射了出去。这次没有对准野猪,而是朝它身后射去。 墨离开始还疑惑,但看野猪听到身后的动静立马扭转头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这是在声东击西! 也是,就凭几颗石子,是打不死这头野猪的,最脆弱的地方就是眼睛,此刻尽瞎。想要对付它,没那么容易。 墨离看野猪跑的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路,他眸光一亮,低声道:“方瑶,引它去陷阱。” “好。” 这话不用他提醒,方瑶脑子里其实打得也是这主意。 没了眼睛,野猪就认不到路。方瑶一路猛射石子,果真就将那野猪引到那边去了,然后听得一声猪嚎和重物落地的闷声巨响,墨离便知那野猪落了套了。 方瑶成功了。 她返回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墨离看着这样的她,内心竟是不自觉的波动了下,如果说先前她救了自己让他对她充满好奇,现在对她则是刮目相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有这么令人惊讶的一面。 她小小身躯似乎隐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和智慧。他相信,如果被激发,那股力量和智慧将是无限。 墨离想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竟对这个方瑶有如此高的评价。 方瑶看着他时,就见他这么直直的望着自己。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了,故作冷静道:“我从小跟我父亲上山打猎,这些本事都是他教的。” 墨离不信,本事可以教,但做起来未必有她这么出色。 他这时候才恍然明白,贫困并没有把所有人的思想和才智都腐蚀止步不前,总有一个两个不一样的。 方瑶擦了把汗,重新背着他下山。 野猪这个插曲过后,走得还算平顺。 在村口,墨离望了眼前面不远处贮立在竹林间影影绰绰的房屋,道:“放我下来!” “好。”方瑶也不推辞,说实话能把人背到这儿,她的力气也用到极限了。 墨离诧异的看着她,真这么爽快的就将他放下了? 第18章 瑶丫头有个相好的 第18章:瑶丫头有个相好的 方瑶用手在脸边扇了两下,有些凉风吹在脸上,但作用不大,浑身还是出汗出得厉害。她看出墨离潜在意思,侧着脸,笑了笑:“男女授受不亲,要是村里看着我一个女孩子背你回家,有理也说不清。” 她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并不在乎这些,但方家的声誉可不能因为她给毁了。 有些时候还是要与时俱进的好! 墨离嘴角抽了下:“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儿!” 这一路种种表现,三个壮汉也比不过。 方瑶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揶揄。墨离性子冷是冷了点,但熟了,也还算好。 经过深坑、野猪,他们也算是共过生死了,她救了他的命,自然墨离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对她疏离了。 她忽地低头在地上寻了起来,墨离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方瑶找了会儿,没找到,瞥见路边的长着的小树,随便扯了一根树枝削尖挽在头发上:“没了木簪子,用这个代替也不错。” 午后的阳光正艳,晒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水面上的粼光,灿烂不已。 方瑶五官不错,眼睛尤为出色。 墨离看着心里微微一荡,对这个小女孩,他有种深究的渴望。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这个念头立刻冷却。 说起话来,也不自然的冷了几分:“就此别过,你助我的,我不会忘。” 方瑶对他反反复复的态度并没有感到稀奇,这是有钱人的通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一个样。 她摆了摆手:“行,那你自求多福。” 墨家大少爷上山大半天不见人影,墨家人早晚会发现,说不定这时候已派人来寻了,剩下来的事,她不必操这个心。 她将挂在胸前的竹筐重新背在身后,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墨离呆呆的愣了会儿,就这么看着她飒然离去。 他还以为她会拉着他要报酬! 他还以为她会厚着脸皮叫他收留! 他更以为她之前的爽快无非是故擒欲纵,以退为进! 结果,结果她就这么走了? 方瑶回了家,李月兰看她身上的衣服划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脏兮兮的,连忙迎上去道:“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不等方瑶开口,方正惊讶的大声叫了起来:“二姐,你身上怎么有血?” 惊呼声引来正在厨房作饭的方圆,顾不得放下锅产急忙跑了出来:“怎么回事,瑶妹,你受伤了吗?” “是不是碰上野兽了?” “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一人一句,问得方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心里暖暖的,这都是家人对她关心,这是亲情,她前世没享受到过,今生迟来,感觉是那么的熨贴和幸福。 “别急别急,娘,姐,正弟,听我慢慢说啊!”方瑶卸下竹筐,方正顺手接过,拥着她走到厨房坐下,方圆给她倒了杯水,喝下后她才缓缓道,“我没受伤,身上的血是别人的,有人打猎掉进陷阱,我把他拉上来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那血是他身上留下的。” “真的?”方瑶这丫头懂事,惯报喜不报忧,李月兰不怎么信。 方圆也不信,主要是她弄得太狼狈。 方瑶重重点头:“真的真的,你看我走路说话一点异样都没有,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李月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仍是半信半疑,她拿过方圆手里的锅铲:“圆儿,你到屋里给妹妹打水洗个澡换身衣服,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好。” 如此打发走两姐妹,李月兰在厨房心不在焉的做饭,方正也是伸长脖子坐在凳子上等着。 东屋掀起个帘子,陈菊走了出来,双手抱胸,刚才方瑶进来时的情形她都看到了,睨了眼大房那边紧闭的木门,开口道:“我看瑶丫头不是遇到野兽了,怕是跟人鬼混去了?” 她笑得幸灾乐祸,好像煞有介事。 李月兰一听这话,连忙道:“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我只是猜猜而已,看你紧张的。”陈菊仰长着脖子,不住的往大房那屋探了探,“我说大嫂,瑶丫头在村里有个相好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听说昨晚回来了,半月没见,约出来谈谈心聊聊天也算正常。” “你胡说!”话音一落,方正就反驳了回去。 李月兰脸色也不好,她是被陈菊欺压惯了,但事关女儿名声,她还是道:“弟妹,这种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方瑶是有个不错的玩伴,叫陈楚生,比她大两岁,住在村头。其父在城里做些小买卖,家里条件在东山村排得上个好字。陈楚生是家中独子,家人对他期望很高,陈楚生也争气,《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念得像模像样。开年的时候还把人送到城里去上学了,每半月回来一趟,每次回来必找方瑶。 但陈家嫌方家穷,看不上,明申严令不许陈楚生跟方瑶来往。陈楚生都是背着家人偷偷的来看方瑶。 方家也是不愿意的,门不当户不对,招人闲话。陈家也确实因为这事没少上门说些难听的。 要是方才陈菊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到陈家耳边乱嚼舌根子,陈家会立马上门骂个天翻地覆。 陈菊才不管这些,她就是要大房这边难堪:“我不说不代表事情没发生,你管得了我的嘴,还管得了你女儿勾汉子么?”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说什么勾汉子,这也太难听了点。 李月兰脸微地一沉,就要斥她两句。西屋那门吱呀的开了。方瑶和方圆两人相继走出。 “婶子,我要勾汉子在外面跟男人厮混,对你有什么好处?”方瑶扯唇笑了,但笑不入眼底。身侧的方圆则是紧拧着眉头,不悦神色尽表现在脸上。 她们在里面换衣服时,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好赖陈菊是她们的婶子,怎么就能毫无芥蒂的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陈菊愣了愣,旋即回过神。还没开口,方瑶又道:“婶子,您也是方家人,你弄臭我的名声就不怕连累你,连累横弟?”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名字前面都冠了一个姓。方瑶要是臭名远昭,陈菊这边也会受到波及。 这个没脑子的智障泼妇,耍泼也不先打打草稿。 陈菊后知后觉明白理亏,但嘴上仍是不依不饶:“连累什么,咱们可是分了家的。” 分了家还能分了姓? 方瑶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她看到方张氏出来了。 陈菊是个蠢货,方张氏却是个明白人。 第19章 发霉的陈年旧米 第19章:发霉的陈年旧米 果不其然,她一脸沉沉的将大家扫了个遍,最后落在陈菊身上,“老二媳妇,不午睡吗?” 语气透着愠怒。 陈菊没发觉,回了句:“屋里热,睡不着!” 春末初夏,天气又闷又热,在屋里躺着确实不如在外面呆着。 方张氏哼了一声:“睡不着就把地里的豆子收上来,不要再口没遮拦的胡说八道,让人听了闲话。” 陈菊愣了神儿,方张氏很少主动吩咐她干活,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心情不对才这样。 难道方才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看了看方张纸那张沉得滴得出水的脸,又看了看方瑶嘴角浮起的讥笑,忽地好像明白了。 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气哼哼道:“我知道了。” 陈菊讪讪的转身,走时恨恨地刮了眼方瑶等人。 她一走,方张氏留下一个寡淡的眼神也回了屋。 两大霸神齐齐下场,方圆几个暗松了口气。方正道:“祖母刚才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方圆连连点头表示同受。 “你婶子恐怕又嫉恨上你了!”李月兰但凡只要得罪了二房,脸上总是忧心忡忡,好像闯了了不得的大祸一样。 “管她呢!”方瑶毫不在意。反正对陈菊再低眉顺目,她还是看她们不顺眼,总要找她们的茬,所以她也懒得费劲讨好她。 李月兰无奈的叹了叹,孩子大了,渐渐有自己的脾气,她快管不住,看着方瑶手里拎着的破衣裳,才想到正事,“圆儿,你妹妹身上没伤?” “没有,娘,你放心。” “那就好,赶紧洗手吃饭!” 午饭是李月兰做的窝窝头,方圆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青菜,新鲜的,李月兰让她洗洗便下了锅。 方瑶道:“姐,地里的庄稼收了怎么样了?” 方圆没说话,脸色不太好看。李月兰也在一旁叹了口气。 “怎么了?”方瑶又问了句,两人还是不答,倒是方正愤愤不平的开腔:“二姐,别说了,地里种了不少豆子和苞米。苞米还有三个来月才开收,二婶看它们长得好,强行要了去,只分给我们一些青菜和豆子,还都是长得次的。” “只有豆子和青菜么?” “是啊!”方正哼哼着就想让方瑶去跟二婶理论理论,李月兰怕他们闹事,连忙开口,“算了,分些青菜和豆子也是不错的,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好!” 要是不分家,现在还过着被欺压的生活,别说苞米了,就连蔬菜,他们也只是吃碗底的份儿,哪像现在这般还能吃到新鲜的。 在李月兰看来,自己的生活能自己做主就是很好的了,别的她不想再强求。 方圆咬了口窝窝头,有些食不知味:“豆子还可以收,青菜却是不行,放过两三天就坏了。” 不是喂了老鼠,就是腐烂。 根本放不久。 对他们缺米少粮的来说,只剩豆子勉强裹腹度日,但总不能每天都吃这个? 李月兰嗔了她一眼,补充道:“你婶子把去年收上来的苞米按量分给我们了,你怎么不说?” 方圆脸色更不好看了。方瑶问道:“去年的苞米,在哪儿?” “就在缸上放着。”李月兰指了指灶台边上的米缸,那里确实有个麻袋,方正将它提了过来,“二姐,你快看,好多都发了霉。” 方瑶抓出一把瞧了两眼,确实,大部分都长白霉了。 李月兰怕她一生气去找陈菊,急忙解释:“今年开年的时候雨水多,发了些霉也正常,下午我拿出去晒一晒就行了。” 方瑶冷哼:“发了霉是正常,她留自己那份估计就没有这现象?” 新的苞米长得好,就留新的,拿次的分给她们还是陈年霉米,陈菊若不是故意报复谁信! 方正气哼哼的:“二姐,咱们不要这霉米,咱们拿它换新的!” 李月兰阻止道:“小三儿,不许胡闹,有这些苞米再加上豆子我们也能撑一段时间。” 方正不服,祖母说过分家要分公平,里尹和乡亲们作了证。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凭什么陈菊拿好的,他们就只能拿差的。 他看向方瑶,双目紧盯着她,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立马冲到陈菊屋里跟她干起来。 方瑶想了想,却是摇摇头:“罢了,就听娘的,把这些米晒一晒,总归还是能吃。” 李月兰松了口气。 方正嚷道:“二姐,怎么连你也……” 方瑶解释:“还有三个月新的苞米才能收,现在看它长得好,等收的时候就不一定了,这三个月遇个天灾人祸的谁也说不清楚。咱们就捡眼下现有的,起码踏实。” 现在正值梅雨季节,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下雨,晴也是晴这一段时间而已。到时候阴雨绵绵,不定有多少庄稼遭殃! “可是,二姐……”方正还是不甘。方瑶道:“行了,你听二姐的准没错。” 安抚好方正,她又转目看向方圆和李月兰:“大姐,陈米我们受了,就目前形势来看,多少我们还是理亏的,不过没关系,有时候吃亏也是福。” “娘,下午把这些苞米好好晒一晒,快三月底了,估计也没几天好天气了,您抓紧把家里该拿出晒的都见见太阳。” 方瑶嘱咐完又拿起窝窝头开始吃饭,李月兰道:“瑶儿,你怎的就知道过几天就要下雨了?” “不是快清明到了么?” “哦,是,你不说我都忘了。”李月兰道,“往年清明下雨一下就是半个来月,也不知道今年会下多久?” “娘,这个不用担心,咱们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了。”方瑶喝下最后一口青菜汤,看向方正,“下午我再上趟山,你去帮大姐把地里的青菜都收回来,争取这两天收完。” “要这么多青菜干什么?咱们吃得完吗?”左右收上来也是要烂的,还不如就让它烂在地里当肥料,也省力气。 方瑶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没找陈菊理论苞米的事生她的气,笑了笑道:“青菜吃不完,我把它腌制成泡菜、咸菜,那样能放很久,就算到最后还是吃不完,我们送些给乡亲们吃或是拿到城里卖也是好的。” 第20章 进城 第20章:进城 “泡菜、咸菜?”李月兰几个一脸的懵,表示没听说过。 方瑶笑得神秘:“是啊,腌制泡菜和咸菜是大工程,到时候大家要一起帮忙。” 方正别别扭扭的应下,午饭后,大家也没休息,上山的上山,下地的下地,一片忙碌。 方张氏看着李月兰在院里摆弄这个摆弄那个,除了旧米,草药不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晒了一院子,而一看看躺在椅子里嗑着瓜子的陈菊,心里没来由得憋气。 “老二媳妇,地里的豆子收完了?” 叫她去地里,没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陈菊本身就懒,这一年多来,屋里屋外的活都是大房一家在包,她就越发的四体不勤了。 “娘,太阳大着呢,等没那么热的时候我再下地,况且那豆荚好多都还没鼓起来,晚两天收才正好。” 方张氏哼哼道:“那其他庄稼呢?除了豆子,别的应该可以收了?” “都还没到时候,不急。” “地里的草拔了没?” “庄稼都要收了还拔草干什么?” 陈菊摆手一幅很不在意的样子,方张氏看着就更来气了:“收了难道就不打算再种吗?就那点苞米和豆子够咱们吃一年?老二媳妇,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相应的庄稼播种,你不会连这个还要我来教你?” 陈菊看她红了脸,连气也喘上了,知道老人家动了怒。她坐正身子,嘴里的瓜子也不嗑了,连忙赔笑:“娘,这样,我休息一会儿马上就下地,好?” 这还像句人话! 方张氏拄着拐杖出了她屋。陈菊看着她背影,先前的笑脸僵的跟冰块似的,一把将炕上的枕头扫到地上,骂了句老不死的。 自己也不是勤快的主儿,凭什么总吩咐她干活? 听说方张氏年轻的时候嫁进方家也没做什么事,就是命好,一进门连生两个男娃,在家里地位水高船涨的,公婆又死得早,丈夫拿她当命根子疼。摔了脚以后,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唉,什么时候也能过过她那日子,丈夫捧在手心里,凡事依她顺她唯她命是从…… 好不容易老大死了,大房一家分担全部家务还包揽了种地,这才过几天潇洒日子呀,就又回到原点了。 陈菊越想越气,对大房那一家就更嫉恨了。 方瑶背着竹筐,在村口的时候,没有遇见墨离。一顿饭的时间也就是花了半个钟头的样子,墨家人就找到他了,也算是快的。 有了上午的经历,方瑶专门在野兽区附近徘徊。这里草药多,遇到野兽的机率也不大,安全又能采到更多更好的草药。 到了天黑时分,竹筐里就塞的满满的,除了蝉蜕,还发现了蛇鞭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奇药,虽然不多,只有几个而已,但相信也能卖个好价钱。另外龙癸、车前草、黄芪、柴胡什么的也都采了不少。 下午的收获比上午更丰富,方瑶满意的打道回府。 家里已掌上了灯,方瑶把药材都拿了出来,一一跟李月兰嘱咐明天哪些药材怎么洗怎么晒怎么区分,李月兰听得惊得合不拢嘴:“瑶儿,这些你都认识?” 她不仅把这些药材都采回来了,还叫出了名字,分得如此仔细。 纵然听方正说起她是因为小时候常生病去大夫那儿看病时学的,但她会的也太多了。 方瑶笑着解释:“娘,我不认识我采它回来干什么?刘大夫那里有许多医书,我在他那儿看病的时候闲得无聊常拿来翻看,久而久之就学会不少。” “可你不认得字啊?” “不认字我还看不懂图片吗?有时候遇到不解的,刘大夫也会解释两句。”现在的方瑶是个标准的高材生,自是会认字的,方瑶觉得解释起来费劲,就继续随便扯谎。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月兰深信不疑,很是欣慰,“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 这个女儿,自大病一场,还真是变了个彻底。 方瑶笑了笑没接话,她懂得更多,只是怕一下子把本事全拿出来吓着她们。来日方长,以后让她们慢慢适应!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大房一家就开始忙碌了。方瑶把家里的几个罐子洗干净放在院里,又让方圆和方正把昨天收回来的青菜一片片摘下洗净晾了起来,然后她领着方正进了城。 从她穿越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进城。 索幸承了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对城里的情况还算熟悉。找了几家药铺,挨家询问,看看行情。 “二姐,咱们干嘛不直接卖,围着这些药铺转来转去做什么?” “正弟,货比三家,他们有的欺负我们是小孩子,价格给的并不合理。多问几家,总能遇到良心商家。” “哦。” 方正敷衍的应了句,这些他不懂,所以也不知道方瑶说得对不对,他现在只有一个感受,就是饿,极度的饿。 早上就啃了个窝窝头,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 方瑶领着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先前问的第二家药铺:“咱们就卖给他们!” 这一家是所有药铺价格给的最高的。而且她也打听了这家老板的为人处事,知道他讲诚信,任何与他做生意的从不亏待。 老板是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流着一字须,说起话来脸上总带着笑,是个慈祥的。 看到她们姐弟二人,眼睛亮了亮:“小丫头,怎么又转回来了?” “何老板,我想好了,把这些药材都卖给你!”方瑶一边说,一边将竹筐里的药材都拿了出来,方正亦是一样。 “早该卖给我的,我们百草堂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这点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何老板仔细盘点着柜台上的药材,“龙癸那些常见,蝉蜕比较贵给你算二两银子,蛇鞭就更稀罕些,不过你数量不多,只能给三两银子,怎么样?” 二两,三两,就这两样卖了五两了? 记得分家时,祖母手里统共也就这点银子,这还是存了好几年的了。而他们忙碌了两天就把方家家当赚回来了! 方正听到这个数字,脑子全是懵的。 方瑶料到是这个价:“行,就按这个价!” “得咧。”做生意的讲究个爽快。最不喜讨价还价,何老板掏出银子:“加上龙癸那些,一共六两,数数。” 方瑶看也不看,直接拿布包起:“不用数了,我们信你!” 何老板笑得更是和蔼了,看她们嘴巴干得起皮,转身倒了两杯水:“天气热,喝点解解渴!” “谢谢何老板。” 方瑶连连道谢,就着碗和方正不客气的一口喝光。 擦了下嘴巴子,两人就要告别,何老板道:“以后再有好的药材尽管来,我有货必进!” “那太感谢了。” 方瑶感激不尽。有固定买家,以后就不怕上当受骗或是卖不出去。 望着姐弟俩单薄的身子,何老板叹了叹气,都是苦命的孩子,爹娘若是都在世,也不用这么小就出来跑生活。 解决了药材,方瑶拿出些野果子充饥,她看了眼前面不远的集市道:“正弟,等会儿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饼或是包子什么的,姐买给你吃。” 听到这话,方正才从那六两银子巨款当中回过神:“二姐,咱们真的卖了那么多钱?” 第21章 陈菊又作妖 第21章:陈菊又作妖 方瑶笑了:“是啊,银子都在姐这儿,还能有假?” 方正摸了摸她怀里鼓鼓的布包,好不激动:“二姐,咱们有这么多银子啊?以前爹也上山,就没见他会比你赚钱!” “爹不懂药材,只懂打猎,自然赚得有限。”方瑶正色道,“正弟,咱们有银子的事不能让婶子知道,更不能让祖母知道,除了娘和大姐,谁也不能说,明白吗?” “我明白。”二婶和祖母都是强盗土匪,他们若是知晓肯定会来明争暗抢,他又不傻,才不会往外说呢!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乖,姐给你买吃的去。” “好!” 两姐弟欢天喜地的去了集市,买鸡买鸭买油买盐,还买了些果蔬的种子,一共花了三两不到。 满载而出,满截而回。 进了家门,正是午饭时间,方圆正在厨房忙碌,李月兰则在院子里翻晒苞米。 方正激动的喊了声:“娘,大姐,我们回来了。” 方圆抬头看了眼:“回来了,赶紧洗手可以开饭了。” 李月兰走过去帮着方瑶卸下竹筐,看姐弟俩一脸的笑意,莫名的心情也好:“怎么了?” “娘,你就没听见什么声音吗?”方正难掩兴奋。 “声音?” 方瑶看了眼方正,然后笑着摇摇头走开了,架子上还晾着早上洗的青菜,她得去看看。 李月兰侧耳听了会儿:“好像是小鸡的声音?” “娘,不止小鸡,还有鸭、鹅呢,你看!”方正转过身把背上的竹筐凑过去,李月兰探身一看,果不其然,一群黄溜溜的小家伙伸着脑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那声音,叫得一个清脆悦耳。 李月兰又惊又喜:“怎么买这么多,哪儿来的银子?”猛地想到什么,她望着方瑶,“那些药材都卖了?” “都卖了。”方瑶笑吟吟道。 方圆这时候也跑了出来:“二妹,你采的药材真那么值钱啊?” “可不吗?”方正抢过话头,“大姐,我们不止买了这些小家伙,二姐还买了油跟盐,还有包子馒头呢。” 他一边说一把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包,天气热,走了这么远的路,包子馒头还有着热气,方正很是兴奋:“今天中午咱就吃这个。” 方圆看见那白花花的馒头眼睛都直了,李月兰就更不用说了。 方瑶道:“厨房里缺的东西我都添置了些,娘看看还需要什么不?” “不缺了不缺了!”哪怕什么也不添,李月兰也不觉得缺。在她看来,油盐酱醋什么的都是奢侈物,不添也罢。 方正拥着他们进了厨房,就着包子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 看她们吃的开心,方瑶很有成就感。但同时心里酸酸的,这些都是平常物,在她们家却稀罕的跟金子似的,以前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边吃得热闹,东屋那边却是火烧连天。 方横见着那白软软的馒头跟包子口水直流,抱着陈菊腿直喊:“娘,我也要吃。” 陈菊恨恨的放下帘子:“那些有什么好吃的,去喊你祖母过来吃饭。” 方横坐着不动,陈菊在他屁股上拍了下,然后去了隔壁屋喊方张氏。 方张氏自来疼爱这个孙子,老远的就看见他撅着嘴生闷气,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横不等陈菊说话,小嘴一撇,就要哭:“祖母,我不要吃窝窝头,我想吃包子。” “包子?”方张氏看向陈菊,哪儿来的包子?怎么好端端的想吃那个了? 陈菊朝着院外大房的厨房努了努嘴:“二丫头今天进了城,添置了不少东西,还买了馒头和跟包子,横儿看着嘴馋,嚷嚷着要吃。” 方张氏一听原来这么回事,一把抱起方横坐在腿上哄道:“不哭啊,你想吃包子,明天让你娘也给你买。” 陈菊笑了:“娘,买包子不花钱啊?他要吃就买?” 方张氏横了她一眼:“能花几个钱,横儿正长身体,给他买些肉包子也应当。” “是是是,买肉包子不花几个钱,改明儿个嫂子那边杀鸡宰鸭,他要闹着吃,咱是不是也得顺着他?” “老二媳妇,你胡说什么呢?”杀鸡宰鸭,那不是过年才吃的玩意儿么? 陈菊道:“二丫头今天进城,鸡鸭崽子买了一箩筐,长大了鸡蛋天天有得吃不说,哪天心情好,杀一两个鸡鸭来吃也是有的。”见方张氏那渐渐拧紧的眉头,眼珠子转了下,叹道,“唉,买那些得花不少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银子?娘,你上次丢的那个镯子……” “镯子怎么了?” 陈菊欲言又止,睨了眼外面大房一家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唯恐她们听了去:“娘,二丫头说镯子不是她偷的,可若她没偷,又怎么有这么多钱添置那些个东西?” “分家的时候,不是得了二两半么?” “那二两半能顶什么用?二丫头今天买的这些东西没三两办不成事,早就超过咱分给她的那些家当了。” 方张氏抬了下眼皮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菊拿起一个窝窝头漫不经心的啃着:”娘,你那银镯子少说也得值个五六两,是你打算以后留给横儿娶媳妇用。现在他们把东西卖了换了这些个东西回来,吃的用的喝的一大堆,这里头是不是也有咱的一份?” 这话说着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分了家了,让她腆着个老脸去问大房要东西,这事她做不出来。 “你想要自个儿要去,别拉上我!” 她一把年纪丢不起这个脸。 陈菊呵呵笑着:“娘,这事我还真不好去要,只有你去才合适。你是大嫂的婆婆,几个小的的祖母,你说话份量比我足。” 方张氏琢磨着她的话陷入沉思。 方瑶拿起剩下的三两银子递给李月兰:“娘,这个收好,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这什么啊?”李月兰好奇,见方正一脸的笑,心里更是奇了。连忙打开,一看是亮白白的银子,一张嘴登时就合不拢了。 “瑶儿!” “怎么了娘?”方瑶知道她吃惊,故意问了句。 “这怎么……” 方瑶抿嘴只管笑,方正抢过话道:“娘,这是卖的药材剩下的银子,我们今天一共卖了六两银子呢!” “六两?” 这么多?原本换些鸡鸭,添些用的就已经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了,没想到还有得剩? 方正满是娇傲道:“娘,二姐可厉害了,我们所有的药材全部卖光,那老板说以后有货还可以卖给他,照这样下去,咱不发都不行!” “哪有这么夸张!”方瑶嗔了他一眼,“等过些时候天气不好便上不了山了,上不了山就寻不了山货采不了药,好日子也就这几天而已。” “天气不好也是有时间段的,还能一直不好下去?”方正道,“反正我是相信二姐你一定能带着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方瑶偏了偏脑袋,咯咯笑得清脆:“这话倒是不假!” 李月兰和方圆盯着那银子亦是两眼放光,感觉心头萦绕着一种叫希望的种子在慢慢发芽。 生活,她们似是看到了曙光。 然而好景不长,一家人正是笑得开心,陈菊搀着方张氏走了进来。 分了家以后,方张氏从不踏足这个厨房,眼下这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再看陈菊那满脸阴险的笑容,心下一沉,这个二婶怕是又来作娇了。 第22章 拆穿她的诡计 第22章:拆穿她的诡计 果不其然,陈菊看着那满筐的小鸡崽,又看了看桌子上还没吃完的包子馒头,阴阳怪气的笑了:“哟,买了不少好东西!” 她仔细扶着方张氏坐下:“娘,你看,我没骗你?” 方张氏举目看向李月兰:“老大媳妇,这些都是你们花钱买的?” “不花钱,难道我们抢来的不成?”方正不知这话其中深意小声嘀咕了句。 方张氏睨了他一眼,淡淡的,却像把刀子。方正抿下嘴不再说话。陈菊眼尖,一下就看到李月兰还没来得及收好的小布包,里面躺着不少碎银子,她一把抢过去邀功似的道:“娘,你看,我没说错,光这里就有三两银子,再加上买来的这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少也有三两,刚好六两!” 正是那银镯子估算的价钱。 方张氏盯着那银子脸立马黑了一圈:“老大媳妇,这银子哪儿来的?” 李月兰支吾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方正抢先一步道:“祖母,这是我二姐上山采药赚的!” “采药?”不等方张氏开口,陈菊就接过话头,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道,“什么时候二丫头还懂这个了?” 方正气得满面涨红,二姐现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谁也不能嘲笑她。况且他们辛苦赚来的银子凭什么给她抢了去。 “我二姐懂得东西多了去,这是我们的银子,还给我!” “还给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们赚来的?”陈菊吃定这银子又怎会还回去。 李月兰期期艾艾的看向方张氏:“娘,这银子确实是瑶儿在山上采了两天药材换来的……” 方张氏拿过银子看了看,脸沉沉的:“老大媳妇,这银子到底哪儿来的?” 她也不信方瑶还懂药材这一说,她若懂,为什么以前不见有这本事? 李月兰历来怕这个婆婆,被她一喝,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回话。方瑶暗叹口气,上前一步道:“祖母,婶子,这银子的确是我在山上采药材寻山货换回来的,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院子里看,还有昨儿个下午采的药材没晒干晾在那里!” 院子里晒了东西,他们早看见了,可这不是重点。 陈菊眼中尽是嘲讽:“是啊,你是采了草药,可卖的这个银子数量也太凑巧了?” 这话里似乎有话,方瑶眼睛一眯:“二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问你,这鸡鸭啊的买回来花了多少银子?” “差不多三两!” “那不就是了。”陈菊很是得意,“买东西花了差不多三两,还剩三两,一共就六两对?” 这么简单的算术,她还需要反问她吗? 方瑶直觉她还有下文。果然重点来了:“你祖母丢的那银镯子刚好值这个数,二丫头,大嫂,你们怎么解释?” 我勒个去。 她们辛苦上山一棵一棵药材寻来,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居然被她诬陷是偷了那银镯子卖的钱,就是素养再好,也要气得吐血三升了。 “弟妹!” “二婶!” 李月兰皱着眉头看着陈菊,方正和方圆眼底亦有一股怒火在燃烧。方瑶气极反笑,趁陈菊得意的时候,一把抢过那银子,仔细别在腰间:“二婶,捉贼捉赃,捉奸拿双,祖母丢的那个银镯子到底是谁拿的,你心里有数?” 她如果不说这话污蔑她,这银子她不介意让她多过过手瘾,可惜啊,她没这命! 到手的银子说飞就飞了,陈菊急得不行:“二丫头,把银子交出来!” “二婶想不劳而获总得有个理由?” “什么不劳而获,这银子分明是卖镯子的钱,是你祖母留给横儿将来的媳妇的,你把它卖了,银子理应归我们所有,还有这鸡鸭都是我们的。” 这话听着好有道理啊!陈菊说得义正言辞,言之灼灼,好像银镯子就是她方瑶拿的一样,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二婶,镯子若是祖母留给横弟的,那你找祖母去要啊!干嘛跑我们这儿来指桑骂槐,吆五喝六?” “不是不见了吗……” “不见了就是我拿的?你有证据吗?对了,你说你亲眼看到的是不是?你在哪里看到我拿的,什么时候看到的?你能不能仔细说个清楚,也好让我死个瞑目!” 方瑶一字一句,连珠带炮似的朝陈菊喷过去。那架式大有一种你若说谎我便替天行道的气势。 陈菊早被那三两银子迷得鬼魂出窍了,脱口道:“那日你去祖母的屋里,在她睡的炕下第三块砖头的暗格拿出一个盒子,我看到你连盒带镯一起拿了的!” “连盒带镯一起拿了?那我把镯子卖了,盒子呢?” “盒子是古檀木做的,上面雕有祥云,一看就知值不少钱,你当然是把它卖了……” 陈菊说到后面突然顿住,她看到方张氏阴睛不定直愣愣的望着她,再一看方瑶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顿时就明白了。 她上了方瑶的当。 不过为时已晚。方张氏死盯着她,那双厉目恨不得生出两把刀子刮在她脸上。 银镯子她曾在手上戴过一段时间,后来怕太久了颜色不亮,将来方横娶妇担心对方嫌弃就把它收了起来。可是装镯子的那木盒她却是从没拿出来过,家里除了死去的老头子谁也没见过。但陈菊却说得头头是道,知道那盒子是古檀木做的,还知道上面有刻花,更知道它还值不少钱! 这,这摆明了东西是她拿的呀! 她却还一直说是二丫头偷的。 诬陷方瑶不要紧,但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还怂勇她来这边要银子,把她耍得团团转,这就是罪过,天大的罪过! 方张氏一张老脸由黑变青,由青变红,都是怒火给烧的。陈菊平常巧舌如簧,一张嘴巴能把死人骂变活,可这时候竟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两句,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要怎么辩。 就在她以为方张氏准备对她破口大骂的时候,对方却是道:“还不滚回屋里去,嫌丢人丢得不够大吗?” 陈菊落荒而逃。 方张氏黑着脸跟着走了出去。只有方横还一直盯着饭桌上的包子流口水。 “大娘,能给我吃一个么?” 李月兰心软,陈菊是个泼辣的,孩子性格不好也是受她影响,本身无罪。她走过去就要拿给他,方正一把抢过去道:“这是我家的,我们已经分家了,你想吃让你娘买去!” 他现在恨死了陈菊,连带的也恨方横。 方横小嘴一撇就要哭,可看到方正凶神恶煞的样子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恶狠狠道:“你们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口的流氓混混音,这孩子迟早毁了。 第23章 磕头认错 第23章:磕头认错 方横冲出去之后,方正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吃着他的包子馒头,李月兰叹道:“正儿,他是你弟弟……” “我没有这样的弟弟!” 他只有姐姐跟娘,没其他亲戚。 方瑶也不赞同李月兰的这种慈悲心肠,对二婶这一家再好,她们也不会领情,只觉得是理所应当。 即是分了家,就得有分家的样子。 方横若是个讨喜的孩子,她也不介意把好东西跟他分享。毕竟她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不会把对陈菊的怨恨牵连到她孩子身上。可惜,方横也不是个善茬,给他包子也是喂了白眼狼。 李月兰悠悠一叹,突然问道:“瑶儿,那镯子真是你二婶拿的么?” 如果真是那样,那老鼠药十有八九就是她放的,她要害她的瑶儿? 李月兰想想都觉得害怕,陈菊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亏她还一直相信她本性是善良的。 方瑶耸了耸肩,明摆着的事情不需要她多说什么。镯子的事情本身她是想放一放的,等忙完这几天,到下雨出不了活的时候再找个机会跟陈菊算账,谁想到她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即是这样,也别怪她心狠了。 “唉,也不知道你二婶现在怎么样,你祖母不定怎么训她!” “娘,你放心,祖母不会拿她怎么样的。”陈菊跟她们一家在方张氏心里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在厨房当场揭穿都没拿陈菊怎么样,回过头来也不会对她严厉到哪里去,毕竟她还要靠陈菊伺候养活。方瑶把夺回来的银子递过去:“娘,收好!” 李月兰接过去怔愣了会儿又还了回来:“还是你收着,放我这里,你二婶指不定又什么时候来抢!” 她现在对陈菊的人品不敢恭维了。这个家里也就瑶儿有办法镇得住她。 “对啊,二姐,放你这里!” “我也觉得放你这儿合适,家里买卖都是你在操持,银子放你那儿,你用得时候也方便。” 方正和方圆同时开口。 方瑶犹豫了会儿:“行,我先收着,不过也不能全放我这儿,这样,大姐,留一部分放你那儿。二婶和祖母要是打歪主意,肯定会先找娘和我,万万没想到你身上也有银子。如此我们斗不过她们也不至于一锅端全被抢了去。” “我?” 她虽是大姐,但在家里不顶什么用,现在二妹才是主心骨,她收这银子感觉不合适。 方瑶劝道:“大姐,你别有心里负担,放你那儿是图个双份保险,万一有个意外,你那儿还有备用。” 方圆还是有些犹豫,李月兰和方正各自相劝了句,她才收下。 吃完午饭,方瑶便去院子里收晾好的青菜。方圆和李月兰也去帮忙,方正也没闲着,贴着厨房用竹棍围了个小栅栏,把鸡鸭鹅一只只放进去,又把中午煮的红薯汤撕了点窝窝头放在里面搅拌撒在地上,看它们吃得欢快,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儿。 制作泡菜其实不难,把水渍晾干,放进装好已经冷却的白开水的罐子里撒盐巴然后封闭就行。 李月兰从没见过白菜还有这做法,有些担心:“瑶儿,这能吃么?” “放心,一定能吃。”方瑶道,“这是最简单的了,还有复杂点的,不过天气慢慢转热,条件不允许。等到冬天下雪我就做些复杂点的,再存些冰块,明年也能做着吃。” 她说的后面一种是韩式泡菜,那才是她的最爱。 方圆装好另一罐问道:“二妹,剩下的也要这么做么?” “不了,剩下的做咸菜!”过了清明,夏季就真正来了,泡菜放不久,只有咸菜存得时间更长,“先让它们再晾干一点,做咸菜得经过两天曝晒,达到我今天进城卖的那药材程度就可以了。” “哦,那明天下午估计就可以了。” “嗯。” 大房这家忙得不亦悦乎,陈菊那边可是水深火热。 方张氏不当着李月兰一家的面训斥,一来是给陈菊留面,她跟陈菊过生活,往后还得仰着她多照顾自己,给她养老送终。二来是不愿宝贝孙孙看见,免得他受影响,也跟着从小不学好,干些偷蒙拐骗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若训斥陈菊,等于和她撕破脸,这不是等于告诉大房一家,她选错了媳妇,信错了人,站错了队,在大房面前自扇耳光。 她不愿大房一家看她笑话。 她要留颜面,但不代表不追究此事。 “老二媳妇,你自己说那银镯子现在在哪儿?” 陈菊心慌慌的:“娘,银镯子不是我拿的……” “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方张氏气得把拐杖在地上戳了三戳,“这屋没外人,横儿也出去了,你要再不说,我可要真生气了,到时候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什么后果,肯定是把这事告诉方家老二也就是她的相公方长远,要是知道自己媳妇做了小偷,肯定立马就把她给休了。 陈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休。吓得当场腿肚子一软,跪了下去:“娘,我说我说,你千万别把事情捅到老二那里去。” “那你还不赶快把事情给我交待清楚?” 陈菊又气又恨又惊又怕又羞又恼,但事到如今,她是瞒不下去了。磨着唇辩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远房有个表亲戚专门在外面跑买卖,最近运气好赚了不少,他想把门路扩大,但需要本钱,就朝我借了点儿……长远往家寄的银子不够,所以……” 所以她就打起了那镯子的主意。 本身她是想向方张氏来借点儿的,但方张氏反感她那个亲戚,指定不借,最后没办法才走这个下策。 “那现在本钱回来了吗?” 陈菊头垂得低低的:“没,没回,亏了。” 听到这话,方张氏抡起拐杖就想打她,但挥到半空就落下了,恨铁不成钢:“因为亏了,镯子回不来,你没法向我交待,干脆就说是瑶丫头拿的是吗?” 害得方瑶还吃老鼠药以表清白。 她倒不是心疼方瑶那条命,在她眼里反正大房一家三个孩子,没一个是她方家真正的种,死了也不觉得可惜。可是这种做法就有些卑劣了。 陈菊也不想这样,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她努力挤出两滴眼泪,给方张氏嗑头认错:“娘,那镯子就当是提前给横儿了,将来他讨媳妇,所有彩礼我会帮他赚,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长远,不然,我们这个家怕是要散了。” 第24章 苞米掺沙 第24章:苞米掺沙 方张氏气得很,败家的玩意,好吃懒做,还散财,唯一值钱的就那么点东西都被她败了,真是打死她都不觉得解恨。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打死她,谁伺候自己?打死她,横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自己还要以命抵命! 不值当。 “以后再有这种事,我绝对不容你!” 方张氏在她肩头狠狠捏了下当是惩罚。 一件大房差点拿命来抵的事情落在陈菊这里,就这么落幕了。 方瑶要是知道,估计又得吐好几升血。 陈菊没落得怎样的下场,但被婆婆这样训斥,这也是她嫁进方家头一遭,她深深感觉丢面子又伤自尊。 当然这笔账,又是算在大房那一家子身上。 不过事情刚出,她总得老实一段时间。这两天,变得勤快许多,上房下地,一日三餐都是精心料理,不用方张氏张嘴,做得妥妥贴贴的。方张氏那一肚气消了不少。 这日中午,方瑶吃完午饭后,把那些晒干的青菜一片片收拢,擦盐扎成小捆,然后塞到罐子里。做完这些,和李月兰打了声招呼就上了山。 没几天晴头了,必须抓紧时间多寻点草药和山货。 方圆下地将能收的庄稼都收了,已经收了的,把地翻一翻又重新种上新买来的种子。方正就负责那些鸡鸭,整日守着它们,寸步不离。 李月兰走过来道:“正儿,你二姐说不用常给它们吃窝窝头抖红薯汤,那样太浪费粮食,她让你有空放它们出来赶到后院那山丘上吃些草或虫子什么的。”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把它们放出来。” “好。” 方正本身也这样想,可是就担心太小,自己也是头回伺候它们,怕伺候不好,弄丢了。现在方瑶发了话,他倒是没有这么多后顾之忧了。 打开栅栏,将它们全放了出来,自己又用白巾条系在竹棍上做了根号子,随时在后面盯着它们。 “小心点,别让老鼠或蛇给咬了。”李月兰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 “知道了,我不去有老鼠有蛇的地方。” 方正头也不回,赶着那些个小东西出了门。 家里就剩李月兰了。 想着院里晒着的苞米该翻一翻了,转身去了院子。 “这,这怎么回事?” 晒的苞米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沙子? 李月兰急得团团转,这苞米掺了沙子,还怎么吃? 她连蹲下身,捧了把苞米想把沙子挑出来,可是沙子细小如发,根本没办法挑。李月兰急得快哭了,这可是她们一家几个月的粮啊! 正无助,陈菊领着方横从侧院走了出来:“大嫂,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让横儿给我搬点沙子,你不知道我那屋有个老鼠洞,我想把它和点泥水糊进去,谁想到他在院里摔了一跤,沙子全跌进你那苞米里去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陈菊嘴巴上说得很不好意思,脸上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李月兰也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盯着这满是泥沙的苞米,心疼得直掉泪。 “这可怎么办啊?弟妹,你怎么不让横儿小心点儿?” 这话不重,但从李月兰口中说出来就重了,因为她不是个会争事儿的人。而且在家里惯无地位,陈菊从心里看不起她,又怎么愿意听她的责备? 哪怕是一句无伤大雅的也不行。 “嫂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横儿再小心,他毕竟年纪不大,会摔跤也正常,况且,他摔跤我也心疼,我还怕他嗑着碰着了呢!” 李月兰急眼了:“弟妹,我不是怪横儿,只是你看,这好好的苞米成这样了,我们以后吃什么?” “吃什么那是你们的事啊,沙子又不是我掺进去的,横儿也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一颗颗把沙子挑出来不成?” “你……” 李月兰气得无语。 这时候,方圆因为口渴从地里提前回来,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争吵声,急忙跑了进来。 “娘,怎么回事?” 李月兰还没开口说话,就看见地上晒的苞米了,一溜的细沙,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婶子,这是你弄的?” 陈菊哼了哼,别过头没吭腔,完全一幅不屑与之开口的神情。 方圆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婶子,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陈菊这才道:“你一个小寡妇,我懒得跟你说,省得沾了晦气,害自己倒霉!” “弟妹!” 李月兰惊呼,眼里满满的斥责。方圆那门亲事最后变成丧事,她从此成了村里的笑话,也是她们一家心中的痛。作为亲人,她们闭口不提,免得方圆伤心。陈菊倒好,一张嘴就扯人家伤疤! 方圆满面赤红,她能质问陈菊两句,完全是因为在太过愤怒。现在陈菊揭她的短,她的懦性也就跟着出来了。 涨红着脸,又羞又觉得委屈。 陈菊看到她们这样,很是解气:“可不是吗,我又没说错。哪有接亲的新郎到了门口的都死了的,不是命硬是什么?大嫂,不是我说话难听,你看村里谁人愿意和圆丫头搭讪说话的,谁都怕沾着晦气克到自己。她虽是你大房的人,我二房也跟着遭殃,没少被人指指点点。你们还委屈,我还委屈呢,凭白无故的看人白眼被人吐口水。” 要轮是非,没人说得过陈菊。她那张嘴,活人能骂成死人,死人也会被气活跳出棺材忍不住要跟她对质。 明明自己错在先,全然没有反省的自觉,倒是把别人的短揭个唾沫横飞。 “弟妹,你可是她婶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月兰实在心疼方圆,这丫头自从这门亲事毁了,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以前有几个玩的好的,现在都不愿搭理,就是看见也不打招呼。其他人在背地里议论纷纷,多难听的话都有。方圆在村里被完全孤立,也就是她们这些家人接纳她,给她温暖,这才使得她在家不那么沉默。 “我就是她婶子我才觉得冤,才更要说。”陈菊跳起来道,“圆丫头,我拜托你,以后别有事没事跟我说话行吗?也别有事没事张嘴插个两句,你就当为是自己积福,可怜可怜我这个婶子行吗?” “横儿还小,你二叔又在城里,家里要出个什么事,都没个人可以指望,你远离我们,我们就能多过些安生日子!” 陈菊越说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惹得院外围了不少人。正是午休过后出工的时间,大家都往地里赶,见这边有热闹,活都不干了。她满嘴嫌弃,字字狠毒,说得好像方圆跟个瘟疫似的。 村里人想为李月兰母女抱不平,但想到方圆那门亲又都止了声。有好心人去给方正报信,但方正要顾着这些个小鸡小鸭根本一下子回不去。 “二柱,麻烦你去山上喊我二姐,让她尽快回去。” 第25章 无耻到一定境界 第25章:无耻到一定境界 二柱跟方正从小玩到大,感情不错,又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但山那么大,二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找着。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人群散了些,但还是把院外围得个水泄不通。 陈菊和李月兰还在院里僵持,方张氏知道是陈菊在玩理取闹,便懒得出去丢人现眼,干脆呆在屋里不出来就让她们闹去。 方瑶回来时,方正也到家了,李月兰和方圆都红着眼眶,泫然欲泣。 “怎么回事?” “二姐,婶子在咱们苞米里撒了沙子,她还骂大姐是煞星……”方正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前后交待清楚。不等方瑶说话,陈菊就尖着嗓门道,“方正,什么叫我往你们苞米地里撒沙子,说得好像我们刻意似的。我说了多少遍,是横儿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沙跌进去了,你不信,你可以问你横弟!” 她一边说,一边暗地里揪着方横的小胳膊,那小动作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方瑶。 “婶子,说话要讲良心,你确定是横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沙子跌了进去的?” “你不信,可以问他啊!”当着那么多乡亲的面,陈菊丝毫悬崖勒马的觉悟。 方横收到娘的暗示,仰着脖子大声道:“对,我就是不小心把沙子跌进去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了?”方瑶忽地冷笑。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像是绕口令似的,陈菊完全没听懂。 方瑶不理她,低头看向方横:“你告诉二姐,你娘让你用什么东西搬沙子?” 方横扭过头不看她。 方瑶扯出一抹友好的笑容:“横弟,要做个诚实的孩子,你若说真话,二姐奖励你一个肉包子,怎么样?” 一听到肉包子,方横那双眯眯眼噌地就亮了。陈菊见状,连忙给他使眼色,但他完全看不见,眼里只有肉包子。想也不想就指着墙角的簸箕道:“是那个?” 方瑶走过去,拿起簸箕再次确认:“确定是这个吗?” “嗯。”方横重重点头。 这个簸箕是大号的,方横这个子这年纪要是真给陈菊帮忙顶多也就是用个小号的,也就是比这个大号的要差不多小一倍。别说搬沙,就是拿个空簸箕也是费劲。 再者家里不是没有小号簸箕,面前墙上就挂了一个。 说她不是故意的,谁信。 方瑶摸了摸方圆的脑袋,笑得极其温和:“横弟,二姐再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肯老实回答,二姐奖励你两个肉饼怎么样?” 那语气那神态,那叫一个谆谆善诱,牲畜无害! 要是平常,方横自不会被一个肉包子或是两个肉饼就跟方瑶合作的。可自从方张氏得知银镯子失踪的真相,对二房的开销就苛刻起来,紧衣节食,连小灶也没心情给方横开了。他已经好几天没闻到肉味了。 当下就道:“二姐,你问。” 连二姐都叫出来了,看来鱼儿已上钩。 “你为什么要搬沙啊?”她才不信屋里有老鼠洞,就算有,陈菊是怕老鼠出了名的,她也不敢亲自和泥沙去堵那洞,记得以前这活都是二叔方长远干的,再不然就吩咐她们姐弟仨做。 陈菊有些急,不停地给方横使眼色,但方横已经完全屏蔽她的暗示了。想也不想道:“娘说到时候给我炒花生吃。” 炒花生吃?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老鼠洞了。 方瑶笑了:“婶子,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陈菊脸色很是难看,她死盯着方瑶,拽着方横的胳膊因为怒火攻心不自觉得更加用力。 “娘,疼!” 方横皱眉喊了句,陈菊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上下嘴皮磨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里有人看她的眼光充满了鄙夷和嘲笑。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撒多少个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谎要牢固。如果其中一个被揭穿,另外的话也就会失去可信度,大打折扣。就好像一个连环扣,中间掉了一颗,其它的如何还能串起来保持完整? 她说这沙子是糊老鼠洞的结果不是,那么,她说方横是不小心把沙子跌进苞米里的,这话谁还能全信? 也是到这个时候,李月兰和方圆几个才明白过来,方瑶看似问了一串不相干的问题,其实每个问题都是一个坑。 她知道陈菊不会说实话,直接了当的问方横也未必有答案,旁敲侧击才是最有效。 陈菊到底不是省油的灯,那张嘴毒了那么多年不是白练的,很快就道:“我留一半炒花生,一半糊老鼠洞不行啊?” “行。”方瑶也懒得拆穿她,“那请问你这沙子哪儿来的?” 东山村的村口有条河,河里倒是有沙,但离这儿有点远,方横一个八岁不到的孩子,是不可能去河边淘沙带回来的。 话音一落,院外突然就有人喊了句:“好啊,我说今天午睡一起来院里的沙子怎么少了,原来是跑你这儿来了,陈菊,你快赔我沙子!” 喊话不是别人,是陈楚生的老爹陈桂,他气冲冲的跑进来,揪着陈菊就要叫她赔。 “那沙子是我花了两天的时间从河边淘回来的,想给我儿子垒个新炕,你倒好,居然招呼都不打就给弄回来了……” 被人当扬识破抓包,陈菊脸色窘了下,但很快就释然,梗子脖子道:“楚生他爹,没凭没据的不要信口开河,这沙子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上面有你陈家名字吗?” 同陈桂冲进来的还有陈楚生,他是个读书人,脑子也是个聪明的,当下道:“婶子,村里就只我家最近淘了沙……” 也就是说,除了他家,别人都没有。陈菊不可能自己从河边淘沙,那么这沙只能是从他家偷出来的。 陈楚生不是粗俗莽夫,他在城里见过的好东西多得多,心胸自然比以前宽广些。这些沙子,说实话他看不上,但他就是不喜欢陈菊欺负方瑶一家子。 他边说边看向方瑶,目光温柔坚定。 要是以前的方瑶,定会羞涩难当。可是现在的方瑶已经不是那个对她芳心暗许的方瑶了,而是她方楚楚。她根本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陈楚生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这陈菊的谎一个一个被识破,仍是不知悔改:“我自己淘的不行啊?” 话一出,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 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嘴硬,不得不说,陈菊已经无耻到一定境界了。 她越是这样“无坚不催”方瑶就越要狠狠撕下她这张厚脸皮。 “婶子,这苞米是你拿地里新米未熟为由换下来的。你看地里苞米长得更好,想独占,我们没意见。你不甘心拿好的给我们,尽分些陈米霉米给我们,我们也没意见,毕竟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们不挑。可是你往这米里掺沙子,就有些过了,这么多细沙,就是眼睛挑瞎,也挑不出来,根本没法吃!” 第26章 主持公道 第26章:主持公道 陈菊还是那句话:“那是你们的事!” 乡亲们有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替大房这一家抱不平,更有的扭头去找里尹了。 这个时候,方张氏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屋外的情况,她听得一清二楚。陈菊是要报复方瑶拆穿她偷了银镯子的事,可惜是个蠢货,空有胆量没有脑子。 要拿沙子也不知道去远一点,还偏偏偷了陈楚生家的,那一家子因为方瑶的事情没少上门骂街,这会儿让他抓着个把柄,肯定没完没了。她若再不出来想办法息事宁人,这个村她以后都没脸再呆下去了。 “陈桂,你先别生气,老二媳妇这事确实做得不对,不过我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们这方家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长庆死得早,长远又不在家,有个重活也干不了。想就近偷个懒也是人之常情,你多担待。这样,你那沙子少了多少我赔你!” 方瑶听到这话心里连连冷哼。 明明是偷盗被她说成是偷懒,还美名其曰人之常情。以前觉得颠倒是非数陈菊厉害,现在才知道她这个祖母也是个角色。 “赔?怎么赔?方大娘,不是我陈桂多事,你刚才自己也说老的老,小的小,没人干得了重活,那这沙子你要怎么赔?别告诉我你要亲自去淘沙?” 这话听起来有点没规没矩不是味儿。 怎么说陈桂是小,方张氏是长,他这样叫嚣大大的过了。方张氏心里自是不痛快的,但她知道陈家的人是这样,无论是方瑶的事,还是眼前这沙子的事,她都理亏,所以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呵呵,看你说的,我这把年纪,这种情况还能淘得了沙吗?你放心,我们即便淘不了沙,也会花银子雇人淘,总之明天天黑之前一定把沙子给你还上,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陈桂也不好再计较。讪讪道:“那行,希望大娘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事情解决了,也就没有呆下去的必要。陈桂讪讪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见儿子没跟上来,回头一看,竟是盯着人家方瑶眼睛眨也不眨。 陈桂心里顿时来气,这个没出息的,看上谁家姑娘不好,非要是方家。 那么穷,那么破,还有个煞星大姐…… 他一把扯过陈楚生:“走了,再不走我打断你的腿!” “爹。” 陈楚生拗不住陈桂,半拉半拽的离开院子,那目光一直走了很远才收回去。 而方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即是门不户不对,她也不愿高攀。而且她对这个陈楚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有兴趣。 陈家父子一走,里尹刚好来了。 方张氏迎上去:“老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长庆媳妇跟长远媳妇又闹矛盾,就过来看看!”话一出,方张氏就凉凉的扫了李月兰这一家子一眼,那意思就是责怪她们有事没事去跟里尹告状了。 “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些小事,你看你还劳你亲自跑一趟。也是老大媳妇不懂事,总是动不动就去麻烦你,害你跑一趟!” 她明明知道前因后果,也清楚里尹的到来根本不是她们的意思,偏要指责她们,方瑶觉得她这个祖母真是好笑,怎么总卯着劲儿给她们一家扣屎盘子,好像她不这么做对不起天地对不起自己良心似的。 “里尹爷爷,其实真是小事,就是我家婶子不小心往我家苞米掺了沙子。” 对面方张氏听到这话眼底迅带染上不悦,她既说是不小心,又说沙子是掺进去的而不是跌进去,这前后看似矛盾,实际上把陈菊那点恶心思不着痕迹的全揭发出来,方瑶这丫头心思真是越来越深了。 见方张氏一脸菜色,方瑶心里直发笑,方张氏越是抹黑她们大房一家,她越是不让她得逞。 都长了一张嘴巴,不是只有她能开口说话。 方瑶一边说还一边在地上抓了把苞米递到里尹面前:“您看,都是些沙子,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吃?” 她皱着眉头,一张小脸纯真无害,再配上此刻委屈担忧的表情,活脱脱一只让人陡然升起保护欲的小白莲! 乡亲们不禁暗骂陈菊没公德心无耻,看大房一家没个男人撑腰,总欺负她们,跟她们过不去。 只有陈菊和方张氏知道她是装的,因为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接触,方瑶彻底转了性子,她不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二丫头了,而是刁钻泼辣、古灵精怪的祸害精。 婆媳两个对她恨恨的,方瑶却是扯出一抹谜一般的微笑,尽管那笑容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方张氏捕中到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方瑶这丫头有点不对。 里尹翻了两下她手中的苞米:“确实很多沙子,这根本没办法入口……咦,这么这苞米有股霉味?” 终于发现了! 这苞米本就晒在地上,掺了这么多沙子,只是不是瞎子都看得到。她刻意捧到里尹面前,就是要让他发现这是发了霉的苞米。 只有他自己发现,才显得她们大房一家过得多委屈求全。 当然她也可以自己主动说出来,可那样,就相当于告状了,即便里尹会为她们申张正义,主持公道,但同时也落下不尊老的恶名。 想到这里,方瑶也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暗叫绝。 在这鬼地方,无论是生存技能,还是为人处世,她都要从头开始一样一样慢慢去学,每个人每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应对! 还好,她学习能力强,目前对身边的人或事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 随着里尹这话落下,方张氏和陈菊两人的脸色同时僵了一僵,怪不得她觉得方瑶那笑容为何那般诡异,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当初陈菊用陈年旧米换地里长的新米,她是知道的也默认她这么做。 如今却是当着众乡亲的面要被拆穿了,她要如何圆场! 偏偏方瑶这死丫头生怕事情闹不大似的,道:“爷爷,这苞米是二婶分给我们的。她说地里新长的苞米没熟,让这个代替,往后新苞米长出来就归她们。我跟娘觉得这主意也不赖,虽然发了霉,但起码有得吃。” “都霉成这样了,还怎么吃?” “还好。“方瑶闻了闻苞米,一幅无比天真单纯的样子,“我娘把这苞米晒了两三天,已经去了不少霉味了,本来再晒个几天差不多就能下锅,可谁想今天出这事,这是我们好几个月的口粮,可怎么吃?发了霉倒不要紧,掺了沙子实在没办法入口啊!” 说到后面,她眼里已然含了两泡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实在可怜。 里尹叹了叹,心疼大房这一家子过得都什么日子。对方张氏说话的语气也就硬了几分:“长庆娘,长庆已经走了,留下这孤儿寡母,你得多担着点心。” 第27章 人生在世 第27章:人生在世 他即是东山村的里尹,受乡亲们的信赖,就要为乡亲们谋福利,遇事秉公办理不能有丝毫偏坦,更不能袖手旁观。 方张氏当着乡亲们的面不好说什么,一个劲儿的点头说是是是。 见她态度好,年纪又这么大,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看,免得在众邻面前下不来台,脸色稍缓:“那你看这霉米的事……” 方张氏先是狠瞪了眼陈菊,然后才道:“这事是我的疏忽,最近我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三天里头有两天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很多事情都没顾及到,也没精力。不过现在我既然知道这件事了,就一定会给老大媳妇一个公道的。” 这话说得入理三分,也解释了此事发生的缘之所在,同时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方张氏这只老狐狸太会打算,撇清了霉米跟她无关,把全部责任都推到陈菊的身上,自己依旧是个好婆婆好祖母形象。 方瑶不知道里尹他们信不信,但反正自己是不信的。 同在一个屋檐下,方张氏会不知道霉米的事? “地里的苞米没有熟,家里吃的都是陈米,回头我先让老二媳妇在陈米里挑些好的给老大一家送过来,等新的苞米收上来时再分一半给他们,老大哥,你觉得这样可好?”方张氏继续道。 这还差不多。 里尹满意的点头:“那就这样!” 事情圆满解决,方张氏亲自将里尹送到院门口,外面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哄而散。 陈菊再傻也知道方张氏这回把所有黑锅都让她一个人背了,脸色不太好看:“娘,新的苞米收上来分她们一半,我同意,为什么家里现有的米还要给她们?” 分家的时候该分的都分了,她不欠大房的。这些霉米是替换新的苞米分送给她们。现在新的苞米她们依然按原来分配要给她们一半,那么家里现有的没道理还要拿给她们。 方张氏睨了她眼,恨恨的:“叫你给就给,哪儿那么多话!” 新米要分,旧米也要给,这自然是吃了亏的。可是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若不这样,怎么显得有诚意。而且不出点血,怎么堵瑶丫头那张嘴。 现在的方瑶可不是以前的方瑶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能让陈菊难堪,保不齐也会让自己难堪。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她可不想再在乡亲们面前丢脸。 陈菊见方张氏主意已定,脸色有些讪讪的。方张氏闷着头朝屋里走去,进屋前看了眼方瑶,那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新米有望,旧米跟着来。这回二房一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圆几姐弟很是开心。 李月兰却是忧心:“这回你们婶子和祖母估计要气死了!” 气死了那才好,就没人给她们使绊子刁难她们了,也能过些清静日子。 方圆感慨:“刚好分家时,得了那些粮食不多,我还担心顶不到三个月,这下好了,又要拿米给我们,太好了!” “就不知道二婶能拿多少给我们,分家的时候我看她那里也不多。”方正道。 “二婶这个人精明的很,她历来不想分家,恨不得榨干我们。所以给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的,若我料得不错,她肯定有私藏。”方瑶道。 “私藏?” “你们不信?”见着姐姐弟弟还有娘那一脸震惊的表情,方瑶笑着转身进了屋,边走边道,“你们等着看,祖母一定会让婶子拿好多米过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自己有多单纯了。” 像陈菊那么自私自利的人,她若不搞私藏这种事情,打死她都不信。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李月兰她们一家子刚准备做晚饭的时候,陈菊扛着半麻袋苞米走了进来,一把扔在桌子上愤愤道:“给你们的,收好,要再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是里尹了,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娘也不会再给你们一粒粮食!” 方圆几个看这半麻袋苞米面面相觑,惊得忘了反应。方瑶笑笑道:“婶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看着这苞米的,绝对不会再让它掺了沙子。” 听到沙子二字,陈菊就浑身不舒服。要不是因为这东西,她何至于又多分半袋米出去,又何至于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河边一个人辛苦淘沙! 她全然忘了,沙子是她放进米里去的,也是她去陈楚生家偷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作出来的,她现在居然把所有错都归在沙子头上。 沙有何罪? 方瑶从锅里取出几个白面馒头递给陈菊:“婶,这是我答应给横弟的,你帮我带给她!” 馒头,就是这该死的馒头收买了她儿子,出卖了她这个娘,才有后面这么多事。陈菊看着这几个馒头,一种愤怒由然而生。 “鬼才要你的东西!”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不要,咱们自己吃。”方瑶也不介意,将手里的馒头分了出去,方正道:“二姐,婶子果然有私藏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初分家,所有粮食放在一起也就这半麻袋,没想到今天里尹一来,她又拿出半麻袋,再加上她自己也要吃,所以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瞒着她们的。 方瑶咬了口馒头道:“分家时并不曾见过那些霉米,后来不想把新米分我们,才将它拿了出来,我才想到的。婶子这人自私自利,除了粮食,肯定还昧下不少好东西。” 等着,所有她昧下的,总有一天都会一一浮出水面。 入夜时分,天气有些凉。 春末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是夏天的味道,到了晚上,微风拂面,吹在身上竟渐生寒意。 早晚温差大,方瑶几个吃完饭以后,收拾桌子准备烧水洗脸睡觉。李月兰指着院外那掺了沙子的苞米道:“瑶儿,那个要怎么处理?” “打包好还给婶子。”她既然又分了半麻袋给她们,这些自然就不能要,免得到时候陈菊又来找她们的茬! “好。” 方瑶想到什么,从厨房找了个袋子仔细装好:“娘,等明天一早我给她送过去,你就别去了,省得她为难你!” 陈菊欺善怕恶,在这个家,哪个柿子软就捏哪个,李月兰首当其冲。 “行,听你的。” 第二日,天刚亮,方瑶就醒了。进厨房的时候方圆和李月兰已经忙活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李月兰倒了盘水,把毛巾给她放好,“洗洗,饭很快就好了。” “习惯了早起!” 方瑶拿起毛巾,心里有些暖,从前还没穿越过来时,都是她给舅舅一家端水递毛巾伺候他们洗脸吃早饭,现在有人给她做这些,那种幸福的感觉不言而喻。 她不是真的方瑶,却承了方瑶至亲至爱的亲情! 她以为她会在那个时代一个人面对社会孤军奋战直到死去,哪里想到她会一朝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在有生之年还能有娘,有姐弟在身边呵护。 人生在世啊,真是充满了各种玄幻和奇妙。 早饭是葱煎配苞米粥。方圆和李月兰觉得方瑶每天上山下山太辛苦,所以家务事她们多半承包,煎饼的事从前是方瑶做的,现在方圆和李月兰硬抢过来,学着做,味道也还挺好。 一家人围坐一桌,吃着早饭,说着笑话,其乐融融。 这时候院外突然有人喊了句:“这是方瑶的家吗?” 第28章 墨家来人 第28章:墨家来人 大家循声一看。 只见院门口站着四五人,一溜的墨色长衫,颜色补素无华,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打扮。而为首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绸缎裹身,腰系佩玉,长得粉雕玉琢,白嫩可爱,眉宇间还透着股贵气,显然是那些人的主子无疑。 “这不是墨家的那个小正太么?” 方瑶嘀咕了句,边啃着葱饼边走了出去,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也跟着起身。 “方瑶姐姐!”墨轩看到方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一把抱着方瑶,“方瑶姐姐,真是你啊!” 方瑶还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粉嫩粉嫩的,一双大眼睛乌黑闪亮像星子。摸了摸他的头道:“小轩轩,你怎么来了?” 墨轩仰着头,笑得眉眼弯弯:“我来看你啊,顺便报答你对我哥哥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指的墨离吗? 墨轩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慈眉善目,气质沉稳,他上前一步朝着方瑶拱了拱手:“方瑶姑娘,我是墨家的管家,我叫墨德。” “你好!” 方瑶向对方略略躬了躬身,大户人家讲究礼数,见面就要弯腰行礼,这些都是在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也不知道学的对不对,总之礼多人不怪。 墨德再度拱了拱手,又朝着李月兰和方圆几个颌首打招呼,然后才道:“我听我家大少爷说,前几日他去山上踏青,不小心落入捕捉野兽的陷阱里,还被野兽攻击,是您救了她。老爷念其大恩,本来是想亲自登门道谢,可是他临时有事没来成,就派了小少爷和我走这一趟。这车上的是谢礼,还请方瑶姑娘笑纳!” 说完,他侧了侧身子,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上面鼓鼓的躺着好几个麻袋。见方瑶望过来,他们动作麻溜地把袋子解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有米,有油,还有肉,吃的喝的用的几乎都送全了。更重的是,在最下面那只大麻袋里,捆着的竟是一头野猪,不过被去了毛,肚皮瘪瘪的。 不知怎的,方瑶觉得这头野猪有点眼熟,墨德适时的解释道:“这是那天攻击你们的那头野猪,它被困在陷阱里,又被弹瞎了眼,少爷吩咐一定要把这头野猪猎来送给您。我们去的时候,它已经饿了两天了,捉它的时候没费什么劲。” “哦。”方瑶点头,旋即想到什么问道,“你家大少爷好些了么?” “回去后伤口感染,昏睡了两天,昨晚才醒过来。” 怪不得今天才想起登门道谢,还等了两天才想起去山上把那头野猪抓回来,原来一直处在昏迷中。 “方瑶姑娘,救命之恩大于天,这些薄礼还请您不要嫌弃。” 嫌弃,怎么可能会嫌弃,她们家缺的就是粮食,无比的缺! 不止是她,方正和方圆两人看到这么多吃的眼睛都直了,特别是盯着那头野猪,口水不知咽了多少。 李月兰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开口想拒绝,可一想到她们家目前的处境,还有几个孩子单薄的身子,忍了忍就没张这嘴。 方瑶连连摆手,眼里全是笑意,表面上却在装客气:“墨管家,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举手之劳。” “呵呵,这是老爷和大少爷交待的,方瑶姑娘一定要收下。”墨德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方瑶姑娘,这里有两百两银子,也请姑娘一并笑纳!” 两百两? 这是他们贫苦乡下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的数目。 方瑶下意识的就想接,有了这银子,她们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新的房子,新的生活,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顿顿有肉,餐餐有鱼,别提多好。可是脑子一转,她摇头道:“银子就免了,那些吃的用的,我就收下了。” “这……为什么!”毕竟她看起来很需要啊! 方瑶摆手,坚定道:“这银子真不能要,我当时救你家少爷,纯粹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可没想过你们要报答。” “真不要?” “真不要。” “您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您收回去,再不收回,连这些米肉我也不要了。” 墨德犹豫了会儿,最终道:“那好,既然姑娘坚持,我也不勉强了。” “嗯。” 方瑶想得很清楚,两百两银票固然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是方张氏还有陈菊一定会过来以各种名义跟她争抢。娘对方张氏有孝心要敬,对陈菊也有照顾之义,她若变富,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还在过苦日子。到手的银票说不定最后分得只剩下一点点,她不甘心。她不是真正方家人,她爱李月兰这个母亲,爱方圆和方正这对姐弟,那是因为她们也爱她。但对方张氏和陈菊,她就没那份心情了。 别说两百两,就是一个子儿,她也不想分给她们。 与其把这些银子被不相干的人瓜分走,不如用这两百两去做人情。她不接这银票,墨家从此就会欠她一个情。人有祸旦夕福,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有求于人,也许到时候,才是墨家真正报答的时机。 “那方瑶姑娘,这些东西我们就给您搬进去了?”此时的墨德再看向方瑶时,语气比之前尊敬了许多。 毕竟这年头,看到银子不心动的没几个。 倘若他知道方瑶心里真正所想,不知道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还会不会这么赞赏。 “嗯。” 趁他们搬东西的时候,墨轩拉着方瑶道:“姐姐,你手里在吃什么啊,好香呢,能给我吃一点吗?” “这是葱饼,小轩轩要不要尝尝?” “好啊!” 方瑶牵着他去厨房,锅里的还剩几个煎饼,她拿出一个,把另外的分给墨德和那几个长工。 “墨管家不嫌弃的话也尝尝。” “好。” 墨德是看不上穷苦人家的食物的,因为他没跟这些贫困户打过交道。不过本着良好的素养,他还是客气的咬了口。这一尝就试到味了,原先以为穷苦人家里能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这饼倒是个意外,香香嫩嫩的,真心不错。 这一吃就没停下来,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墨轩摊着两只肉油油手,嘴巴塞得鼓鼓的:“真好吃,方瑶姐姐,我还要。” “呃……你没吃早餐吗?”一只饼是一个成人的量,墨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吃了居然还要吃。而且方瑶敢打赌,他在家里肯定是用过早饭来的。 果然,墨轩舔着手指头,侧着脑袋认真道:“吃了,两个鸡蛋,八个饺子,还有两只肉包……” 方瑶嘴角抽了抽,实在忍不住了:“吃了这么多不撑啊?” “不撑啊,而且,现在我又饿了!” 好,她现在明白了,墨家这个小少爷就是只吃货。 第29章 无耻之王 第29章:无耻之王 “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给你现做!” 墨轩连连摆手:“不赶时间不赶时间,你快去!” 外头的墨德和伙计们估计也是被这葱花饼的味道给征服了,府里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但谁也没说要走,都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方瑶想着,既然要做,那就多做点。 “娘,你把那送来的肉切点下来抹碎,多抹点。大姐,你去看地里还有没有葱,再摘些回来。正儿,你去招呼这些客人,倒个水什么的。” “知道了。” 从头到尾,李月兰和方圆姐弟都是懵的。昨晚还在为以后的米粮伤肝伤肺,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而且还如此丰厚,简直跟做梦一样。 被方瑶这么一通吩咐才勉强回过神。 李月兰撸起袖子就开始切猪肉,方瑶和面粉,方圆则去了地里,方正搬登子给他们看坐。家里没茶,白开水倒不缺。 这边热热闹闹的,把东屋里的人看得又嫉又恨。 早在墨家喊的那一嗓子开始,她们就起了。先是以为来找麻烦的,谁料是来报恩。 这么多东西,足够吃好几个月了。 “也不知道那瑶丫头什么命,居然能救下墨家那个大少爷?”陈菊洗漱好就去后院的厨房煮粥,等粥上桌时,外面墨家的人还没走。她拿着勺子盛了两碗,一碗给方横一碗给自己,娘俩儿就这么喝起来了。 方张氏敲了敲桌子,意思是,我的呢? 陈菊只好再给她盛一碗送到面前,面上却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她心里对昨天方张氏让她一人背墨锅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什么人什么命,这都是老天说了算,要你操心。”方张氏全然没发现陈菊的脸色,只当是陈菊今天忘了给她盛粥。“你只管好横儿就行了,大房一家没个男人,到底还是比不上你和横儿。有再多的粮食,没个依靠,这日子终归是苦的。” 她这一世生了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女儿为了生计,离了家。两个儿子却都是孝顺的,从前在家做人媳妇被当成宝,后来儿子长大了,生活有儿媳照料也没做过什么活,有儿有女,有子有孙,看起来幸福美满。可是丈夫死得早,内心的空虚和寂寞谁人知道。 真正的苦不是生活上的,而是心里上的。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这点她最清楚。 何况她没了丈夫时,两个儿子已成年,都能下地干活养家。而李月兰呢,除了承受丧夫之痛,还要抚养幼儿,她的苦她的难更是比她多出百倍。 方张氏会这么想并不是同情李月兰,而是实事求是。 “娘,你说大房一家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呆会儿会不会拿来一部分孝敬您?”陈菊喝了口粥,感觉寡淡寡淡的,今早起得晚,连个饼都没来得及做,就这稀粥喝得实在没味。 早知道昨天就该收下瑶丫头送的白面馒头了。 正想着,方横就抬起头来问起这事。 “娘,二姐姐说好的要送我的肉包子还有馒头呢?” 陈菊想说她没拿,随后眼珠子一转,道:“呆会儿你自己过去问她要!” 顺便让方横把墨家送的东西也要点过来。 方张氏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她也馋那些东西。话说分了家以后,陈菊做的饭菜一点儿也不合她的胃口,这些年都是李月兰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都习惯了。现在由陈菊接手,她感觉没哪一餐吃得舒服。正好让方横去拿点肉开开荤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也觉得墨家送的那些东西,李月兰应该分她一半。她道:“你领着横儿一起去,别让他们欺了横儿,而且他一个小孩子能拿多少?” 陈菊一听这话,一张圆圆的脸笑出了花儿。 “好,吃完饭马上就去。” 这一顿饭,她们娘俩吃得出奇的快。 屋外,方瑶连着煎了几十张肉饼,除了给墨德带走一部分,自己留下一点,打算把剩下的就给邻居们还有里尹送过去让他们尝尝鲜。 墨轩走到院门口,很是不舍:“方瑶姐姐,下次我还能来你这儿玩吗?” “能啊,你想来就来!”方瑶看着他手里的肉饼,她一边做,这小家伙就一边吃,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她真怀疑墨轩这肚子是不是无底洞,怎么就感觉填不满似的。 “方正,我下次还来,你欢迎我不?”墨轩又眼巴巴的看向方正。他跟方横其实是同龄,比方正小两岁。但两人个子却是相差无几,主要方正营养根不上,所以显得两人一般大。 虽然家境悬殊,墨轩却是很喜欢方正的个性,才一顿早饭功夫,就缠着方正要拜把子。 方正最讲义气,又热情,人家不嫌他穷肯跟他玩,这是莫大荣幸也是莫大的面子,他自然不会推却,同时也很感激,毕竟,村里人因为他姐姐的事情,以前跟他玩在一起的现在见到他大多都躲得远远的,他时常感觉没趣,巴不得多交几个朋友。 “行啊,你下次来,我带你到山上捉蛐蛐。” “好,一言为定。” 两个小的谈得甚欢。墨德笑了笑,拎着竹篮拱手道别:“方瑶姑娘,方夫人,留步!” “好,墨管家慢走。” “谢谢您的款待!” “说什么款待,东西都是从你家拿来的,我们只不过是加了下工,说来说去,吃的也是自己家的东西。”别人越是客气礼貌,李月兰越是惶恐。 都说大户人家的不好说话,这墨家倒是个例外。 等把人送走后,迎面就看到陈菊牵着方横走了过来。一见方瑶就笑眯眯的:“二丫头,那天你一身是血的回来,原来救的人是墨家大少爷啊?” “嗯,是啊!”方瑶笑盈盈的。 “这你倒是救对了人了。”要是救的人是个贫苦,哪有今天这好事!陈菊边说边往厨房瞅了瞅,果然不其然,那些米油把厨房都摆满了,墙上立着的那头肥猪,看得人垂涎三尺,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子葱香肉饼的味道,直叫人流口水。 “我还以为婶子要说我跟墨家大少爷厮混呢!” 那天回来时陈菊一口一个暗讽她勾引男人,弄得全院皆知。那情景,真叫一个恨。今天倒想起来上门放马后炮了。 陈菊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方瑶朝着方横伸出手:“横弟,二姐答应给你肉包子,可是今天还没来得及做,全用肉饼代替可好?” 方横一个劲儿的点头:“好。” 她牵着方横进了厨房,笑吟吟的,一幅姐弟友爱的样子。拿了饼招呼着方横坐下:“在这儿吃,吃饱了再回去,二姐给你倒水去。” “二姐,给他饼就行,干嘛还让他在这儿吃呢?”方正有些不满,他心疼那饼,不过既然是答应好了的,自然不能反悔。可是为什么还要让他占用他有厨房? “没关系,让他在这儿吃!” 她连肉饼都给了,还在乎用她的厨房么?她越是对方横热情,就越显得把还站在外面的陈菊忽略的彻底。 李月兰看着有些不忍,想着要不要把她叫进来一起吃。 然而,不等她开口,被忽视的陈菊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反而自顾自地跟着走了进来。屁股还没沾凳子,方瑶就道:“婶子,你还有事吗?” 陈菊怔愣了会儿,旋即道:“我见墨家送了不少好东西来,想着这里面也有我们的一份,就过来了,免得你送一趟不是。” 要是常人,说这话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人是她方瑶救的,凭什么说这好处有她们一份?况且,昨天吵得不可开交,今天陈菊开这口,都不觉得臊吗? 方瑶笑了笑,这天底下无耻的人见得多了,但陈菊绝对是无耻之王。 她好整以睱的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婶子,你昨天不是说不要我的东西吗?” 第30章 原来是上门讨孝心 第30章:原来是上门讨孝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陈菊盯着那墙头挂着的整只猪肉下意识道。 “婶子不记得了?”方瑶抿嘴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扯过一块方布将那头猪盖上,“这天气热了,蚊子就多了起来,得用东西遮住才行。”嘀咕完发现这方布有点短就吩咐方圆,“大姐,去看看屋里有没有大一点的干净一点的布,去拿来把这肉给遮仔细了,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把这肉给盯坏了。” 这长不眼的东西其实指的就是陈菊,但陈菊满腹心思都在计算着呆会儿是多拿肉好还是多拿些米好,根本没听出来。不过这猪肉冷不丁的一遮,倒是回过神,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下,有些意犹未尽。 她光是看,都能想像这只野猪的美味了。 方正看她直咽口水,不由觉得好笑。二姐这是故意的,连看都不给二婶看,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别打这猪肉的主意。 方圆嘴角也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觉得想要而得不到这模样的二婶很是解气。 等她出了厨房进屋去找布的时候,方瑶看着陈菊继续道:“昨儿个我把馒头让您带给横弟的时候,您说鬼才要我的东西。婶子,您年纪不大,这记性可真是差啊!” 陈菊嘴角抽了抽,她说过那样的话吗? 好像是说过。 不过说了又如何,在她这里说话不算话是家常便饭。 “我一时说的气话,二丫头还当真了。” 方瑶捻了捻袖角:“原来是气话啊,既然是气话那就不必当真了。”话到这里,方正有些急,东西是墨家送给他们的,他才不要把这些让陈菊分一半走。正要出声说点什么,方瑶神色一敛,一幅虚心求教的样子,“婶子,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我的东西要也有你们一份?” “这……”陈菊本能的就是想来强占,认为大房有好的东西就该有她一份,要什么理由? “既然婶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东西婶子就不能拿走了……”方瑶漫不经心道。 听到这话,方正一颗心落了下来。他还以为二姐真这么大方要把这些个好东西送一半给陈菊分享呢? 李月兰却是皱着个眉头,不知道心里又在担忧什么。 “二丫头,你……”陈菊没想到方瑶会拒绝,还拒得这么直白,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可是长辈,长辈,她就算不给,就不能婉转点儿?她这是什么态度啊她? 还有,她为什么不给?凭什么不给? “没我的一份,总有你祖母的一份?当初你娘可说了,即便分了家,该她尽孝的时候她不耽误,现在她得了好东西,难道不应该给祖母送过去尽尽孝心吗?” 其实她来就是打着方张氏的旗号来的,可见着这些好东西那心控制不住了,也想要一份回去。 方瑶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上门讨孝心来了。婶子早该这么说嘛,是,无论是娘还是我们对祖母都还有一份孝心在,这样,我马上把东西整理一下,该给祖母的,等下就给她送过去,就不劳烦婶子了。” 她这是要绝了陈菊也想分一杯羹的念想。 “你……”陈菊气得脑门差点冒烟,愤愤起身,盯着方瑶那一家子,整个唇瓣都在颤抖,“算你们狠!” 转身离开的时候,脚边有个铁盘子,是方正用来拌鸡食用的,她嫌着碍眼,一脚踢翻了它,权当泄气。 “婶子,这是怎么了?”方圆从屋里拿着块布出来与陈菊撞个正着,那她那脸色,黑得被锅底似的怔怔问道。 “还用说吗?”自然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那方横看娘出去的时候神色不对,也想跟着走,又舍不得肉饼,只好道:“我能把这个带走吗?” “可以。”方瑶点头,又去锅里装了两个肉饼给他包上,方横欢天喜地的接过然后回了自己屋。 “都吃了这么多干嘛还让他打包?”方正不满的嘀咕了句。方瑶道,“到底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能做的太难看。” “那二姐的意思,真要把墨家送来的东西分一半给那边了?”经过昨天一事,方正对方张氏印象越来越坏,现在连声祖母都懒得喊直接用那边两个字代替。 “当然。”方瑶看到方正那张愤愤不平的小脸,忽然感觉自己平日里对方张氏和陈菊太嫉恶如仇是不是做的不对,因为方正对那边完全没有好感,甚至忘了做人的基本道义,这影响以后他心里的健康成长,“正弟,你记住啊,祖母和婶子再不对,她们也是我们的长辈。有些想法心里可以有,但嘴上不能说。有些事情即便你不想去做,但也要不得已而为之。好比今天这事,墨家送来的东西,我其实也不想分给她们,一丁点儿都不想。我宁愿拿去送给邻居,也不愿给她们。可是抛开婶子不说,祖母毕竟是祖母,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这是做人的基本仁义和道德,知道吗?就像那天分家婶子和祖母也把不想东西分给我们,但最后还是给了,这就是她们做人的基本原则,懂吗?” 方正茫然了会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是很懂,但好像又明白点儿。”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耐心解释道:“简单来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些无形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你,教导你如何做人,如何生存。为人子女,你该做什么不该什么。为友为师为兄弟姐妹又该做什么和不做什么都有一定的约束、底限和准则。就比如说祖母可以对我们谩骂、抽打,而我们不能与之同待。我们心里纵然生气,纵然怨恨,也不能不赡养不善待她,说到底她是我们的长辈,是我们的祖母,这就是为人子孙的基本准则,如果违背了,乡亲们该怎样议论,别人又如何看待我们,是不是?” “我平常与二婶和祖母看着有时候说话很不给她们台阶下,其实只是自保而已。我们要自强,但不可以变得自私!” 方正偏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应该明白了。” 方瑶被这个模拟两可的答案给逗笑了:“没关系,等再长大些,你就会懂了。” “嗯。”方正重重点头。 他这个年纪不能完全贯彻理解很正常。道理是深了点,但其实明白的人就觉得很浅显。好比李月兰,其实她一直担心方瑶,就像此刻方瑶担心方正一样。可听到她这么一番大道理,又突然明白是她多虑了。 她很欣慰,方瑶一点也没有往她想象中那方面去成长。 屋里,陈菊一回去就把大房告上一状,说那几个小东西不懂得尊老,李月兰不爱幼,不思回报,自私自利,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当初老大一走,是她收留了这一家子一年多,现在分了家了,有好东西了却不跟她分享,做的太过份了云云尔尔。 方张氏听了多了便不耐烦,打断道:“二丫头不是说了会给我送一份过来吗?有我的难道还会缺了你的?” 大家共一个桌吃饭,难不成她吃肉让陈菊喝汤? 听到这话陈菊住了嘴,但心里还是不平。本来可以要两份,现在无端端的少了一份,到底还是亏了。 这想法要是让方瑶知道估计得喷血。她辛苦得来的东西,二房这边竟想拿走三分之二,是美梦做多了,还是无耻到没有下限? 这边一直等着把东西送来,偏生大房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方张氏听说有一整只野猪,还特意命陈菊把家里的那只大缸给洗了好装肉。直到快中午,方瑶才用篮子装了些面粉、米油还有一块猪肉过来。 方张氏看了看,当下脸就沉了:“就这么点儿?” 第31章 腌制腊肉(1) 第31章:腌制腊肉(1) 先不论那米油,就是那猪肉撑死了也不过十斤,她可是看到那野猪至少也有两百来斤重。这么肥的一头猪,只给不到十斤的肉,当打发叫花子么? 她眼巴巴的等了一整天就只等来这点东西?方张氏噌地一下子心头生起一股怒火。 方瑶倒是没想到方张氏也这么厚颜无耻了,能给就不错了,还嫌少。要是换成是她们,估计连肉沫星子都不舍得送。 她扯了扯唇,笑得极其温和纯真:“是这样的祖母,自我爹去世后,没少得到乡亲们的照顾,所以我把猪肉乡里乡亲的都送了点儿,到最后就只剩这么多了。” 这话半假半真。方长庆死了后,因为方圆的缘故,对她们一家都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躲多远,又哪里来的照顾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要送些出去。一来跟乡邻重建友好关系。二来是为了感谢分家时乡亲们的援声,没有他们的舆论变相的给方张氏和陈菊施压,不会分得这么顺利。 这家家户户送下来,到后面真的就不多了。 就这十斤肉,还是她权衡再三才决定送的。 方张氏听了心疼不已:“把肉送出去,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下?” 那话说的好像这东西就是她的一样。 方瑶真是想笑,人都可以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了,方张氏真可以天下无敌了。 “对不起祖母,墨家送我的东西,我以为我有决定权。”面上恭恭敬敬,但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方张氏,东西不是她的,怎么处理轮不到她发话。 方张氏眼里闪过一道厉色,张嘴就想喷火,可看到那些米肉就忍住了,声音沉沉道:“真的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方张氏自是不信,方瑶道:“厨房还有剔下的骨头跟猪头猪尾,祖母要是不嫌弃的话,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 说罢,她就作势转身出去。 “算了,不用了。”方张氏喊住她,“全是骨头,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啃得动,你自己留着!” “那行,没什么吩咐的话,我走了。” 方瑶放下篮子就拍拍屁股走人。坐在炕上的陈菊从头到尾一句都没吭,她以为方张氏不会这么轻易的妥协,毕竟拿来的东西不及墨家送的十分之一。 谁曾想,方张氏竟什么也没说,当下愣愣道:“娘,就这么让瑶丫头走了?” “不然呢?” “起码让她再送点过来啊,我相信您只要坚持,她不会不送的。” “坚持?再坚持下去,信不信连这点东西她送来了也会当场给你拿走?”方张氏刮了她一眼,“瑶丫头吃软不硬,你跟她斗了几回,还没明白她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陈菊撇了下嘴,方张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想起每回斗败还替她背锅,心里就膈应。 “娘,那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她起身,提着那篮子就往外走,方张氏在后面喊,“放到阴凉地方,这天气热,免得臭了。” “知道了。” 陈菊走后,方张氏一脸的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瑶回去后,李月兰急忙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你祖母和你婶子没为难你?” “没有。”有也不用担心,方张氏和陈菊那点伎俩她会怕?方瑶道,“娘,我记得以前爹上山打猎时经常背着个篓子,铁丝做的,你记得放在哪里了不?” “就在那柜子底下,你要那个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方瑶走到家里唯一的柜子前跪了下来弯腰往里看,果然看到了那两个铁篓子,她趴在地上把它拿了出来,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这得洗洗才能用啊!” 她提着篮子去厨房,李月兰跟在后面,方圆正在厨房烧洗澡水,看到她们进来道:“水马上就好了,正儿呢?” “去了二柱家还没回来。”方瑶道。昨天要不是二柱给她报信,陈菊估计会把李月兰和方圆欺负死。方正为了感谢他,在家里拿了好些肉饼还割了半斤猪肉送过去,这会儿应该还在他家。 方圆拧了下眉头:“吃过晚饭就去了,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关系,等会儿就回来了,反正也没什么事,他想玩就多玩会儿!”从前方正有许多玩伴,到现在一个一个的顾忌着村里的谣言都跟他断了来往,也就二柱不当回事,总偷摸着跟方正玩耍。 “你提着这个做什么?”水烧开了,方圆不用再添柴火,她起身去拿脸盆,这才发现方瑶手上提了两个篓子。 “把它拆了洗了晾肉。” “晾肉?大晚上的晾什么肉?”而且这一晾,风一吹这肉不就干了么? 方瑶边打水边拆篓子,“娘,大姐,咱家不是还剩了许多肉吗?咱们一下子吃不完,这天气又热又放不了多久,所以我想把它做成腊肉。” “腊肉?”李月兰和方圆眨巴了下眼睛,不知道这两字什么意思。这瑶丫头也是奇怪,死里逃生之后老是嘴里蹦出新鲜词,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是腊肉啊?” 方瑶耐着性子解释:“这腊肉也是一道名菜,先用盐巴、豆油等调料腌制,等入味以后,再放到炭火上面烟熏。烟熏的时候要用铁架子,这个再合适不过了。”她扬了扬手里拆着差不多的篓子,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一张铁网了。 “听起来似乎不错,不过,瑶儿,你都从哪里学来的?”李月兰很是好奇,“也是以前跟你爹在城里看到的么?娘也进过城怎么就见过啊?” 方瑶早就想好说辞了:“我是在梦里学的。” “梦里?” “是啊,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地方很大很冷,有许多好吃的,其中就这腊肉。我在梦里想,这肉这么美味,我得让我的家人也尝尝,于是就跟人学了这腊肉的做法。” 做梦梦见吃东西正常,跟人学做东西也正常,但把梦境里的东西搬到真实生活当中就有些不正常了。李月兰表示,这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瑶儿,这世上真有这腊肉一说?这毕竟是个梦!”别到时候做的不成功,还把肉糟踏了,到时候指不定得多心疼。 第32章 腌制腊肉(2) 第32章:腌制腊肉(2) “娘,你放心,我一定能把它做出来让你大吃一惊的。”这种东西,前世她常常做,熟得不能再熟了。本来烟熏是不怎么健康的,她想腌制完后直接挂起来用风吹干,这样比较卫生。可这几天根本无风,且过不了多久就是阴雨天气了,只能烟熏。 李月兰还是有些担心,回头看着方圆,“圆儿,你觉得呢?” “就让妹妹试试!”就如她所说,反正也吃不完,到时候发臭也还是浪费,腊肉万一做成功呢? “那行,你们姐妹俩都这么有信心,就做!” 事实上方圆哪有什么信心,她是对方瑶有信心。这个妹妹,斗得了祖母,制得了二婶,还会做咸菜跟泡菜,她感觉这世上没有她不能做的。 既然决定好了,那说干就干。 先前送了不少肉出去,都是些肥搭瘦。五花肉方瑶全部都留下了,她让李月兰切成三指宽一尺长,放在盆里,等她来腌制。刚好烧了水,灶里有炭火,方圆就把洗好的两张铁架子拼成一张,架在灶台上刚刚好。 半个时辰后,估摸着调料已经入味,方瑶就一条一条的把腊肉摆在铁架上。 方圆和李月兰没见过什么是烟熏,就一直站在灶台旁边看着。大给十几分钟以后,那肉就慢慢变黄,然后流油。油滴到炭火上,烟雾就起来了。 “等这面熏得差不多,就换另一面熏,两面都熏得金黄金黄带点黑色就可以了。”方瑶道,“熏腊肉需要时间,估计得到半夜去,娘、大姐,你们要是累了先洗洗去睡。” “不了,娘守着,你们两个先去睡。”她反正白天也没什么活,不像几个孩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比她这个当娘的辛苦百倍。 “娘,还是我守着,你跟妹妹去睡。”李月兰身体不好,方瑶又比自己小,方圆作为大姐,自然要承担更多。 “不了,你去睡!” “娘,还是你去睡!” 娘俩争执不下,方瑶出声道:“你们两个就别争了,我来守,你们都去睡觉去。”见方圆和李月兰要劝,她接着道,“这腊肉你们都不懂,熏到程度你们也不知道,只有我清楚,所以只能我来守。” 话是这个道理,可这样不是太辛苦了么?李月兰道:“熏到什么程度你告诉娘就行了,娘会把它做好的。” “我也可以……”方圆抢着道。 “都不用,我来就行。”方瑶抬手,压下她们的话头,“你们要是觉得我会累,明儿早上我睡晚点不就行了么?” 说到这个份上,貌似也只能这样。 李月兰道:“圆儿,你先去睡,明天你做早饭,我在这里再陪会儿你妹妹。” “好。”方圆也不争了,提着桶打水洗澡去。 方瑶看着李月兰,笑得很是无奈:“娘,其实你不用陪我,你身……”不等她说完,李月兰就打断她,“我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你不用担心这个。再说了,现在睡也还早了些,娘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觉。而且正儿也没回来,我在这里边等他边陪你说说话不是很好么?” 一个人守在灶边,得多无趣。 “那行,娘就陪我说说话,不过等正儿一回来,你就必须马上去睡。” “好。” 这夜,李月兰陪她很晚,方正回来后,她还舍不得去睡。这也是方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次和这个所谓的母亲秉烛长谈。 无形的,她与李月兰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 从前她是因为占据了这具身体,顶了方瑶的身份,不得不跟李月兰她们亲近。现在,她更加了解这位母亲,这家人,从心里接受了她们。 第二天一早,方瑶说睡晚点,但还是早早醒了。 她在前世养成了习惯,最晚早上七点就起床,这成了她的生理闹钟,哪怕换个时代换了个环境换具身体也改变不了。 李月兰免不了要心疼说她两句,方瑶笑笑不说话。早饭做好了,方圆体恤她辛苦,把粥盛好,饼装好递到她手里,只让她张嘴吃就行。 看着那架子上的腊肉,方瑶觉得无比幸福和成就感。她把现代又一个技能带到这里,让她的家人感受接纳传承,这是一件伟大的事她感觉。 “等会儿把这肉用勾子一条条挂起来,晾在厨房后面阴凉地方,不能晒太多的太阳,不然这肉里的油要流光了。”到时候吃起来就没那味,而且也容易坏。 “好,我等一下去做个竹架子。”厨房都是用篱笆垒的,钉钉子挨着墙怕有灰,用竹架担着就不怕弄脏。方瑶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李月兰看着那铁架上用纱布盖着的肉,有些担心:“瑶儿,到了晚上怎么办?还挂在竹架上么,我怕有老鼠。” “这个我早想好了,到了晚上撒点老鼠药就没事了。”方瑶不在意地道,“刚好还可以帮着护正儿养的那些鸡鸭,免得它们也被老鼠咬。” “这倒是个主意。” “二姐,不如咱们养条狗?”方正突然提议,“咱们院子里的东西多了,有时候都出去干活,万一来个小偷什么的也能看家。” 方瑶想了想点头道:“行,等后天上集,我们去买条回来。” “好。” 一顿早饭在愉快的聊天中结束。方瑶背着筐子准备上山,现在她对山上的情况越来越熟悉,知道哪里有野兽,哪里草药多,哪里有野果子可以充讥,每回空手而去,满载而归。方正就成了那些鸡鸭的专职看护人员了。李月兰还是在家洗洗晒晒,做些饭菜。方圆就去地里干活,种菜翻地成了她的专活。 三个孩子刚走,陈菊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吸着鼻子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眼睛把大房的厨房各个角落扫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 “大嫂,你这里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李月兰端着簸箕正在翻晒昨天方瑶在山上寻来的药材,头也没抬:“没什么啊,就是煎了两个肉饼子而已。” “肉饼子?这可不是肉饼子的味道啊!” 腊肉和肉饼子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食物,味道当然不相同了。可是瑶儿出门前刻意跟她嘱咐,如果陈菊过来问这满屋子的烟熏味是怎么回事,让她千万不要说实话。 陈菊这人,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点到自己手里。 “是肉饼子的味道,早上圆儿煎饼的时候走了神儿,把饼煎糊了,所以你闻着有点不对。”李月兰按着方瑶之前交代的说法说了一遍。陈菊果然信以为真,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这烟熏的味儿怎么这么奇怪,不过闻着还是挺香的。” 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屋里走去,李月兰见她不再纠缠,暗自松了口气。 正自这时,院里冲进来一人,是陈楚生的母亲田梅,见着李月兰气冲冲地问道:“你家那个陈菊呢?” “在屋里呢!” 田梅朝屋里扯着嗓门就喊:“陈菊,你个不要脸的,快给我滚出来!” 第33章 去墨府 第33章:去墨府 田梅在村里也是个泼辣的,村里最不怕陈菊那张嘴的就是她。两人较起劲来,有时候不分上下,每回碰到一起,不闹个鸡飞狗跳不罢休的。 这回上门耍泼倒是头一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李月兰刚想着,就见陈菊出来了:“谁啊,谁叫我啊?”见着田梅,她双手抱胸,眼底闪过一丝讥笑:“原来是你啊,不过你找我是不是找错人了,你应该找得是我家大嫂?” 毕竟跟陈家扯上关系勾引陈楚生的的,可是方瑶那个贱丫头。 陈菊理所当然的想她是因为陈楚生的事情来的。 哪知田梅撸起袖子骂道:“什么你家大嫂,陈菊,那件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家楚生是不会看上你们方家的,你也别做着高攀的梦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偷我家那沙子到底是赔还是不赔?” 一提到沙子,陈菊那满脸讥讽的笑猛地一僵,见鬼了,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李月兰在一旁小声问道:“弟妹,昨天娘不是说让你去河边淘沙把陈家的沙子还回去吗,你不会没去?” 陈菊瞪了她一眼,要不是昨天瑶丫头迟迟不把肉送来,她至于会忘吗? 估计方张氏一心挂在那肉上也忘了,不然怎么没提醒她? 说来说去,就怪大房这一家子,送点肉都这么磨磨蹭蹭的,害她连正事都不记得了。 “马上去,你回家等着。” 这事她理亏,又是她婆婆一口应下的,有那么多亲们作证,她赖不掉。 陈菊难得的不跟她抬杠,回屋就拿淘沙的家伙,田梅看她干脆,编好一肚子的话一下子没了泄处,很不得劲儿。 要沙子事小,她是想借机来方家撒个野,把方瑶的事情一并说了的。前天陈桂回去,说儿子两只眼睛挂在方瑶那丫头的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她想肯定是那丫头又在使媚子眼勾引她家陈楚生了。 可现在人家陈菊连杠都没跟她抬,老老实实的背着家伙就出门了,她连指槡骂槐的机会都没有。 李月兰还一脸笑容道:“楚生娘,要不要进屋喝杯水?” “不用了。”她这辈子都不愿和方家扯上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昨天方正送了些肉的份上,她连话都不想搭理的。 也是运气好,竟然救了墨家那个少爷,救命之恩大于天,估计这以后和墨家少不了来往了? 田梅心里有些嫉妒,墨家在村里是大户,很富贵很神秘很大的大户,听说曾在京城做过大官,楚生那么会念书,要是有墨家搭线,以后说不定也能弄个官来当当…… 可惜啊,这个机缘怎么就没让他们家碰上,偏让方瑶一个丫头片子给救了。 田梅有些讪讪的。 此时准备去山上寻药材的方瑶在村口竟是意外的碰到了墨轩。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 “瑶儿姐姐,我在这里等你呢!”墨轩仰着头,小脸布满了愁容。方瑶蹲下身道:“怎么啦,这小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 “我哥哥昨晚身体又开始发烫,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我有些害怕,听我哥哥说你会医术,我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尽快好起来?” “又烧起来了?不是说已经退了热,好了么?” “上午出门前还是好的,等我和德叔回去之后就不行了。” 方瑶皱起眉头,伤口感染,病情反复也正常。不过墨轩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他身体强壮,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瑶儿姐姐,我哥说你给他腿上包扎的那个药清清凉凉的很管用,你医术一定比大夫还要好,你能帮我去看看我哥哥吗?”墨轩再次请求,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的样子。 方瑶有些头疼,她的医术未必就比大夫强。包扎的那伤口也是基本应急处理措施,没有墨轩想得的那厉害,他对她太高看了。 “这样,你跟我说说你哥哥的具体情况,我想想要怎么做?” “那天他受伤回去后……” 墨轩毕竟小,说了一大通,方瑶觉得并不是很详细,不过好在她当时见过墨离的状态,心里多少有谱。 “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山上采些药,马上就回来。” “嗯。”墨轩重重点头。 “不要乱跑啊,不然呆会儿我回来,怕是找不到你。” “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方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才上山。 墨轩还算说话算话,说不乱跑就不乱跑。方瑶回来的时候见他连站的位置都没变一下。 “走!” 她背上的竹筐里装了不少的药材,有好几个品种,但都有一个共通性,就是清热解毒。 到了墨府,方瑶有些犹豫。 她是学医的,实践经验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不算丰富。墨家是大户,墨离的命金贵,万一她出了差错,病情不好反而更加坏,她哪里赔得起? 先前看墨轩苦苦哀求了两句心就软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冲动了啊。 “怎么了?”墨轩看她光在门口站着了动也不动,不由得问道。 “这个,小轩轩啊,我还是不去了,姐姐怕……” “怕什么?瑶儿姐姐不想帮小轩轩救哥哥么?” “不是不想,是……”是不敢哪! 墨家要真惦记她的医术,怎的不派墨德来?或是哪个大人也行,断不会让墨轩一个小孩子在村口等着她。 请她来府上给墨离看病,应该只是墨轩个人的意思。 这么大担子,墨轩是墨家的主子,出了差错,也不会怪到他头上,到时候全落在她身上,她可担不起。 方瑶想想就后悔,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墨德已经发现了她:“咦,这不是瑶儿姑娘吗?” “墨管家好啊!”方瑶呵呵着行了个礼。 墨德问道:“瑶儿姑娘,您来有什么事吗?” “这个……”方瑶不好说,墨轩答道:“墨管家,是让我请瑶儿姐姐来的,我想让她给哥哥看病!” “看病?” “是啊,哥哥总是睡着不醒,高热不退,府里的大夫都没办法,我只好把瑶儿姐姐请来了。” 墨德嘴角抽了下,有些无语。 府里的大夫哪是没办法,而是大少爷的身体本来就…… 罢了,人都来了,先请进去再说! 第34章 再见墨离 第34章:再见墨离 墨家不愧是大户。 楼台庭院,雕梁绣柱,飞阁流丹,方瑶能想到的形容就这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古色古香的房子。它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嗜华,而是在华丽中透着低调和沉稳。 庭院的人来人往,却没有多不生气感觉。他们走路没有声音,也不交头接耳,看到她这个陌生人,也就是怔愣了下就继续忙手中的活,不会去低声打听。 明明有这么多人,却气死沉沉的。 唯一让人感觉有生机的就是院里种的那几株鲜红的海棠。 “瑶儿姑娘,您在这儿坐会儿,我去通报一下老爷。”正说着,大厅偏门走出来一人,高高瘦瘦的,宽眉细眼,看起来慈眉善目,“通报我什么?” “老爷!”墨德见着他,立马躬了躬身子,看他一身便装,便问,“您这是要出门吗?” “嗯。”墨成的颌了颌首,墨离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他只能去把告了假的刘慈宣给请回来,看见墨德身侧有个陌生的面孔问道,“这位是……” “回老爷,她就是方瑶姑娘。” “哦,你就是救离儿的那个小姑娘啊,上次多谢你救命之恩,墨某本来想亲自登门道谢的,但离儿的身子反反复复,我脱不得身,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墨老爷客气,您送的那东西我都收到了,还没谢谢您呢!”方瑶礼貌地行了个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这个墨老爷也有有五六十了,却是白白嫩嫩的,下巴也没有胡须,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而且他的声音尖尖细细,一点儿也不显粗犷和苍老,总之怪怪的。 “方瑶姑娘来府上是……”墨成问的是方瑶,眼睛却是看向墨德。但答话的是墨轩:“成叔,我请瑶儿姐姐给哥哥看病。” “看病?”墨成眸光闪了下,“对了,离儿提过,你会医术。” “谈不上医术,就是以前学过。” “哦,这样啊。瑶儿姑娘祖上是不是大夫啊?” “不是,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普通的百姓,家父更是只会打猎种地,对医术一窍不通的。”方瑶一五一十的答。 墨成笑了下:“恕我冒昧啊,那你的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是自学的,小时候经常生病,常去刘大夫那儿看病,看得多了,就懂得一些了。”方瑶见墨成问那么多又那么仔细无非就是不相信她,不过这也不怪他,谁会相信一个十二岁不到小丫头能看病,“墨老爷,小轩轩说他哥哥高热不退,病情反反复复,央我过来看看,我便过来了,所以……” 所以要是不信任她,就让她走,省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墨成自是不信她医术的,连城里的老大夫都看不了,她一个小娃娃又怎么能够看得好? 刚想说句客套的话打发,余光却是看到她背上的竹筐,不由得问道:“你那筐里都是些什么?” “哦,是药材。小轩轩跟我说了他哥哥的状况之后,我临时上山采了些药过来。都是些清热解毒,接筋续骨的药材,也不知道哪个用得上,就都采了些。” 她背的那药材有些墨成也认得,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不免一动,道:“瑶儿姑娘既然来了,那就给离儿看看,墨德,带路。” 墨德诧异了下,然后低头道:“是。” 终于肯让方瑶姐姐给哥哥治病了,墨轩圆呼呼的小脸上笑得很是开心。 牵着方瑶的手,从大厅偏门出去,一路穿廊过院,才到墨离所住的地方。这院子叫轩林院,里面青青郁郁的种了不少竹子,倒是比前院多出些生气。 “请。” 墨成作了个请的姿势,方瑶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没有过多华丽的摆设,只有些简单的字画和花瓶,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每样是价值连城的。 在最里面,她看到了墨离。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微红,嘴巴却是煞白如纸。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上回在山里头,他高人一等的姿态让她心生不喜,但丝毫不影响他俊美容颜的散发。这回他病殃殃的躺在这里,没了那股清傲,多了份安静和脆弱,呈现的又是另一种尊贵和精致。 这家伙,说句人间妖孽也不为过。 “瑶儿姑娘,你看,离儿的状态就是这样子了。昨天上午到现在那热度一上来就没退下去过,早上勉强喂了点水,他又吐了出来,你看看,有什么法子吗?”墨成问道。 “我先看看他的腿。”墨离的重点是那腿上那伤,之所以发热也是伤口感染。方瑶掀起被褥一角,把他腿上的绷带拆开看了看,伤口四周红肿中间一块发黄,已经起脓了。 也是这么热的天,不处理不起脓才怪。 “之前都是哪个大夫看得?”她问。 “城里请的一个老大夫,府上本身也是有大夫的,不过这几天刚好告假回去了。”墨成简略地道,他没有说城里那个大夫来过两次以后没有好转,他便没有再请他过来了,这两天都是他在照顾。 方瑶道:“墨老爷,你信我吗?” 墨成愣了下下道:“姑娘何出此言?” 能让她给离儿看病,多少还是有些信任的。 方瑶道:“我想说的是,你们信不信我没有害墨离之心!” “这个自然。”如果要害,当初又怎么会救?再者,墨离跟方家没有恩怨,她为什么要害。 “那行。”方瑶正了正神色,“你们信我就好,那我开始了。” 墨成突地喊住她:“瑶儿姑娘,你先等等,有件事情我得先提前告诉你一声,离儿的身体有些特殊,你在医治的时候一定要留心,切不可轻易下药。”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方瑶好奇,但见墨成不愿答,又见墨德在一旁也是为难的样子,只好看向墨轩。小家伙跟她一样,睁着茫然的眼睛在等答案。 “罢了,不方便说没关系,我仔细点就行了。”方瑶转目看向墨离道,“给我准备几根银针和一把小刀,另外还要一坛白酒。” “好。”墨德转身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东西就拿过来了。 方瑶先是拿针在伤口处扎了下,拔出来一看,银针隐隐发黑:“果然那畜牲的牙有毒。” 此刻她若是回头,一定能看到墨成和墨德两人盯着那发黑的银针眸中闪过的一丝无奈。 “有的救么?”墨成问道。 “试试!”方瑶拿起小刀在上面洒了点酒,又在烛火上烤热,算是简易消毒,然后二话不说,飞快的在墨离的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瑶儿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第35章 退热 第35章:退热 墨成大惊,墨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神情带着警惕和阴森。 方瑶不惊不惧,缓缓道:“他伤口发炎,体内又含有毒素,不划破口子,脓水流不出来,毒也没办清理。若是你们早发现他伤口有毒,或许不用这样,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在我看来。” 当时在陷阱里,她身上没有任何验毒的东西,为了防止这种可能性,特意抹了解毒的药草,但谁能想到这毒这么顽固。而且她还记得伤口没有异样,怎的现在又有毒了? 方瑶没有细想,只当自己经验不够。 墨成眸光微动,她年纪不小,胆子挺大。面对墨德的举动,不慌不乱,思路异常清晰,这份镇定和稳重,令他刮目相看。 怪不得一向眼光高的离儿对她都不吝赞赏了两句。 他抬了抬手,示意墨德放开她:“瑶儿姑娘,还请不要见怪,方才只是太过担心离儿了。” “我明白。”说到底,她对于墨家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就她划的那一下子,要换是她,她也紧张。 “瑶儿姐姐,你没事?”墨轩年纪最小,反应倒是不慢,连忙道,“墨管家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气。” “没事,我不生气。”方瑶安抚了句,然后看向墨成,“我是继续还是……” 墨成看了看墨离腿上划的那道口子,都这样了,她不继续还能怎样。 “方瑶姑娘,离儿就拜托你了。” “我尽最大努力。” 方瑶握紧小刀,在伤口的另一边也划一道小口子。然后用力挤压,有毒的脓水流了出来,空气中脓臭味、血腥味熏满整个屋子。 墨轩则是捂着鼻子,满是嫌弃的样子。墨成和墨德拧紧眉头没说话,只是专注盯着方瑶。 小姑娘同样眉头皱得死死的,但很快就舒展开来。一般人要是闻着这种味早就退到屋外去了,她倒是沉得住气。 他们哪里知道,以前在学校做实验时,多少次失败,那种化学物品相融更难闻的臭味她都闻过,这种算什么! 方瑶将脓水全部挤出来,直到后面血水变得正常才作罢。 “把我筐拿过来。” 这话没刻意吩咐时,但她就是这么开口了。墨德愣了下,旋即把她桌上她背来的竹筐放到她脚边。方瑶道了句谢谢,然后在里面翻找起来。 她认真的模样,全然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沉稳内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墨成会一直以为墨离对这小姑娘的夸赞是夸大其辞的。 “有干净的纱布吗?”方瑶问道。 “有。” 墨成点头,示意让墨德快去准备。 不一会儿,干净的纱布就准备好了,墨德看她采的草药都是成品,还心细的拿来了捣药罐。 方瑶把纱布铺好,然后把要用的草药一样一样挑出来仔细摆好,墨德是个脑子灵活的,看着摆好的草药问道:“是不是要捣碎?” “你可以吗?”方瑶不确定他会做这活。 墨德道:“可以的。” 这种活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见过的都会做。 “那行,你把我挑出来的一样一样放到里面捣碎,然后倒在纱布上。” “好。” 两人分工合作,墨轩也想为哥哥出点力:“瑶儿姐姐,那我做什么?” 方瑶先是看向墨成:“府里有冰块吗?” “冰块?”墨成愣了一下才道,“倒是有,不多。” “我需要的也不多,就半个巴掌大的就行。” “好,我马上去拿。” “对了,再端两盆干净的水和手巾过来,一盆要热的,一盆要凉的。” “好。” 等墨成出去后,她才朝着墨轩道:“呆会水打来了,你用手巾给哥哥敷额头好吗?” “可以,交给我。”墨轩拍了拍胸脯,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不到五分钟,墨成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个碗,碗里是她所需的冰块,身后还跟了两个下人,他们一人端着一盆水。 “把冰块放进凉水盆里!” 墨成这个时候大概猜到她要用冰块做什么,眼睛里流露出赞赏之意。用冰块溶入凉水起到强行降温的效果,这种方法其实不多见,但她会,而她只有十一二岁。 这时候药捣得差不多了,墨德约莫记得有五六种药材,就见她全部搅拌在一起放在纱布上。 她没有直接给墨离包扎,而是拿起其中一块手巾沾了沾热水,开始清洗伤口。等伤口周边的脓水和血渍清洗干净之后才把那铺满药材的纱布给他绑上。 从检查伤口,治脓,到清洗到包扎,每一件她都做的极其细致认真,有条不紊,而且相当熟练。 这不像是一个自学成材的大夫,墨成想,这完全是一个有实际经验的医者。 “小轩轩,把毛巾放到凉水里拧成半干的样子,然后给你哥哥敷上。” “得咧。”墨轩伸手去拿毛巾,刚碰到盆里,就缩回去了,“瑶儿姐姐,好冰啊!” 井水本就透凉,再加上冰块,就更凉了。 “还是我来!”方瑶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先叠好,然后再浸湿,拧成半干,小心的贴在墨离的额头上。 “瑶儿姑娘,现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墨德捣鼓完草药就没事可干,端看她一个人忙着有点手足无措。 “除了这盆凉水,其他的都撤下去!”她一开口,墨德就朝着先前进来的两个仆人使了个眼色,热水,捣药罐通通被拿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的草药有没有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墨管家可以让厨房准备点清淡一点的粥,他昏迷了这么久,醒了一定会感到饿的。” 墨成觉得这话有道理,忙道:“墨管家,快去准备!” “是。” 墨德走后,屋里还有一老一小。墨轩自是要陪在这边的,墨成怕是对自己还有警惕刻意守在这里。方瑶没说什么随他去。 她一边给墨离冷敷一边时不时的摸摸他的掌心,颈部。这些动作,对于男女两种性别来说,是不太妥当的。方瑶也知道,不过她此时的身份是给大夫,墨离是病人,没那么多讲究。 墨成起先觉得她对墨离动手动脚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毕竟看病不是讲究望、闻、问、切么?而她这是在做什么,有那么一瞬他严重怀疑她对墨离有不轨之心。但到后来他就释然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羞涩之意,只有大夫对病人的病情发展状况的全神贯注和关心。 他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一个人是好是坏,端看她的眼睛里有没有算计的意味就知道了。 午后太阳有些闷热,隐隐约约听到知了远远近近的在蝉鸣,很是吵闹。可是屋子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沉静安谧。 方瑶一直给墨离冷敷,水换了好几盆,冰块也拿了好几次,终于在黄昏之际,她再次探向墨离掌心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降下来了。” “真的吗?” 墨成虽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辅助,但一直在屋里寸步不离的关注方瑶,关注墨离的病情。听到这话,他连忙起身冲过去,用手探了探墨离的额头,喜道:“热度真的退了!” 第36章 墨离苏醒 第36章:墨离苏醒 墨轩擦着睡眼惺松的眸子,有些迷迷糊糊。他什么时候睡着了?该死的,他居然在哥哥病的时候睡着了? “瑶儿姐姐,我哥哥怎么样了?” 方瑶朝他招了招手:“你哥哥温度降下来了。” “真的吗,我来看看。”他跳下凳子,直奔墨离,趴在床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好半晌才道,“真的耶,哥哥真的不烧了。” 墨德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喜,连忙问道:“老爷,小少爷,大少爷好了?” “好不好的,我还不敢确定,不过热度是退下来了。”方瑶道。现在墨离没醒,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满,但热度能退下去说明是个好现象。 “能退热,说明就会好转,瑶儿姑娘,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为了墨离的病,墨成真的要愁死了。府里的大夫不在,外面的大夫又不怎样。毕竟这穷乡僻壤的,他也不信有什么好的大夫。现在才知道原来高手在人间。 “墨老爷客气了。”对救墨离,她其实也是悬着一颗心。虽然前世学了不少,但对于墨离的情况,她还是没有什么信心的。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很多事情都受到局限。 “是瑶儿姑娘客气了。”墨离热度一退,墨成对方瑶的戒心总算彻底消除,她先前划的那一下子还真是把他给吓着了,“瑶儿姑娘年纪轻轻,却是医术不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比起府里的大夫,我这点道行上不了台面的,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了而已,况且墨离到现在根本还没醒,墨老爷言之过早了。”方瑶谦虚道。她越是这样,墨成就越是赞赏有加,这年头有才的不少,有才不傲的却是不多。 “天气也不早了,瑶儿姑娘饿了?这累了一整天,中午都没有吃什么,就留下来用晚膳?” 因为墨离的病,中午大家都没怎么动筷子。方瑶只吃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现在病情稳定,墨成有心想留方瑶吃个便饭,好好招待她一番,算是答谢。 方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摇头道:“谢谢墨老爷的盛请,我一整天没回去,我娘她们该担心了,说不定现在在山上到处找我,我得赶快回去了。”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让墨德先去你家报个信,怎么样?” “何必麻烦墨管家跑一趟,墨老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家里那么多事,不赶快回去,我不放心,她们估计也不放心我。”方瑶继续婉拒,又睨了眼墨离,嘱咐道,“热度虽然退下来了,但还是要时刻注意,腿上的伤,我留了几幅草药,都在这里了。要是没有像之前反复,这草药就按我原来的方法给敷上,记住敷之前先用热水清洗一下伤口。另外多准备些清淡的食物,没有胃口也让他吃一点东西,有力气才能对抗病魔,才会恢复的快!” 墨成见桌子上的药材都用纸仔细包好了,对墨离的病情又交待这么详细,想是再挽留她也是不会答应的。暗自给墨德使了个眼色,墨德会意,从袖子掏出两绽银子:“既然瑶儿姑娘有事,墨某也不勉强了,这一百两银子算是诊金,还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诊金?不必了?”她可不是为了这诊金而来的,她能来墨府给墨离看病是墨轩强行拖来的。现在人没被她治坏就是万幸了,她可不敢奢望什么诊金。 “这一定要收下。”墨成也有他的坚持,“就算是请个大夫上门,也是要出诊费的,我们照样要付银子的,出钱治病,天经地义,姑娘一定要收。” 方瑶拗不过他,只得道:“好,收可以,不过不必一百两这么多。这些药材都是我上山自己去寻的,没有什么成本费用,而且中午你们还管一餐饭食……满打满算,顶多也就三两。墨老爷,请给我三两诊金。” 她自动伸手讨要,模样俏皮。墨成哭笑得,让墨德拿出三两碎银子塞给她。 “这天渐渐暗了,让墨管家送你一趟总行!” 这个可以有。她上次一身血的回去,陈菊说她勾汉子,这次一整天没回去,不定把她污蔑成什么样了。要是让墨管家送她回去,刚好可以堵她那张嘴! “好,那就谢谢墨老爷和墨管家了。” “说什么谢,是我们谢谢你才对。”墨成摆了摆手,亲自送方瑶出去。在门口,墨轩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脸的不舍:“瑶儿姐姐,真不在这里陪小轩轩吃晚饭吗?” “不了,瑶儿姐姐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瑶儿姐姐一整天没回去,姐姐的娘和大姐小弟会担心的。” “秀娘的手艺很好哦,你不留下来尝尝?”墨轩仰着脑袋,圆圆的脸蛋满是期盼。方瑶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下次,下次等瑶儿姐姐有空了再来陪你吃饭尝尝秀娘的厨艺,如何?” “好,那说定了哦,等哥哥好了以后,我亲自去请你。” 墨轩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不可爱,方瑶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跟墨成道别。 出了墨家大院,车子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有微风吹进来,凉凉的,白天的闷热一吹而散,很是清爽。额头的头发略有些凌乱,墨德打量了她一眼,明明粗布麻衣,明明出身贫寒,在她身上却有一股坚韧和非同寻常的气质。 墨德不禁在想,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远方晚霞漫漫,染红了半边天空。给屋子上了层鲜艳的色彩,墨离缓缓睁眼,苍白的脸因为彩霞的余光,有些微红。 “哥哥,你醒了?”墨轩面色大喜,连忙扯着嗓子喊了句,“德叔,哥哥醒了!” 站在门口的墨德冲了进来:“九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如果方瑶还在这里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墨德会称墨离为殿下,这不是龙子龙孙的尊称么? 墨离感觉额头冰冰的,抬手扯下来看了看,一把扔进旁边的盆子里,语气有些不屑:“给我敷这个做什么?” 在他看来,这是显示他极其脆弱的表现,昭告别人,他的身体不好。 墨成微叹,九殿下永远都这么好强,哪怕生病也不肯脱下这层外衣:“殿下,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墨离缓缓摇头:“还好,我这又是睡了多久了?” “两天,昨天上午您高热反复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总算是好了,把我给担心死了。” “是那个庸医把我治好的还是宣叔回来了?”庸医是指墨成去城里请来的大夫,来了两次,都没把他治好,一直反反复复。现在突然好了,他以为是宣叔回来了。宣叔是墨府里的专属大夫刘慈宣了。记得他还没上山时,刘慈宣跟他告了半个月的假回家探亲的,这才几天就打道回府了? 墨成刚说了句不是那庸医也不是刘慈宣,墨轩急急的抢过话头:“不是宣叔救的你,是瑶儿姐姐把你给冶好了。” “瑶儿姐姐?”谁啊? “就是方瑶姑娘。”墨成补充了句。 第37章 端看谁更不要脸 第37章:端看谁更不要脸 墨离眸光微动,怪不得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有人总在摸他的额头和掌心,刘慈宣看病从不这样,那个庸医也不会如此更不敢。他忍不住握了握掌心,那里似乎余温还在,模糊中,她的手不算细腻柔软,却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给他支撑和鼓励。他感到一种真真切切的关怀,这是在他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 而他竟也有些不习惯,甚至抗拒,他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任何一个关心你的爱护你的都是另有所图。 “没想到你说的那个方瑶姑娘确实有些本事。一开始十殿下把她请来给你看病时,我心里还有些犹豫,一来怕她误诊误事,毕竟她年纪太小,也不是医学出身,祖上又不是做这行的。二来,我怕她察出你身体的异样,进而盘询你的身份。事实上,我是多虑了。” 她不仅救醒了九殿下,连银票都不要,只拿了三两的诊金,这种本性至纯至真至善的人,当真少见。 墨离有些恍惚,可能是大病初愈,头脑还有些恢复不过来。哑着嗓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有本事未必代表她是个好人。” 之前在山上口口声声说不会赖上她,现在又跑到他府上对他动手动脚,这叫表里不一么? 墨成知道九殿下心思重,对外人的戒备心比常人谨慎,他也认为,只用一天的时间去认识一个人判定她本质的好坏确实过早了些。 “总归以后不会经常打交道,要是实在避免不了,多留点心就是了。” 墨轩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墨成,又看了看墨离,一脸不解:“哥哥,成叔,瑶儿姐姐是我们的大恩人,为什么你们不相信她是好人呢?” 他觉得方瑶就挺好,救了她哥哥,还邀请他去她家玩,说话和和气气,还施恩不图报,简直不要太好了。 “来,过来。”墨离向他招了招手,待墨轩走近时,他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道,“你记住,看人不能看表面,哪怕她救你再多次,看不到她真心之前,都不要轻易下结论。” 这话好深奥哦! 墨轩想了半天,也只是一知半解。 “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懂了。”他毕竟还小,对于人心险恶未必有他理解的那么深刻。墨离不强求,也知道急不来。扫了下屋子,不见墨德,问道,“墨管家呢?” “哦,我让他亲自护送瑶儿姑娘回家,天色已晚,她一个小姑娘回去总归不安全,估计这会儿应该到了!” 墨德这时候正好踏进方瑶的院子,正如她所想,李月兰和方正、方圆因为她一日未归而急得团团转。此刻猛然看到她回来,连忙冲了过去:“瑶儿,你去哪里了,一整天不见人影,急死娘了。” “二姐,我们都以为你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方正亦是担心不已。 “是啊,你这一天到底做什么去了,你有没有受伤?”方圆拉着她,作势就要察看她的身体,方瑶一把拉住她有些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多野兽,我是去了一趟墨府,因为太突然,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这时候,李月兰她们才发现方瑶身后还站着墨德,困惑道:“你去了墨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德想着由他来解释比较好,上前一步,先是向李月兰等人拱手施礼,然后才道:“是这样的,我家大少爷因为感染了风寒,一直未愈,就请瑶儿过府瞧了瞧,耽误了她回家的时间,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们做不周,还请见谅!” 这番话,直把李月兰和方圆娘仨说得愣愣的。什么时候她们家瑶儿还会给人看病了? 李月兰不敢置信的追问了句:“你的意思是我说,我家瑶儿去给你家大少爷看病去了?” “呵呵,方夫人,瑶儿姑娘的医术精湛,我们老爷赞不绝口。往后还需要仰仗的地方,还望方夫人给予方便。” 李月兰还在神游中,声音怔怔的:“嗯,方便,方便。” “那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人已安全送回家,他心里记持着墨离,想着赶紧回去。方瑶道,“那就不远送了。” “留步。” 目送墨德的离开,方正迫不及待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姐,你真会给人看病啊?” 那天在山上发现蝉蜕时,方瑶就告诉过他,她不仅懂得草药,还会医术,当时方正以为她只是说说的,现在才知道都是真的。 “我早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不信而已。”方瑶点了下他鼻子,径直走到厨房,“还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有有,你没回来,我们都没心思吃饭。”李月兰给她盛好饭,边道,“瑶儿,你的医术也是从刘大夫那儿学来的吗?” 她会辩认草药,就已经是个震憾了,现在还会给人看病,难不成真的久病成医了? “是啊,以前我不常常去他那里么,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暗地里学了些。”方瑶顺着李月兰的话接了下来。也是本尊小时候生病太多,不然她也找不到这好的理由。 李月兰半信半疑,这孩子变化实在太大了,虽然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有些消化不了啊! “对了,这是三两诊金,墨府给的。”方瑶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李月兰这才相信她家瑶儿真是给人看病去了,“这么说你真成了大夫了?” “大夫还谈不上,这也是运气,要是墨家那个大少爷病得重,我也是没这本事的。” 李月兰默然,看着那银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你和圆儿在管家,银子你们自己收好就行,不必给我看。往后赚了多少用了多少也不用跟我交待,你们姐弟几个商量着办就行。” “那好。”方瑶把银子递给方圆,“大姐,你收好!” “又我收?”她身上已经有好几两银子了,再加这三两,她感觉这是笔巨款啊,这辈子也没管过这么多钱,生怕管不好给弄丢了。毕竟这都是瑶妹辛苦赚来的,是养家的钱。 “嗯,你不收谁收?”方瑶看出她心里的担忧,笑道,“你只管收,就算有差池也会有怪你的。本来银子分你我两人来管就是上个双保险而已,它不是万全之策,所以有闪失也正常,你不用有任何心里负担,收好就行了。” “可……瑶妹,你不用钱的么?”方圆还在挣扎。 “我要用什么钱,天天都在这里,吃喝不用我管,全是你和娘在打点,我只要张嘴伸手就行。”方瑶开玩笑道,“明天又是集市,我把家里的山货和药材拿去卖一卖,身上就又有银子了,想买什么也能买。你不用操我的心,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要的。” “那好!”方圆说不过只好顶着压力收下。方瑶看她眉头皱得死死的,忍不住揶揄道,“还没见过收银子收得这么痛苦的。” “就是,要是我,只会欢欢喜喜,才不会推三推四呢!”方正咬了红薯,语气不无羡慕。方瑶点了下他的额头,笑了笑:“你是方家唯一的男子,将来这家说到底还是会由你来当的,银子也早晚是你的,着什么急?” “我不是着急,就是你们不拿钱当钱,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穷人’的感受,心里不平衡罢了。”方正吐了吐舌头悄皮道。 一席话,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对了,今天没见婶子?”她一整天不着家,还以为陈菊又在家幸灾乐祸,胡乱编排坏她名声呢!没想到她进屋这么久,都没看到她人影子。 李月兰叹道:“早上你们一走,陈楚生的娘来了。你婶子不是拿了她们家的沙么,昨天本来是要还回去的,结果你婶子给忘了,今天楚生娘来催,你婶子跟着就淘沙去了。傍晚才回来,没想到刚一进屋,楚生娘又来了,说是淘的沙不够细,让她明天才去淘些回来。你婶子自然不肯,两人大吵了一架,刚刚才休战。累了一天,估计现在睡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方瑶笑了笑没说话。 方正道:“田婶说话越来越硬气了,骂得比婶子还难听!” 男梅有个会赚钱的丈夫,家里条件比方家不知好多少,再加上陈楚生是村里唯一会读书的,脸上更是有光了。儿子丈夫都给她争气,她自认比陈菊高人一等了。说的好听是硬气,说得难听就是嚣张。 “从前田婶就是个爱耍泼的,现在日子越过越舒心,闲得发慌那耍泼的本事自然就越发精进不少了。” “她家条这么好,为啥还看中那点沙子,死咬不放?” “有的劳动力谁不想要?”方瑶冷哼,对田梅的人品同样不敢恭维,“她和咱婶子是一个路数,有便宜不占觉得对不起祖宗。” 都是不要脸的,端看谁更不要脸了! 方正点头,对二姐说的深表同意。 田梅那一家子,也就陈楚生还像点像,偏偏瘫上那样的爹娘,连带的,连陈楚生也不喜欢了。 难得安静一天的陈菊,第二天一早,就听到她划破的天院的尖叫声。吓得方瑶几个咬在嘴里饼都差点掉到桌上。 李月兰怔了怔:“发生什么事了?” 几姐弟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可是谁也没想去看究竟,低着头打算重新进入愉快的早餐氛围中,猛地就见陈菊拎着把菜刀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弟妹,你这是干什么?” 第38章 猪肉不见了 第38章:猪肉不见了 李月兰一把挡在几个孩子前面,面色吓得煞白,好端端的怎么还拿刀了,这是要做什么?杀人吗? 方正和方圆都有些懵,下意识的躲在李月兰身后,只有方瑶比较镇定,黑着脸道:“婶子,一大清早的,我们可没招你惹你!” 当然,一向都是陈菊招她们惹她们,这回直接举着菜刀上门叫嚣还是头一次。 “没招我惹我?我厨房里的肉不见了,你们谁能给我解释?”陈菊气嚷嚷的吼了句,手里的菜刀却是略略往回收了收。她本意也不是要拿菜刀对她们做什么,只是刚好在厨房做早饭,冲出来的时候忘了把它放下了。 “弟妹,什么意思,猪肉不见了?”李月兰问道,“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陈菊没好气,她活了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么多肉。要不是天气热,她真想攒个好几年慢慢吃,这是横儿的命根子啊,如今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你们让开,我进去找找,看我的肉在不在里面?” 陈菊说罢作势就往厨房冲。李月兰和孩子忌惮她手里的菜刀没怎么拦,倒是方瑶往前一跨,挡住陈菊道:“婶子什么意思?怀疑那猪肉被我们拿了?” “不是你们还有谁?咱们这个院子就只有你我两家,难不成我自己把肉私藏了然后刻意一大早的过来找你们晦气么?”陈菊嚷道,“我没那么厚脸皮,贪你们家猪肉。” 她这层脸皮厚的十里八乡出了名了的,自己却是毫不自知,真是应了那句自己拉的屎自己不知道臭。方瑶忍不住冷笑,把肉藏了借此找她们要更多的猪肉这种做法实在太符合陈菊的作风,当初送肉过去时,她虽然坐一边不吭声,但那眼神是一百个不服气的。 “院里是只有你我两户,但我们没拿,婶子还是去自己家里再仔细找找,会不会没收好被野狗叼走了?” “什么野狗叼走了?我藏的那么隐蔽,别说野狗了,就是来了头狼也不见得有那本事把它叼走。”所以一定是大房这边不甘愿给她肉,趁她昨天不在家又偷摸把肉拿回去了。 “那也有可能是婶子忘了藏肉的地点,要不你再回屋里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总之方瑶觉得陈菊又在无理取闹。 “废话,我都找过了,没有。”陈菊气哼哼的抬刀再次往里冲,方瑶双手一张再度拦住她:“你那没有,我这也没有,婶子还是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陈菊就是想去里搜一搜,没有就算了。这丫头却总拦着她,使得她越发的坚持,眸子眯了眯,阴阳怪气道:“你不让我搜,是不是心虚?” 心虚个屁? 我丫的就是纯看不惯你这么嚣张! “婶子,这是我家厨房,咱们可是分了家的。”也就是说,她方瑶家的厨房不是你陈菊想进就进的。 “就是因为分了家我才更要进去看一看,你不让,我偏要。” 陈菊把菜刀举至胸前,胡乱挥舞,看得李月兰等人心惊胆颤。偏偏方瑶不退反进,跟陈菊死嗑到底。 “瑶儿,她要搜就让搜,别伤了你!”李月兰连忙过去拉方瑶,方正和方圆重重点头,反正肉她们没拿,她爱怎么搜就怎么搜,人才是最重要的。 方瑶可不这么想,在厨房没搜到,陈菊说不定又会去她们屋里乱翻一通,她坚信肉是她们拿的,即便到最后什么也没搜到,她还是会一口咬死她们不变,闹得没完没了。 既然如此,干嘛还让她搜? 在现代,进屋搜查是要有搜查令的,否则这就属于人格受到侵犯。她一个现代超前知识份了,坚决不要受这污辱。 她一把甩开李月兰的手:“娘,没拿就是没拿,婶子无凭无据就把事情赖到我们头上,太欺负人了!” “可……”欺负人总比伤了她好?李月兰很是头疼。这孩子犯起倔来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陈菊见她死守着门槛不放,手里的菜刀挥舞的硬厉害了。方瑶再强硬,瘦弱的她也抵不过腰圆膀粗的陈菊,何况她还未成年呢! 就在李月兰和方正几个吓得腿直发软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人,一把拉开陈菊,将方瑶护在身后:“菊婶,有话好好说,别弄刀弄枪的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方瑶只以为是老天见陈菊欺人太甚特派天神来收她了,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陈楚生。 看着他单单瘦瘦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对陈菊手中的菜刀满是惧色,却仍是义无反顾地护着自己。有那么一刻,她心里涌动一种异样的情愫,突然感觉到,真正的方瑶原来是喜欢他的。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方瑶并没有像前两次见到他一样,心生不喜,反而有种淡淡的依赖和欢喜。 真是要命了,本尊方瑶见了别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见到陈楚生,意识竟然这么强烈。 看来她到死,都还想着有一天希望能做陈楚生的新娘! “楚,楚生。”李月兰看见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一时怔愣住了。倒是陈菊回神回得快,“哟,我当是谁呢,原来陈家的大少爷啊!怎么你想英雄救美吗?呵呵,你有英雄救美之心,也看你娘愿不愿意?田梅昨天还上门说了,说咱们方家配不上你们陈家,要我们别做高攀的梦了。” 她一张嘴,噼里啪啦一说一大堆,字字句句难以入耳。陈楚生是个书生,脸皮薄,当下就臊得面红耳赤:“菊婶,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就不用劳烦菊婶替我操心了。” “啊呸!我才没那闲心操心你的事呢!”跟她有什么关系。陈菊吐了口唾沫,手中的刀一挥,粗着嗓门道,“你和瑶丫头让开,我要进去找我的肉。” 方瑶好想说,你的肉不在你身上么,自己肥得就跟猪似的。 “瑶儿说了,她们没拿,菊婶定要坚持进去搜,不觉得有点过份了吗?”陈楚生到底是书生,说话一套一套的,有条不紊,“再说了,她们如果真不想给,当初就不会送,送了就不会再拿回去。菊婶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 第39章 陈楚生(1) 第39章:陈楚生(1) 他的话不急不躁,不疾不徐。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是没吃饱饭,这是他的惯病,他只要一张嘴,永远都是这个调。可该摆出来的道理却是一个不落。 直把李月兰几个说得频频点头。可惜啊,陈菊从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我今天非要进去搜,你能奈我何!” 她那圆呼呼的身子往前面一站,硬是生出几分霸气,嚣张的意味快冲破天际了。陈楚生讲理在行,耍泼是个生手,被她这么一喝,下意识的竟往后退了一小步,不过他仍没忘记紧护着方瑶。 “我还是不要插手我们家的事了?”万一真伤了他可不好,田梅肯定要上门闹个天翻地覆,这罪她们担不起,方瑶淡着声音道。 陈楚生像是没听到她这话似的,一个劲儿的安慰:“你放心,瑶儿,有我在,菊婶伤不了你!” 没他在,陈菊照样伤不了她! 方瑶无语。 一个偏要进,一个偏不让,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西屋掀开了帘子,方张氏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方横,他这回倒是没往前凑热闹,而是紧拽着方张氏的视子,半边身子躲在她的后面。 大概是陈菊拿刀的样子给吓到了。 “一大早的闹什么,还嫌乡亲们看咱老方家的笑话没看够?”方张氏拧着眉,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含着怒气,那淡淡的眼神像把刀一样淡淡的刮在每个人的脸上,最后落在陈菊身上,“老二媳妇,把刀收起来。” 陈菊讪讪的将刀搁在墙角,倒不是听话,而是儿子来了,别到时候一不小心伤了自家宝贝。 放好刀后,她迫不及待的告状:“娘,咱家的猪肉不见了,我到大嫂这儿看一看,她们死守不放。”陈菊惯是个会颠倒黑白的人,前面说是搜,现在说是看,人前人后,两面功夫做的是相当到位。 方张氏在里屋听了这么久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实话,她很矛盾,她不相信大房把肉送了又偷偷拿回去,就算方瑶几个孩子跟二房不对付,但李月兰不是那种人,她是个懂事的,做不出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情来。 可肉确实是不见了的,这个院子里除了大房一家没别人进来过。思来想去,方张氏朝着大房一家沉声道:“既然老二媳妇坚持,你们就让她进去看看,找到找不到,给你们还个清白,也让她死了心。” 言语间说得好像主持公道,实际上是向着陈菊的。 方张氏一惯偏心,方瑶久而久之也不觉得奇怪。正想说点什么,李月兰上前将她拉到身后,暗自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跟方张氏犟。方瑶想着既然方张氏来了这里,要是搜不到,相信陈菊不会死皮赖脸的继续闹下去。当下道:“祖母,那您作个见证,要是东西不在我们这儿,婶子可不许再纠缠不放。” 她本还想说让陈菊道歉来着,想着陈菊的为人,还是作罢。 方张氏睨了她一眼,有些不悦。李月兰都没说什么,瑶丫头真是越来越多事了。 “这个自然。” 说完,她向陈菊投去一个淡淡的眼神。陈菊立马会意,一把拔开陈楚生:“起开。” 陈楚生被扒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方瑶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没事?” “没事。”陈楚生摇摇头,看着方瑶,双目含情,浓得如一池春水。方瑶直头疼,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孩子,咋这么早熟捏!害得她一个心智成熟到奔三的老姑娘都有些招架不住。 陈菊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家的猪肉,心里很是不甘。出来的时候余光睨了眼角落的米缸,那里面还有不少之前墨家送的上好的米油。心思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看见方张氏的时候,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肉不在这里。但她给方张氏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方张氏也看到角落里的米缸了。婆媳两人相处这么久,她还会不知道陈菊的意思?可方才信誓旦旦的强行进来找肉,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场了,还好意思打人家米粮的主意? 方张氏开不了这口。 她要脸面,陈菊却完全不知道脸面是个什么东西。她径自走到那米缸面前,故意问道:“大嫂,这里面是什么?” 说着便去掀那盖子,方正和方圆有些着急,二婶估计又看上了那点米和油了。方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婶子,这里你刚才已经搜过了。” 她动作快,陈菊动作更快,到底还是没能拉住她,盖子一把被掀开。陈菊从里面抓了一把米,很是惊讶的样子:“这么好的米,这么好的油,这是上次墨家送来的?大嫂,你可真不够意思,墨家送了这么多东西,你却只拿那么一点孝敬咱娘,亏你做得出来!” “我……”那东西当初是方瑶分配的,她根本没管这事。能且拿给方张氏的,并不是像陈菊说那样只有一点点啊!李月兰睨了眼方张氏,见婆婆那神情愠怒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连话都答不上来了。 方瑶仰着脸,虚心问道:“婶子,那按你的意思该拿多少给祖母?” “怎么也得分一半啊!” “分一半?”方瑶眨着明眸无比认真道,“我们当初是按照人头比便来分配的,所以给祖母的那一份只多不少,一半这个分法我没理解透,这是怎么个分法?” “就算是按人头比例分,你们这边四张嘴,我们那边三张嘴,也不该少这么多啊!”陈菊说得理所当然,方正方圆两姐弟眉头拧得死死的,这个婶子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怎么拿别人的东西就那般天经地义。 方瑶笑了笑,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掌心的米悉数掉回米缸:“婶子,你怕是搞错了,我们送给祖母那份,只是给祖母尽孝,祖母就一个人,哪儿来的三张嘴?婶子是把你和横儿都算进去了?那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当初是你说的,不要我的东西,所以我根本就没预留你的那份。” 第40章 陈楚生(2) 第40章:陈楚生(2) 她自己挖得坑,她自己忘了别人可没忘。方瑶一边说一边将米缸的盖子盖好:“婶子,你要是没找到肉,就回去,到自个儿屋里再仔细找找,兴许能找到。” 这么快就赶她走了? 陈菊一张肉脸抽蓄的厉害,这死丫头越来能耐了,竟敢开口直言轰她,更没想到的是那天一时嘴快说的气话,连着被她当成把柄呛了一回又一回,真是太可恨了。 方瑶把米缸遮得严严实实,半分也不给陈菊觊觎的机会。可她越不让,陈菊就越想。方张氏一个劲儿的给她眼色,叫她回屋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毕竟还有个外人在。 可是陈菊丝毫没看见她的暗示,也忘了陈楚生的存在了,当下转头看向李月兰:“大嫂,你说句话,咱娘的肉不见了,她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总该吃些好的补补。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你说你是不是再匀点出来给娘,毕竟少了那肉,之前给的那点米和油就更不够瞧了。也免得她为了那猪肉急火攻心,闷出病来,你多少匀点儿,算是个安慰?” 李月兰看着方张氏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张嘴就想答应。方瑶抢先一步道:“婶子,不是我们不匀,你把肉弄丢了,就怕给再多的好东西,婶子还是看不住,到时候不尽是浪费粮食了吗?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丢的东西先找回来,婶子你说是不是?” “已经丢了哪里还找得到。”不想给就不想给,说什么她看不住东西。那肉放在篮子里她还能天天守着不成,“那么多废话,就是不想给呗!” 方瑶很是无语,陈菊不笨嘛,知道她不想给,却又还在这里死皮赖脸缠着不放。 “婶子怎么说得那么肯定?你都还没有在自己屋里找过就觉得是找不到了?婶子,我开句玩笑,那肉不会是您私藏了?” 她有这个爱好和习惯! 家里谁不知道,方瑶清楚,方张氏就更清楚了,当下那双睛跟个探照灯似的射向陈菊。 “胡说八道,我私藏什么,家里就我跟娘还有横儿三个人,我私藏给谁吃?”陈菊心一慌,急吼吼的朝着李月兰一顿乱嚷。“大嫂,你哑巴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说不过就只好找李月兰入手。 李月兰是很想说,但没人给她机会啊!不是陈菊截她话头,就是自己闺女抢她前面,她根本没有张嘴的机会。 本来她是觉着匀一点过去给二房也没什么,但想到分房时,陈菊霸着地不给,还用发了霉的陈米糊弄她,再加上诬陷瑶儿偷镯子一事,种种事情历历在目,她忽地就软不下这心了。 “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瑶儿赚来的,现在家里她作主,她说了算。” 她愿给就给,不愿给,她也不想置喙。 听到这话,不止陈菊愣住了,连方瑶也怔得直直的。她这个母亲向来心慈手软,老实怯懦,尤其对方张氏和陈菊是惯有的服从和容忍,现下是怎么回事? 打算就此翻身,不买陈菊和方张氏的账了吗? 方瑶心里又惊又喜,面色却是淡淡的,声音异常坚定:“婶子,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点紧,回屋找找,现在天气热,别闷在哪个角落发臭了,到时候就真后悔不及了。” 陈菊还想说什么,方张氏没好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不快回去,还嫌事情闹得不难看,是不是想等左右邻居都吸引过来看你笑话才甘心啊!” 李月兰那番话,拒绝了陈菊,也就等于拒绝了她。分了家,她跟陈菊就是一个阵线的,她没给陈菊子面子,也就是没给她这个婆婆面子。 这个大媳妇,被瑶丫头给唆使坏了,懂得反抗,以后想要再撑控大房这一家子怕是难了。 也是陈菊蠢,做什么事情都做不顺,再漂亮的事到她手也能办砸,还能搞得天翻地覆,连带的把她的面子扫个精光。方张氏胸口闷闷的,有气发不出来,冷不丁的见陈楚生还站在这里,顿时就有了发泄口:“楚生,你还不快回去,你们陈家的门槛高,我们方家高攀不上。但方家的大门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你站在这里,到时候你娘找过来算怎么回事?你赶快走,我可不想又看到你娘跑到我院子里来撒泼。” 陈菊找肉没找到,要米要油也没成,还被方张氏数落,心头的怒火不比方张氏少,当下也跟着把陈楚生当成了出气筒:“告诉你娘,我今天不会再去淘沙了,那沙子她爱用不用,反正我该赔的也赔了,她要再到我这里来骂街,我不会客气的。” 陈楚生一代书生,在两个泼辣的老妇女面前就是只不谙世事的小白莲,当下臊得面红耳赤。他有话说不出,有嘴张不开,只能暗暗垂下头,任由方张氏和陈菊离开。 “吁,终于走了。”方圆像打了场战一样,全身瘫软。一想到那菜刀心里就怵得慌,“婶子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幸好没看见厨房后面挂着的腊肉,不然会闹得更凶更恐怖。”方瑶也是心有余悸,先前的淡定也是强装出来的而已。她看向陈楚生,“这里没事了,你赶紧回去。” 自家祖母和婶子不讲道理,田梅同样也是,她的泼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陈菊。而且陈楚生来找她,估计是瞒着他娘的,真找到这里来免不了又要闹一番,她刚应付完陈菊已经筋疲力尽,可没精力再对付田梅。 “瑶儿,我,我有话对你说。”陈楚生憋了半天才开口,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似的。 “我没话对你说,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方瑶看也不看他,径自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继续吃未完的早餐。李月兰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人家,毕竟人刚才不顾危险的冲到她面前挡陈菊的刀来着。 “瑶儿。”她唤了声,希望她就算不愿和陈楚生有牵扯,也该态度好点。 “都坐下来吃,再不吃就没办法出工了。”方瑶招呼李月兰和方正方圆,就是不看陈楚生。 李月兰叹了叹,对着陈楚生轻声道:“孩子,快回去!” 自己女儿不懂事,她这个做娘只好多担待点了。 陈楚生见方瑶从头到尾没把他回事,心头凉凉的,又很是着急。他是感觉这次回来方瑶对自己的忽然变得生疏,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想找她好好谈谈的,但看这情况,怕也是没可能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见她,感觉她变化很大,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她温柔体贴,乖巧懂事,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看见她二婶和祖母就像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胆心怕事。现在对着两人,她丝毫没有怯意,不仅如此,还唇齿伶利的敢反击,这完全不是他曾经认识的方瑶了啊! 不过不管她变得怎样,她仍然是他认定的女孩儿,这点不会改变。 看他垂头丧气的背影,李月兰不忍心:“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性子也不错,只是可惜贪上了那样的娘。” 田梅太过霸道泼辣,方瑶以后就是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如若不然,他跟瑶儿要真成了,其实也是件美事。 “娘,我看不上他,以后别再有这种想法了,见了他,用不着太热情,让人误会不好。”方瑶擦了下嘴巴道。 方圆愣了愣:“你以前不是对他……” 第41章 刻意报复 第41章:刻意报复 不等她把话说完,方瑶就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层不变的。” 听到这话,李月兰禁不住自责,她只当是陈家条件太好,自家配不上,耽误了瑶儿,浑不知,此时的方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方瑶了,她是真心没看上陈楚生。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本来是要进城的,被婶子这么一闹,去不成了。只能明天再去。” “明天?明天不是集市啊?” “经过上一次,我们的药材和山货都有固定的买家,不是集市也能去,只要有货,他们什么时候都收。”方瑶扯出一抹笑,“我去上山了,早上误了不少时间,中午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娘,小心点婶子。” “她走了不会再来闹的,你放心。”李月兰想起陈菊挥菜刀的样子,忍不住要斥方瑶两句,“你也真是的,你婶子要搜就给她搜好了,拦她做什么,伤着你可怎么办?” “娘,你不懂。那肉是真不见假不见暂且不论,今天让她搜了,以后再丢点什么东西,她又来搜,岂不是没完没了,不能助长了她这种坏习惯。再来咱们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从不干那种偷偷摸摸的事,凭什么要受她气!”对李月兰的胆小,方瑶想着以后一定要慢慢去改变,“娘,你记住了,咱们是分了家的,不欠她不求她,所以你以后不必再看她脸子行事,就像刚才,你就做的很好。” “我,我那是被逼的。”要不是陈菊太过份,她也不会那样。 “反正懂得反抗就好。”她才不管她是不是被逼的。方正咂巴一下嘴巴边边角角的粥渍:“我也觉得娘做的对,那些米油,我宁愿给二柱和大娃他们也不想给婶子,起码二柱和大娃他们得了好处还能跟我玩儿,给婶子我们能得到什么,她不会惜我们的好的。” 最近分了猪肉和肉饼给以前的小伙伴,又重新跟他玩在一起了,甚至比一以前还要好,方正很是开心。方瑶却是语重心长:“有好处有便宜占就跟你玩儿的未必就是真朋友,万一你哪天没有好处给他们占,他们是不是又要再一次远离你?你的那些小伙伴,二柱还可以,至于大娃那些人就算了,他们以前可是跟横儿走得近的。” 方正觉得在理,但又感觉没那么严重,他怕不听二姐的话二姐生气,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 方瑶知道他口是心非,面服心不服。也罢,他是一个男孩子,不能总将他护在自己羽翼下,总得让他试着去摔跤去跌倒,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懂得体会人间百态,才会成长。 背好竹筐,抬头望了望天,先前还阳光普照,这会儿却隐隐的有下雨的前兆了。空气中有股湿湿的感觉,吹在胸口闷闷的。这几天都是阴绵绵的天气,似乎要晴总晴不起来。方瑶知道,真正的雨季就要来了。 趁着这两天还有还好气,得赶紧上山多寻点山货跟草药,不然等雨真正下起来,会好长一段时间都进不了山,没有收入了。 方瑶一出门,方圆背着锄头也跟着去了地里,方正打开鸡圈去后院山上觅食。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活,一下子全走了。 陈菊坐炕头上,胸口还闷着股气。方张氏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抚着拐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睨了她一眼道:“还坐着做什么,快去做早饭!” 陈菊扭了下身子没有动。她如今吃都没心情,哪还有心情做。 “你不吃,我和横儿还要吃,想饿死我们祖孙俩吗?”这个媳妇是越来越懒了,要么早上赖着床半天不起来,要么就是随便做点应付,现在好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亲自来使唤她都使唤不动了,这还了得!正要发飚,陈菊见着横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隐着那股怒火忍了忍还是动身去了厨房。 饿着那个老的,也不饿着这个小的。 丢了肉,还在大房那里受了气,这早饭做起来自然就含糊,一碗红薯粥稀得能见到碗底。方张氏忍不住斥道:“你就给我们祖孙吃这个?” 不然呢? 陈菊抬眸看着她。方张氏嘴巴嚅了嚅,觉得现在发脾气也是白发,跟陈菊这个没脑子的,现在根本说不通道理。忍了忍问道:“那猪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您不会真信了二丫头的话以为我私藏了?”陈菊一听到这话就跳了起来,“咱们在一个桌子吃饭,我怎么藏,我藏了还能一个人偷摸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吃?我不顾忌您也要顾忌横儿啊,再说了,您这个岁数能吃多少,我有那个必要吗?” 方张氏觉得这话在理,沉默了两秒道:“那为什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难道真被野狗叼走了?” “我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天气热为了怕它发臭,我把它用绳子连肉带罐的拴在井里了,哪只狗这么聪明能把绳子提上来再把肉叼走?”根本没可能的事。 “那是谁拿的?” “还用说,肯定是大房拿的。”陈菊说完就见方张氏扫了个淡淡的眼神过来,她立马噤了声不敢再开腔。方张氏道:“拿了你会搜不到?别自己办砸了事还赖别人头上,有时候也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方瑶那几个孩子是对她们这边有意见,但大多是冲着陈菊。即是说了肉是给她的,尽的是孙子对祖母的孝心,那就不会再拿回去。她不信那几个孩子,也得对李月兰的人品肯定。 老大媳妇是干不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的。 她全然忘了,就在刚才李月兰还跟她破天荒的头一次反抗来着。 陈菊又被婆婆训斥了几句,心头的怨恨更甚。这个账她记下了,她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那些米油她们不是给她么,那行,她得不到的东西,她们也别想得到。没道理她顿顿稀粥配萝卜,大房一家就得天天大鱼大肉。 夜里,她故意早早地睡下,等大房这边熄了灯时,又偷偷爬起来。摸黑去了厨房,她熟门熟路的走到米缸面前,一把掀开,去解装米的麻袋和油罐。 “我让你们小气,让你们给我气受,不给我吃是,那你们也别想吃,全部去喂老鼠!”这屋子附近有好几个老鼠洞,她不信闻着米油香还能不把老鼠给引来,等明天一早看见油罐子里泡着一只死老鼠,看他们还吃不吃得下。 第42章 约会信号 第42章:约会信号 陈菊笑得得意,笑得狰狞,她仿佛就看见李月兰一家对这只米缸气急败坏、哀声叹气的样子。忽地她笑容一滞,身子僵住,因为她发现缸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回事?米呢,油呢,明明白天还在,怎么晚上就不见了?” 借着月光,陈菊弯身在缸里一通乱找,然而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哪里知道,方瑶料想她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打这米油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睡觉前让李月兰她们全部把东西搬进屋子里去了。 就算不搬进屋子,陈菊想用老鼠来坏她的事也是不可能的。自从她外面挂了腊肉,厨房周围都撒了老鼠药,来一个药一个,哪里还有命进得了她的米缸。 陈菊捣乱不成,恨得不行,可又无计于施,只得愤愤的回屋睡觉。 第二天方瑶因为要去集市早早的就起来了,李月兰要给她打包药材和山货,方圆要做早饭,都起了个大早,只有方正还躺床上呼呼大睡。 “瑶儿,这么多东西你背得动吗,要不然还是叫正儿跟你一起进城?”李月兰掂了掂竹筐,觉得还挺沉。方瑶走过来试了试重量,然后摇头:“不用了,我背得动,让他在家里看好这些鸡鸭就行了。” “一天不看也没事,再不行把它们圈在窝里我来看。”李月兰说是这么说,但没有坚持的意思。 方圆系好围裙问道:“瑶妹,早上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多带两个饼,省得回来的路上饿?” “好,多装两个,我给何老板带点让他尝尝。”何老板就是收购她药材的药铺老板,方瑶对他印象极好。再者和客户打好关系,也能为以后的合作奠定更牢固的基本,这很有必要。 “行,我去和面粉。”方圆习惯性的走向米缸,忽地脚步顿住,神色很是怪异,“娘,瑶妹,你们快来看。” 只见昨天盖好的盖子今天却是歪到一边,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李月兰看得咋舌,方瑶用手指比了比盖子上的指印,然后对着李月兰和方圆两人笑了。 昨天她就说陈菊会来捣乱,李月兰她们不信。为了证明她的预感,她特地在盖子上面撒了层细细的泥灰。如果有人动了这盖子,上面就会留下手指印。果不其然,陈菊不死心的深夜来造访了。 方圆佩服的朝方瑶竖起大拇指:“瑶妹,厉害了!” 李月兰同样投去各种震惊意外的眼神。方瑶扬了扬唇,她的第六感向来准。 跟陈菊在同一屋檐下也生活这么久了,多多少少对她的脾气和人品都有些了解。 这种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又自私自利的人,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了。 今日又是个阴天,早上阳光时隐时现,到最后彻底躲在云端不露面。屋里屋外感觉潮潮的湿湿的,没有一点风。 陈菊胖,最受不得这种闷热。方瑶前脚一走,她后脚就醒了。可是翻个身都感觉能出身汗,就更不别说去厨房做早饭了。 她看了眼窗外,天已大亮了,可是她不想起。余光看到李月兰在厨房忙碌,炊烟袅袅,圈里鸡鸭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好一个生活安好,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她看着就生气,眸子里的嫉妒能化出两把火来,恨不得把那厨房连人带屋全部给烧了。 “娘,你干嘛?”方横半睁眼,睡意惺松,“把帘子放下来,刺得我眼睛难受,都睡不着觉了。” “知道了。”陈菊愤愤的放下帘子,重新躺了回去。想想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感觉流年不利似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得团团转,颜面尽失,很是气馁…… 罢了,再睡一会儿,反正也没心情做早饭,方张氏不叫她,她就干脆一直装睡。 然而眼睛刚闭上,方张氏就来了。举起拐杖就在她被褥上抽了两下:“懒婆娘,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做早饭!” “娘,你看着点儿,别打着横儿了。”陈菊连忙坐起身,将方横护在身侧,小声嘀咕了句,“太阳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哪里来的晒屁股。” “你说什么?”打她两下还不知道麻溜地滚下床,嘴里叽叽咕咕着不让她听见定是在咒她,方张氏语气更冲了,“你磨蹭个什么,还不去厨房做早饭?” 陈菊是一百个不愿,不过方张氏真发起脾气来,她还是怕怕的。 “知道了,我马上去。”她边套衣服边跳下床,朝厨房奔去。嘴里仍是小声叨叨着,“这个老不死的,脾气是越来越臭了,居然还动起手来了……” 以前方张氏再生气再动怒,是断断不会朝她动手动脚,现在倒好了,分了家,有什么气也没大房一家挡着,全往她一个人身上撒,她成了方张氏唯一的专用出气筒了。 陈菊哪里知道,她把肉弄丢了,方张氏难过得一夜都没怎么睡。这个媳妇不是勤快的,又不愿下地。就老二从城里寄来的那点生活费,给方横开开小灶都已经是捉襟见肘,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老娘。好不容易大房那边送了十斤肉,她愣是给看没了,能不气么? 又懒,又没脑子赚钱,还净给她添赌,方张氏是越来越看不惯她了。 好不容易做了早饭,又都是稀粥,方张氏气得差点把那碗扣在她脑门上。可看她那张脸,她连发脾气都没兴趣了。 放下碗,她便回了屋,眼角看到李月兰正在院子里洗洗晒晒,目光深沉如水。说实在的,老大媳妇勤勉持家,性子也是个好的,比起陈菊不知强出几条街。只可惜啊,是个不守妇道的荡妇,见着村里的男人都有话说,还早早把她儿子也拖累死了。不然分了家选择跟她过日子还挺不错的。 李月兰若是此时知道她在她婆婆心里一直是个荡妇真不知该如何作想。 她专心致志的晒着瑶儿寻来的山货和草药,一脸平静详和。原以为分了家,日子会度日如年,几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想到结果截然相反,她们不仅把日子过下来了,而且还越过越好。这都得归功于瑶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山货卖的怎么样了? 其实这时候的方瑶,山货和药材早就卖完了,她现在正在集市闲逛,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要添置。 临近中午时,几个孩子陆续的回来,方瑶走到院门口,忽地脚步顿住。她看见角落里竖着半截竹子,顶端还插着一小枝竹叶。这是以前陈楚生跟方瑶约会的信号。 因为两家都不同意他们的事,为了跟方瑶见面,陈楚生便想了这个主意。但凡他每次找方瑶,都会偷偷在她家院门口不起眼的角落插上半截竹子,方瑶看到后定会去他们常见面的地点去找他。 可是真正的方瑶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她是方楚楚。 第43章 我是个寡妇 第43章:我是个寡妇 “二姐,怎么了?”方正看见方瑶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的出神,不由得跑过来问道。 方瑶连忙抬眸:“没事儿,就是感觉刚才脚抽筋了一下。”边说边抬腿煞有介事的踢了两下,正好把那半截竹子给踢倒了。 她不会去见陈楚生,所以就当这信号被人毁了,她没看见。 方正急忙蹲下身,捏捏她的腿关切道:“没事?疼不疼?” “刚才有点儿,现在不疼了。” 方正贴心的挽着她的胳膊:“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揉揉。” 方瑶听着心熨帖:“没事儿,坐一下就好了。” “抽筋可不是小事,我也抽过,疼得要死。”方正不以为然,说起抽筋一脸的心有余悸,“姐,你不是说抽筋是因为身体缺那什么吗?以后娘煮的骨头汤你别净省着让我一个人喝,自己也多喝点儿。” 方瑶笑着点头:“好。” 上次咱那野猪骨头她让李月兰留了下来,那可是纯天然的最佳补品。这里的人都不当回事,不懂里面的营养价值有多高,全部都给扔了。方瑶可舍不得暴胗天物,她们三姐弟比正常孩子的身高都相差一大截,喝骨头汤可以补补,促进身高的成长。方正刚开始不觉得光是这骨头味道能有多好,哪知一喝就舍不得收嘴了。方瑶难得看他们吃一次好的,就多留些给他们了。 在餐桌上,她跟李月兰和方圆方正普及了下骨头汤的知识,谁曾想方正这小子就记下了。 进了厨房他就朝着李月兰嚷嚷下午要煮骨头汤,二姐的腿抽筋了。弄得李月兰和方圆好一顿紧张,其实这种事情在乡下常见,泥打的孩子没那么金贵,主要还是方瑶现在在家里的地位举足轻重,身子有半点不适都会引起高度注意。 “下午就别上山了,在家里休息。”李月兰边把骨头从外面的架子上取下来清洗边念叨。熬了一次新鲜的汤,剩下的怕发臭也跟着和腊肉一起做起腊骨头了。虽然影响它的营养价值,但这也没办法的事,而且腊骨头煮汤,方瑶个人感觉不比新鲜的味道差。 “下午还是要去的,等忙过一阵子就到清明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休息。”方瑶从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东西,“大姐,等过两天咱用这个在地里打个帐篷,到时候下起雨来就不怕把菜苗淹坏了。” “这不是城里做伞的油纸吗?”方圆拿起来看了看,“这个东西应该很贵?” “不贵,全部也就一两银子不到。”方瑶不在意的说道。 “一两?一两还不贵哪?”要是拿这银子买米买油买衣服穿都不贵,这油纸可是个没用的东西啊,方圆想。 “呵呵,大姐,我今天卖了差不多有十两银子,所以这一两银子真心不贵,再来,用它来保护菜苗也是用在正途,不然等雨一下起来,庄稼都被淹死或是被雨水泡烂了,咱下半年都没得吃,那才叫损失大。”在现代,地里都是用薄膜找得帐篷,但这个时代没有,只能用油纸代替。 “我还扯了几块新布,到时候娘、大姐还有正弟都做两身新衣裳。”方瑶边说边又从筐里拿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有好几种颜色的布料,尽管是素的,但很好看。 方正面色一喜,摸着那布料好不激动:“正好,我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可以做新的穿。” 方长庆去世后,李月兰和几个孩子就没添过新衣裳。都是捡着前年的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样,哪里还穿得下! 李月兰看得欢喜,但嘴上还是道:“你们姐弟几个多做两身,娘不就必了,娘以前的衣服还能穿。” “都补了不能再补了,哪里还能穿,我都按各人的年纪挑得颜色,娘,你要是不要,这布料可就浪费了。”方瑶可不依。 “这……好,那娘就做两身,不过以后不许再浪费了啊!” “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条件好了,她可不管李月兰许不许,该做还得做。 这边劝好了李月兰,那边方圆又开始了。 “我的衣服也不少,也还能穿,瑶妹,正弟,你们两个多做两套。”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明明看到这布眼睛都亮成星子了,却又说不要。方正不懂,李月兰却是很明白这个大女儿的心事,叹了叹,连着对即将新添的衣裳的兴趣一下子淡了不少。 方瑶拧了下眉头,旋即舒展开来,她轻声道:“大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过好自己日子最重要,这粉色我是特意给你挑的,你一定要穿。” “瑶妹,我真不需要。”方圆转过身子,眸光黯然,“我一个寡妇穿给谁看,再好的料子到我身上也是浪费!” 这话听得李月兰鼻头一酸,两只眼眶猛地窜红。方圆自己也是含了两泡泪,泫然欲泣。 方正抿着嘴,脸上亦有淡淡的愤然和无奈! 当年喜事变丧事,到底给方家带来多大的伤痛和阴影,使得这一家子每每提到这件事就乌云笼罩,一片哀伤! 方瑶心疼地握住她有肩膀:“大姐,别这样想。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那样啊!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总耿耿于怀?” “不是我放不下,是他们放不下。”方圆深吸口气,秀气的脸庞亦有一丝不甘和无辜,“我亲事未成,还落得个克夫的名声,我走哪儿,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我想忘记的,可这么多人看着我,他们不用说话,光是那眼神都能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件事!”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方瑶捉住她手,给她无声的安慰,“大姐,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随他们去。你未过门的丈夫突然猝死,你落下克夫的名声。我呢,我整天想着法子斗二婶,斗祖母,背后也一定有人说我泼辣不尊礼数,再加上陈楚生的事,我的名声不比你好哪里去,可你看我介意么?” “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介意也无事于补。他们有他们说话的权力,这叫言论自由。我们有我们的活法,不惧于别人的看法的活法,这叫潇洒。日子过得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自己过得开不开心,快不快乐。人生苦短,不过百年而已,何必计较旁人的眼光?” 第44章 如何面对 第44章:如何面对 人生苦短,不过百年而已,何必计较旁人的眼光? 这些话,方圆以前听都没听说,但却字字振聋发聩,仿佛像一把巨扇,扇走了蒙在她眼前的那层黑暗。 她感觉她的世界一下子亮了。 “我真的可以么?可以不计较旁人的眼光活着?”方圆的声音颤颤的。 “当然可以。”方瑶抿唇一笑,“这是你的权利!” “可,这个世上能有几人做得那么潇洒随性?我觉得我……”方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她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是典型的缺乏自信心,而且是极度缺乏的那种。方瑶指着自己的鼻梁,“我啊,我就是很潇洒随性,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别人嘴里蹦出来的,说得对的,我听,说得不对的,我左耳进右耳出。他们说话还要浪费口水,我却不痛不痒,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还吃亏些呢!” 方圆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李月兰急急着问话,她这才同样担忧的望着方瑶:“你怎么知道他们背后说你?他们真骂你泼辣?你是亲耳听到的,还是二婶在你这里嚼舌根?” “都不是。”方瑶摇头,其实是她猜的,不过估计她猜得八九不离十。陈菊在她这里连吃了几次闷亏,她早晚会报复回去,败坏她的名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有这样的二婶,何愁声誉不坏? 方瑶自嘲的笑了笑,要说这个家什么不好,也就是有陈菊和方张氏这种奇葩的婆媳做她二婶和祖母了。 “都不是,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瑶笑了笑:“这重要吗?不重要啊!他们爱说说去,我只是为了自己和家人争取一定的利益而已。我不求人善与,同样的也不许别人来欺辱我们。” 她的声音还带着稚嫩的软懦,却句句铿锵有力,狠狠砸进方圆的心房。 “瑶妹,以后大姐会学会坚强,保护你们和娘。” 她是大姐,方瑶现在做的一切理应是她承担。她的名声即已如此,就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妹妹的名声,让他们不被人指指点点,清清白白,昂首挺胸的做人。 “行啊,那换以后大姐保护我们!”方瑶看她振作,很是欣慰,“不过在那之前,你首先得先自信起来,自信的第一步呢,就是善待自己,要吃好穿好,知道吗?” “嗯,姐做得到。”方圆紧紧握着手中的布,“哪天得空,我就开始给咱们一家人做新衣裳!” “好。” “大姐,别忘了我的。”方正适时的开口,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三姐弟,紧紧相拥在一起,李月兰看到大女儿眼里焕发的异样神采,无比欣慰。 终于她要走出那段阴影了,这是她盼了许久的心愿,现在要实现了,真好! 中午这顿饭,吃得甚是愉快。 方瑶去厨房后面看了看那腊肉和腊骨头,腊肉晒直掉油,她只得将它们都收了回来:“娘,以后白天尽量别晒了,晚上拿出去吹吹风就好。”省得晒坏了。 至于那腊骨头,方瑶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要拿来煮汤了!腊肉的制作期至少是七天,多则半个月。现在才两三天而已,太短了。硬把它下锅,又没那腊味又没鲜味,怕是浪费了。 李月兰随她,这种东西她也不懂,方瑶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过她还是强行让方瑶回屋去休息。方瑶又不是真的脚抽筋,哪里坐得住,勉强眯了半个钟头当是午睡就起来了。 她背着竹筐,打了声招呼就跑出院子了,看得李月兰直叹气。 刚出了院子不远,在一片老槐树下,方瑶看到了陈楚生。她放慢脚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 从前的方瑶已经不在了,从前的方瑶是真正的是爱过他,从前的方瑶和陈楚生暗生情愫,早已默许终身。可是那都是从前的,现在是她方楚楚,一个寄托在方瑶这具身体里的现代人。 可她的灵魂深处,总有一丝方瑶本尊的意识。见了别人没有反应,见了陈楚生似乎就跳出来了。 她的本能是拒绝陈楚生的,但因为这具身体还残留着一份对陈楚生的爱,所以令她对陈楚生狠不下心来。 这就是她为何会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少年的原因。 “瑶儿!” 陈楚生徐徐从槐树后面走出,墨色的长衫使得他稚嫩的脸隐隐透着忧郁,也显得他比昨天又成熟了几分。 他长得还算清秀,因为是陈家独苗,又很会读书,家中对他都寄予厚望,从不让他下地,所以他没有其他同龄人的那种壮实,反而清清瘦瘦的,显得身子过于单薄,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他的长衫衣摆,在空中漂漂荡荡,活生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赢弱书生模样。 即便如此,陈楚生无论样貌和才华在东山村也是佼佼者的存在,方瑶会喜欢他不是没道理的。可要她方楚楚接受这样的人成为一生的伴侣,她做不到。 感觉跟了陈楚生,他这般赢弱,以后还得她来保护这个男人,心累。 即使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就不会给陈楚生半点念想。 “有事?”她挑了下眉,淡漠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笑。陈楚生有些难过,“瑶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回看到我都躲着我,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娘跟你说了难听的话还是你娘你祖母她们……” “她们说什么重要吗?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她们的看法!”方瑶打断他的话,陈楚生愣愣的,“那为什么我给你信号,你不来老地方找我,知道吗,我等了你差不多两个多时辰。” “信号?什么信号,抱歉,我没看到,而且我也没时间赴约!”她每天上山下山采药寻山货,忙着赚钱养家致富,累得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去见他谈情说爱。 陈楚生的脸涨得微红,急道:“我不会打扰你很长时间,我知道你很忙,不过再忙咱们见一面的时间总该是有的,况且我们都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方瑶很是头疼,她拒绝的那么明显,这丫的一个大男人脸红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真是败给他了。 “陈楚生,看来你没听明白我的潜在意思,我没时间跟你见面,我也没心思跟你见面,今后你也别来找我,成吗?” 第45章 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第45章: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陈楚生怔愣半晌,久久回不过神。 这是她的瑶儿吗? 她直呼他的名字,记得以前她是唤他楚生哥哥的。他的瑶儿从前说话都是轻声细雨,温柔体贴,不会像现在这样言词激烈,仿佛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似的。 昨天在方家院子里,他亲眼看到瑶儿是如何对付她的二婶,她的祖母。他吃惊她的变化,同时也欢喜。因为在她祖母和二婶面前,她就该那样,她早该那样,如此才不会被欺,他也放心些。可是他只以为她的变化仅仅是针对她的祖母和二婶,但没想到跟她说话也是这样。 同样的态度对别人他没所谓,可是对他,他没有丝毫欢喜。 他可是她的楚生哥哥啊! “瑶儿,在我面前,你不必再这么继续伪装自己,不必那么强势,你只要做原来的你就好!” 什么狗屁伪装,她什么时候伪装了,他哪只眼睛看到她伪装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现在的我就是真实的我,没有你说的什么伪装不伪装!” “还说没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菊婶是个不好相与的,你要变强,在家里才有一席之地,才能不会被欺,可在我面前全然不必这样,你只需要做回原来的你就行了。” 我去,原来他指的这个。 方瑶连番白眼:“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真正的我,以前怎么样通通都不算,你不必再想以前的事情,看眼下,看未来就行了。” “瑶儿?”陈楚生不懂,以前的方瑶真心不这样啊! “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方瑶跟他说不通,也懒得再说,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点紧赶紧上山多采些山货和草药更实际。 陈楚生见她要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吓了她一大跳。 我勒个去,青天白日的,这可是在古代啊…… “陈楚生,你快放开,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见了不好!” 特别是让田梅或是陈菊撞见,她敢打赌,村里不到一刻钟立马就炸窝沸腾! 到时候,她做人就做到头了! “对,对不起,我……”陈楚生也是一时情急才那样,她这么一叫,脸色又窘又红,很是无措。 “我什么我,还不快放手!”这个书呆子,脑子都用去读书了,对世事反应这么迟顿。 “哦,好。”陈楚生手一松,连忙背后身后去,一双眼睛慌乱的四处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方瑶。 “再没下次了,否则我不客气!”方瑶往后退了一步,人言可畏,耽误她做人,陈楚生也别想好过。 “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准备一肚子话还没来得急说,你就要走,我有些急。” “什么话,你快说,说了我好走。” “我……”陈楚生准备的话不是什么情话,但也差不多,被方瑶硬生生的态度呛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半晌,他才酝酿着道,“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马上要回城了,再见面就要等下个月了,你多保重,希望下个月我们见面时能好好的叙叙。” 不要像这次一样,总躲着他,总给他脸子,最好能回到从前那样。 方瑶摇了摇头:“陈楚生,你是个书生,多用些功,将来必有前途,我呢,是个乡下种田妹,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走不到一起。以后你有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不是这样的,在我眼里你不是乡下种田妹,你就是瑶儿,我的天真可爱的女孩儿。”陈楚生急急的打断她。 “可事实上我就是个种田的,而且你我两家都不同意我们的事,彼此再纠缠根本不会有结果。” “我会说服我娘……” “那你要是说服不了呢?”方瑶反问,陈楚生怔怔的看着她,秀气的脸庞爬过一丝挣扎和挫败,他的母亲,他能说服得了么? “你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没办法说服她。”因为你太柔弱,根本不是她对手。“而我也不是从前的我,所以大家从此互不相扰,就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 方瑶提了提肩头的竹筐,这次她走了,陈楚生没再拦她,恹恹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为把他说通了,谁料,走出很远,陈楚生突然跑到她前面丢下一句话:“瑶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定你了!” 然后他跑开了,方瑶想甩句更狠的话都没机会。 罢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的。 谁也没发现,老槐树对面的竹林里,站着一名锦衣少年,眉宇俊朗,五官如画,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但这不影响他的高贵与清冷。在他身边,还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面貌有几分相似,同样高贵,却比他多了几分可爱和灵动活跃。 盯着那抹娇小渐行渐远的身影,少年默默转身,小男孩仰着头问道:“哥哥,你不是过来跟瑶儿姐姐道谢的吗,她都走远了?” “下次!”少年头也没回,想到那个陈楚生对方瑶说过的话,眸底黑雾轻涌,似乎有一种不爽的情绪在胸口郁结,闷闷的。 “哦。” 李月兰听说方瑶脚抽筋,虽然不煮骨头烫,但晚饭还是多炒了两个菜。饭香味漂满整个院子,连在东屋的陈菊都闻到了。 想到昨天她找肉不成,讨米不成,捣乱不成,那股怨恨和郁闷随着这股饭香立马被激活了。她抓了一把瓜子就出屋,扭着肥臀慢幽幽走到李月兰的厨房,倚在门槛道:“哟,这么早就准备晚饭哪?” “嗯,早点做,孩子回来就能早点吃上饭。”经过这么多事,李月兰现在看到陈菊下意识的那颗心就崩起来了,全身连寒毛都提高了警惕。 但是她再谨慎小心,还是着了陈菊的道。 “哎呀!” 她端着最后一个炒好的菜往桌子方向走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下,连人带菜都摔在地上,她的头重重的额到桌边,膝盖也被凳子重重嗑了下。 第46章 去问你大娘要肉去 第46章:去问你大娘要肉去 “我的菜!” 李月兰先不是关心自己摔得怎样,那是心疼撒了一地的刚出锅的青菜,恨不得再把它一点点再洗干净捡回碗里。 “嘶!” 等她挣扎爬起来时,发才现额头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下意识的摸向额头,发现那里肿了个大包,膝盖也青了一块。 “哈哈哈!” 陈菊看她摔得个狗吃屎,心情爆爽的哈哈大笑。李月兰这才回过神,生气道:“弟妹,你……你为什么拌我?” “你搞清楚啊,谁拌你了,我只不过是抬了下腿,谁知道你这么不长眼自个儿往上面撞。”陈菊嘴上这么说,心里得意的要翻了天。看李月兰这样,这几天受的气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发泄口,消散不少。 李月兰心里恼怒,是不是自己不长眼撞上去的还是陈菊故意的她心里清楚的很。可她打打不过陈菊,骂骂不过陈菊,只能把这口气往肚里咽。撑着凳子她缓缓站起身来,去收拾一地的残局。 陈菊笑够了,狠狠地朝她背上吐了一口瓜子壳,然后高兴的回了自己屋。 这个时辰,孩子们快回来了,李月兰怕她们知道后找陈菊闹,快速的将那地上的菜渍和碗碎片给利落的收拾了,然后重新洗了个青菜下锅。 等到方瑶她们回来时,青菜已上桌,碗筷也摆好了。 “哇,好香啊,娘,今天什么日子,炒了这么多菜。”虽然都是素的,但从前他们都是稀饭或是红薯粥配饼的应付,像这样正儿八经的炒菜配米饭还是难得的。方正累了一下午,一股屁坐在凳子上像生了根一样动都不想动。 “没什么日子,就是你们几个辛苦了,做点好吃的慰劳慰劳你们。”李月兰头也没抬,若无其事的用盆子打了点水,“快洗洗,洗了就可以开饭了。” “要是以后天天能这样吃就好了!”即便超级不想动,方正还是去洗了下手。然后就是方圆,方瑶,几个孩子依次入座。就着碗里的米饭大口大口地扒着狼吞虎咽。 “娘,你怎么不过来吃?”方圆见李月兰不沾桌,不吃饭反坐在门口捣鼓着上午方瑶买来的油纸,转头喊了句。 “我不饿,你们先吃。” “娘,不饿也一起吃啊,呆会儿再弄那些也不迟。”方正接过话头。 “没事,你们先吃!” 方瑶见李月兰总是低着头,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道:“娘,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说罢,她起身走到李月兰面前,不等李月兰反应,一只手就探向她的额头。 “嘶!” 手碰到了她额头的大包,李月兰吃痛的吸了口气。方瑶这才发现她额头红红肿肿的,连忙道:“这怎么回事?” 方正和方圆也看到了,一个个走了过来。 “娘,你额头怎么肿了?”方正蹲下身,一只手扶在李月兰的腿上,这一肤又碰到她腿上的伤,李月兰又是痛得吸了口凉气。 方瑶去掀她的裙摆,手刚动,就被李月兰制止住了。和方圆相互对望了眼,眸底纷纷闪过一丝困惑。 “娘没事,就是好久没正式炒菜,手忙脚乱的被烫到了然后又摔了一跤!”李月兰解释。 烫到了,和摔跤有什么关系,两者并无联系好吗? 这个说法根本说不通。 方瑶直觉李月兰在撒谎,眸光沉沉的:“是不是下午婶子来过?” 除此之外,她想不通一向做事井井有条的母亲会手忙脚乱到摔跤! 听到陈菊两个字,李月兰急忙摇头否认:“没有,她下午没来,真的。” 方瑶静静的看着她,李月兰的反应过了! 方正和方圆也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 在孩子们探究的目光下,李月兰那谎就撒得很心虚了。但为免她们找陈菊算账,只得硬下头皮道:“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碗也碎了,菜也撒了,咱家分家的时候碗筷是按人头拿的,现在少了个碗,娘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好意思跟你们说,所以就……” “所以就说自己不饿,连饭也不敢吃是吗?”方瑶大概猜到李月兰的苦心了,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太懦弱了,殊不知陈菊和方张氏之所以对她们大房一家这么过份,就是她这种懦弱的性子给惯的。 说实在的,就李月兰这张至纯至憨胆小怕事的脸,谁看了谁都想欺负! “走,我扶你回房,今早我在城里买了跌打膏,给你抹点儿!”方瑶几个搀起她往屋里走去。 陈菊放下帘子,嘴里哼一声,尽是冷笑。还以为李月兰会跟那几个野种告状,没想到提都不敢提,这样也好,以后她要心里不顺,就找李月兰出气,反正方瑶她们也不会知道。 额头的伤和腿上的伤,不算重,但也花了两三天才消肿。事情过去后,方瑶留了个心眼,让方正和方圆出活时时不时的中途回家看一看,免得陈菊再欺负李月兰。 两姐弟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一口应了下来。 这天早晨,陈菊做好早饭,方张氏刚一上桌就问道:“上次你说地里的豆子还没熟要过几天才可以收,怎么样,今天能收了吗?” “呆会儿我去地里看看。”陈菊舀了碗粥递到方横面前,小家伙用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很是嫌弃,“娘,没肉吃吗?” 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肉了! “大清早的吃什么肉,喝你的粥!”一提到肉,陈菊就没好气,余光下意识的瞥向方张氏,这个老太婆表面上对丢了的肉不追究,心里却记恨着,这几天跟她说话都没好脸色。好不容易昨天消停了,今早这臭小子嘴巴一张就说想吃肉,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方横嘴巴一撇,委屈道:“这粥这么稀,根本不管饱!” “稀不知道多喝两碗啊!”陈菊瞪了他一眼。方横不跟她犟,转而看向方张氏,这个家祖母就是他的后援,是他的护身符挡箭牌。 果然,方张氏道:“这粥稀稀拉拉还没一泡尿稠,中午你回来时绕道去趟市场,买点肉回来给横儿打打牙祭!” “娘,买肉要钱啊,长远这个月的生活费早花光了!”方长远每个月有固定的银两补贴家里,但通常月中就用得光光的,月底只能勒紧裤带过日子。 方横不依:“我就是要吃肉!大娘家里天天都有肉吃,为什么我没有?” “大娘家里有那你问你大娘要去啊,跟我嚷嚷有什么用!” “去就去!” 第47章 老鼠药的真相 第47章:老鼠药的真相 方横跳下桌子咚咚的就往外跑,方张氏刮了眼陈菊:“你唆使孩子干什么?是不死心还是怎的?” “我就是不死心,娘,大哥走后,大嫂一家跟我们吃,我没少照拂,现在她们日子过好了,就把我给忘了,说到天边我也不服这个理!”陈菊往下碗,怨气难消。 方张氏哼哼两声道:“日子过好过坏全凭自己本事,二丫头有能耐,你能拦着?” “我拦不了,但我是她的婶子,拿点好东西孝敬我不应该啊?” 是她婶子又不是她娘,凭什么孝敬,这话也就陈菊说得出口。 方张氏睨了眼门外,拧着眉头道:“还不跟过去看看,免得肉没讨着还吃了亏!” 上次讨孝心,方横一个人嚷着去,方张氏这么说,这回去讨肉,她还这么说。 真是可笑,大房一家什么时候欺负过方横,都是陈菊领着方横上门欺负她们。她到什么时候,眼里都只有方横这个宝贝孙孙,大房三个孩子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方横进了前院厨房,方瑶几个正在吃早饭。身边有钱了,日子过得好了,整天不是包子就是馒头,看得方横直流口水。 “横儿,你怎么来了?”李月兰刚好对着厨房大门坐着的,抬眼就看到方横在门口探头探脑。 “大娘,我想吃包子。”方横道。 “来,给你一个。”李月兰向他招手,方横走过去正要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包子被人半路拦截了。 “娘,你不吃给我吃啊,干嘛给别人,糟踏了!”方正瞅着热呼呼的包子,自顾自的一口咬下,两个腮子塞得鼓鼓的,看得方横两眼直冒气儿。 “方正,这是大娘给我的!”他吼了句就去抢。方正手一抬,把包子举得高高的,“我娘给你我没同意,怎么,叫花子不当改当强盗了是吗?” 还跟他抢上了,真是没脸没皮! “你骂我叫花子?” “你端着嘴上门讨不是叫花子是什么?”方正反斥。 方横也不抢了,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睛又怨又恨毒辣的像要喷火:“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就骂你了怎么着?”方正长他两岁还怕了他不成。李月兰连忙斥了句:“正儿,怎么说话来着,快跟弟弟道歉!” 方圆和方瑶亦皱起了眉头,方正之所以有这么大怨气,多半是前几天李月兰摔的那一跤有关。李月兰嘴上不说,但她们心里都明白,她摔跤受伤跟陈菊脱不了干系。 方正还没说话呢,方横就嚷嚷道:“谁要他道歉,我要他跪在地上给我嗑头认错!” 这话一出,方瑶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方横,他可是你哥哥!” “他没当我是弟弟,我也不当他是哥哥!”敢骂他叫花子,他方横就是要他跪在地上嗑头认错,平常他惹陈菊生气,陈菊就是让他这么做的。 “就算没当他是哥哥,他也比你长两岁!”方瑶怒斥。方横听到这话更火了,“方瑶,上次苞米的事情可是我帮了你,我娘为了那件事还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现在好了,你为了一个包子就把我骂上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巴毒起来一套一套的,一字一句都是他娘的路数。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这个方横被陈菊真是毁了个彻底! “你说谁忘恩负义?”不等方瑶开口,方正噌地跳起来道。 “我说方瑶!”在坐的不是他的堂哥堂姐就是他的长辈,方横却是直呼其名,叫得全身发颤,“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怎么了?” 方正气得抬手就要在他脸上扇个耳刮子,陈菊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把方横拉到身后,方正的手落了空,还被陈菊狠狠地推了一把。 “正儿!” 李月兰和方圆脸色大惊,方正的身后可是刚煮好的苞米粥呢,这要是跌到里面去,不死也脱层皮。方瑶最是手快,手一伸,急忙拉住他,这才免幸于难。 有惊无险,大家松了口气。 陈菊这边全然不在意,满心只有她家的宝贝疙瘩:“你们三个大的一个老的欺负我家横儿一个,要脸不要脸?” 幸好她听了方张氏的话,赶了过来,不然她儿子还不知道被这一家子欺负什么样呢! “三个大的一个老的?”方瑶也是气得很了,她若是刚才不拉住方正,这会儿,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她家方横的命就金贵,方正就什么也不是是吗? “你问问他,有尊重我们三个大的一个老的吗?从一进门到现在,我就没听他叫我一声姐姐叫方正一声哥哥,你看他弱小,我看他比我们四个都厉害!婶子,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方瑶连讽带讥,丝毫不客气。 陈菊脸气得直抽抽:“做哥哥姐姐就得有做哥哥姐姐的样子,哪有哥哥动不动就打弟弟的,这样的哥哥,横儿自然不会认了!” 完全的颠倒是非黑白。 方瑶实在是佩服她,一张嘴就把活的说成死的,这功夫也不是人人都能练成的。 “横儿没弟弟的样子,做哥哥的出手教训,我认为很正常。”这个时候,她也不想顾忌着陈菊这个二婶的身份了,反正这里没外人,她又如此过份,再忍下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方瑶又还魂附体完全没脾气。“婶子,你没空做好娘该做的义务和责任,我们代劳一下无可厚非!” “你……”陈菊刚张嘴要反击,方横跳出来道,“方瑶,你个死丫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娘,早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没心没肺,当初那把老鼠药我就该下得多一点,毒死你算了!” “横儿!” “方横!” 这话一出,众人都呆住了。陈菊呆呆地望着自家儿子,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他说老鼠药是他放的? 这怎么可能?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亦震惊地看着他,方瑶走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再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上次就该毒死你!” “不对,前面一句。”方瑶死死盯着他,脸上异常的平静。方横仍旧丝毫没有领悟那件被揭发出来他面对怎样的后果,也不知土豪苹果条人命毁在他手里的意义。他道:“早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忘恩负义,当初那老鼠药我就该多放点……唔……!” 最后一个字刚蹦出来半个音,他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陈菊拖着方横,慌乱地走出厨房:“走,赶快回屋喝你的粥,不然凉了!” 方横年纪小不懂这件事背后的意义,陈菊是个成年人,她清楚的很。 这可是要抵命的事情啊,方横这回真是在天上捅了个大窟窿了。 即便在乡下,即便她没读过书没接受过任何教育,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婶子,你等等!” 老鼠药的事,方瑶一直藏在心里。她观察着陈菊一举一动,毫无破绽,这件事她以为要封尘在时光里了。 谁曾想到,今天真相它自己浮出了水面。 第48章 陈菊给李月兰跪下了(1) 第48章:陈菊给李月兰跪下了(1) 陈菊脚步不停的拉着方横往屋里走,方横被拽得生疼,拼命挣扎,陈菊依然死拽着他不放。 这个时候,她自然自动屏蔽方瑶的声音。 谁叫她停,她都不会停的。 方瑶追了上去,进了屋子。李月兰和方圆方正这时也回过神,连忙跟了过去。 “娘,你放手,你拽得我疼!” 陈菊像是没听见似的,嘴唇打着哆嗦。方张氏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见到方横疼得直抽气直接拧着眉不悦道:“你聋了吗?横儿说你把她拽疼了,你听不到吗,还不快放手!” “我不放,我一放大嫂就会抓他走!”陈菊喃喃自语,心里阵阵后怕。 要是方横被抓走,会怎么样,一命偿一命? 不,如果是那样,打死她也不松手。 方张氏见陈菊不听她的话,正举着拐杖就要打她,冷不丁的看到方瑶和李月兰一家子跑了进来。 一个个的凶神恶煞,面色阴沉,像是要来干仗一样! “怎么都来了?一大早,你们不用出活吗?”方张氏收回拐杖,端正了身子,摆出女主人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来就是有件事要问清楚。”方瑶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横,话却是问的方张氏,“当初方横下老鼠要毒死我,这件事祖母你知道吗?” “什么?”方张氏身子猛地一僵,茫然的看了看陈菊又看了看方横,最后才转向方瑶,“你的意思是,当初你误食的老鼠药是横儿放的?” “是。” “谁告诉你的,这不可能,横儿还那么小,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就在刚才,他自己亲口说的,谁也没逼他,婶子也听见了,我娘、大姐,正弟都听见了。” 即便如此,方张氏也还是不信。 “你觉得我会拿人命这种事情开玩笑吗?”方瑶强忍怒火说道。 方张氏好像这个时候才消化方瑶带来的信息,激动的一把拽过方横:“我不信,我要自己问。横儿,你告诉祖母,那老鼠药是不是你放的?” 方横右手被娘拽着疼得不行,想掰开没掰开,现在左手又被祖母给拽上了,疼得那张脸直抽抽,眼眶都红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方张氏:“祖母,我要是回答你的问题,你和娘就松手好不好?” “别废话,快说!”人命关天的大事,方张氏也没耐心了。 方横自打出生就被方张氏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呵护着,哪里见过她今天凶巴巴的阵仗。当下嘴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了:“是我放的,是我放的。” 他知道娘和祖母之所以会这么凶他,全都是因为方瑶,他指着方瑶哭着骂道:“是我放的又怎么样?谁叫她总是惹娘生气,不听娘的话,我就是毒死她……” 方张氏这时候的脸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要来临,拽着方横的手更加的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放的,祖母,你快松开,我的手要断了。” 也不知道是方横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方张氏自己察觉到自己用力过大,总之拽着方横的手松了。 她闭了闭眼睛,她还以为当初方瑶这丫头被诬陷偷了银镯子骂了几句心里不得劲,负气自杀,想不到是方横拿了老鼠药要药死方瑶! 这太意外,太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这样呢? 忽地她猛然睁眼,看向方横,眸光复杂不已。方瑶静等着她如何处理这件事,也不作声。陈菊觉得这个时候只有她才能保得住方横了,当下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方张氏身上。李月兰向来不敢忤逆她,只要她说句话,要大房不追究此事放过方横,方横一定会没事。 她低低地饱含希翼地唤了声:“娘!” 这一声唤得方张氏好像立马回了魂似的,视线一转,落在她的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和阴骘。 “横儿,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方横大概被方张氏那阴森森的眼神给吓到了,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在出事的头一天,方瑶因为太饿多吃了点饭,陈菊心疼粮食,在屋里骂了句:“饿死鬼投胎啊,一顿饭吃这么多,比老鼠还讨人厌,哪天放把老鼠药把她药死算了。” 方横当时就在旁边,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正好下午方张氏的银镯子丢了,陈菊就说是方瑶拿的,方瑶忍无可忍顶了她一句,陈菊在屋里骂了大半天。方横见方瑶又惹娘生气,就真的从柜子里拿了老鼠药撒在厨房她经常喝水的碗里。 真相就是这样! 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弟妹,你……”李月兰气得身子发颤,她怎么也没想到,把陈菊当面刁难就算了,背地里竟骂出这么狠毒的话来,不过是多吃了点饭而已,她居然想用老鼠药毒死瑶儿! 之前说什么来着,她顶多就是嘴巴刁钻了点儿,心肠并不坏,现在回想她形容陈菊的这些话,感觉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陈菊也没想到自己平日自言自语的气话就被儿子听了去,而且还真的把她的气话都付出实际行动变成了现实! 她现在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为什么当初要说那样的话。 “现在真相大白,祖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方瑶上前一步,小脸看似平静,实则怒火滔天。 “横儿到底年纪小不懂事……” 方张氏一张嘴,方瑶就听出来了,她还是要包庇她的宝贝孙孙。隐忍的怒火丝丝泄出:“他年纪是小,但心却堪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毒妇。都到这个时候了,祖母还是要偏坦他吗?” “我没有要偏坦二房!”方张氏睨了她一眼,把陈菊叫到面前,“老二媳妇,你过来!” “娘。”陈菊依言走到她面前,还没站定,“啪”地脸上就挨了个耳刮子。 那响亮的声音把陈菊直接给打懵了。 “娘,你这是干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方张氏声音沉沉的,“长远不在家,孩子都是你一个在养着的,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你的责任。” 听到这话,方瑶真想大笑三声。 方张氏的话不是没道理,可笑就可笑在,她又把陈菊推出来当挡箭牌,完全忽视了方横在这件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 更可笑的是,她想尽办法保住方横,而陈菊的思想完全跟她不在一个调上,她捂着脸,愤愤地盯着方张氏:“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横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要说有责任,你也要负一半!” 她只以为方张氏又像前面几次一样,让她一个人背黑锅,但这是偿命的事,不是那些打打闹闹吵嘴皮子的小事。如果是那样,她也要拉着方张氏一起。 方张氏此刻双眼真是恨毒了陈菊。知道她蠢,不知道她蠢到这个地步,还这么不孝。 她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让她去吃牢饭不成? 第49章 陈菊给李月兰跪下了(2) 第49章:陈菊给李月兰跪下了(2) 她没有做娘该有的无私的奉献,也没有当儿媳该有教顺,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给儿子说了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媳妇。 “儿子是你生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儿子是我生的不假,当他哪件事你不过问你不插手?说到底,都是你惯的他。现在出事了,就把责任都推我头上了,我才不干!”她还这么年轻,不要早早的就把命给葬送了,就算要顶罪也该是方张氏,她年纪这么大,该享受的也享受了,就算现在死也不吃亏。“娘,要不你到里尹那儿或是族里去自首,替横儿扛罪好不好,横儿还小,他不能没有娘,只有你去最合适。说不定你去,里尹和族里的长辈看你年纪大从轻发落又或者不追究也有可能的……” “啪!” 陈菊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个耳刮子,方张氏恨恨的看着她,斥道:“什么里尹那儿族里那儿的,谁要去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那样的话。她打陈菊一巴掌,拿她顶罪是做给大房看,让她们把心里的委屈、气、怨都在这屋子给撒了,然后再说两句软话,赔个礼道个歉算是完事。捅到外面去,就算她替方横扛罪,方横也会落下弑姐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做人? 再来,为什么是她去扛罪,要扛也是陈菊这个当娘的去。 方张氏的如意算盘自以为瞒天过海,方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祖母,谁说不去,如果里尹和族里不能给我交代,我就拉着方横去衙门,让官府还我个公道,还有镯子的事,婶子承认是她拿的了,但外面的人不知内情,一直认为是我手脚不干净偷了的。正好,去了衙门,一并还我清白。” 今天这件事,谁要负什么样的责任,一个个的都逃不掉。 “去衙门?”方张氏一下子怔住了,事情要闹这么大吗?她看了看李月兰,这个老大媳妇同样有些吃惊,显然她也没想过要把事情捅到衙门里去。 “有这个必要吗?”方张氏反问,“横儿毕竟小,他不懂事,要真去了衙门,这一辈子都给毁了。瑶丫头,你有气有委屈我明白,让你婶子给你跪下来嗑头认错,任打任骂,怎么的都行,但衙门就没必要去了?” “呵呵,没这个必要?人命关天的事,祖母怎么想得这么样云淡风轻。今天要是换位而处,我放的老鼠药想毒死横儿,您还会说得这么轻松么?”说不定早把她给撕巴了。 “你……”方张氏被呛住,换位而处?如何换位而处,她的命有横儿这么金贵吗?她看向方瑶,“你婶子任由你处置,只要你能消气怎么着都行!”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再激怒方瑶了,这个丫头倔得很,她是越来越把控不住她脾气了。 说着,她朝陈菊使了个眼色。 陈菊要到这时还不明白方张氏的用意,她也就白活这把岁数了。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就直挺挺的跪下去。 有生之年,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被她辗压的大房一家子,居然有朝一日自己向她们跪下了。 不过为了横儿,为了自己,比起活命,这个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嫂,瑶儿,就原谅横弟这一回,婶子给你们认错,随你们怎么罚都行,就是别把我们母子告到衙门去,成吗?”她声泪俱下,一边嗑头,一边请求方瑶的宽恕。 她是真的恐惧了。 她以为只要她诚心诚心认错,大房一家肯定会心软,放过她们母子的。 哪里知道现在的方瑶根本软硬不吃:“怎么罚?婶子,你告诉我,怎么罚你才合适?如果当初我吃了老鼠药直接死了,今天这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你们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不会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们只会庆幸我死了,这件事随着我的死永远埋藏在地下,没人找你们偿命负责,你们照样活得逍遥自在,照样欺我母亲和姐姐弟弟!” 本来李月兰在看到陈菊跪下嗑头的那一刻,她的心是闪过一丝不忍,要不要这次就放过陈菊母子算了,毕竟是妯娌,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毕竟小叔子就这一个独苗。可听到瑶儿这番话时,她突然醒悟了,依陈菊的性子,正如瑶儿所说,哪怕将来有一日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只会庆幸瑶儿已经死了,庆幸不会有人再挖出这个真相,她会一如既往的欺凌她们娘仨几个。 试问这样的妯娌,她凭什么还对她动恻隐之心? “瑶丫头,话别说那么严重,你不是没怎么样吗,又何必揪着不放?”方张氏很不满方瑶的态度,都让陈菊给她跪下了,任打她任她骂,还要怎样? “那是我命大,我没死,要真死了呢?”方瑶气到极点,对方张氏也恨到极点。人命都是平等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分得如此轻重? “那你说说,你要怎样才解气?” 解气?解得了吗? 如果是单纯的误害,方瑶或许没这么愤怒,她恨的是如果方横不放那老鼠药,真正的方瑶就不会死,而她方楚楚也不会有机会穿越到这里来,远离她的朋友,她的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面对这陌生的一切。 所以这气要怎么解? 除非她能回去,否则解不了! 方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凉凉的声音道:“要么请里尹和族里的长辈来处理,要么就送到衙门跟我见官!” “你非要把你婶子和横弟逼上绝路吗?”方张氏恨声道。 “我没逼他们,是他们自己走上绝路,怨不了我!”方瑶此刻隐忍的怒火终于全面爆发,直把方张氏和陈菊她们内心的恐惧和愤恨全部点燃。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看着方瑶,心疼的淌出泪水。 如果不是怒到极点,她也不会这样!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每个人胸口都烧着一把火,愤的,恨的,怒的,恐惧的,交织成一片诡异的紧张气氛。 方横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拉着方张氏的袖子哭道:“祖母,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见官,我怕,我怕……” 方张氏被摇得晃来晃去,像是被人掏空了力气一般,任由方横摇晃,倒哪边是哪边。陈菊此刻也明白了,把希望放在方张氏身上是不行的了,方瑶根本不买她的账。只有靠自己了,她双手撑在地上,如鸡啄米一般,连连嗑头,每个都嗑得砰砰响。 “瑶儿,大嫂,就原谅横儿一回,我保证下不为例,我也不再为难你们,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行吗?求求你们了!” 第50章 退一步 第50章:退一步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即便有再大的怨恨和委屈或许都会选择心软原谅她们。 可方瑶还是做不到。 她觉得陈菊并不是真心忏悔道歉,她只是害怕自己偿命而已。 “婶子,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你觉得你不为难我们,我就要不计前嫌放过你们?”这个时候,她难道不应该说只要她放了你们,下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她当牛作马报答她的大恩大德这样的话才对吗?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而且陈菊应该这么说。 方张氏见她依旧不依不饶,拄着拐杖缓缓起身,她走到方瑶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似有一把利刃要把方瑶狠狠刺穿。 “瑶丫头,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太婆给你跪下,你才肯放过她们?” 方瑶回视着她,怎么,软的不成来硬的了,拿身份来压她了是吗? 是,方张氏的辈份比她高出两截,若真给她跪,说不定前脚陈菊进了牢房,她后脚就跟着遭天谴。 可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也不在意,她现在就想要个公正。 况且,如果真有天道,陈菊和方横本该就要为害她一事受到惩罚,不是吗? 方张氏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个放软的态度都没有,难不成真要看她这个当祖母的给她给跪下?眸光沉了沉:“瑶丫头,你要想清楚,如果事情真闹了出去,对你也没有好处。方家出了一个杀人犯,你作为方家一员,你的名声也会跟着受累,自先面对的就婚嫁问题,圆儿、正儿自然也就不必说了,还有你的母亲,她年少时死了丈夫,到老了还要背负杀人犯亲属的名号,这日子怎么过怎么活?” “你为了惩罚一个人,而让全家都受连累,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这样好吗?对吗?值得吗?”方张氏继续道,“我一个老婆子,半只腿都进了黄土了,我没所谓,不过就是去了阴间给你祖父,给方家列祖列宗负荆请罪而已。但你们都还年轻,试想以后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背上‘他们家有个杀人犯’这样的称号,会过得舒服?如果你认为你能接受,你弟弟姐姐都能接受,那你尽管去里尹和衙门那儿,我不拦你!” 方张氏的话若是放在几千年以后,纯属放屁。可是在当下,在这个封建贫困与知识短缺相并存的旧时代,它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一人获罪,全家受累,尽管荒唐,尽管不公,但它就是真真正正的存在。 方瑶心里不甘,可不甘又有什么用。 她有娘,有姐姐,有弟弟,三个深爱她的人都在殷殷切切的看着她。她知道方张氏的话也勾起她们的顾虑,但她们为了她却在极力忍着。抛开就方横此事一揭发自己的名声、未来都会受到影响的可能,在舍身处地的品尝她的愤怒和委屈。 她们这么爱自己,她当然也不能自私。 她必须退一步。 “好,这件事我可以不捅到里尹或官府那里去。”看到方瑶终于松了口,方张氏和陈菊都松口气,方瑶继续道,“我的话还没有完,你们别高兴太早。方横毕竟做错了事,不管无心还是年少无知,他既然做了就没有把我当姐姐,以后你们也别想让我们再把他当弟弟看待。” 这倒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分了家了,就没指望大房二房能和睦。方张氏道:“还有呢?” “婶子今天给我跪下了,她说的话,希望她记住,你我两家既是分了家,就要有分家的样子。不要总到我们那里去讨便宜,也不要想着各种法子找我们的茬。犯错的是方横,正如你所说,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把方横当弟弟看,自然也不会再把她当婶子看。所以以后她要是旧伎重施,旧病重犯,别怪我不尊礼数。” “只要你答应以后不把这件事捅出去,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别说不把你婶子当婶子,就是我你以后也可不认。” 这话都说出来,看来这个方横在方张氏的心里份量不是一般的重。 方瑶凉凉地看着她:“如果婶子旧习不改,会有那么一天的。”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出去。 “瑶儿。”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连忙追了上去。 关上门,方瑶趴在床上大哭特哭起来。以前觉得穿越这事落到她头上,是老天的安排,是不可拒绝的机缘,所以她认命。现在才知道,什么安排,什么机缘,一切都跟老天无关,她就是倒霉,就是命衰,就是跟陈菊母子犯冲,才会来到这里,遇上这种奇葩人和事,受活罪。 “瑶儿。” “瑶妹。” “二姐!” 李月兰她们进来的时候,方瑶躲在被窝里闷着头哭得撕心裂肺。当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公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对待时,全部转化为泪,溃堤般的发泄。 方瑶早就被可笑的命运悲催的想哭了,是方张氏和陈菊在那唱戏,使得她不得不忍住。现在没了外人,她也不需要强装坚强。 李月兰轻轻的拉起她搂入怀中,心疼道:“瑶儿,是娘没用,娘让你受委屈了,娘没保护好你,娘差点就失去你了!” 她的瑶儿,好像自从老鼠药一事后,脆弱两字就没沾过边。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以为,这个世上没什么能难倒她,打垮她,让她掉眼泪。而今,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李月兰钻心的疼。 “瑶妹,别哭了。”方圆不善言辞,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只是一边替方瑶擦眼泪,一边自己流泪。 “二姐……”方正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爹走了以后,他就自发的想挑起照顾母亲姐姐的重担。尽管困难,尽管力不从心,他也从没哭过,现在却是哭了。 李月兰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瑶儿不哭,娘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娘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拼了命的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好不好?只求你别哭了!” “你哭得娘心都碎了!” “二姐……” “瑶妹……” 一家人围着她,抱着她,哄着她,安慰着她,方瑶哭得越发厉害了。人就是这样,没人哄没人疼,她的委屈便不是委屈,因为没有人在意。相反,有人疼有人爱,哪怕是一丁点委屈,那便是天大的委屈。 第51章 对墨离起了色心? 第51章:对墨离起了色心? 她哭得像个没脱奶的孩子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止了眼泪,抬头抽抽搭搭的看着李月兰和方圆姐弟。 “娘,我没事。” 虽然她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贫穷,讨厌陈菊这样的二婶,讨厌方张氏那样的祖母,但老天也没有把她苛薄到底,至少还派给了她一位疼她入骨的母亲和姐弟。 前世她缺的,今世都补回来了。 也算是得失兼半! 李月兰摸着她的脸,哑声道:“发泄出来就好了,以后娘一定保护好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 “我也是,我也保护二姐,拼了命的保护二姐。” “瑶妹,是大姐没本事,你要怪就怪大姐,以后心里不舒服了,就拿大姐出气可好?”哪果那天婶子诬陷瑶妹,她能站出来为瑶妹多说几句公道话,或是拉着瑶妹找里尹来评理,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了。是她这个大姐当得不称职,才会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方瑶看着她们,在她们的脸上,她看到对此事的满满的自责和以后誓死保护她的坚定。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她仿佛觉得萦绕在心头的那点点不甘和愤怒被这股亲情给冲去一大半:“我没事了,以前是我们太懦弱,才会让婶子让祖母看轻我们,以后不会了。不光是要保护我,你们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嗯,知道了。”两姐弟重重点头,李月兰将她额头弄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对她的懂事更加心疼了:“我的瑶儿……!” 事情到最后虽然是息事宁人,但方瑶也看清了另一个事实。 想要脱离眼前的境况,唯有发家致富一条路可走。 只有自己变强了,别人才不会看轻自己,受他们的欺凌! 想到这里,方瑶重重的抹了把脸道:“娘,我出工去了。” 说完,她便跳下了床往外走。李月兰在后面怔怔的喊她:“出什么工,今天休……” 息字还在嘴里,方瑶就背筐跑出了院子。今天闹成这样,这丫头还有心思上山! 李月兰也是无奈,心里也就越发的疼惜这个女儿了。 上山的路,方瑶已经去了很多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着哭了太久,眼睛一下子受不得强光,一路都是闷着头在走。冷不丁地撞到一堵人墙。 “嘶,好痛!” 方瑶摸了摸鼻子,那里撞得生疼。 “你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方瑶怔愣地抬头,我去,这不是墨离么? “你病好了?” “你哭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所以谁也没回答谁。方瑶看到墨离那张略显苍白脸,想到他身上的毒,医生的本能一下就勾出来了。 她踮着脚尖,抬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微眯着眼感受了会儿然后神色认真道:“嗯,不烧了。” 俊秀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怎么一见面就摸他?墨离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对我动手动脚?” “废话,不动手动脚我能知道你烧到什么程度,能给你换药?”方瑶白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看到墨离,先前的事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立马就被烟宵云散了。“对了,你脚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来,我看看。” 说完她便蹲下身,自顾自地撩起他的裤管查看他的伤势。理智告诉墨离,他应该避开,他跟这女孩不熟。但不知怎的,在看到她脸上那抹纯真和所有一切动作看起来很荒唐她却做得极其自然时,他没动,任由她温热的手指触碰在他的腿上。 “嗯,恢复不错,再回去换两幅药就行了。”方瑶摆摆手,站起来道。 “家里没药了。”墨离实话实答,他虽然对方瑶的为人和他看来过于亲近自己的目的还无从得知,但她确实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她有这本事,他也惜自己的命。 “这么快没药了?”方瑶拧了下眉头,“这样,我去山上再给你采两幅回来,晚上你让墨管家在村口等我,我让他带给你!” “好。”墨离点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划过一抹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甚至没有察觉到的怜惜,“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哭?” “没有啊,我哪哭了,我没哭!”她一个心智已到三十岁的老姑娘怎么可能在一个未成前的小屁孩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 “你眼睛红了。”墨离言简意骇,直戳重点。 “哦,那是刚才你撞得我太疼了才这样的,不是哭的。”方瑶边说边擦着他肩头走过去,“我上山给你采药哈……” 墨离抬腿在后面跟着。看他紧随而至,方瑶再度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上山做什么?病都没好就来踏青吗?就不怕再碰到野兽什么的。” 后面沉默了会儿才道:“不是踏青,就是散散心,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出来走走。” 他其实是专程向方瑶道谢的,但傲娇的他自打出生就没说过个字,所以有些难以启齿。 “啊!” 前方突然传来方瑶的惊叫声,墨离抬头一看,就见她脚下一崴,身子朝前面重重栽去。墨离神色微变,一个纵身,跃到她身侧,揽住她的腰,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才险险站稳。 “没事?” “没事!”方瑶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 “刚才踩到一颗石子,滑了一下。”方瑶拍拍胸口,微风拂过,墨离身上淡淡的药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尊贵清华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尖。再度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盛世美颜,一颗心竟是微微一荡。 不会,她不会是对墨离起了色心了? 我去,方楚楚啊方楚楚,你都三十岁的老姑娘了,竟会对一个小自己一轮的未成年的孩子动了心? 还有没有节操? 方瑶摇摇头,她才刚在方张氏和陈菊那里受了大把的气,心里憋屈着呢,回头就被墨离这张绝世容给迷了心窍,这太离谱了! 她怎么能这样! 抬头一看,墨离的黑眸似乎夹着一丝促狡的笑意。她猛地一推:“你搂我腰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这时候,为了掩饰自己内心见不得人的心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 墨离勾了勾唇瓣,扬起一抹浅浅弧度:“那天陈楚生拽你,你说男妇授受不亲,今天你摸我额头,倒是一幅道貌岸然、理所当然的样子,刚才我好心扶你,你不领情,重要的是,你的脸还红了,你怕被我发现,立马反咬我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方瑶,要说你对我没居心,你自己都不相信?” 第52章 小白是一头狼 第52章:小白是一头狼 居个毛线! 那是欣赏,欣赏好吗? “陈楚生碰我,是因为他心思不纯。我碰你,是因为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大夫,咱们之间是纯粹的医患关系,懂不懂?” “不懂!”明明就是对他有居心嘛,干嘛不承认! “还有啊,为什么偷别人讲话?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没有偷听,我就是站在那里,你和你的心上人的谈话传到了我的耳里,我不听也不行。” 刚才还觉得他这张脸长得太好看,越看越养眼,现在突然就觉得这张脸怎么那么生厌呢,好想抽他两下。 “说得好像你是迫不得似的……” 墨离耸了耸肩,他可就就是迫不得已。 “懒得跟你废话,让开!”方瑶伸去去推他,还没碰到他衣角呢,冷不丁的斜次里冲出一头庞然大物来,朝她嚎了一嗓子。 “嗷!” 这声音,这体型,我靠,这不是头狼么? 方瑶前世也是进过动物园的,看过动物世界,知道狼的体型最高能达到成人的高度,但这只是仅限于书本上和一定距离的认知,跟真实的出现在眼么前是另外一回事。 它通体雪白,眸子幽光闪闪,如冲破一切黑暗的蓝宝石一般,惊人耳目。 方瑶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次墨离没有拉住她,他也根本没来得及。 “嗷!” 雪狼仰长着脖子又是一声长嚎,它缓缓朝她走进,森白的牙齿泛着獠人的光芒。方瑶那颗心已经吓得停止了跳动了。 她感觉下一秒,它就会扑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小白!”墨离急忙出声。 听到主人的喝斥,雪狼停住了脚步,但湛蓝的眸子依旧警惕着盯着她。方瑶头皮发麻:“这是你家的?” 不然不会听墨离的话。 “嗯。”墨离上前扶她起来,“它叫白生,不过轩儿喜欢叫它小白,它是我的护卫。” “小白?”方瑶听着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半晌才想起来,“它就是小白?” 墨离疑惑地看着她:“你知道它?” “上次小轩轩把它弄丢了跑到我家厨房去找,我还以为小白是只兔子呢?”这么大个玩意儿,墨轩还担心它独自跑出去出意外,真是够了! “它是头狼!” 要你解释,多余! 方瑶白了他一眼:“我没瞎,我看到了。”她扯了扯凌乱的裙摆,见雪狼依旧死死的盯着她如猎人看猎物般的眼神,心里直发毛,“我没惹它,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怪渗人!” “小白平常不主动攻击人,刚才你推我大概是以为你要伤害我,所以才会对你进攻。”通常小白是不允许陌生人接近墨离的。 “怪不得。”方瑶恍然,连忙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了,省得它再冤枉我!” 墨离有些讪讪的,他走到雪狼面前,摸着雪狼的头,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一个婴孩般:“小白很有灵性,分得清人间险恶,谁好谁坏。只要你对我,对它没恶意,时间长了,它就会慢慢接纳你的。” “接纳我?那还是算了,我没这自信!”方瑶心有余悸,她不认为她跟一头狼还有这等缘份。 墨离也不勉强,反正日子一长,她看到雪狼的好,自然而然就会接受它的。 “我上山去了。”方瑶重新背好筐子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这回墨离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淹没在丛林中,他低声对着雪狼道:“小白,那个女孩叫方瑶,她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记住了。” 雪狼发出嗯嗯呀呀的模糊声,算是应下了。 山里的风带着些许的冷意,给闷热的空气带来一片凉爽。 老鼠药的事被抖了出来以后,陈菊狠狠地老实了一段时间。两家算是相安无事,这是自陈菊嫁进方家以后,难得的一次和平相处。 而一直挂在嘴边的清明节也要到了。头三天不出所料还下起了雨,时而绵密淅沥,时而风雨交加,时而闪电雷鸣,这场雨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似乎没有片刻的停歇过。 上不了出,下不了地,也进不城,好在采回来的药材大部分都晒干了,只剩下雨前最后一天采的还有些湿,份量不多,倒也不无大碍。 “地里的油纸帐篷搭好了么?”方瑶望着屋檐下成串掉下的雨珠,忍不住抬手去接,感受这个时代雨和现代有没有什么不同。 方圆走到她身后:“都搭好了。” “边边角角也有泥巴压住了?” “放心,比这再大的风也不会把它吹跑的。”方圆道,“你若不信,可以问娘和正儿。” 因为料到没几天晴头了,方瑶原是打算和方圆一起去地里搭油纸帐篷,可是想到山上的草药,她还是忍住了。 方圆种地是把好手,很多事情都处理的很好,况且有李月兰和方正帮忙,就更不用操心了。 “这雨也不知道下多久?”阴雨绵绵的,屋里屋外都没一处干爽的地方。李月兰坐在床头拿着尺子和剪刀在裁裁剪剪,好在之前方瑶买了布料,正好趁这个时间把衣服做出来,不至于闲着。 “这就说不准了,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一个月,甚至两个月也是有的。”记得去年,她大四刚入校那会儿,那场清明雨可是足足下了七十来天,到处发洪水,不知淹了多少田地房屋。学校还被迫停了十天的课。 “啊,两个月啊?”方正听了直皱眉头,他天天在外头呆惯了,要是连下两个月,岂不是得在家里呆两个月这么久? “是不是闷不住啊?”方瑶笑着打趣他。 “我倒是无所谓啊,就怕把我的小黄大灰们给闷坏了!”小黄大灰指的是那些鸡鸭,方正天天赶它们上山觅食,晨起而出,日落而归,渐渐地有了感情。人家当牲畜养,他当宠物养了,还取了名字方便叫唤。 “你天天跟它们聊天,它们就闷不坏了。”明明自己嫌闷,还赖到鸡鸭头上,出息。方圆戳了戳他一脑门,走到李月兰身边坐下,“娘,我来帮你!” “我也帮你!”方瑶也走了过去。 “好啊,帮我把针先穿上去,年纪大了,做什么都费劲,连线头都穿不上。”李月兰把针和线递给方瑶,刚才穿了半天也没穿上去,急得她直揉眼睛。 方瑶接过去后,三下五除二的就穿好了:“好像山上有枸杞子树,等它们熟了,我摘下来晒干每天用开水泡给你喝,那个养肝明目最有效果。”想到那枸杞青青的才冒了个尖,差不多还要两三个月才成熟,她又道,“还是哪天我进城直接买现成的!” 就是不知道药铺里有没有,她几次进城也没在意,下回得好好问问了。 “枸杞子?那个能治眼睛?”李月兰很是惊讶。 “不是治,是防,总之对眼睛有好处就是了。”方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起来都是医学上的专业术语,她也不一定听得懂。 “说起来,咱那山上的宝贝还挺多,什么草药什么木耳,每回你上山回来筐里都是满满的,就没空过。”他们这一家子所有的花销都指在那山上了,方瑶道:“等雨一停,山上不止有木耳,还会新长很多蘑菇,到时候采些自己来吃,那个煮汤最是新鲜美味了。” 记得以前在舅舅家时,一到下雨,她就很兴奋。因为雨停之后,山上的蘑菇疯长,她能采好多好多,每每回去,舅舅舅妈都很高兴,也只有在那里,他们对自己的笑脸才会多点。因为蘑菇不仅自己能吃还能拿去卖钱。城里的人最喜欢原生态的东西,是以野长的蘑菇很紧俏,常常刚摆上摊子就被抢光了。 “好啊,到时候我也去。”方正听着就来兴致。李月兰随口说了句,“记得多采点,过两天你们二叔从城里回来,送去给他也尝尝鲜!” “二叔?”是那个方长远吗? 第53章 闲话杂记 第53章:闲话杂记 在方瑶残留的记忆中,这个二叔老实憨厚,话不多。见了人先给三分笑脸,开个腔也是和和气气的,村里人都喜欢跟他打交道,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催悲,通常这样的人都有个通病,就是耳根子太软,没啥主见。陈菊又是个霸道嚣张的,三口之家的事情都是她一言堂。可偏偏方张氏也是个爱操闲心的,喜欢掌控别人,儿子家的任何事,只要她知道了,都要插上一脚,横加干涉。以前长子方长庆还在的时候,两兄弟她轮流管闲事,现在他不在了,注意力都在次子方长远身上,弄得方长远也是苦不堪言。 他虽然嘴上不反抗,但自从大哥去世后,他回家的次数跟以前比起来明显得少了许多。 “你二叔怕是有三个月没回了,这次回来不知道能呆多久?”李月兰拿了把尺子在方正身上量了量,道,“希望他能呆久点儿,这样你们婶子心里就舒坦,日子也就好过点儿!” 陈菊一直怕方长远在外面找女人,总把他看得死死的。可是偏偏人家越来越长时间才回来一趟,弄得她心里发慌。一个女人,把控不了丈夫的心,那种焦虑直接影响她的性格。陈菊有时候跟人撒泼其实也是内心不安的一种发泄。 “娘,婶子可不敢再找我们茬了,二叔呆得久不久的,对我们一点影响都没有。”有老鼠药一事的把柄在,陈菊可老实了许多。 “希望!”这句话不是李月兰说的,而是方瑶。 性格是人的天生。陈菊的本性就那样,就算有把柄在,也未必压得了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等这件事缓过去,陈菊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即便她不明目张胆的找事,也会变得法子跟她们过不去,等着! 屋外,雨忽地大了起来,先前细雨纷飞,此刻倾盆而下。天空中还掠过一道道闪电,把灰暗的天际照得透亮。 “轰隆隆!” 雷声骤响,震耳欲聋,仿费是谁在耳边丢了一颗炸雷,震人心魂。 外面狂风暴雨,到处灰蒙蒙一片。地里的泥水溅得老高,很快砸出一个又一个水坑。 屋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处漏水。棕叶和稻草盖的房屋,被风一吹,掀起一个又一个的黑洞,雨水顺势而下。方圆丢了针头连忙去找盆子去接水。 “等哪天晴了,咱们把房子修一修!”方瑶一手提个桶子,雨一大,家里能盛水的家伙都拿了出来。 “修房子得花不少银子?”主要是漏得太厉害,要修的地方不是一点半点的,花费肯定大。 “娘不用担心,修房子的钱咱还是拿得出的。”她卖了这么多草药和山货,如今存款不少呢! 方圆亦是道:“是啊,娘,我这里就有十几两银子了,加上瑶妹的,绰绰有余。” “到时候房子一修好,我还打算送正儿去上学,男孩子没学问可不行,将来到外面去会吃亏的。”方瑶说完又补充了句,“到时候姐姐也去。” “我就不去了,我这都这个年纪了,又是个女孩子学那些做什么,不能当衣服穿也不能当饭吃,而且女子又不能考功名,学了也是白学,实在浪费钱。” “总有用得着地方。”方瑶道,“以后到城里开个铺子算个账啊什么的不会被人白瞎。” “还开铺子呢,想得是不是有点远?我觉得咱以后能一直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满足了。”其他的,方圆想都不敢想。就是现在的日子,她也是从前不敢奢望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活着没有个目标,那活着又有个什么意思呢?”方瑶道。这里的人只要能一日三餐吃上口饱饭就很满足了,没有大志向,所以才会一直贫困下去。别人总管不着,自己家的兄弟姐妹,她可不允许这样。 她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太知道知识创造财富,改变一切的道理了。 李月兰听着两姐妹的对话,内心不由得有些小激动:“瑶儿,你真能送你弟弟去上学?” 人家陈楚生因为读了些书,在村里颇受尊敬和爱戴,陈家在村里地位不说举足轻重,至少没人敢看轻。她不求方正能达到那样的程度,只希望他做个知书达理,有教养和素质的人就行了。 “娘,不止弟弟去,姐姐也会去的。”方瑶想好了,方圆如今摊上这么个名声洗也洗不掉,只有彻底改变自己才能重拾别人的尊敬,而读书这条路就是个好途径。 听到方瑶的话,李月兰眸光亮亮的,似是在黑暗中被人点了一盏灯,隐隐的让人看到曙光。 “瑶儿说得对,圆儿也去上学,这样谁还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方圆怔怔的,瑶妹的话让她静止的心有了片刻的跳动,她做梦也想洗掉这污名,只是苦于没办法。现在听方瑶如此说,似乎也觉得可行。 “大家都去上学,那样要花不少银子,而且我听说学堂收学生也有按年纪分的。我和正弟年纪都不小了,去同龄人的课堂听课根本跟不上……” “跟不上的我先教你们,最近这雨会下一段时间,正好有空。”方瑶想也不想道。 “你?你识字么?”方圆惊讶了,就是方正也张大眼睛看着她。方瑶这才想起,本尊也是个文盲,而她是方楚楚。 “呃……以前刘大夫那儿不是有医书么,看得久了就认得些个字,再加上后来跟陈楚生也学了些,这字就渐渐认得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有之前辩认草药又给墨离看病的前例,这会儿李月兰几个对方瑶的话倒是深信不疑。 方正兴奋道:“二姐,你可真厉害,还会识字!” “嗯哪,我也觉得。”方瑶没办法只得自顾自的臭屁了下。 “那咱们下午就开始学!”方正迫不及待。 “行啊,到时候大姐一起。” 方圆抬头:“真要学?家里可没纸没笔,什么都没准备!” “没关系,我有办法。” 第54章 二叔方长远 第54章:二叔方长远 所谓的办法,就是方瑶在后院挖了两大盆泥巴搅成沙子般粗细,然后用树枝当笔,在泥巴上写字,然后方正和方圆一个一个学。 本来用沙子是最好的,可是雨这么大,根本出不去,家里也没备用。也考虑用黑炭当笔,地当纸。不过屋子就这么大,到时候到处都写得黑乎乎的擦都擦不掉只能作罢。 泥巴也好用,树枝写了用手一抹,又可以重新写,一点也不比沙子费劲。 方正和方圆试着划拉了几下,觉得还行,就用上了。 吃过饭以后,方瑶就正式教他们认字。 古时候认字不比现代,从拼音开始。这个时代根本没这个,而是从《三字经》里的汉字直接开始学的。 好在方瑶上大学时候偶尔在网上看到过《三字经》,觉得字数多,又拗口,还挺有意思,把它背了下来。不然她也要头疼了。 李月兰刚开始还担心方瑶教不下来,毕竟她那点水墨也是闲来无事跟人学来的,没在正规的学堂上过课。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看着三个孩子认真好学的模样,她很是欣慰。 转眼就到了清明节前夜,吃过晚饭,方瑶三姐弟在厨房帮李月兰收拾碗筷时,院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佝偻着背,轻手轻脚的,要不是他从正门进又是这个时辰,方瑶还以为是进了贼。 “二叔?” 透过毛毛细雨,和家中微弱的烛光,方圆一眼就认出来人。李月兰探头一看,见果真是方长远,连忙把手里的活放下迎了出去。 “小叔子,咋回来这么晚,吃过了吗?” 方长远长着一张四方脸,五官棱角分明,皮肤不似乡下务农的男子那么黝黑,而是小麦色,薄薄长衫下能依稀感觉到他壮实的肌肉。笑起来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看着很舒服。 不得不说,在乡下,方长远这样的,算是长得俊的了。 怪不得陈菊总不放心他,找小三儿,就方长远的外貌他要真有这个贼心也是勾勾手指的事。 不过也是奇怪,方横长得像他爹,可却没他爹好看,应该都是捡着他爹的短处在长了! 方瑶心头碎碎的打量着这个二叔。 “嫂子,还没休息哪?”方长远笑吟吟地,“那三个孩子呢?” “在厨房呢!”不等李月兰叫唤,三姐弟都跑了出来,围着方长远欢欢喜喜的叫二叔,就是方瑶也喊了他一声。 方长远和方长庆两兄弟从小就很要好,即便陈菊常在他耳边吹风,也没能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哪怕是是方长庆去世以后,方长远依旧疼爱这三个孩子,甚至比以前更加怜爱。 所以就算方瑶不认陈菊,但还是认这个二叔的。 “来来来,二叔有礼物送你们。”方长远每次回来都给她们捎礼物,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回回也没落下。正往兜里挑呢,东屋的帘子掀开了。 “长远,你回来了?”陈菊早就伸长着脖子等着他,这回见到人,别提多激动,“娘,长远回来了。” 不一会儿,方张氏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屋外还下着雨,虽然小,但凉凉的。方长远是个孝顺的,知道母亲的腿受不得寒,连忙跑了过去扶着她:“娘,先进屋。” “哎!”方张氏颤微微的转身,抬头看着他,这个久未见面的儿子,眼眶红红的,鼻头有些酸。 进屋后,方长远发现大嫂和三个孩子没进来,想转身去喊她们。陈菊一把拉住他:“你做啥去,刚回来就往外跑?” “没有,我喊嫂子和那三个孩子去。” “喊她们做什么,你自己没老婆没孩子啊!”陈菊一边说一边去炕头叫方横,“横儿,别睡了,你爹回来了。” 看到床上趴着个胖乎乎的身子,方长远的眼睛似是有了色彩,他笑道:“这个时辰就躺下了,怎的睡这么早?” “最近这孩子玩得太野了,回来吃过饭就睡。”以前晚饭过后还能玩会儿,现在丢了碗就趴床上,没了运动量,这小身板就越发的圆乎了。 方长远走过去看着他,就这么一个独子,自是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好像比上次胖了不少。” “能吃能睡的,当然胖了,也不想想你多久没回来了。”她到底是个女人,年纪又不大,总是有那方面需求的,每每独守空房,那滋味不好受。 陈菊想着就委屈起来,眼眶也红了。方张氏嗔了她一眼:“难得回来,不能好好说话?” 一回来就哭哭啼啼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哪个丈夫看了会喜欢。也难怪长远一年到头的总不想回来,也害她总见不着儿子。 方横硬是被叫醒了,揉着惺松的眼睛,那小眼神还在游离幻散。陈菊连忙推了下他:“看看谁回来了?” “爹?”方横这才看清面前多了个人,眼睛噌地一亮,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爹,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进屋。”方长远搂着他,感觉怀里这个肉乎乎的身子,体内那股血脉之情缓缓流淌。如今他对这个家好像没有多大的感觉,也就只有这个儿子能唤起他的丝丝情感。 其实也不是方横对这个父亲有多亲近和喜欢,主要是方长远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和新鲜的玩意儿给他玩耍,这样他就能到伙伴们面前去显摆,感觉备儿有面子。 就像这次也一样。他两手一伸,眨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爹,给我带礼物了没?” “有,你和哥哥姐姐都有。”方长远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把你大娘和哥姐都叫来,我给你们发礼物!” 方横一听说要去叫李月兰一家,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减了下去。自从方瑶说要拉他去见官,他就怵了这二姐,也恨死了她。所以他怎么能愿意让他们再继续分享他爹带来的礼物。 “你这孩子怎么了?干嘛坐着不动?”方长远不明所以,笑着问道。 “爹,您把礼物都送给我,您是我的爹,买来的东西只归我,干嘛要有他们的份?” “看你这孩子说的,哪次爹回来不给他们带礼物,这次还能例外?都是一家人,不必分得这么清楚!”方长远只以为是方横跟方圆几个姐弟相处闹了别扭不愿去,小孩子嘛,打打闹闹也正常。谁料身边的陈菊一屁股坐在炕头上道:“长远,现在我们跟大房一家可不是一家人了,咱们早就分了家了。” “分家了?”方长远很是意外的看着她,又看着方张氏,“娘,怎么回事,大嫂为什么要跟我们分家?大哥不在了,分了家大嫂这一家子大大小小要怎么过?” 第55章 一个个的求关注 第55章:一个个的求关注 怪不得前院多出了个厨房,先前还纳闷呢,没想是已分了家了。 “你担心什么,大嫂一家过得滋润着呢!”比家里没男人时还要滋润,不说天天见鱼,顿顿见肉,那三不五时的炒个荤菜是常有的事,更别提那精细的白面馒头肉包子了。 听到这话,方长远那一脸的笑渐渐隐了下去:“陈菊,你说清楚,到底什么个情况,为什么要分家?” “是大嫂自己要分的,她说要分,我还能拦着不成。”提起分家,她就来气,说话的语调也就高了几分。 方长远拧着眉,诧异道:“大嫂自己说要分家?她先提出来的?” 大哥不在了,她的身体也不好,还托着三个孩子,他不相信这种情况下大嫂会主动说要分家? 陈菊怕自己气起来说话太急,把方长远惹着了。毕竟当初她给横儿开小灶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过份,在她看来不是事儿,但方长远因为大哥死了以后就自动担负起照顾大房一家的重任,他憨直老实,吃的喝的从来一视同仁,不敢有丝毫短缺了他们。所以开小灶这种小事在他那里有可能就是大事。 她看向方张氏。后者也同样拧着眉头,儿子回来她高兴,但从头到尾也没向她问个好,只一门心思都在李月兰一家身上,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她哼哼的别过脸,当是没看到陈菊给她使的眼色,也是故意给方长远甩脸子表示不高兴了。 “娘,您怎么啦,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还不乐意了呢?”方长远问道。明明刚才还一脸兴奋呢,现在就成这样了。 方张氏依旧哼哼着不说话,但那眼泪却是哗啦啦地往下淌,好不委屈的模样。方长远看娘哭了,一下子就急了:“娘,到底怎么啦,是不舒服还是怎的,您别光哭您说话呀!” 好说歹哄的,总算把方张氏那泪给止住了,她抹了把脸,轻斥道:“你个不孝子,三四个月才回来一趟,一回来也不知道先问问我好不好,关心关心你这个老母亲,倒是对你大嫂那一家子嘘寒问暖。怎的,你大嫂有手有脚,要你操那个心?” 回来不先向娘问好,是他不对,但拿关心大嫂一家做话题来怼他,有些说不过去。方长远道:“娘,那不是大哥不在了么?他就我这一个兄弟,他的妻儿我自然是要上心的。” 这话没毛病,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但方张氏就是个爱挑刺儿的,她斥两句就是想让儿哄她一下,但没想到这臭小子还给她回上嘴了,不由得气上加气。还没等她开口呢,陈菊忍不住了接过话头道:“上心,怎么上心,家都分了,你还上什么心?你要有闲,多关心关心我和儿子,我们才是你的至亲。” “老二媳妇说得对。”方张氏亦是冷哼着帮腔道。 一个个的求关注,方长远却是没半点这心思:“娘,陈菊,你们还没说,这家到底为什么分了?” 按理说,大哥不在了,他就是家里唯一顶事儿的男丁,分家这么大事儿,怎么也得通知他一声。现在倒好,就这么悄无声息分了,还没人来告诉他其中原由。 方张氏见也瞒不住,她不说,陈菊不说,他自会去大房那里问,而且分家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都来了,随问一打听他也是会知道的。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说的难听,还不如由她把话说清楚了。 当然了,由她来说,自然是刨梗去皮的挑捡着说。例如开小灶、陈菊污蔑方瑶偷镯子、还有方瑶误食老鼠药自杀都是轻描淡写。但方正用手挡碗差点误伤方横、大房一家忤逆她顶撞她以及上里尹那儿告她的恶状都是着重点讲的。 方长远听得心惊肉跳,眉头皱得死死的。 什么自杀,什么误伤,什么偷镯子,每一件听起来那么离谱,简直脱了他的正常思想范围。 要不是这话出自母之口,他以为是碰到说书的了。 沉默半晌,他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瑶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陈菊追上去拉住他:“这么晚了,你还去干什么?” “不是说瑶儿自杀了么?我去看看她!” “二丫头肯定睡了,你这时候去不是打扰人家休息?”陈菊就是见不得自己的丈夫总往大房那一家跑,难得回来一趟,就不能多关注关注她?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厨房忙活呢!”方长远知道自己媳妇什么脾气,尽管母亲把分家的事说的都是大嫂自甘自愿,但他相信跟陈菊脱不了什么关系。 眼下就见她总是阻止自己去见大嫂和那三个孩子们,心里就更笃定了,因此脸色也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陈菊看他沉下来的脸色,心里发虚,只得看向方张氏,希望她把人给留下来。谁料方张氏却是理也不理,随她去。陈菊只得不甘的讪讪的松了手。 “那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人家休息。” 她嘱咐了句,话还没说完,方长远就已经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陈菊恨恨地跺了下脚,走到炕头前生闷气。 方张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儿子,越来越不贴她的心了。把话挑明了让他多关心下她,他还是往大房那边跑,真是要气死她了。 李月兰正挑灯做衣服,听到有人敲门,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去开门。见是方长远,她讶异道:“小叔,这么晚了,有事儿?” 主要是他难得回来一趟,依她们现在跟二房的关系,她以为婆婆和陈菊是不会让他来她们这边的。 方长远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伸长了脖子往里探了探:“大嫂,孩子们都睡了吗?” “没呢!”李月兰见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侧了侧身将人迎了进去,“外头凉,进来!” 这雨一下,气温也就跟下降,都快赶上刚入冬天的那会儿了。 “二叔。” 三个孩子见着方长远,从床上滚了下来。 屋子里生了火,倒不是用来取暖,而是烤衣服。李月兰将火架上的衣服拿到一边,往方长远边上挪了挪,记得他回来时身上也没个东西遮雨的,那衣服还透着湿气呢! “来,烘烘,别生病了。”李月兰道,“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就过来了?” 方长远往火堆靠了靠,伸了两只手,袖子一碰到火,就冒着热气。 “想看看孩子。”说完,他那双眼睛一一扫过方圆、方正,最后落在方瑶的身上。他仔细打着她,是瘦了不多,也黑了不少,想来这段时间没少受苦。想到当初大哥临死时对他的嘱托,让他代为照看几个孩子,如今他家方横胖了一圈又一圈,而大哥的这几个却是回回见了都要瘦,心里很是自责惭愧。 “二叔,你怎么了?”方瑶见他总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不由得失笑。 方长远眨巴了下眼睛,等眼眶里涩涩的感觉退了下去才道:“瑶儿,走近点儿,给二叔看看。” 方瑶不明所以,依言走了过去。 方长远在她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那骨头咯得他手掌疼,心更疼:“瑶儿,你还好吗?二叔听你祖母说你自杀了,你怎么能干那事儿?” 第56章 扫墓风波(1) 第56章:扫墓风波(1) “自杀?”那是自杀的事儿么?方张氏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居然还说成是她自杀,呵呵,她那颗到死也改不了颠倒是非黑白的心,她只想说一个字,服! “瑶儿,有什么委屈跟叔说,犯不着寻短见。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将来我到地下见着你爹,我如何交待!”方长远一想到这个,眼眶直接就红了。 方正忍不住道:“叔,其实我姐不是自……” 方瑶瞪了他一眼,连忙打断道:“叔,我其实现在也没啥事,不用为我担心。” 她不是不想说实话,不是不想撕下陈菊和方张氏那张虚伪的脸。而是李月兰一直在旁边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她只能将这苦果咽下。 因为她也知道,方长远要是知道所有事情的来胧去脉,二婶就远了,他肯定会休了陈菊,到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她也不是可怜陈菊,而是陈菊一旦没在这个家了,方张氏就落在她们头上,由她们赡养。她不介意出钱,也不介意出力,只是看见方张氏那脸,她就生厌,太虚伪了。而且她那种性子,由来就不待见她们,到时候过到一起,不知要挑多少刺儿,她可受不了。 “没啥事就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在阴间也会戳我脊梁骨的。”方长远说完又看向另外两个孩子,“你们呢,圆儿,正儿,你们都还好吗?” 方正因为方瑶截了他的话,有些郁闷,所以方长远问他时,心头还憋着屈儿,说话也就兴致不高。方圆本来说什么都是一个调,平平稳稳的让人摸不着她的情绪。 时间也不早了,方长远一个大男人也不好久呆,随便问候了几句就撤了。李月兰亲自送他到门口,方长远走后,方正撞了下方瑶的肩膀:“二姐,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二叔实情?” 方瑶丢下一句:“你去问娘!”然后爬上炕准备睡觉。 方正还真不死心的去问李月兰,但李月兰只是戳了下他额头扔下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然后了事。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和安静。 但好在,第二天天气放晴了。 正是清明,天气放晴好扫墓。方长远早早的就起了床,将昨天带回来好吃的东西分一些送去大嫂她们。 看见方瑶和方圆她们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就直接去了她们厨房。 “这些是二叔送给你们的,呆会儿记得吃了。”方长远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李月兰问了句,“小叔,这是啥?” “糕点!” “圆儿她们也不小了,你还总给他们买这个,以后别买了,省着点多给横儿吃!”李月兰有些难为情,她主要怕陈菊因为这个来跟她说些不好听的。 “没事儿,我乐意给他们买。”方长远说完就回了屋,他还要做早饭呢! 陈菊是个懒的,只要他一回来,厨房的事儿都是他干,他也不想听陈菊唠叨,所以能做的也就自己做了,图个清静。 他从城里带了些面粉回来,所以早饭揉了几个饼,还熬了一大锅苞米粥。一切妥当的时候,方张氏和陈菊才起来。 “开饭了。”他招呼一声,给方张氏和陈菊还有方横各自盛了碗粥。方横见有饼,眼睛都亮了,夹起一个也不顾烫就往嘴里塞。一入嘴,眉头就皱起来了,满满的嫌弃:“爹,怎么里面没有肉?” 吃了方瑶给的几个肉饼子,他对这光面饼就没啥兴趣了。 “明天我去山上打外猎,捉只野兔回来让你打打牙祭。”方长远不在意的说了句。 方张氏嚼着那面饼,面无表情的,一声也不吭。方长远知道她心里还有气,昨晚他不顾阻拦硬是去了大嫂那儿,回去后她也没等他就睡下了,不像往常他回来头天拉着他要聊到很晚,听陈菊说她睡之前还生着气骂他不孝子来着。 方张氏等着儿子来哄,但他压根儿没这念头。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以前就这样,每每生气就让他去哄,哄好了就好,关键是还有哄不好的时候。他不擅言辞,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哪句话她不爱听,她句话她喜欢听,所以错得多了,也就懒得去哄了,心累! 吃完饭,方长远就去市场,要扫墓总要准备些东西。像纸钱,三牲还有香烛什么的都需要。陈菊就着剩下的面粉做些点心,这也是上坟需要用的。 方长远忙完家里头,想去大房那边看看需不需要帮忙。陈菊不满道:“分了家了,你就别净往那边跑,多顾着这边就行了。虽说大哥不在了,可是剩下的孤儿寡母一个个的都是会干活的,不像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也就我一个人忙活,累死了也没人来搭把手。” 听到这话方张氏睨了她一眼,眸底净是不屑和鄙夷。也就陈菊说得出口,好吃懒做的,硬把自己说成是个贤惠的。 左右方长远也知道他这个媳妇是啥德性,她也懒得拆穿她。 因为昨晚没听她们的话,惹得方张氏和陈菊有些不开心了,这回他也不好再坚持。接过陈菊的锅铲道:“这些我来,你去把那些东西装好,等点心一出锅就可以走了。” “不再等等么?”陈菊下意识问道。 “等谁?” “小姑子啊!” 方长远下面还有个妹妹,当年因为跟方张氏闹别扭,很小时就离家出走了,去了一户大富家做工,听说还签了什么卖身契,直把方张氏给气哭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签什么卖身契,给人当牛马使还得受气,没个自由身。在家纵然万般苦,但还有她这个做娘的疼她爱她,到了那儿,她算什么? 之后这个女儿也没再回来。方张氏心里是有这个女儿的,她不回,她还是天天盼着,尤其清明,希望她这个女儿能回家祭祖好把当年那心结给解了。哪料年年等,年年空。 这不方张氏此刻又拄着拐杖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村口的方向望了。 方长远叹了口气:“娘,不等了,小妹要是回来早回来了,咱们先去!” 回头还要去陈菊的娘家扫墓呢,时间赶得紧! “不等了不等了,走!”方张氏抹了把辛酸泪,抬步走了出去,方张氏急忙去一旁扶着她。 在院子里,李月兰那边也准备妥当了,正巧要出门,方长远道:“大嫂,一起去!” 陈菊马上道:“都分了家了,还怎么一起去?” 第57章 扫墓风波(2) 第57章:扫墓风波(2) 话一出口,立马就遭来几个横视。 一个是方瑶的,一个是方张氏的。 方瑶是觉得这个陈菊果然是个不安份的,这才老实了多长时间就又要开始了吗?还当着二叔的面?看来她这段时间忍得太久,终于要憋不住了啊! “分了家也是姓方,还是我方家人。”方张氏瞪了眼陈菊,怪不得抓不住长远的心,说话总不经过大脑。随便放个屁,都能点燃战火,好像不跟人干仗心里不舒服。 也不想想,当初她可是应承了瑶丫头的,不惹事儿,不挑事儿,全都忘了吗? 陈菊被瞪得讪讪的,连忙改口:“我也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村里人都知道咱跟大嫂是分了家的,冷不丁的走在一起,怕别人笑话。” 她边说边拧方长远的胳膊,让他替自己说句话。 方长远怜惜大嫂一家是真,但惧怕陈菊也是真的。他若不帮她,估计回来叨个没完。 当然,昨晚的事情是个例外,主要在气头上,又过于担心瑶丫头,才不顾她的阻拦去见孩子。其他时候,他是不敢逆了陈菊的意思的。 当下道:“好了,娘,时间不早了,咱去扫墓!” 方张氏这才哼哼的收回视线,由着方长远扶她出院子。李月兰一家紧紧跟上。 乡下的墓都在山上,而且也不集中,东一座坟西一座坟的,每坟扫下来,就过去了小半天。 清明时节,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平日不着家的也回来了。山上到处都有漂飞的纸钱和弥漫的浓烟。 方长庆的墓是最后一个扫的,李月兰知道他生前爱喝点小酒,特地昨天让方正去酒馆打了一小瓶回来。她倒了三杯,一杯一杯的往方长庆坟头撒。 “长庆,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娘和小叔子也来了。你在下面还好吗?有一件事没跟你商量就做了决定了,我们和小叔子分家了,娘跟小叔子弟妹一起过,我带着仨孩子过。不过你放心,分了家我们也还是一家人,该孝敬娘的我还是会孝敬,该帮衬的我也还是会帮衬。你一定会说分了家了,我带着孩子会不会过得更苦,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顾着地里的活。” “我想跟你说的是,分家以后都是孩子们在照顾我,家里家外我都没操什么心。就是圆儿,去年底的时候定了一门亲,但在今年年初成亲当日你那女婿连门都没入突然就走了,圆儿因此落下个不好的名声。这孩子命苦,你若泉下有知,多保佑保佑她。” “还有正儿,男孩越来越大,性子就越来越皮,不过他也懂事,小小年纪就是个男子汉了,总说要保护我跟他的姐姐们。咱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盼他有什么大出息,只求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做个有用的人就行了。” “说到瑶儿,她是个省心的孩子,头脑又聪明,认得草药还识得字,是个能干的……” 李月兰和方长庆生前感情很好,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互尊互爱。自从他去世后,李月兰还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下床。头两个月她还常到方长庆坟前说说话,以解她相思之苦。到后来,陈菊和方张氏总让她干活,忙得脚不沾地,就没时间来了。转眼就是一年了,冷不丁的到他坟前一看,就有说不完的话。仿佛要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一遍似的。 方张氏在一旁看着就不耐烦:“好了好了,跟长庆说这些个干什么,他还能听得见?” 倒不是不尊重这个长子,主要是生前做了几件让她不讨喜的事情。比如看着李月兰漂亮非要娶过门,再比如三个孩子生下来时,瞅着不像方家子孙让方长庆对媳妇留个心眼,他也不听。还比如李月兰在村里看着哪个男人都细声细气有说有笑的,叫他敲打敲打一下李月兰他也不照办。还每回李月兰做错了事,她一开口训两句,他就像护犊子似的将李月兰护在身后,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原先对这个长子的宠爱完全被磨灭,转移到方长远身上去了。 到后来方长庆重病在床上躲了小半年,她都没怎么去探望过,也不曾掉一滴眼泪。也就是在出殡当天,脸上有过悲戚的神情,哭了几声。 方长庆走了有一年多了,李月兰时常想念这个丈夫,孩子们也常常念叨父亲。方长远每回从城里回来也会聊几句和大哥生前的几件趣事,就连陈菊也在开始的时候经常感慨,毕竟方长庆在的时候因为方长远在外地做工没少照拂她们母子,唯独方张氏这个母亲,从方长庆下葬之后,一个字都没提过,好像死的不是她儿子一样。 人,无情到这种地步,也是罕见了。 李月兰眨巴了下眼睛,将眼眶里的湿意给逼了回去:“瑶儿,圆儿,正儿,过来你们爹嗑三个头。” 方圆领着弟弟妹妹在方长庆坟前跪了下去,方长远推了下方横:“你也给你大伯嗑几个!” 陈菊想说没那个必要,但看到方瑶又忍住了,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方长远不高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得过得和和气气的,才能让他多留几天。 方横也不想跪,大伯是方瑶她们的爹又不是他的,干嘛要他跪。可母亲和祖母都没吭声,只好照办。 嗑完后,方长远就去一旁烧纸钱,给大哥也敬了杯说了两句话。方瑶到底不是从前的方瑶了,对方长庆这个父亲没有实质性的感情,方长远跟方长庆说话的时候,她退到了一边。 昨天下过雨,今天放晴,地上依旧是湿湿的,空气特别闷,没有一点凉风。见坟旁边有颗树,便走到那下面遮凉去了。 “瑶儿!” 突然有人在唤她,这声音,不是陈楚生吗? 方瑶回头,果就见陈楚生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有酒有肉还有香烛,看来也是到山上来扫墓了。 “真是你!”陈楚生面色一喜,刚才觉得背影像,没想到还真是。 “你怎么在这儿?”方瑶诧异了下,道,“上次你不是说要下个月才回来吗?” 这才走几天就又见面了! “哦,清明节学堂放了一天假,原来我不知道这个,所以就以为只能下个月才能回来。” 方瑶点头,没想到清明节在古代就这么被重视了,还特地让学子放假返乡扫墓。 “你呢,墓扫完了么,如果扫完了我们……”陈楚生想说如扫完了就一起下山,上次没说完的话趁着这次机会跟她说。哪知还没开口邀请呢,方瑶就退了一步道:“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第58章 扫墓风波(3) 第58章:扫墓风波(3) 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漠疏离,陈楚生落寞不已,一颗心有些微凉。上次见面的时候,感觉是方瑶受不了他母亲和家里的人闲言闲语所以故意跟他那样说话。这次,他怎么感觉到她的疏离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她从心底里要跟他保持距离。因为她的眼睛在看他时,空荡荡的,没了之前的依恋和爱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自己纯粹的多心了? 方瑶说完就要走,正巧李月兰和方张氏她们正看着自己,自家的母亲还好,不会说什么,但方张氏和陈菊就保不齐了。随便一嚷嚷,全山的人都听得见,到时候都来看她的笑话,岂不丢人? 而且陈楚生肯定也不会是自己一人来扫墓,他的父母估计也在,要是让他们看见,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陈楚生可不管这些,一把拉住她,急道:“瑶儿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方瑶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严厉,因为她已然看见田梅和陈桂向她们跑过来了。 “楚生,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田梅远远的就看见陈楚生往这边走,就知道是想来找方瑶这丫头。年年来扫墓,哪家的坟在哪个地方,一个村的人多少都知道些。而陈楚生也确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这边看看能不能碰到方瑶。 果不其然,他碰到了。 果不其然,她儿子真找方瑶这丫头来了。 看他们手拉着手,田梅那张脸立刻就沉了,一把扯开陈楚生,对着方瑶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扯我们家楚生干什么,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同意,你也别想进我陈家的门。” 方瑶真是觉得好笑:“你看清楚了,是你儿子扯得我,不是我碰得他。” “你若不主动,他会扯你?”田梅一脸的鄙夷,“就你们现在年轻人这种手段,我看得多了。表面上扭扭捏捏的说不,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我告诉你,我们家楚生以后是要做官老爷的,再不济也会是个举人,不是你们这种贫民家庭配得上的。” 几句话,把陈楚生说得相当难堪,也把未扫完墓的乡亲都引来了,拉起了不少的仇恨。 什么叫贫民家庭,生活在贫民窟,哪家哪户不是贫困的,就算有富裕的也富不到哪里去。原先因为陈楚生是个读书的,言语间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尊敬,但田梅一句话打翻了整条船,几乎把村里的人都得罪了。这下,他们也不客气起来。 “他陈家条件是好点儿,但也用不着狗眼看人低!” “就是,还官老爷,会读几本书,识几个字就想当官,扯得也太远了。” “我听我城里的表舅说进城做官得先通过童试,然后再乡试,最后再殿试,得过五关斩六将,在千名考生中进前三名才有可能被提拔为官。他陈楚生是那块料吗?” “是啊,也太看得起她儿子了,咱这村子,百年来都没出一个做官的,连个秀才都没有,还以为她陈家祖坟显灵开了光呢,做官老爷,做梦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把陈楚生说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偏偏田梅还不知道收敛,跟他们对骂:“你们懂什么,我儿子在学堂连教书先生都说他学得好,只要刻苦,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 “是吗?他说的就一定准?” “我看未必,不过就是几句鼓励的话而已,还当真了。” 不要脸! 村里人都知道田梅和陈菊一样,不是个好相与的,反讥了几句也就收了嘴,省得真对骂起来,自己不是对手,还被人看了笑话。 “教书先生难道说得还有假?”田梅不依不饶,陈楚生暗地里猛扯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田梅反瞪他一眼:“扯我做什么,这些不都是你跟我说的吗,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又没讲错。” 陈楚生的脸臊的慌,教书先生是说过这样的话,他拿回来讲给二老听,无非就是想让二老高兴高兴,没有其他的意思啊!她倒好,直接拿到乡亲们面前炫燿起来了,万一以后没做成官老爷、举人,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陈桂这回也觉得田梅把话说得太满了,这离做官还有好长一条路呢,要是走到最后什么也没做成,那不是让乡亲们看笑话。 他轻咳了声低声道:“走,墓扫完了,回去做饭去,我有点饿了!” “饿什么饿,我话还没说完呢!”田梅反过脸就狠瞪着他,不帮她说话,还叫她走,到底是不是她丈夫,是不是一家人。 “你还要说什么?”陈桂头疼,这老婆子嘴一张就没完没了了。“走走走,回家做饭去。” 他一边说一边扯田梅,田梅甩掉他的手,高声道:“瑶丫头的事儿我还没说完呢!” “说什么说,人都走了。”陈桂朝前面努了下嘴,田梅一看,方瑶不知何时回到李月兰身边,准备收拾东西跟着大队伍下山了。 田梅不顾陈楚生的阻拦,抬腿就跑了过去,直接拽住方瑶:“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走,懂不懂得尊重长辈?” 方瑶手中的三只酒杯掉在地上,她也不恼,看似心平气和的把它们捡了起来,一个一个地细细擦干净准备放篮子里。田梅看她对自己不理睬,气恼地又推了她一下。 刚擦好的酒杯,又全部掉在地上。 “楚生娘,你这是干什么?”方张氏有些不悦,这些都是祭奠先祖用的东西,田梅一次次的无理取闹,当她是死人么!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她们也是死死皱着眉头,这杯子最后敬的可是方长庆,是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田梅这么做,是不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故意让她们难堪? 一家人也只有陈菊拉着方横站最边上抱着看戏的态度。这方瑶自从拿着老鼠药威胁她之后,她有好多话憋在心里头不敢往外说,现下好了,来了个田梅,正好把这几天的闷气和憋屈往外撒一撒。 “方大娘,我在跟瑶丫头说话,她凭什么不理人?她是哑巴还是聋了?”田梅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声音该拔高照样拔高。 方长远往前面一站,沉着脸道:“楚生娘,有话好好说,凭什么骂人?” 一边是娘,一边是侄女儿,都没招她惹她,一上来就扯着大嗓门嚷嚷,太过份了。 “哟,长远回来了?怎么家里有个男人就了不起啊,有个男人也得讲道理是不是?”田梅抱着胸,换成一张笑脸,只不过笑得阴阳怪气,“方瑶,不要以为你二叔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你就可随便勾搭我儿子,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谁回来也不管用。” 勾搭? 这么多乡亲们在这里说她勾搭她儿子,方瑶就是想忍也忍不住了。 看在陈楚生的份上,她实在是想给田梅留几分脸面的,不过她自己不要,那就没办法了。方瑶转过身,将最后一个杯子擦干净放进篮子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田婶,你先前跟我说我不尊重长辈,刚才又说我不讲道理,是吗?那好,今天瑶儿倒是想好好请教田婶一番,咱们就从尊重长辈这个话题开始讨论!” 第59章 扫墓风波(4) 第59章:扫墓风波(4) “这里是坟头山,所有乡亲们逝去的祖先都葬在这里,你在各家祖先的坟前大呼小叫,你有尊重过躺在这地底下的长辈们么?” “你当着乡亲们的面骂直呼我们是贫民,请问你有尊重我们的感受么?” “刚才你儿子拼命拉着你,希望你不要在这里继续自说自话自夸自大,但你丝毫没有听进去,你把话说得那么满,半点余地都不给他留,请问你有尊重过他的心里怎么想的么?” “还有,明明刚才是你儿子拉着我,有话要跟我说,你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却非要把这勾引的帽子往我头上扣,认为是我勾搭了你儿子,你不尊重你亲眼所见的事实,也就是不尊重你自己。一个不懂得尊重逝者,尊重别人,尊重自己的人,请问我要怎么尊重你?” 换句话说,你哪点值得我去尊重! 方瑶脸上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结语一直保持着微笑,她的笑巧妙的不入眼底,不是那种恭恭敬敬却让人感觉有很好的素质和修养。虽然言辞激烈,但这并不影响她说话的态度。再加上那声音脆生生的,活像林间的百灵鸟,悦耳动听,直戳乡亲们的心窝子,熨帖得不行。 贫穷又不是他们的错,祖祖辈辈生在里,他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田梅凭什么瞧不起他们,她自己的祖辈不也在这里,她也是贫民窟的一份子,只不过条件比他们好那么一点点而已,有什么资格说他们。 陈楚生脸上充满了震惊,上次就发现方瑶的不同了,这次感觉又与上次更不同了。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让她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同样被惊到的还有众位乡亲,不过因为方瑶说的话让他们听着舒服爽快,倒是没往这方面多想。在场的最震憾的莫过于昨晚才回来的方长远,这孩子,她还是自己的侄女方瑶么?怎的变化这么大?以前说话都是低着头,到哪儿都是一幅谨慎害羞的小模样。现在呢,说起话来连珠带炮,不带一个停的,好像一千万只马在草原上奔腾呼啸,弄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除了乡亲们,方正也听得爽快极了,他就崇拜二姐这一股子傲劲儿,感觉谁也不是她对手,有她在,看谁能欺了他们。方圆本来也感觉田梅过份了,让她受受教训也好,可是转眼看到李月兰担忧的神情,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她一直担心乡亲们背后说她泼辣,这会儿当着乡亲们的面这么不给田梅面子,不正坐实了泼辣之名么? 全场最后反应过来的莫过于主角田梅了,方瑶这丫头以前可是个软性子,别人说什么都不敢回嘴的,今儿个是怎么啦,嘴巴像是装了个弹簧,开开合合的说了一大堆,每个字都直戳她命门似的,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看她涨红着一张脸,嘴巴嚅动了几下硬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方瑶心时暗暗叫爽。 “田婶,还要接着讨论‘我不讲道理’这个话题么?”方瑶始终笑吟吟的,恰到好处的笑容,令人生不出一丝反感,也没觉得她说的话和脸上的表情哪里不吻合,但却让田梅恨得要死,嘴角直抽搐。 一旁的陈桂看妻子被一个丫头辗压成这样,上前一步决定要帮她一把,怎么着他和跟田梅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乡亲们看田梅笑话就是看他老陈家的笑话。 “瑶丫头,其他话都不说了,就你跟楚生的事情,两边家长都是不同意的,你也心里明明清楚,却总缠着楚生,你不在意我们的想法,你自个儿祖母和母亲的想法总是要顾及的?” 来个帮腔的? 田梅那个惯撒泼的,她都不怕,还会惧一个陈桂。 方瑶想着刚才虽然极力在笑,但还是担心是不是表现太过刚硬了,影响自己的名声,她眨巴了下眼立即换上一幅委屈巴巴的表情:“桂叔,你还要冤枉我么,我再说一遍,刚才不是我去拉你们家楚生,而是他硬拽着我,你明明看到了还……?” 陈桂自是不会承认他看到了,摇头道:“我没看到。” “我看到了。”话音一落,方张氏突然出声。李月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涌动,似是有些感激。她以为方张氏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念那点骨血亲情。其实不然,方张氏并不是帮方瑶,而是帮自己帮老方家。不管她心里如何不喜大房这一家子,但在外人眼里,她们还是自己的媳妇和孙子孙女,她是方瑶祖母,必须不能让外人欺到她们头上去,让人看笑话。自然,她也是实在受不了陈楚生这一家子了,真正是有点过份。 陈桂以为自己不承认,就没人帮这个腔。没想到刚一说完,方张氏就跳出来了,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 “方大娘,她是孙女,你自然帮她说话!” “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要帮你对付我自个儿的孙女么?我才不像某些人,争眼说瞎话!”说着,方张氏有意无意的憋了眼田梅。 田梅顿时气炸了,嘴巴一张就要开炮,陈楚生死死拉着她:“娘!”脸上尽是哀求的神情。 这么多人看着,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他本就是书生脸皮子薄,现在更是觉得如站针毡了。 无奈止住了田梅这张嘴,陈桂那边就没来得及。 陈桂指着方张氏气道:“你这是故意偏袒,也就你看到了,还有谁看见是我儿子主动拉的方丫头?” “我也看到了。”方长远开口。 “我也看到了。”李月兰接着开腔,然后是方圆、方正两姐弟,到后面乡亲们也跟着起哄:“阿桂啊,我们也看到了,确实是你家楚生主动牵的人家小姑娘的手,人小姑娘还躲开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为方瑶作起证来,一来凑个热闹,以报刚才田梅污辱之仇。二来也是看不下去陈楚生这一家子了,总觉得家里出个读书郎了不起,高人一等似的,还不是照样要吃五谷杂粮,在这穷乡僻壤呆着和他们一样看着日落日出,没什么不同,至少目前,所以得瑟什么。 陈桂看到这阵仗,顿时就哑巴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来挽回场面,他再清高也是看出来了,惹了众怒,再闹下去,怕是乡亲们要合起伙来对付他一个。 到时候大大不妙了。 田梅历来在嘴皮子上就没吃过亏,尤其还败在一个小丫头片子上。偏偏她要开口,陈楚生又一直拦着,冷不丁的那气儿顿时就全对上他一阵猛喷:“拉着我做甚,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知道帮我们一把,净看人家欺负我们两个,真是白生养你这么大,连句话也不会说吗?” 第60章 像死去的二奶奶 第60章:像死去的二奶奶 陈楚生哪里想到母亲会突然掉转头来骂自己,一下子就懵住了。陈桂看儿子脸色不好,急忙道:“你骂他做甚,他又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 他不主动去找瑶丫头,不主动去拉瑶丫头的手,会有现在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看见是他主动招惹瑶丫头的,亏她还一直说是瑶丫头在勾引她儿子,丢人。 田梅一是气他不帮自己说话,二是气他也不知道为自己辩驳两句,哪怕睁眼说瞎话说瑶丫头主动找的他也好啊! 到少心里也没那么气! 田梅骂完后看热闹的乡亲们马上议论开了。 “楚生娘,你这就不对了,你们家楚生以后可是官老爷,再不济也是举人,你这么骂一个未来官老爷或是举人,好像不太对?” “就是,人家读书都读到城里去了,你还说他没出息,那你说说要怎样才有出息啊!” “是啊,你一会儿说你家楚生有出息,一会儿说没出息,那他到底是没出息还是有出息啊?” 都是开玩笑的话,也没谁真正有恶意,不过有些伤害就是从玩笑开始的。 方瑶眼底闪过讥讽的笑意,她是不赞同这些人说陈楚生的,在这件事里,陈楚生最是无辜,而且他本性是所有人里最善良纯真,她不愿因为自己而毁了他的纯真善良。况且他是真爱过方瑶,也曾为方瑶遮过风挡过雨,为两人的事做了不少努力。就因着这一点,她也不忍心。可是看到田梅吃瘪,她心里就是爽快,一爽快起来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还恨不得再补上几刀,直接把田梅给气死算了,谁让她总跟自己过不去。 自发现方瑶有巨大变化的方长远一直在悄悄关注着她,此刻看她脸上的神情,稚嫩的脸庞下他发现另一种叫沉稳的东西,仿佛是经过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她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有着置身事外的一种淡然。 可她明明是挑起这起事端的主角之一啊! 方长远看得有些糊涂,而且他还发现在方瑶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田梅听到这话气得全身都在哆嗦,恨恨了刮了他们一眼,欲要再说点什么给骂回去,这时候刚扫完墓的里尹过来了。 里尹先是睨了眼田梅和陈桂,然后才看向方张氏:“长远娘,这是怎么啦,脸都白了,身体不舒服吗?”说着他急忙吩咐方长远,“还不扶着你娘下山回家休息,估计是爬山爬得狠了,又站了这么久,累着了,她本来就腿脚就不便!” 方长远一听这话,知道是里尹给圆场子来了,连忙将篮子塞到陈菊的手里,搀着方张氏的胳膊道:“娘,走,我扶你下山。” “嗯。”方张氏早就不想跟田梅耗下去了,她到底是个长辈,自身修养不说多好,但比田梅还是高出一两个级别的,跟她对骂,实在辱了身份。 “大伯,那我们也走了!“李月兰跟里尹打了声招呼,领着孩子们跟着下山。 “嗯,去!” 方家一家人一走,乡亲们也渐渐散了。里尹这才看向田梅一家子,刚才动静闹这么大,他自是也听到了一些,他重重叹了口气,道:“楚生娘,你这个嘴平日里就给邻里间积了不少的怨,就不能消停点儿?你自己也说你家楚生以后是要走仕途做官的,就没人提醒你,对做官的人很讲究家中的名声吗?你给楚生拉了这么多仇恨,就不怕影响到他?” 这话听来有些懵,陈桂忙问道:“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怎么跟乡亲们对骂了几句就给影响到儿子前途了? “我听说这读书人将来想做官,不单看他那肚子水墨深浅,家中人品道德也是有讲究的,名声若不好,腹中再有才华,照样走不了仕途,你们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攒点福啊!” 里尹这番话,田梅和陈桂都是头一回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言行举止直接影响儿子的未来,顿时吓得两腿直打摆子。 这乡里乡亲,怨也积了,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一大片,这可如何是好? 陈桂只得不死心的追问:“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我还能骗你,若不信我,可以问问楚生啊,他在学堂,先生应该说过的。” 于是陈桂和田梅又直勾勾转目看向儿子,陈楚生憋红着脸道:“里尹爷爷说得没错,是有这么个说法!” “你这死孩子,有这么个说法为什么没早告诉我们?”田梅下意识的抬手就在他背上打了一下。陈楚生也是委屈,他不是没说,只是自家母这脾气,你若直言,还以为儿子看不起她嫌弃她是个糙人。所以他只能婉转的提醒,但谁想婉转了她却没放在心上。 能怪谁! 里尹见她又动了手,眉头一皱:“楚生娘,你看你,唉……” 田梅后知生觉地也意识到了,收回手无措道:“我……唉,我也是气在头上了!” 你哪次跟人骂街不是气在头上?里尹心道了句。 “那现在怎么办?”陈桂有些急,事已至此,得想想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以后少说些刻薄的,多为邻里做些好事,慢慢的也就好了!”尹里道。 “那行,我指定不会再跟乡亲们结怨,跟他们修好关系。”陈桂觉得这是个法子,感激道,“那谢谢叔了,晚上到咱家喝酒去?” “不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里尹摆了摆手,主意给出了,也未必就一定能有效,人心伤了哪能那么容易修复? 全看陈楚生自己的造化了。 陈桂目送里尹下山,直到看不到人影才缓缓回神,拉着田梅道:“走,再去给祖宗嗑几个头,让他们多保佑咱楚生。” “是是是,再嗑几个头应该的。”田梅慌慌张张的扯过陈楚生,不禁自责起来,“都怪我脾气冲,差点害了我儿子。” “你以后切记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给他拖后腿,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要你说,这个时候了我还不知道轻重吗?” 雨后的天气湿湿的,山风阵阵,很是凉爽。路不好走,但方瑶发现地上多了不少新长的蘑菇。反正离中午还早,她向李月兰招了声招呼就挎着个篮子采蘑菇去了。 方正因为想把家里的鸡鸭趁机赶出来溜溜也让它们透透气,没跟着去。方圆则是记挂着新种的菜苗,直接去了地里头。 方长远看着三个孩子一溜烟的散了,忽地拧紧了下眉头,陈菊见他从下山就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事?” “呆会儿再跟你说。”方长远知道方长氏刚才被田梅气着了,不敢再提方瑶的名字,把她扶到院子里,重新装了些新的供品出来才道,“我总觉得瑶儿有些不对。” “哪儿不对了,不还是那个样子吗?”陈菊一听他开口闭口就是大房家的三个孩子,心里头有些不高兴:“我说你啊,自己不是没孩子,干嘛老想着那三个?” “你跟我扯这个做啥,我自己的孩子还能不疼?”陈菊总烦他提大哥的孩子,真不知道跟她积了什么怨,怎么总针对这一家子。方长远沉默了会儿道,“我说的不是方瑶的长相,我说的是她的性子!” “性子怎么了?” “感觉她突然变强势了,跟换了个人儿似的。”方长远琢磨着道,“今天我看她说楚生娘的时候,道理一套一套还不带停气儿的。以前可不这样。” “我早说她变了,你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了,总死心了!”昨晚她就跟方长远在床上说了方瑶的变化,他还一个劲儿的说不可能。 方长远道:“瑶儿这性子突然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不像大哥,更不像大嫂,倒是有点像死去的二姑奶奶!” 第61章 鬼魂附体? 第61章:鬼魂附体? “死去的二姑奶奶?”陈菊惊讶地看着他,二姑奶奶指的就是她公公的父亲的嫡妹,也就是方长远的亲二姑。陈菊刚嫁进方家的时候,这个二姑还在人世,方横生下来没多久才走的。 陈菊的公公方志高一共有六个兄弟姐妹,她公公排第五,前面几个全是姐姐,因为家里穷,又嫌是女儿,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了人。只留下她公公和二姑。 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么个男丁,自是无限欢喜,几乎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这样的溺爱,也没把方志高养成个小霸王,不过还是养残了。因为事事有父母替他操心,他的成长过程几乎没有遇到过逆境,一直很顺利,这也就让他骨子里有了很深的惰性和依赖性。当父母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已经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小的女儿上,希望她要强自立。 二姑也不负所望,确实是个好强的。兄长受欺负,父母年老无助,都是她在料理。就算后来成了家了,也总插手娘家的事。当然,多半也是父母希望她管,二老临走时,放心不下唯一的儿子,郑重嘱托,叫她日后多帮助帮助哥哥,二姑也答应了。 也是二姑命不好,嫁了人也没生个一女半子的,没几年就被休了回来。方志高一来看妹妹可怜,二来对她有了很深的依赖性,所以尽管妻子方张氏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把她留在家里。 方志高是个软性子,方张氏却是个强势的,在家里感觉总没地位。妹妹回来后,夫妻两个拌个嘴吵个架,她倒是不主动掺与,但只要是哥哥愿意来找她,需要她评理,她也从不退却,且每次都能把方张氏说得哑口无言,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方志高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妹妹了。 方长远和方长庆知道娘的个性,也知道这个二姑的为人,虽然都好强,但二姑起码是个讲理的,凡事以理字为先,娘就不同了,所有的矛盾出发点都是她的无理而开始。 自然,这个二姑在家里的威信也就越来越高,除了方志高重视这个妹妹以外,两个孩子也很服她。 眼下看方瑶那架式,方长远不提还好,一提她也觉得有点像那个二姑了。特别是她与人说话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论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儿,偏又不失理字,直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恨的。 “也许是我多心了,总之这瑶丫头确实变了很多。”方长远叹了口气,见陈菊发着愣,催促道,“赶紧走,横儿的外公外婆估计等急了。” “哦。”陈菊回过神应了声,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眸光异常炯亮。 方瑶在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回来时,篮子里满满的,她拿了些送给二房,陈菊和方长远还没回来,方张氏在家,听她说是特地采来给二叔尝尝鲜的,也就留下了。 午饭过后,天气开始阴了下来,方瑶想着只要不下雨,倒还是可进山再采些山货,这蘑菇多了吃不完也是可以拿去晒,虽然没太阳,烘干也行,照样做干货。 这念头刚起呢,天空就轰隆隆的打起了雷,方瑶只能作罢。守在家里继续教姐姐弟弟认字。 方长远回来后,见三个孩子总拿着根混子抱坛泥在划拉,不知道划拉些什么。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方瑶在教她们学认字。 “瑶儿,你还会识字?”方长远有些惊讶。 “以前在刘大夫那儿闲来无事总翻看他的医书,时间久了就学了些。”方瑶没提陈楚生,刚跟陈家闹不愉快,这个时候也就懒得再提了,况且她认字的事情本也就与他无关。 “这样啊!”方长远一直想送方横去学堂念书的,可是学费听说很贵,家里没这个闲钱只能作罢。现在见家里有个识文断字的,这念头即刻又涌上来了。 “瑶儿,也教教你横弟呗!”说完,他把方横往前一推。方瑶看着方横那别别扭扭不情愿的样子,笑道:“只要横弟不嫌弃,我是没问题的。” 方长远还没说话,方横立马就嚷嚷道:“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学呢!” “为什么?”方长远最不喜方横身上这两根懒筋,跟他娘一模一样,整天只知道玩儿,不想事情。 “她说要拉我去官府!”那天方瑶拼了命的扯他和他娘去见官,方横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怕死了方瑶,当然也恨死了她。 “好端端的姐姐为什么要拉你去官府?”方长远听得有点懵,这念书跟见官是两件事,差了十万八千里,半点儿也不着边,怎么就扯在一块了。 陈菊生怕老鼠药的事被抖了出来,连忙捂住方横的嘴巴,解释道:“玩笑话,以前横儿调皮的时候,瑶儿就拿官府吓唬他,说他再捣蛋就带他去见官,这孩子怕是被吓着了,所以就有点……”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方长远笑了笑,摸着方横的头朝着方瑶道,“瑶儿,也就你有办法治得住他这个皮劲儿!” “二叔过奖了。”方瑶淡淡的笑了下,也不拆穿陈菊。 “长远,瑶儿要教圆儿和正儿已经很辛苦了,做什么还把横儿塞过来,也不怕瑶儿累着!”陈菊那意思也是不想方横跟他们一起学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正的好心的教她儿子,万一趁着这机会肆意欺负他以报老鼠药之仇,那可怎么是好。 “累是累了点儿,不过横儿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以后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些。”方长远还是坚持,“你要怕瑶儿累着,就过来帮大嫂多做点活,替瑶儿分担分担不就行了?” “我……”我分担个屁啊,自己一屋子的活都不想做呢! 方瑶放下树枝道,“二叔,教一人也是教,教两人也是教,只要横儿自己愿意,我教他就是,不会累的。” “你看,瑶儿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方长远看着陈菊,后者沉默了会儿还是道,“以后,现在横儿还小,未必学得会。再来,瑶儿同意是在说客气话呢,你还真把人家的客气当福气了!” “你要实在想儿子有出息,以后多挣钱像陈楚生那样送他去学堂读书不是更好?”她边说边牵着方横回屋:“淋了一身的雨,回去洗个澡别染着风寒了。” 方长远看她自顾自的带着儿子就走了,有些纳闷。家里有个现成的教书先生她不用,非要费那钱去学堂做什么。 再来自己儿子什么料还不清楚吗?正儿八经的送学堂也学不出个什么来,他也不求别的,就是认些字,将来做生意也好,给人做工也好,会算个账,以后到外面闯荡好过他这个睁眼瞎,只能做苦力活。 怎的她就不同意呢! “二叔,要不你再去劝劝婶子,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会的也不多,横儿到我这儿说不定也只是干浪费时间罢了。” “行,我再劝劝看。” 夜里,果然下起了大雨,和前几天一样,风雨交加,雷电轰鸣。方长远躺在床上被这雷声吼得睡不着,侧脸一看,见陈菊也睁着眼睛。不由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横儿跟瑶儿学认字?” 他感觉陈菊不同意肯定不是怕瑶儿累着,自己的媳妇什么脾性还不知道,有便宜不占就等于吃了亏。而且家里这条件她也清楚,就他那点工钱,什么时候才能送孩子去学堂。 陈菊确实是有原因的,不过她不会说实话。只是沉吟了半晌才突然道:“长远,你说瑶儿有点像咱二姑奶奶,有没有可能是二姑奶奶的鬼魂来附她的体了?不然她怎么变化那么大!” 第62章 关于二姑奶奶 第62章:关于二姑奶奶 “你别胡说。”陈菊的声音刚落下,方长远就道,“怎么可能是二姑的鬼魂附体?二姑都死了多长时间了!” 都七八年了,还能附什么体,早就赶着投胎去了。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还不是你说的,她跟咱二姑像嘛!” “我只是说她跟二姑的脾气有点像,可没其他意思!”话到这份上了,方长远想到什么侧过身子叮嘱道,“你可不要到外面去胡说八道,坏瑶儿的名声,给大嫂添麻烦,连娘也不能说知道吗?” “说不说的我心里有数,你经常不在家,瑶儿的变化才看到一星半点,怎么就能判定她不是鬼魂附体了?”陈菊有自己的想法,“万一哪天她威胁到咱们,要来索命,我还能让她索不成?” 所以必须要把这种悲剧扼杀在萌芽中。 方长远看她越说越邪乎,眉头皱得死死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人多少总是有点变化的。” 可是能是从前受的委屈太多,经历生死,看得通秀了,所以突然醒悟,人必须变强才能不被欺负。 方长远这话也就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说。大嫂一家在家里是个地位,娘和媳妇怎么对她们,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无力改变,除了无奈,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陈菊要听到他这话,肯定又要说他胳膊肘往外拐,立马掀了被子与他大干一场。 她这暴脾气,想想都心累。 陈菊听了不以为然:“她这变化也太大了!我记得二姑死前跟娘还闹过一阵子,头七那几天,娘一直没睡好,说晚上凉飕飕的,屋里总起大风。那时我们还说是不是二姑闭眼前受了娘的气,心里不甘,回来找娘算账来了,娘当时吓得都不敢睡自己的屋,你还有印象,二姑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到咱屋里搭铺子睡的。” 关于方张氏和二姑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方长远怎会不记得。 “当然有印象,那时候娘彻夜睡不着,还叫我俩轮流给她守夜呢!” “可不是,那段时间走哪儿都要人跟着,尤其到晚上,我们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是啊,把人折腾得够呛,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发生。”方长远翻了下身子,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了。陈菊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现在不同了,时隔近八年,二姑又找上门来了,这回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怎么说?”方长远打了个哈欠,对陈菊的话听一半漏一半,已经跟不上思路了。 陈菊依旧说得煞有介事:“二姑不是借瑶儿的身体重新回来了么?都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咽不下之口气,你想她不好容易回来,能轻易放过咱娘,放过咱们么?” “咱们?咱们又没得罪过二姑?” “你是不是傻了,只记得那时候娘害怕,要我们守着她,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守的么?” “怎么守的?” “我们在手上都涂了狗头血啊!听说刚死去的鬼魂太弱,怕狗头血,我们在手上都涂了好多,房梁上也有。二姑想报复娘不成,肯定跟那狗头血有关,因为她根本近不了娘的身。而那狗头血都是我们俩个从我娘家弄来的,等于是我们间接的阻止二姑报仇,她能不冤我们吗?” “不能!”尽管陈菊说得悬乎其悬,但方长远此刻睡意渐袭,完全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耳朵一直聒噪个没完,勉强出声应付了句。 落在陈菊耳里,就觉得是方长远被自己说动了,立马激动道:“怎么不能?不行,改明儿个我要去请神婆子来一趟咱家,不能让二姑和瑶丫头再来祸害我们方家,把家时搅得鸡犬不宁!” 这时候方长远突然睁开了下眼皮子:“你不要胡来,事情没那么严重,有可能是你自己多想了。” “不可能,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说到最后,陈菊还是用这句话做了总结,直接把方长远想阻她的话给堵死,方长远正好嗑睡得要死,盯着屋顶发呆不到一分钟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是雷雨交加,连门都出不了,陈菊想请神婆子的事只能搁浅。她倒是几次三番的想跟方张氏说这事,但碍于方长远在,又不好开口。 他难得回来一趟,她不想跟他为别的事闹不开心。这以前天天呆在一块儿,只要看方长远哪儿不顺眼,张嘴就噼里啪啦训个没停。不天天呆一块儿,反倒稀罕起他了。 偶尔他说的话,她也试着听一听,起码面上不想忤了他意思。也好盼他在家里多呆几天,方长远性子是软,但身边有个男人和没男人还是两个样子,起码长夜漫漫,不会那么无趣。 “我去市场买点肉回来,今早做肉饼子吃。”方长远看雨小点了,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笠和蓑衣就要出去。 陈菊忙道:“要不今天还是不要去了,我怕你回来的时候雨又会变大,咱们这乡下的路可不比城里没那么好走。”要是摔到哪儿了,可怎得了。 嘴上是那么说,手里却是接过斗笠和蓑衣帮他穿戴好。方长远也不介意:“昨天答应横儿,今早煎肉饼子给他吃,我不想食言。” 他虽然不经常在家,但只要回来,都是身体力行的给方横做榜样,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起码做个言而守信,出言必行的人。 “唉,这鬼天气……”本来是想今天能睛的话,进山去猎只兔子回来,现在这雨下得没停,肯定是进不了山的,只能去铺子里买点肉回来。陈菊觉得好吃亏,打猎运气好的话,吃不完还能拿去卖,能吃到肉能还赚银子,两全其美,现在打不了猎物,还得自己倒贴钱去买肉,不是吃亏是什么。 送方长远出门的进候,憋见大房那两个丫头已经厨房忙活了。闻着那味道,好像又是白面馒头,陈菊心里蓦地又不得劲儿起来。 白面馒头和包子都是精细的食物,别人家都是过年过节才看得到,她们倒好,当寻常物一样,今天馒头,明天包子的轮流上桌,真正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想到昨晚跟方长远聊的话题,再看看方瑶,依旧是一脸的稚嫩和天真无邪,消瘦的身板以及偶尔望着雨幕发呆时眼底纯粹的光芒,怎么自真不像是被鬼魂附了体的。 可是再一想到这些日子,她在大房这边受的气,在方瑶手上吃过的亏,陈菊心里顿时就有了决心。 第63章 方长远回城 第63章:方长远回城 雨,一直下到清明节过后的第三天才渐渐小了下来。方长远是请假回来扫墓的,假期统共也就那么几天,现下到了返城的日子。 方瑶在家里拿了不少干货,木耳、蘑菇、还偷偷的打包了两条腊肉塞进包包里拿去送给他。陈菊不知道里面有肉,包裹接过来后随便翻看了下,还以为都是些常见的山货,当场就想拒绝来着,但方张氏让她留下了。 山货是常见,可陈菊是个懒的,从不上山采这些,方横自是更不必说了,因此就是这些个常见的东西,她们这边也变得不常见。 “难得瑶丫头对她二叔一片孝心,收下。” “是啊,我在城里做工,看别人吃大鱼大肉说实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心里啊还是想着家里的东西,这木耳蘑菇的正好。”方长远笑呵呵的把包裹重新系好,欢欢喜喜的背在肩上,省得方瑶尴尬。 婆婆和丈夫都这么说,陈菊自然不能再有意见。她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有些担忧道:“怕是呆会儿有大雨要来,你早点出门!” 本来也是想借天气不好让方长远多留几天,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有些迫不及待,也顾不得留方长远了。 “嗯。” 方长远再度清点了下物品,见没什么落下的了,抬头看着方张氏:“娘,我走了。” “去去,路上小心,记得一有时间就回来。”方张氏语气里满满的不舍。从前两儿一女,现在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眼前这么一个,还常常不能呆在身边,心里多少有些落寞和悲凉。 虽然有两房媳妇,可她都看不顺眼。不管是怀疑大房曾出轨也好,还是当日分家也好,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能言又拔不掉。二房呢,自私懒惰,又不懂得持家,对她的照顾也是日益渐疏,有时候想想挺生气,整夜睡不着。别人看着她好像总在挑两房媳妇的刺儿,是个刁钻的婆婆,实际上她也是满肚子的苦水。 唯一能贴心的感觉也就是方长远了,偏他又时常不在家,她连说个说体己的话都没有,能不悲哀么? 方长远见娘红了眼眶,自己心里也难受。做子女的,最怕父母老了不能侍奉左右。方张氏年纪也不轻了,按理说他应该守在她跟前尽孝,可…… 罢了,以后经常回来看看,现在大嫂和他们分了家,以后也就没有那么深的矛盾了,他也不必夹在中间受煎熬。 经过陈菊时,他忽想到那晚讨论的事,给她投去个眼神,示意让她送送他,他有话要说。 陈菊没想其他的,只以为是方长远要跟她说体己话,兴奋道:“娘,雨太大,长远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拿总归太辛苦,我送他一程。” “嗯,去!”方张氏也正有此意,立马就答应了。 两人走出院子,方长远扭头看了眼,见娘和大嫂还有那些个孩子还在站那里目送,心头酸酸的。 “陈菊,现在和大嫂分了家,横儿还小,娘年纪又大了,你多费心了。” “不会,都是我应该做的。”陈菊面上说得漂亮,实际做的怎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关于瑶儿……”自前晚聊过之后,方长远一直想再找机会跟她谈一谈,但一直没落着机会,因为方张氏总把他去房里说话。眼下要走了,他想着还是再提醒一下的好。哪知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陈菊打断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有主意。” “什么主意?”方长远问道,“你不会还想着要去请神婆子?” “请神婆子怎么了?我请她驱鬼魂是为瑶丫头好,又不是要害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是,陈菊,你不知道,那些神婆子都是装神弄鬼骗人的玩意儿,你别费了钱还误了事,到时候和大嫂两家关系就彻底搞僵了,瑶儿以后也不好做人!” 被人冠上鬼缠身的名头,不论是真是假,都会在别人心里种下一个疙瘩,她这年纪过不了几年就要说婆家了,到时候谁要她? 陈菊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你叫我送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事儿?开口闭口都是瑶儿瑶儿,那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你要处处护着她?” “我这不是受大哥的嘱托要照顾好她们么?”看她生气,方长远的声音立马就低了下去,有些不敢看她。 “我请神婆子帮她驱鬼难道就不是照顾?我也是为她好,知道吗?”陈菊说着说着心里头就烦了,“行了行了,这事你不要管,我有分寸。” 方长远看她脾气又上来了,左右也说不过她,只能再次作罢。 陈菊见他不说话了,语气又缓了下来:“请神婆子来,也不一定就是来帮她驱鬼,就是先看看,没有最好,要有呢?总要确定一下是不是那么个回事,好图个心安对不对?” “家里有老有小,要真出了个什么事情,你又不在家,还不得我操持?照顾人是小,就怕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后悔!” 方长远忽然又觉得这话有点理儿,防患于未然嘛! 总不至于怕和大嫂那边关系闹僵,而把母亲和妻儿陷于险境于不顾,孰轻孰重,总要拎清。 “那你看着办,我也不过问,不过要是没那事儿,立马把神婆子请走,别把事情闹大了,免得被人看笑话。” “知道了。” 事情谈到这儿,也算是两人达成共识了。陈菊眼巴巴的望着方长远,希望他在走之前能跟她说些贴心的话。哪知方长远却是道:“把包袱给我,这雨要下大了。” 陈菊气哼哼的把包往他怀里一塞,张嘴就想骂他滚远点,以后别回来了。但怕话一出口,方长远当了真,就真不打算再回来。忍了忍还是没说,只是心里堵的那口气就越发的狠了。 方长远看她又生气,一脸的懵。叫她早点回去,别被雨淋着,难道错了? 夜里,用过晚饭后,陈菊心里头还是不爽快,想了想就去了方张氏的屋子。 第64章 一计上心头 第64章:一计上心头 “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话要问你。”方张氏拄着拐杖准备去找她呢,没想到她主动过来了。 “什么事啊娘!”陈菊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见桌上有瓜子,自顾自的抓了一把。方张氏心头有些不快,这老二媳妇进她屋跟进自己屋似的,越发的没规矩了,没让她坐,自己坐了,没让她吃,自己就吃上了,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厌烦。 “长远这次回来怎反没把钱交上来?”每回方长远回家,都会把赚的工钱分成两部分往上交,一部分给陈菊,作日常基本生活费用。一部分给方张氏,让她存着,以后应急用。 不知怎的这次回来却是没给她银子。 “他这次回来也没给我银子,估计是忘了!”陈菊浑然不在意道。 忘了? 不可能,就算长远会忘,陈菊这个钻钱眼儿的还能不提醒? 方张氏压根就不信。可要是直接跟陈菊要,她肯定不给,不然也不会昧下了。只得道:“那行,等下次长远回来我再问问他,要真的忘了,一定得让他把这次和下次一并交上来。” 陈菊听到这话,眼底同样划过一抹厌烦之色,面上却是呵呵的赔笑道:“娘,我好像记起来了,长远交了银子的。回来当晚就交了,那天你因为长远执意去大房那边生气早早地睡下了,长远怕打扰您休息,就把银子一并给了我,让我第二天再转交。这不,第二天刚好清明么,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又是忘了? 清明过后连着下了两天雨,大家都闷在屋子里什么事儿也没干,就不信这段时间她没想起这事儿来? 对于陈菊的话,方张氏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看方张氏脸色渐沉,陈菊拍拍身上的瓜子壳,起身道:“娘,我这就给你取去啊!” 说是去取,走路不急不徐的,一看就知心不甘情不愿。陈菊掀了帘子出来,脸上的笑就退得无影无踪。 这个老不死的,吃她的喝她的,家里样样花销都是她在经手,不知道还霸着银子做啥用,到这把年纪了还把钱看得这么重,真不明白她怎么想的。 都是她相公赚的钱,凭什么放一半在她那里?方长远也是,自家老娘从腿摔了一次后,就几乎不出门了,在家里吃喝有她伺候,干嘛还要拿钱额外孝敬,她用得着吗? 陈菊越想越气,好在方张氏也不个乱花钱的人,这银子留来留去如她所说也是给横儿将来娶妇用,不然,这钱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给的。 方张氏接过银子,心里默数了遍,一个子儿也不少,脸色才稍稍好转。 “你这么晚进我屋,到底什么事?” 终于到正题了。 陈菊刚抓了把瓜子又放下:“娘,这回长远回来,跟我说起一个事,他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也觉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方张氏被她绕得头晕:“拣重点说,说明白点儿!” “简单来说,就是长远发现二丫头变化很大,他说二丫头的性子现在不像大哥也不像大嫂,倒像死去的二姑!” “什么意思?” “娘,你没发现吗?瑶丫头自从吃了老鼠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嚣张跋扈,眼睛长在脑门顶上,除了她娘和自己姐弟,谁也没放在心上。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吃亏的都是她们那边,现在倒好,全部调过来了。您仔细想想,这段时间我们起冲突的时候,她说话的神情,语气,还有动作,难道不跟死去二姑很像吗?” 方张氏听到这话,脑子里不由得将那小姑子生前的样貌品性行为举止和方瑶作比较,这一比,还真觉着有点像。 “那你的意思是……” “我没其他意思,就是一个人突然变化这么大,要么是成仙,要么是见鬼了。” 成仙自是不可能,见鬼嘛…… 陈菊没往下说,就看方张氏自己脑补了。 “你的意思是,瑶丫头被你二姑的鬼魂附了体?”方张氏果然不负她所望,立马就想到那上面去了。 此刻方张氏内心是震憾的,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在想方瑶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之大,但想来想去,也没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她是不是被欺得狠了,死了一次,决定重新活过,才会如此。 现在听陈菊一分析,才恍然觉得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原因。 可这也只是陈菊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证据。 陈菊盯着她手里还未收得及的银子,心里闪过一丝嫉恨,盛妒之下一计上心头:“娘,我也就是怀疑,不过你见多识广,你觉得有没有这可能?” 她其实就是这般想的,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认定方瑶是被鬼魂附体了。不过这话不能由她说出来,得让方张氏自己这么认为,然后由她给自己发号施令去请神婆子。 这样,以后就算大房那边跟她闹,她也有借口。主意是方张氏出的,人是她要请的,她只是执行者而已,不算主动挑衅就等于没有违背当初她和方瑶的约定,方瑶也就不能把老鼠药给她抖了出来。 而且方瑶跟方张氏一闹,按她这个岁数,就算不被气得蹬天,也能在床上躺上个把来月。到时候就没人指使她干活了,也不用看这个老婆子的脸色,还能让方瑶落下个不尊不孝的名声,让她出口恶气。如此一箭双雕,实在是爽快。 陈菊光想想都觉得兴奋激动。可方张氏毕竟活了几十年,哪儿那么容易上钩。 “不能,你二姑由来跟我不对付,要真是她鬼魂附体,早就来找我了!” 方长氏和她这个小姑子,从她进方家的门第二天开始,两人就开始结怨了。没出嫁之前,就管着她家的闲事,嫁出去了还管,被休了以后索性堂堂正正的管。方张氏又喜欢一言堂,可是在方家什么也作不了主,丈夫是疼她,公婆也对她不错,可是家里的事却不让她插话。好不容易公婆去世,她才慢慢掌管家里的大权,可是这个小姑子总来插上一杠,挑战她的权威,时常让她下不来台,实在是又气又恨,这梁子就日复一日的结得深了。 就是在小姑子得重病奄奄一息的时候,两人还因为点小事争执不下,以致于她去世后阴魂不散。 这么深的怨恨,要是她的鬼魂真回来了,还能不找她算旧账? “有没有可能我们也确定不了,这种事还得行内人说了才准。” “行内人?你的意思是请神婆子来家里看看吗?” “娘怎么说就怎么做。” 陈菊聪明的又把问题丢给了方张氏。 方张氏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用,瑶丫头除了性子变化大,其他都正常,是你多虑了。” 第65章 暂时搁浅 第65章:暂时搁浅 “哪里是我多虑?”陈菊一听这话就急了,忙把先前说服方长远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方张氏见这事连儿子也知道了,又不得不重新思索。 可心里仍有疑惑。 “方瑶这丫头自性子变了以后,大房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要真是鬼魂附体撞了邪,哪会像现在这样,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她只听说过,撞了邪的人,整天阴阳怪气,性格怪癖,行为举止都会出现异常。可没听说,撞了邪的人长脑子长智商,懂赚钱懂持家,还会读书写字。 对了,自家那个小姑子可是不会读书识字的。 这么一想,方张氏刚坚定的心又动摇了。 “还是观察观察再看看!” 陈菊挑拔离箭,一箭双雕的计谋落了空,心头恨恨的。 这一夜,雷声照样轰鸣,大雨倾盆。 方张氏躺在床,辗转难侧。虽是否定了陈菊的怀疑,但心里仍是七上八下怎么都静不下来。 陈菊的话到底还是对她有些影响的。 偏偏身边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方张氏心头闷闷的慌慌的,脑子里还总时不时的回想起跟小姑子曾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包括她死后头七这屋里发生的一连串异常现象,那阴森森的风、夜夜重复的恶梦,还有门槛窗户涂的狗头血…… 方张氏越想越害怕,往被窝里缩了缩,然后睁眼到天亮。 陈菊起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坐在堂屋发呆,见她一脸的疲惫,问道:“娘,你昨没睡好吗?” “老二媳妇,我仔细想了想你昨天说的话,觉得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是否真有其事,你抽个空去大娃的婶子娘家问问,不过不能伸张,就是先把瑶丫头的情况跟她说一说,看她是怎么个想法!” 大娃的婶子的大姨专干求神问卜、驱神弄鬼这一行,住在邻村,小有名气。 陈菊心头一喜,连忙应下。 “行,等哪天晴了我就去。” “记得啊,不可伸张。要没那回事,就偷摸着回来,别到处张扬,弄得人尽皆知。”方瑶怎么做人她不管,就是不能连累了方家一起受别人指指点点。 “知道了。”本来这计划已胎死腹中,哪曾想睡了一夜又满血复活了,陈菊心里别提多高兴,“娘,我去做早饭,昨天长远的买的肉还有剩,我给你烙两张肉饼子吃。” “嗯。” 这一日,陈菊心情格外的好,做什么都不用方张氏去嘱咐,自己主动动手。她想着这下午或许雨就能小,然后出门去找神婆子,可是这雨一直到晚上到第二天白天仍旧是老样子,狂风呼啸,暴雨倾盆,砸在地上水花溅得老高,根本出不了门。 第三天,第四天…… 一直到第五天,雨渐渐小了下来,虽然还是很大,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抓起斗笠戴在头上就出了门。 可惜扑了个空,神婆子曹野花早在清明后的第二天就回娘家走亲戚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这雨下得,估计得等天晴了。可清明这季节前后一下雨就是半个来月,哪等得到那时候。陈菊不甘心,忙打听曹神婆的娘家住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在城里。她能找到这儿已经相当不错了,那城里更是人生地不熟,怎么找? 陈菊高兴而来,只能败兴而归。纵然心急不甘,也只能暂时搁浅。 加上方张氏后来似乎又渐渐把这事给放开了,晚上不再彻夜难眠,所以也不再提这事,不过偶尔还是会被恶梦惊醒就是。 被这两婆媳再度盯上的方瑶此刻正和李月兰紧赶忙赶的穿针引线,完后最后一套衣裳的缝制。 剪下线头,方瑶松口气,总算大功告成。 李月兰将做好的衣裳放在身边比了比,大小正合适。 方圆真心道:“娘,你穿这颜色真好看。” 李月兰十五进的方家门,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而已,本就年轻,且这些年因为身子原因,没有下过地,这皮肤比原先更加白皙了。配上这紫色打领尖的衣裳,就更白了。 “是啊,像是年轻了十岁。”方瑶看着也欢喜,她身边站着方正,正对着镜子一个劲儿的瞅,越瞅那嘴角就咧得越开。 “大姐二姐,娘,这衣服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等入秋,二姐进城再给大家买些布料回来。”方瑶打量着母亲和姐弟,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金鞍,这换了身衣服果然就精神许多了。 “主要是瑶妹会挑颜色。”四色布料,每一种颜色都偏淡,很是衬肤。 “哪是我会挑颜色,是姐姐弟弟天生丽质好!”方瑶难得皮了句。前世她是个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爱开玩笑的人,今生到了这里,李月兰的性子,方圆的性子,再加上陈菊和方张氏那种阴险小人,这种人文环境,她是想笑也笑不出来,性子也就沉闷了许多。 大概也是跟方瑶本尊有关,毕竟这具身体里还残留方瑶的一丝气息。 下午,雨稍稍的小了些,不过出门还是困难的。方圆和方正拿起竹枝在泥盆写字,打算消消食再午睡一会儿。 刚练一会儿没多久,门外好像有人在叫唤。 掀开帘子一看,竟是二柱。 “这大雨天的,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进来躲会儿。”李月兰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二柱取下头上的斗笠,有些不好意思:“没打扰婶子,就是天天下雨无聊,来方正这里窜个门。” “就该常来玩儿。”李月兰挺喜欢这个孩子,纯朴没那么多坏心思,她接过斗笠挂在墙上,顺嘴问了句,“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二柱刚点头,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令他好一阵尴尬。方正替他拍掉身上的雨水边道,“不就是没吃饭嘛,用不着不好意思,刚好中午还剩了点,不介意的话我拿来给你填肚子。” “这……不太好!”二柱挠了挠后脑勺,一进门就讨吃的,这不像个叫花子么? “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一顿饭而已。”方正说完就拉他去厨房。李月兰道:“饭菜都凉了,要热了才能吃,你陪二柱聊会儿天,我去热菜,等热好了我再端过来。” “那辛苦娘了。” 二柱还想客套两句,人已经掀了帘子出去了。方圆这时候用铁盆子生起了一堆火:“二柱,过来烤烤,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别呆会儿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好。” 四个孩子围着火盆,火焰烧得各人的脸通红。方正问道:“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是有事么?” “没事儿,就是雨下得太久,无聊出来走走。”二柱道,“你家离得近,别人家又不想去,只能跑你这儿来了。” “对了,你来时看见田里什么情况了吗?”方瑶拨了下火堆问道。二柱一家就住田边上,打开门就能看到各家各户的田地。 二柱的神情在火光下跳跃了下,皱着眉头道:“不太好,雨水把田都淹了,地里新种的菜苗泡在水里估计烂得烂,冲走的冲走,总之情况不妙就是了。” 第66章 救济乡亲 第66章:救济乡亲 “这还是轻的,有些人家里种好的土豆、青菜来不及收,也全烂在地里了,这些人里也包括我家。我爹和我娘都愁死了,我祖母整天唉声叹气,不知道这日子怎么活。” 一席话说得方圆等人都皱起了眉头,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方圆道:“有那么严重吗?” “有的。”二柱烤干一个袖子一伸另一个袖子,盯着火盆里一簇簇跳跃的火苗继续道,“我出门时,我祖母还在骂我爹娘,我受不了他们的争吵,只好出来。经过香秀的门时,正好听到她爹娘也在吵架,也是为了田里庄稼的事儿。圆儿姐要不信,可以出去看看,那田都被水淹得跟条河似的。” “我们这段时间连院子没出,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方圆听二柱说得那么糟,不由得担心起自家田地了,“瑶妹,你说那油纸帐篷能起作用吗?” “应该,我们的地地势比罚高,油纸帐篷搭得也不低,应该没事儿。”方瑶说是这么说,心里也慌。 就算目前没事,再来十天半个月的雨情况也不容乐观。 说话间,李月兰进来了。手里端着个碗,里面有两个金黄色的馒头和一些辣椒炒得泡菜。二柱一看是馒头顿时有些不敢接:“婶子,不用给我吃那么好,窝窝头就行了。” 他知道方瑶救了墨家少爷的命,墨家为了报答,送了不少精细食物。但相信那也是不多的,他一来就啃人家两个大馒头,有些说不过去。 “来了婶子这儿,就不要讲客气,吃,没事的。”李月兰笑着把碗又往前递了递。 “这,婶子,真不用给我吃那么好,要是没有窝窝头就算了,我还挺得住,等雨停了我再回去吃也不迟。”二柱可不是那些见了好东西就往自己口袋里装的人,他不喜欢占人便宜,因为他知道占了人便宜,就代表人家要吃亏。 “二柱,吃。”方瑶看出来了,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实诚,性子正直又善良,加上上回的事,二柱越来越投她的眼缘,拉起他的手直接把碗放到他手上,“不用良心不安,这馒头不全是白面粉做的,我在里头掺了些苞米粉,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苞米粉?” “是啊,就是苞米辗碎成面粉那样细然后掺到面粉里面烙饼,包馒头都可以,能省下不少面粉呢!” “还有这么做的?”怪不得这馒头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呢!二柱在家里也偶尔帮母亲烧烧饭洗洗菜啊什么的,对厨房的事多少有些接触,就没听说这种新鲜的做法。 “唉呀,别磨噌了,快吃,再不吃就凉了,等下害我娘又要去热一趟。”方正更是直接,拿起馒头就塞到他嘴里,二柱还想推托的,方正立马道,“都沾了你口水了,你不吃谁吃?” 他跟二柱是好兄弟,兄弟饿了,自然要好好招待。当然,要是换了别人,他未必这么热情大方。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二柱盛情难却,再加上他是真饿,当下也就不客气了,抓起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方圆去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慢点,别噎着了。” “不会,真好吃。”二柱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都说不清楚。方正看他吃得这么急,忍不住调侃,“天啊,你这是几顿没吃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话要是方圆她们说,二柱肯定又要不好意思了,但是方正,他就没有那么难为情。 “不瞒你说,我都好几天没吃饱了,家里的庄稼没收上来,新种的菜苗又打了水漂,我娘说要省吃俭用,不然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都要挨饿。像这雨天不干活,一天只给吃两顿,每顿也就是些稀粥,也没有菜,根本吃不饱。” “啥,只吃两顿?”她们这雨天也不干活啊,一天照样三顿,且餐餐都有馒头和饼。李月兰先前去厨房热菜,二柱说的田里如今的情并不知道,方瑶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李月兰眉头皱得死死的,“这可怎么是好,下一季的收成都指望上一季的庄稼好坏,现在全泡了水,可怎么活?”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都沉默了。就是二柱也是捏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丢,吃得没刚才那么兴奋了。 “对了,你二婶把地里的豆子都收上来了吗?”李月兰想起一事。 “不知道。”方瑶也不想关心。 “还是二姐英明,那时候没坚持要地里的新苞米,捡二婶送现成的。”不然光等着地里的,恐怕要喝西北风。方正想想都觉得庆幸,对方瑶也更是崇拜了。 眼下,二婶应该在屋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月兰几个没说话,气氛再度沉默。只有中间的火盆里噼里啪啦传来竹节的爆炸声,炸得烟灰四起,火花四射。 方瑶把柴禾往里拢了拢,良久抬头突然问道:“娘,咱们不是缸里还有很多泡菜跟咸菜么,拿出来给乡亲们分一点可好?” “这自然好了。”李月兰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不过怕是不够分哪!” 村里少也有五六十户,家家户户算下来总有分不到的。 方瑶想了下道:“咱们点困难的先送,不困难的排后,或家里条件好的可以考虑不送或者少送,怎么样?” “这是个办法。”李月兰点头,觉得这法子不错。她看向方圆和方正,“你们怎么想?” “我没意见。”方圆道。 “我听二姐的。” 现在方瑶是家里的主心骨,她说送就送,任何决定举双手赞成。 二柱见她们这么快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轻易的决定了一件大事,惊得张大了嘴巴。 “婶子,乡亲们都送菜么,这得不少啊!”有没有这么多先不论,就是这份慷慨他都不得不佩服,毕竟这雨下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要是往后她们自家的庄稼收成也不好,又把食物分了出去,她们自己吃什么? “没关系,总不能看乡亲们挨饿!”李月兰摆了摆手,不当回事。 方瑶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一紧,道:“娘,光是送食物也不成,咱们那点东西能救济几日,关键还是得靠地里的庄稼。这样,我出去一趟,看有没有办法把田里的水排出去,把庄稼抢救下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第67章 寻找排洪之法 第67章:寻找排洪之法 李月兰听到这话惊了一惊:“把田里的水排出去?” 怎么排,排哪儿去? 方圆几个也是睁大眼睛看着方瑶,从来不知道还能把天上下来的水给排出去的。 “当然是排到别的地方去了。”方瑶说完就起来去拿斗笠穿蓑衣,“说到底,咱们分食物给乡亲们不是长久之策,救得了他们一日救不了一个季节,只有把庄稼保住才是解决事情的根本办法。” “咱们现在分两路,我和正儿去田里看情况,找办法,二柱跟大姐和娘在家里把泡菜咸菜拿出来分一分,村里哪个条件不好,咱心里都有大概的数,先往他们家送,其次是那些家里过得去的,那些条件好的就暂时不考虑。记得困难的多送,过得去的少送,对于揭不开锅的,可以顺带再送些木薯。咱们分头行事,怎么样?” 李月兰见她把任务都分配下来了,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虽不知这水是否真能排出去,但她知道瑶儿的性子,决定了事情不会改变:“那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雨下了这么久,到处积水,你跟正儿走路可要看着点儿啊!” 方瑶刚想说知道了,二柱突然起身道:“要不我跟瑶儿姐姐去,我整天在田里头玩耍,路况我熟,哪里有田埂,哪里有坑我一清二楚,有我带着瑶儿姐姐,保管她不会摔着碰着。” “那……”李月兰不好拍板,这主意毕竟是方瑶出的。她看方瑶,后者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行,二柱,你跟我走,让正儿跟大姐。” “嗯。” 一行人,闲了十来天,突然有了任务,都兴致勃发,忙乎起来。 李月兰将家里的几大缸泡菜倒了出来,让方正和方圆秉着贫优政策挨家挨户的送咸菜泡菜。这边方瑶和二柱已来到田边。 望着一望无际乌泱泱的洪水,方瑶心里头沉了沉。这田里的水位已经高出她的预想,就算有办法排出去,也不知道还能救下多少庄稼。 即便如此,还是要救。 能救多少是多少! “二柱,咱去河边看看。”方瑶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用它探路。二柱疑惑的跟在后面,“瑶儿姐姐,去河边做什么?” “咱要排水,总得找个能装得下这么多水的地方,除了河,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供我考虑了。”方瑶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现在只盼河里水流快,水位不至于太深,能装得下。” “哦,知道了。”二柱对排洪根本陌生的很,对方瑶说的也是半懂不懂。她说要去看河,那就去看河。 方瑶把希望都放在临村的河流,到那儿一看,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但也不是很乐观。河流水速快是快,河床翻滚,涌向远处直至大海,可水位也不低,田里的水倒是装得下,可是未来的这一个月,雨要是一直下个没完呢? 到时候河水涨,田里的水也涨,又能排哪儿去。 “再去别地方看看。”方瑶望了眼四周,希望能在附近有所发现。 二柱浑身淋个透湿,但没说撤,她说走哪儿,他就跟哪儿。 附近的山、河、水池都被方瑶看了个遍,但方瑶没放弃,依旧穿梭在各条田埂和山间小道。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李月兰把整整两个菜缸的菜都分了出去,把村里几乎全跑遍了,两个孩子累得够呛。 “这瑶儿和二柱怎么还没回来,天都要黑了。”李月兰开始有些担心,她下午也去送菜,那路真心不好走,全是泥水,看不到路面,更别提田里头了。 “要不我去找找?”方圆也不放心。 “你去哪儿找,别丢了一个再丢一个,再等等,说不定就回来了。”李月兰可不想那个没等回来,这个也不见了人影。 一阵风吹来,带来不少的水气,李月兰放下帘子干脆进了厨房。出去一整天,估计又累又饿,希望瑶儿一回来就有饭吃。 正想着,二柱跑顶着雨水跑了进来:“婶子,跟你说一声,瑶儿姐姐去了里尹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你们先吃饭,别担心她。” “怎么去里尹家了?”不是在田头找排水的办法么?李月兰走出来问道。 “瑶儿姐姐说她有办法排水了,去里尹家就是商量这个去了。” 李月兰还想问点什么,二柱说完就急吼吼的跑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娘得着急了。” “那行……”字还没出口,二柱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方圆和方正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正好看见二柱的身影,忙问了句:“二柱都回来了,瑶妹(二姐)呢?” “去了里尹家了。” 此刻,全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乡亲都收到老方家送的泡菜,有的还得了几根木薯。木薯都是方瑶在山里偶尔发现的,想着马上要雨季,可能粮食短缺就挖了些回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得了食物的村民对老方家这次的慷慨感激不尽,自然而然的把关于老方家的那些谣言也就没以前那么在意了。 尤其是看见方圆那丫头送菜时,满脸的害羞拘谨,都还会有些心疼。要不是莫名的落了个克夫的名声,何至于生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这也是方瑶的用心良苦所在。方圆自从丧夫后,整个人郁郁寡欢,跟人说话总低着头,好像犯了多大的罪似的。让她出去送粮食,迈出这一步,勇敢的面对外界,以后这层阴影才有可能慢慢消散,重新活回自己。 里尹虽为村官,但他公正廉明,两袖清风的,家里比不那些穷户好多少。 所以老方家的泡菜,他这里也有一份。见到方瑶,很是惊讶:“你怎么也来了,你姐刚给这里送了泡菜,你是不是送重复了?” “爷,我不是来送菜的,我是有事想跟您商量。”方瑶站在门口,雨水打在身上,衣角的水成串的掉,里尹忙将人领了进去,又叫人给她倒了杯热水去去寒。 “什么事,你说!” 方瑶在雨幕里淋了一下午,身上确实冷得厉害,她不顾烫的猛灌了口热水才道:“我下午去了田里,看了庄稼,全被雨水给淹了,我想到办法把雨水排出去,只是需要爷的帮忙。” “排雨水?”里尹还以为是老方家的二媳妇和方张氏又给李月兰找茬子去了,没想到是这事儿。“下午听你姐说起过,我还想着是不是你在开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地里庄稼被淹了,这雨还一直下,不知哪一天才会停,没收上来的和新种的到时候都会烂在地里头,乡亲们吃啥喝啥?” 里尹看她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问道:“那你说这雨水怎么个排法?” 第68章 众心协力救庄稼 第68章:众心协力救庄稼 他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下雨也好,干旱也好,都是天灾,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从来只有从命的份。冷不丁的有人说要抗命,他也是好奇了。 不过方瑶到底年纪小,他不认为她真有办法可想。 方瑶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也不恼,徐徐道:“爷,咱村头有条河,村尾有个水库,把雨水两部分排到河里和水库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水库?”里尹表示,他不知道有水库这个地方。 “是的,我下午在村周边走了一圈,发现村尾的后山窝里有个巨大的水坑,连着下了这么久的雨,里面的水位却只到那水坑一半,我想即便未来再下个十天半月的雨,也足够地方给我们排水了。” 那水坑深不可测,坑面又大,四面环山,入口又隐蔽,要不是她眼尖,也不容易发现。 里尹先前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她还说得煞有介事,把排水地方都找好了。忍不住继续道:“那装水的地方有了,怎么个排法呢?” “咱们挖渠建水道。”方瑶早就想好了,拿着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靠近村头的田引到河里,村尾的引到水库里。田与田之间挖个糟就能引水,至于田地与河,与水库就有些麻烦,不过两边距离并不远,我们可以用竹管把水流引进去再入水道流到河里就行了。” 里尹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过方瑶这翻排水之论到底还是把他惊到了。 他看着方瑶,如同看一个怪物一物。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已,怎么就有这么惊奇的想法。 “瑶丫头,你告诉爷,你是怎么想到的?”到现在,他觉得这办法似乎可以一试。 方瑶自是也想到了这点了,笑了笑,谦虚道:“我是一次跟爹外出看别人引水浇地联想到的,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事实上这种排水之法在现代很常用,只不过她不能明言罢了。 “瑶丫头,你会举一反三,脑子比你爹聪明。”里尹作为村官,村里的人生活不好,条件水平跟不上,他也有责任。但天灾人祸的,他也没办法。正愁雨季后怎么度过这次灾难呢,方瑶就送法子上门了。 不管效果如何,但也要一试。 “爷,你这是答应是吗?”方瑶想着肯定要准备一大筐的话来说服里尹,没想到这么快就说通了。 里尹笑呵呵道:“爷又不是老迂腐,以为你是个娃说话就不放在心上,没有这回事。只要是好的建议,爷都会采纳。这样,明天我就召集村民开会,你把办法跟大家伙说一说,把需要用的东西也告诉他们,开完会后就动手。” 抢洪救灾最主要就是抢时间,早点把水排出去,那庄稼就能多挽救一些。 方瑶自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 可是村里人并不都像里尹那样思想开通,主要还是这个法子没听过,心里疑惑太多,加之方瑶年纪又小,说话份量不足让人采信。 里尹费尽了唇舌,最多也就是把人说沉默了,还是没人爽快的站出来愿意一试。 方瑶除了说了排水的方法和用的材料之后就没吭过声,这会儿见大家久久不语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也是生了几分薄怒。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起身后,向大家盈盈施了一礼,然后才道:“各位叔伯,瑶儿年纪是小,方法也未必见得行得通,有可能大家忙活一天,水没排出去,庄稼没抢救过来,一切都是白瞎。” “但这只是可能而已,还是有一部分希望存在。倘若我们不试,就是百分之百的没希望。各家的地里各家的情况各家心里比我还清楚,要是这次庄稼毁了,下个季节就面临着饿肚子,没了这次收成,下次播种的钱也可能拿不出,那么下下季又吃什么?这是恶性循环,各位叔伯有想过吗?” “而我们若是把这个洪水排出去了,救下一部分庄稼,尽管可能还是不够吃,还是要过着拮据的日子,但总比一粒粮食收不回来的好。起码咱可以保障下一季播种的资源,苦也只不过是苦眼前的。而若不试,这一年我们都要苦过去了,来年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得知。冬雪、春雨又有可能是一次未能预料的天灾,咱们避得了眼前避不了以后,不防患于未然,不迎难而上,终究是要饿死街头的。” 一番话,直把乡亲们的顾虑都说了出来,有些人脸上已有迟疑和挣扎之色。 显然是被说动了。 但依旧没人松口,说来说去,还是方瑶人微言轻,不能尽信。 这时候,突然有人站了起来,高声道:“我觉得瑶丫头说得对,咱们就试一试,左右这雨天儿也没事儿,不耽误啥,要万一成功了呢?” 众人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二柱他爹。方瑶心里明白,估计是二柱昨晚在家里给他爹做了功夫的,好给她今天打头阵。 然而下一个附和的,她就有些看不懂了。竟是陈桂,他缓缓起身,睨了眼方瑶,最后看向众乡亲们:“我也投一票,可以一试,万一不成功,我也给大家补粮,像老方家一样,怎么样?” 话一出,身边的田梅立马拉了拉他袖子,儿子要好名声,也不能这样充大头,家里就那么点粮食,这么多张口,分出去不就全没了? 陈桂自知也是冲动了点儿,不过之前跟乡亲们结的嫌隙太深,不拿点儿实际好处,怎么挽回局面。 他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儿,比田梅这种鼠目寸光的妇女看得长远些。 众乡亲对他这种大方之举先是惊了一惊,然后就是嘲笑:“桂儿,你家是不是你了算啊?” “就是,看楚生娘好像不乐意啊!” “别到时候打肿脸充胖子回去两人关起门来吵架!” 面对乡亲们的讥讽,田梅那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正要嚷嚷回去,余光看到陈桂投来警告的眼神,想到儿子,立马就刹住了。讪讪道:“我们家老陈说了算,他说到时候排水不成给大家发粮就给大家发粮。” 即圆了陈桂的面子,又挽了儿子的名声,田梅看起来没头没脑,实际上也不傻。 她明白,说话都出去了,收不回来。 乡亲们见田梅发了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嗤之以鼻的笑了两声,没当真。因为她这种尖酸刻薄的人不可能会做善事,不接话是不想对上她那张厉害的嘴皮子。 方瑶这会儿却是看懂了,不由得暗笑,为了陈楚生,这夫妻可真舍得下血本。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陈桂,他发言到底起到一定的效应。乡亲们不再犹豫,纷纷表态愿意试试这个排水之法。 主要是想到时候看陈家的笑话,她想。 但这不重要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救庄稼,这法子就一定能成。 第69章 修建水渠 第69章:修建水渠 会议散后,大家各自回去背好锄头、大刀还有一些绳子,到里尹家再次集合然后顶着大雨向田里出发。 村里的男丁几乎都来了,阵容也算是浩大。 按之前商量好的计策,先去村尾,一来因为水库离田的距离更近,二来因为水库在山里,进山能看得到路面,比起河边,水流太急,从那边开始的话,作业困难度相较起来更大更具危险性。 反正排水之法是方瑶想出来的,又有里尹支持,乡亲们也不好说什么。 事实证明,方瑶的想法是对的。 水库位置低,田面高,沿着水库边缘取一个离田最近的地方挖一条水渠,对着田埂开出的口子就行。 方瑶量好位置大家就开始动工,距离有点远,但好在众人齐心协协力,你一锄我一锄,倒也快,不到两个时辰就挖好了。 然后把准备好的成人手臂大小的竹子掏空,对接埋在水渠里,上面用泥土填好,这样水流能出去,还不损坏路面。 看着那水如河流般冲向埋在地下的竹管然后流入水库,乡亲们惊呆了。 没想到这办法真能行! 里尹摸着湿漉漉的胡子笑得很是欣慰:“瑶丫头,不错,这法子是个好法子,你这回给村里立大功了。” 不管这次能否抢救到庄稼,来年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们起码有应对之法。 年年发洪水,年年受粮食之困,他活了一辈子,手足无措了一辈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人想出对策来。 且还是一个孩子想出来的。 要说不惊讶,不震憾,那是不可能的。 乡亲们先前亦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在刚才顶雨挖水渠时心里还有不少埋怨,明知没用,还做无用功,谁心得得劲,不过是看在里尹的面子和昨天老方家送泡菜的份上罢了。 这回见水真引去了水库,才信以为真。 大家好不激动,有人更是来了劲:“干脆一鼓作气,那村头的那条河咱也去给它通了。” “走走走,趁天黑前做完它,也好回去吃个安稳的饭。” 自从田里长洪水,他们整日唉声叹气,现在好了,水能排出去,庄稼就有望得救了。 众人兴致高昂,方瑶却是道:“村头的河现在还不能通。” “为什么?”众人疑惑的看着她。 方瑶不疾不徐的道:“大家都知道水都是往低处流,咱们那个水库地势低,只要在水库与田中间开条路,水自就会流向水库。可是河流不一样了,你看那水涨得满满的,河床上的水完全高于田里的水,要是现在开路,田里的水不但通不出去,还会把河里的水引进来。” 众人一听懵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全通到水库去,水库也承载不了这么多水啊! “先别急,最多等半个时辰,咱们先把一部分洪水库里去后,等田里地面能见度稍好一点,再寻一个最高的水位,然后再想办法挖渠通水。” “最高的水位?”里尹虽然不懂排水之法,但方瑶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楚,就是水都是往低处流的,哪怕田里水位最高的位置也不可能高过河床的水位啊! 方瑶知道他心中的疑惑,笑道:“爷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咱们在田里寻一个最高的位置的同时还得在河边再寻一个最低的位置,如此才能将水排出去。” “我昨天在堪查河面的时候,发现有一条小分支河滩,那里的位置是贯穿我们村整条河流水位最低的地方。恰巧我还发现,雨小的时候,会短暂性的出现退潮,里面的水会往河床主干大量涌去。而我们在那里修建排水渠道最适合不过了。” 里尹见她已有对策,提起的心又稍稍往下。陈桂高声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在这儿干等着吗?” “当然不。”方瑶扭头看了眼第一亩刚刚修好与水库建立排水渠的田地道,“你看,这田里的水已经退到可以见到咱们种的菜苗,说明水流还是很快的。接下来,我们要把所有田埂都开一个口子,把水形成流动状,全部引到这亩田里继而流向水库。” “那行,咱就开始干!” 二柱抡起锄头就去了与这亩田相邻的田地,其他村民各自分散,走向每一道田埂。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大家伙一起动手,这事情就办得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每道田埂都被开了一个口子,所有原先静止的水现在都有流动的迹像,全部通向水库。 这时候,雨也渐渐小的起来,从大雨滂沱到现淅沥小雨,再到毛毛细雨,不过是小二十分钟的事。 方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咱们现在去村头。” “好。” 有了水库成功排水作为开盘菜,后面对河水排洪,大家对方瑶的话几乎不再提任何疑问,决对的听从。 到了村头,方瑶睨了眼河里波涛滚滚,气势汹猛的水流,沉默的皱了下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 “前面有个小分支河滩,咱们直接去那里。”在方瑶的带领下,他们在十几分钟后终于见到所谓的小分支河滩。 其实就是环山围绕的一个类似小山沟的沟渠。沟面大概两米宽,深度大概两三米的样子,不过它不是整条沟渠都保持一个深度,而是越往后越越深,形成一个坡度。众人一路走到底,发现沟尾果然同河流主干连在一起,这么看来,说它是小分支河滩也不为过。 而且沟底的位置比河面高,因为能看到不少树的树尖在上面摇曳。而主干河流两边的树已经不见一点踪迹了,完全被浸泡在水里淹没。 “丫头啊,这里就你选好的排水的位置,会不会太远了?”里尹看完这里的情况后有些担忧,“而且河滩两边又滑,下面的水又流得急,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可怎么办?” 修水渠成功与否不过是损失点劳动力而已,大家无所谓,可是要是把命给搭进去了,就太冤了。 方瑶道:“咱们不是有绳子么?每人把绳子系在腰上,另一头绑上临近的树,这样,即便脚滑失手,也不会掉到水里去,不会有生命有危险。” 里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叫人准备绳子是这样用处啊?” 第70章 方瑶成大功臣 第70章:方瑶成大功臣 开始还纳闷,怎么就叫绳子,在水库建渠道的进候没见用上,还以为是白备着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众位乡亲看到这沟面也是死死皱着眉头的,里尹的担心正是他们所顾忌的。现在听到方瑶这么一说,才放心下来。 “大家开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把田里最高的位置已经选高了,咱们量好路线做好标记分两路,一路人随我去田里,把渠挖开。另一路去山上砍竹子,咱们带的不够用,起码还要咱剩下的这个量才行。”方瑶睨了眼地上堆的竹管,只有二十来根了,只能填一半的路程,明显的不够。她看向里尹,爷,谁上山谁下地,你来分配!” 里尹心里大赞方瑶脑子聪明灵活,要是她来分配人数,乡亲们不一定甘愿,毕竟在这里的都是她的叔伯长辈,有些还是爷字辈的,她一个小娃娃确实不好开口。由他来点兵点将最适合不过了。 “这样,二柱爹带队,谁愿上山就跟他走,不够的,我再补人。”话一出,乡亲们都勇跃举手,不一会儿,上山砍竹小分队就成立了,一共十来人,里尹觉得这个数差不多,手一挥叫剩下的人跟着方瑶去田里。 此刻,雨差不多停了。 但空中偶尔还会飘下几滴雨丝,湿湿的绵绵的,像雾又像水,打在各人的脸上,微风吹来,还带着些许的寒意。 春末的天气就是这样未知,可以一下子艳阳高照,可以雷雨交加,也可以冬寒入梦。 就像此刻,雨水早就浸透了衣裳,再加上挖水渠,身上溅得一身泥,冰冰凉凉的,早把方瑶冻得手脚麻木了。 到底是个孩子,又是女娃娃,不比这些风吹日晒惯了的壮汉,好在方瑶本尊生前也是个勤快的,经常下地干活,吃苦耐劳的这底子还行,不然早冻得撑不住了。 里尹走在她身侧,时不时地打量着她。想着这么小的一个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智慧,解决了他一辈子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真是太神奇太让人惊讶和震憾了。 不止是他,就是其他随行的村民此刻看她时,眉稍眼角都是笑意。那笑,是那么的真,不像平时偶尔碰到打招呼的那种礼貌和敷衍。 方瑶一不小心成了焦点,对她来说,不太习惯。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各位叔伯,咱们可得快点了,等天黑就更不好作业,危险性也就更大,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天黑之前把水渠建成。” 把那条分支小河滩作为排水的渠道,其实它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也想到其中的危险性,但没办法,因为它是唯一可以把水排到河里的位置。 所以她既然能预估其中的危险,自然就有必要提醒大家随时注意安全隐患。 “行。”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回应。修建水渠比昨天老方家送菜送食还要让人激动和兴奋。 因为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 天,渐渐黑了下来,雨季的夜晚本来就来得早。远处的房屋已经飘起了炊烟,引得累了下午本就饥肠辘辘的众位乡亲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抱着火填肚子了。 “大家加油啊,只剩最后一根竹子了,一人铲一泥,都能把这路面填好,水渠就算完全建成功了。” 里尹的声音将大家神游的心拉了回来,重新卖力的抡起手听锄子。因为河滩距离较远,路陡峭不平,相对于水库那边建的水渠这边要困难许多,工作量也大了许多。但好在竹管一埋下去一对接,水流就通了,哗啦啦的往河滩流去,所以即便累,即便冷,即便饿,他们也没有喊停止,满心欣慰和成就感。 “好了,又一条水渠终于完成了1” 随着最后一锄落下,里尹激动地高声宣布,众人响起一片高呼声。其中陈桂却是半喜半忧。 他答应乡亲,如果水道没成功,便给他们发粮。成功了就不发。那么现在水道是成功了的,田里的庄稼也得救了,可是粮却发不成了。发不成粮,和乡亲们的嫌隙也就没有机会弥补,儿子名声就赚不回来,这直接影响他的前途,能不忧心么。 在回村的路上,各位乡亲们和方瑶好一阵热聊,无非都是一些夸赞之词。 里尹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丫头啊,从今往后,你就是咱村里的大功臣了,了不得啊!” “哪里,活儿都是叔伯做的,他们才是大功臣!”方瑶适时的谦虚。 “你更了不起,没你这法子,他们这身力气往哪儿使去?”里尹毫不客气的赞道,“是不是啊乡亲们?” “是,瑶儿功劳最大,她最了不得了。” “是啊,瑶儿脑子聪明,要是我,可想不出这种办法来。” “要我说,瑶儿是咱村里的大福星,昨天给咱们送菜送粮,今天又帮大家伙解决这么个难题,不是福星是什么?” 纵然方瑶心智已是三十岁的年纪,纵然活了两世,但被乡亲这么连番猛赞,她这点厚脸皮也禁不住啊!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成功建水渠是其中一原因,更重要的,在无形之中,她感觉他们对老方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因为她这个福星的头衔成功的把大姐方圆克夫的恶名压了下去。 人前在提起老方家时,不会脑子里奔出克夫、寡妇这样的字眼,而首先是福星。 能把老方家的名声重新洗白,这才是她今天收获更大的。 临近自家的院子前,乡亲都散得差不多了。里尹这才发现陈桂的神色淡淡的,一幅有心事的样子。 “桂儿啊,怎么了?” 陈桂先是没说话,等方瑶进了院子才道:“叔,不瞒你说,本来是想着要是水渠没建好,趁这机会给大家发粮,修复一下关系,这下倒好,水渠居然给修好了,我这粮还怎么发出去?” 里尹眼睛一瞪:“看你说的,你心里难道还盼着水渠建不好还是怎样?” 修建水渠是给全村谋福利,比起陈楚生的个人前途哪个更重要?这是显而易见的,就陈桂这么思想和觉悟,非得把人气死不可。 “也不是,叔你误会了。”陈桂跟人斗嘴,那说话溜得很,讲点正经的,就不行,连忙解释,“我当然是盼着水渠建好,可我也同样盼着跟乡亲们把关系搞好啊,你看现在这,这个情况,根本让我没机会啊!” 第71章 谦虚点儿,姿态放低点儿 第71章:谦虚点儿,姿态放低点儿 里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陈桂是想替陈楚生铺后路想疯了!现在这困难度过了,以后就代表没困难了么?这雨连着下了这么多天,庄稼泡雨水里,烂了不少,没烂的也被雨水冲走了少,到底还是影响了收成。到时候各家各户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可知,到时候有的是他要帮忙的时候,只怕他不肯。 陈桂想等里尹给自己出谋划策,偏偏里尹只顾着笑,什么也不说。不由得急道:“叔,你别当顾着笑,倒是说话啊!” 看不出他正忧心如焚么? 里尹睨了他一眼,脑子突然一转道:“我问你,今天建水渠谁的主意?” “方瑶那丫头的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这主意如何?” “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得的,陈桂还拽起文。 里尹瞪他一眼:“好好说话!”欺负他这个没读过书没上过学的老头子么? 陈桂忙赔笑:“不好意思,这是我跟儿子刚学的。咱换种说法,换叔听得懂的,瑶丫头这法子确实不错,救了全村的庄稼,功德无量。咱们是农民,农民以田为本,水淹了田,咱们没吃没喝的。她这主意一出,就是救了我们的根本!” 这话倒还有点水准,看来陈桂的脑子也不长得净是白瞎。 里尹满意的点点头:“那你说,能想出这种法子的是不是很聪明?” 陈桂禁了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它是事实。干巴巴的开口道:“确实聪明。” “你承认就好。瑶丫头这孩子不错,脑袋好使,可惜是个女儿家。要是个男娃,送学堂读书深造,将来的出息绝不比陈楚生差。她现救了大家伙,也救了你,你说做人是不是要感恩?” “感恩哪!”陈桂听着有点糊涂了,“不是,叔,这跟我要和乡亲们搞好关系有什么关联吗?” “怎么没有,你们老陈家因为娃儿的事没少为难老方家,你若跟老方家讲和,给他们每家送十斤粮还管用!” “什么意思?”陈桂还是不懂。 里尹这回挺有耐心的,道:“你跟老方家的关系,全村人皆知。你和楚生娘什么为人,村里人也知。冷不丁的拿米拿粮救济大家,心里不感激说不定还膈应,担心哪天你们一不高兴又跟他们翻倍收回去,所以谁也不敢真接受你们的帮助。但倘若你们先跟老方家的关系修复,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连最难相处的老方家他都愿意腆着脸上门求和,谁还会怀疑他们的诚意! “懂了。”陈桂细细一想,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叔,那你意思是让楚生跟瑶丫头好呗?” 里尹看着他,没说话,不过那眼神好似在问:怎么,方家丫头配不上你们楚生吗? 弄得陈桂都不知道怎么反驳,方瑶是聪明,可出身摆在那里,又是个女儿,将来能有多大出息。他家楚生可是要做官老爷的,说到底,这身份上还是相差太大,门不当户不对啊! 里尹也不为难他,陈家这对口子反对方瑶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突然要他改变想法接受人家也是不太可能。再说,他也没有这个兴趣给人牵红线,只是看这两个孩子都不错,以前又互相有好感,想为他们说句话罢了。 “你也别为难了,谁也没说跟老方家关系搞好就是要你答应这门亲事。瑶丫头呢脑子聪明,你不防把问我的问题去请教请教她,说不定她有法子。一来呢解决你的问题,二来呢也算是为你们两家修复关系做一个敲门砖,等你们两家把关系搞好了,乡里乡邻的看到了才能感觉你们是真转了性子要与他们交好!” 这办法听着是好,可执行起来相当困难。 首先陈桂根本拉不下这个脸面,说实话,他原是打算跟全村搞关系,但这全村可不包括老方家啊。 现在里尹一开口就要他拿老方家做切入口,还把它说得是重中之重,这完全违背他的意愿啊! 还有关键的是,就算他排除心里万重障碍去找老方家,他怎么开这口啊,我滴个天啊! “叔,不是我不愿意啊,我去了我说什么好?”两家誓死的对头,冷不丁他跑到人家家里去算怎么回去。 里尹横他一眼:“这个你自己不会想啊!” 难不成他出主意,不得把他的开场白都想好了? “你再好人做到底,再说两句呗!” 里尹也真是烦了他了,沉吟了会不耐道:“你就说,你也想给乡亲们做点贡献,让她看看有什么是你需要帮忙的,出钱出力都行!” “就这样?” “就这样!” “那行,那就豁出这张脸去试试!”为了儿子,拼了! 说话间刚好到了陈桂的院门口,想着邀请里尹进去喝一杯啥的,话还没出口,里尹就道:“你到家了,快进去,我也该回去了,我家那个估计都等急了,再不回要去田里寻人了。你记住了,去了老方家,说话谦虚点儿,把姿态放低点儿,知道吗?” “知道了,叔放心!” 目送里尹走后,陈桂才进了院子,田梅听到自家丈夫在外面说了半天话才进的屋,不由得好奇:“你跟谁说话呢,这么得劲儿,站门口了都舍不得进来!” “跟叔呢!”陈桂取了帕子洗了把脸,然后回房换了身衣服。田梅装好饭放到他面前继续问道:“都说什么了,水渠建好了么?” “建好了,两头都排了水,估计庄稼完不了!” “那是好事,救了咱这米粮。”要是庄稼完了,他们就得按约定给各家发粮,田梅一辈子都是好处往自己口袋里扒拉,可从没往外掏的先例。 “你懂什么?”陈桂喝了口小烧酒暖暖身子,“我宁愿发米粮,也不想主动进老方家的门!” “什么意思?” 陈桂把里尹在回来路上的说话全部讲了一遍给田梅听。田梅听完后,脸色没了刚才的松快,眉头直接拧起:“干嘛这么着急,来日方长,这次失了机会,下次总会有的嘛,咱们一个村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怕没机会跟乡邻搞好关系!” “你懂个屁!”陈桂借着酒气直接喷了田梅一脸,“儿子马上要童试了,现在不急什么时候急?”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与人的关系要破坏,一件事就足矣。但是要修复,起码要做十倍以上的努力才行。 别说眼前了,就是再来几拨水灾旱灾的,他们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童试之后就是乡试,现在水渠建成,以后水灾在咱村就不会再出现,咱失了这个天机,还有下个天机吗?就算有,又是什么时候,儿子等得起吗?不要到时候殿试了,咱们还没找到机会跟乡亲们搞好关系!” 第72章 各家心思 第72章:各家心思 “那你的意思,老方家咱是非去不可了?”田梅这会儿好似也明白过来了,心里头极是不愿。 她平素最看不起的就是老方家,现在却要她放低姿态去求人,真心做不到。 陈桂也做不到,他们可是未来的官老爷的亲属,怎么能向老方家那种不起眼的贫民户伏低做小。 “再看看,还没定呢!”他心烦意乱的又灌下一口小烧酒。 这边纠结了一屋子,此刻死对头老方家却是欢欢喜喜,其乐融融!方瑶进屋后,冻得两嘴都发此,好在李月兰提前有准备,烧了一锅水,给她洗澡换衣服。一切妥当之后,她才止不住的激动问道:“瑶儿,这么说来,你说的那法子真把洪水排出去了?” “娘,瞧您说的,排不出去能这么晚回来?”方瑶在桌子旁坐下,都知道她出去辛苦了一天,方圆给她递了筷子,方正给她夹了菜,她只要送到嘴里吃就行了,“如果这法子行不通,进咱这院子可就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全村的人了。” 顶着雨天白忙活这么久,还能不冲到屋子撒泼泄怨。 李月兰早派方正到外面去打听了,当时还不敢相信,现在听到方瑶亲口说,终于信了。 “这下好了,咱村的庄稼终于得救了。” 事情圆满解决,她也卸了心口的大石。她在家里求神拜佛一整天,就怕方瑶连累全村白忙活,到时候老方家可就成了众敌了,以后哪还有脸见乡亲们。 “二姐,你太厉害了。二柱下午偷偷去了田里,看到你们怎么修渠排水的,回来直跟我夸你,弄得我心痒痒的也想去看看,可惜娘不让。”当然二柱夸方瑶的时候,方正心里也是小得意的,自家二姐聪明又有能力,他也倍儿有面子不是吗? “娘不让你去是对的,外面的雨大,到处坑坑洼洼看不到路,你要是去了,跌在哪里被水冲走都不一定。”方瑶戳戳他的小胸膛,玩笑道。 方正不服气:“二柱去了都没事,我去就会被水冲走?” “二柱对路况熟,他从小在田里长大的,你能跟他比?”方瑶嗔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反驳,不过声音轻轻的,没有真斥责他的意思。 众人一阵轰笑。 方圆细声道:“瑶妹,这下你是不是成了村里的大功臣了?” 方瑶道:“里尹是这么说的,不过村民的危机并没有真正解除,洪水排出去了,但田里庄稼还是损了一大半,接下来要面临的难题比这个更大。” 一句话,把刚才好气氛扫去了一大半。李月兰叹了叹:“这也不是咱操心得了了,都是命,且走且看!” “那咱地里的庄稼有影响么?”方圆问了句。 “影响不大,咱那帐篷,可不是白搭的。”方瑶的心思最开始也跟李月兰一样,排洪只是解决困难的前奏,接下来还会有长时间的降雨,刨去已经现有的损失,就田里的那些庄稼,不被淹也会被雨水砸断,终归还要补个万全之策。 既然要成功洗白老方家,就要把好事做到底。 方瑶决定明天再去一趟里尹家。 这一夜,李月兰一家四口早早地就熄灯上了床。东屋却是烛火摇曳,主人毫无睡意。 一阵风吹了进来,窗户不知是谁关的,没拉紧,风灌了进来,又冷又湿,陈菊连忙把它拴好,边道:“娘,你说瑶丫头这脑子怎么长的,居然想到什么修建渠道排水的法子,咱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了,一代一代的都是靠天吃饭,天赏饭就吃,不赏就饿,到她这儿了,竟然就变了个样儿了!” 方张氏这两天又有点睡不好,让陈菊买了些安神的茶药来泡,每晚睡前喝一碗,这会儿才刚泡好呢! 她抿了一小口,眉目淡淡的:“我哪知道!” 嘴上似乎不在意这件事,心里头极不是滋味。 要是这法子是方横想的多好,他是方家的正孙,给乡亲们解难题谋福利,以后去了阴间她脸上都有光。 再不济,让长远想出来也行啊! 偏偏是那死丫头,这以后村里人对她更看重了,与她有个小摩擦的都会帮着她向着她,她这个祖母还有说话的余地? 方张氏忧心的是以后在方家的地位和权威,而陈菊想的是,经过这件事,大家都认可了方瑶,要是她再请神婆子,弄臭她的名声不是更难了吗? 她现在清楚的很,大房一家也就方瑶在撑着,没了她,李月兰和方圆哪个是她对手,她想欺谁就欺谁,日子过得像以前那般舒服。可若方瑶不倒下,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很明显的,不能! 她现在极度懊悔,这个曹神婆早不早晚不晚的走什么亲戚,那天她要是直接人请来,抢在建渠排洪前面,哪里还有今天这隐患! 真是老天都不忙她! “对了,娘,我还听说,大嫂见各家缺了吃食昨儿个给人送了一下午的米粮,你说这嫂子怎么想的,咱也快没吃的了,怎么就没想过给我们也送点过来?难道外面的人还比自己的婆婆重要?” 方张氏睨了她眼,浑不在意的道:“不是什么米粮就是一些咸菜和泡菜。昨晚也送到我这里来了,送得晚,你睡着了,我没叫醒你,直接用坛子装着呢,喏,在那儿放着呢!” 她用拐杖指了指墙角,陈菊望过去,果真见那里有个黑黑的坛子,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哦,原来已经送来了啊!” 她故意把泡菜说成米粮就是让方张氏去掀李月兰的被窝,把她揪出来狠训一顿。没想到人家已经送了过来,陈菊落了个歪曲事实挑拨离间的嫌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娘,送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害我误会了大嫂!” 陈菊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张氏会不知。 就算她知道实情,照样会想着法子诬陷李月兰。好在她也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想诬陷李月兰就诬陷嘛,也不找个好点的由头,这送泡菜家家户户都知道,一打听能瞒得过谁。在她耳边吹这风根本没意义。 “我一时忘了跟你说,行了,没什么事,回去睡,横儿一人在那屋,要是踢了被子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方张氏原先怎么看不惯李月兰,现在就怎么看不惯陈菊,那脑子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话不到两句就开始赶人。 陈菊挑拨不成,还没讨得了好,一脸讪讪的。 第73章 方瑶又献妙计 第73章:方瑶又献妙计 雨,在排洪的第二日意外的停止了。 家家户户昨天没出门的听说新建了水渠都去了地里看情况,方瑶一早也拿了斗笠出了门。 李月兰只知道她去里尹家,也不知道去干什么,问她,只说回来跟她细谈。 “爷!”半道上,方瑶就碰到了里尹,还有几位村民,其中包括陈桂。 “瑶丫头,来了啊!”看到方瑶,里尹一脸的笑,各位乡亲也是笑吟吟地和她主动打招呼,不过纵人脸上虽然都挂着笑,但比昨天水渠刚建成时的激动还是淡了许多。 “这水排出去,叔伯都去地里看了么,庄稼怎么样?”方瑶想着多半是因为心疼损失了的那些庄稼,所以主动问起这话题。 里尹先是一叹,才道:“水是排出去了,可是庄稼毁了一大半。” 方瑶就知道会是如此。 “爷,我找你正好是为了这件事,今天不是雨停了么,又正是赶集的日子,让乡亲们去城里再买些种子回来,家里有剩种子的直接种上,没有的抓紧间去城里买,虽然有点晚,但好比到时候没有吃的强。” “现在种?”里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和乡亲们对望了眼,然后道,“丫头啊,种得晚倒不是事儿,主要是这天气你看,保不齐还有一阵猛的来啊!” 就算播了种,种子也被雨水冲出来,到时候不是白忙了么,还赔上种子钱。 “爷,各位叔伯,你们担心的,我都知道,这样,我先带大家去我的地里看看!” 与其用一百句话来说服不如一件实事来直接解惑。 方瑶直接将人领到自家地里,掀起油纸一角,让乡亲们看。乡亲们这才知道,这搭油纸帐篷的地原来是方家的,先前还以为是哪个条件较好的人家呢! 毕竟这油纸贵,普通人家买不起。 也是这时才知道,方家地里的庄稼除了少数的溃烂,大部分都是长得好好的,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舒服。 “这……”里尹和乡亲们被这片绿地给冲击得瞪目结舌。 相比起方家的,他们的地真是惨不忍睹啊! “爷,各位叔伯,再翻种,你们也给地搭上帐篷,就不会被雨水冲烂冲走了。”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也用油纸搭么?”里尹有些头疼,这油纸可不便宜呢! “不一定要用油纸。”方瑶道,“油纸不通气,我这地里还有不少溃烂的苗,就是被闷坏的,虽然两端我都打了洞给它通气,但还是会有这种现象。” 说着,她把油纸掀开一大片,好让那些菜苗吸收下新鲜的空气。 “还能保存下来这么多,已经很好了!”里尹由衷道。 “是啊,我知足。”方瑶拍了拍手中的泥水,道,“家里只要有防雨的,哪怕是不用的布料旧衣服旧床单都能拿出来用。各家地里不是还剩了菜苗么,只要再播一点儿就行了,大概两米长的地儿就足够了,播得集中一点儿,这样家里的旧衣服旧床单才够得着。” “等它长出了大苗也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相信那时候雨水差不多就会停了。到时候再把它种上一点儿也不耽误啊!” 里尹觉得这话有道理,迟是迟了点儿,不过也是个补救的办法。他回头看着各位乡亲,问道:“你们怎么看?” “就听瑶丫头的,不然什么也不种,咱就眼前地里这点东西哪里够填肚子!” 有人赞同也有人有疑问。 “不过,这旧衣服旧床单能遮得了雨水么?” 方瑶笑道:“就算渗透过来,也是大雨化小雨了,不妨碍的。而且布料还透气,也不会发生溃烂的现象,总之到时候播出来的种子一定比我家长得好。” 经过昨天排洪一事,大家对她有了基本的信任度。因此大家也不再多问,纷纷回家准备播种的事宜去了。 里尹现下又激动了起来:“丫头啊,你又救了爷,救了全村一回!” 等这种子一播下去,收成一上来时,各家还不把老方家的恩情记得死死的。 陈桂想着方瑶既然出来了,又在这儿碰上了,何不在这里把昨儿个纠结的问题在这儿问了,就不必再腆着脸去她家里,不是更好么! 他轻咳了两声,酝酿好情绪道:“那个,瑶丫头,叔也想为乡亲们做点事情,你看,叔能做些什么?” 方瑶先是愣了一愣,这陈家的两口子哪回见了她都是夹枪带炮的,今天说话这么和声和气还请教起她来了,太不可思议。 也是里尹一直在旁边给她使眼色,不然她还以为陈桂脑子出毛病了。 她笑道:“叔,你不是打算给大家捐粮么?” 陈桂脸色一窘:“这不是水渠建好了么,这粮还怎么捐,而且捐了人家也不敢要啊!” 他家从来一毛不拔,突然这么大方,人家肯定以为心里有鬼了,想着法子在算计他们呢! 方瑶笑了笑,也觉得有这可能。 “叔把这个难题交给我,怎么不直接问爷呢,爷是村里当家的,他见多识广,主意一定比我多啊!” 里尹听到这话忙摆手:“我老了,不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再来,我要是有主意,这排水的法子怎么就是你想的不是我想的呢!” “爷,这也是凑巧而已……” “唉呀,你就别谦虚了,你桂叔难得想为乡亲们做点贡献,你就给出个主意,你这脑袋瓜,想这主意根本不费事!”里尹就是想用这事让陈、方两家和好,以后两个孩子也有望在一起,才故意提供这机会,又哪里会中途再插上一脚。 方瑶听到里尹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辞,看着陈桂道:“叔,你要真心想给乡亲们做点实事倒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是在城里做小买卖么,卖的就是种苗,你何不把家里库存的种苗现在拿出来给大家送过去,反正洪水现在排了,各家各户也抢救了一部分庄稼,种苗所需的数量也不多,你看怎么样?” 一席话,把里尹说得眼睛直亮光。 先前他是担心排洪后还会一直下雨这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庄稼又被雨水砸地里头,现在要搭帐篷,这层担忧也就不复存在。而方瑶这话正是说到重点上去了。 进城需要时间,买种子需要钱,现在乡亲们缺的就是这两样。 这雨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了,总不能种子一播下去,帐篷还没来得及打雨就来了,那不是功亏一篑吗? “这个主意好。把进城的时间省下来搭帐篷,把买种的钱省下来买现成的口粮,就能度过这次危机了。” 里尹现下对方瑶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桂想着现有粮食不用送,种子又不比现有的粮食值钱,确实是个好主意。当下也没怎么犹豫,爽快道:“那行,我回去马上办。”说完,他就往家的方向赶,没跑两步又扭过头来朝里尹大喊,“叔,你替我告诉乡亲们一声,需要种子的到我家来取不必去城里了。” “行,你去!” 第74章 方正挨打 第74章:方正挨打 种子的事一了结,算是把村民下了季生存的根本之道给解决了,没了燃眉之急,里尹看着方瑶这丫头眼里心里全是笑意。 “丫头啊,有空去爷家里坐坐,多跟我家小麦玩,那小子也有几分聪明劲儿,就是脑子不用正道,把心思都用在调皮上面了,你多跟他走动走动,影响影响一下他。” 小麦是里尹的最小的孙子,跟方横差不多大,前面生的两个都是孙女,已经嫁了人。好不容易盼来个男丁,也是疼在心坎里。 “爷,小麦那不是皮,那是活泼。”方横那才叫皮,到处在外面惹祸端。 “呵呵,背着他你可以这么说,当他的面你要这么说,他那小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你明菊奶奶天天在家对着他,都要愁死了。就是我也要管不住他的皮劲儿了!”里尹笑着发牢骚。 “是吗?连爷都管不住,我就更管不住了。”方瑶笑着道。 “管不管的没关系,就是纠正纠正一下他,让他以后走正途,别给走歪了。” “行。” 两人边聊边往回走,里尹记得答应给陈桂去各家报信拿种子,也就没有多说了,在方家院门口两人就分开了。 方瑶刚进院子,迎面突然跑过来一人,抱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巴巴道:“瑶儿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低头一看,竟是墨轩! “你怎么来啦?”看他眼眶红红的,眼里还含着泪,鼻头一抽一抽,好不可怜。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方瑶心头一惊,这墨家的小少爷可不是谁都能碰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欺到他头上去了,“是不是方正?” 墨轩来她家,不是找她玩就是和方正。她刚才出去了,只有方正在家,两人年纪又相当,想着是不是闹矛看了。 “才不是,正哥哥才没有欺负我,是那个小胖子!”墨轩抬手指了个方向,东屋刚好窜出个方横的脑袋,正偷偷的观望着这边,见到墨轩指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缩了回去。 墨轩一看,又委屈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瑶儿姐姐,你看你看,那个死胖子还欺负我!” “横儿为什么欺负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家伙长得红唇齿白,小脸圆嘟嘟,本就是个可爱讨人喜欢的孩子,这一哭,直把方瑶心都哭疼了,忙扯过袖子替他擦眼泪,见方正在厨房坐着,就牵着墨轩进了厨房。 “到底怎么回事?”墨轩哭得都不知道开口了,方瑶又只得看向自己的弟弟。 方正扭了下身子,头垂得更低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话!”方瑶一问三缄口,心里头也有了些薄怒。扭头想找李月兰,发现人不在,问道,“娘呢?” 方正这才扭捏着开口:“替我去赶鸡去了。” 本来是他去的,想着今天不下午,把鸡鸭赶到山上去透透气,结果墨轩突然来方家找他玩,他便去不成了,李月兰便替了他。 方瑶见没人跟她把事情说个究竟,也就懒得再问。 “你们要不说,我上山了。” 难得不下雨,她去找点山货,采些蘑菇回来中午做菜吃。 墨轩听说她要走,连忙止住眼泪拉着她不让她出去:“瑶儿姐姐,正哥哥挨了打,手都肿了,你先给他上药!” 挨了打? 方瑶一下子愣住了,跑过去捉住方正的手,起先方正还躲着不让她看,但方瑶坚持,心里又有些怒火,力道比他还大。方正也感觉到二姐似乎生气了,只得乖乖的把掌心撑开给她看。 果然就见掌心多了几条红红的印子,还有些微肿,方瑶脸一沉:“谁打的?” 方正在家年纪最小,做姐姐的自是疼爱有加,就是严厉的批评都不曾有过,更别说动粗了。 “是那个死胖子的娘。”方正支吾着还没决定要说,墨轩就已经先把罪魁祸手给抖了出来了。 “婶子打的你?”方瑶心下一惊,陈菊可是有命门在她手里,她居然敢对方正下狠手? “到底什么事,你还不打算说吗?”方瑶气他不爽快,问了这么久,还闷着个葫芦不开口,愤愤的拽起他的手转身去了屋里。 墨轩跟着跑了进去。 家里没有新鲜的草药,都是之前晒干的,不能作外敷用,只好翻出了上次买的消肿止痛的药膏给他涂上。 也许是太生气,方瑶在涂药的时候动作有点大,疼得方正直抽气。 “二姐,疼……”方正喊了声,眼眶也跟着红了。墨轩连忙在旁边给他吹气,“瑶儿姐姐,你轻点儿!” “现在知道喊疼了,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婶子打你的时候你不知道避开,就让她打?还有她为什么要打你?”方瑶越问越恼火,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轻了许多。 一连串的质问,问得方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的墨轩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的道:“瑶儿姐姐,是那个死胖子先欺负的我,正哥哥替我报仇,才挨了死胖子的娘的打!”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在她再三的逼问下,方正才一五一十和道出了详情。 原来方瑶前脚刚出门,墨轩后脚就来了。还带着了好些吃的,都是糕点之类的。两人在厨房吃得欢,被方横给撞见了。他从没见过这种好看的糕点,想着跟方正要一块来尝尝,方正没搭理他,一门心思跟墨轩打闹去了。 方横讨要糕点不成,心里嫉恨,但他又怕了方瑶,又打不过方正,只得把目标转向墨轩,好好整他一下出口恶气。在两人打闹时,他腿一抬把墨轩拌倒了,墨轩狠狠地摔一跤,疼得哇哇大哭。方正本来就看方横不惯,墨轩又是自己拜把子的兄弟,他拿糕点给他吃,还给他家送米送粮,人家对他好,他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墨轩受欺负。 当下就抓着方横扭打在一起,方横到底比方正小两岁,很快就吃了亏,处了下风。但他比方正胖,力气也大,所以两人打架,方正也没占着便宜,身上也挂了彩。 所以这一架,谁也没捞着便宜。 可是方横是个好强的性子,打架只能他赢,平局在他眼里就是个输,就是吃亏了。哭嚷着回去找陈菊告状,陈菊见孩子挨了打,当下就拉着方横冲进厨房。她还是知道墨家的,顾忌墨家的地位和身份不敢对墨轩动手,全把气撒在方正的身上。拿着鸡毛弹子在方正掌心打了好几下才罢手。 李月兰不在家,方圆也去了地里,方瑶也不在,墨轩看方正为自己受打,就要跑回去搬救兵,正好这时候方瑶回来了。 整个事情的始末,方瑶听了个明明白白。她一把捧起方正的脸,果然就见上面有几个指甲印,下巴胸口那里也有,先前头低着,倒是没看到。 第75章 不能以暴制暴 第75章:不能以暴制暴 好在都不是很严重。她又拉过墨轩上下检查了下,发现掌心破了皮,伤口还有灰尘,方瑶打来水替他仔细清洗免得赶染。 两人都上过药后,方瑶问道:“身上还哪里疼吗,给我看看?” 方正和墨轩同时摇摇头。 “小轩轩,你一个人来的我家吗?”方瑶又问。 “天气不好,家里不让我到处乱走,我是偷偷出来的。”墨轩像是犯了错误一般低着头不敢看方瑶。 难怪! 如果有人陪同,方横没这胆子敢绊墨轩,陈菊也没胆子上门打方正。 “瑶儿姐姐,你一定要替正哥哥出气,去教训那个死胖的娘!”墨轩心虚归心虚,可偷溜出门是一回事,受欺挨打又是另一回事。他扬着小拳头愤愤道,“不能让正弟弟白挨了打。” “那你想怎样?”方瑶好整以瑕。 “当然是打回去啊,不,要十倍还给她!” “我可打不过。”方瑶收好药膏,重新坐下,一脸的冷清,“别说我打不过了,就是打得过我也不去。” 一句话说得方正和墨轩同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 方正也有此一问,他是她的亲弟弟,二姐又不是个白吃亏的人,怎么能容忍着二婶这么欺凌他们。 “想知道原因,可以告诉你们。”方瑶表情忽地又严厉起来,“这件事情,首先你们也有错,知道吗?第一,方横问你们要东西吃,可以不给,但要好好说,不搭理,就是不尊重人,没礼貌。第二,即便小轩轩被欺,方正也不能二话不说直接跟方横动手,这叫以暴制暴。方横跟你们差不多大,所以你们打成了平手,但如果遇到比你们强的呢,不是要吃大亏吗?你们不是只有被打的份儿?” “明明可以有其他办法解决的,明明可以避免打架,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们说你们有没有错?” 墨轩是富家大少爷,自傲清高惯了,有理没理都是他对,别人错,有天生的自我感觉优越的成份在里面,所以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可是方正不应该啊,他不是墨轩,他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和后援,他不能像墨轩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能那么随性,因为他没这资本。 当然,即便墨轩有显赫的家世,他也不该这么霸道自傲,得理不饶人。 生在那样的家庭,没人跟他说这样的道理,今天她也一并教育了! 也正如她所想,墨轩的成长环境和背景,根本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错,至少不能做到主动认识。他在家里,从来都是教训别人,哪有人教训他。 也就是方瑶,要换成府里的那些人,早拖出去打板子了。 不过,冷不丁的被人训一通,他还是不能接受。当下又气又委屈:“那你的意思,那个死胖子就没有错了?” “他不是没错,但他的错是他的,你的错是你的,不能因为他有错就掩盖自己的错,明白吗?”方瑶见他又红了眼眶,语气不自然的缓了下来。拉着墨轩在一旁坐下,“每个人都会犯错误,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你们不理会方横,对他不礼貌,这就是你们的错,所以你们才会挨打。” “不对。”墨轩噌地站了起来,嚷嚷道,“是他先不请自来,他不礼貌在先。然后他心眼坏,把我给绊倒了,他动粗在先。还有死胖子的娘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正哥哥,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她一个大人,打一个孩子,就更不对了。” 小家伙说得气喘吁吁,人小,脑子是个灵活的,说出来的话竟也有几分道理。 直把方瑶反驳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是啊,她们也有错,先错的是她们,可你们也错了啊!” 我去,差点被就这个小正太给绕进去了。 别看他人小,即便是委屈也能把话说得趾高气昂,条条是道,那种气质和思维让她不得不高看,令她重新认识墨轩。 忽地她想起了墨离,那样的自傲清华,那样的雍容尊贵,再看看眼前的墨轩,她有种猜测,感觉墨家不像是普通的富豪之家,倒像是皇宫里走出来的皇子皇孙。 “瑶儿姐姐,我知道你打不过她,这样,我回去叫我哥哥来,让他替我报仇,他会武功,一定能把死胖子的娘揍得连她娘都不认识。” 这霸气的口吻也不知道谁教的? 墨成么,还是墨德? 看着都不像。 方瑶连忙起身一把拽住他:“小轩轩,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哥完全打得过死胖子娘的。墨轩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 方瑶耐着性子道:“我刚才说过不能以暴制暴,你完全听进去是不是?” 墨轩瘪着嘴,他听进去了又如何,难不成也有人跟死胖子和他娘讲道理么? 受欺负了就是受欺负了,要先替自己讨回公道然后才能讲道理! 方瑶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是知道没明白过来,讲的都白讲了。 “你把你哥叫来给死胖子的娘打一顿,然后等你们走了以后,死胖子的娘又和死胖子跑来给你正哥哥揍一顿,如此往复,岂不是没完没了,咱们不成了和死胖子还有死胖子的娘一样的人了吗?” “以后出去,你怎么讨厌死胖子和他娘,外面的人就会怎么讨厌咱们,你说,那样如何是好?谁还跟咱们做朋友?” 貌似是这个道理。 墨轩依旧瘪着嘴,不服气:“那这仇,咱就不报了么?” “不是不报,而是不能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们不敢动你,因为你是墨家的小少爷,但她们绝对会因为你的报复把气全出到你正哥哥身上,到时他只会挨更多的打。这件事,本身咱们也有错,有错就得认,就得会出代价。等以后,你和你的正哥哥有能力自保不期望他人力量时,那时候就可以去报仇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以后报仇,其实也就是个说法,墨轩却当了真,方瑶只得道:“你们什么时候有能力,就什么时候去报仇。而且一旦你们真正有能力时,别人也不敢随随便欺负你们,懂吗?” 墨轩看着方瑶,久久嚅着嘴:“懂了。” 其实心里不服气,但他知道方瑶不会害他。与其说他终于明白这些道理,还不如说是他对方瑶是完全的信任。 “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你哥哥,明白吗?” 第76章 以身讲理 第76章:以身讲理 万一被墨离知道了,也不知道他那清高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来。 这次她也想让方正和墨轩受到教训,不要让他们以为,有靠山在,就可以随便不尊重人或动手打架,没有谁是他们一辈子的保护伞,现在不纠正,以后长大要怎么办。 墨轩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先看了看方正才道:“知道了。” 万一事情真如瑶儿姐姐所说,他和哥哥找死胖子和他娘服仇,她们事后再找方正报复,岂不是连累了方正。 所以为了方正,他忍了。 因为挨了打,墨轩也没什么兴趣在这里继续玩下去了,和方瑶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 方正倒在炕头,手腕遮着脸,把墨轩送到院外的方瑶反回屋里时,他动都没动一下。 也不看她。 方瑶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不帮他出气在闹别扭。可是她不预备解释了,连墨轩都听进去的道理,他比墨轩还大两岁,不可能不明白。 她收拾了下,就去了厨房。 再过一会儿大姐跟娘都要回来了,她今天没出去做活,这做饭自然得她动手了。 连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柴禾都是湿湿的,不好燃,好不容易点着了,浓烟滚滚,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泪水跟断了珠子似的。方正听见厨房传来的咳嗽声,最终还是起了身。 也没说话,只是拿起柴禾趁方瑶到一旁擦眼泪的时候默默的占了她的位置烧起了火。 看到浓烟中那张受伤的小脸,方瑶还是不忍,从缸里拿了些泡菜边洗边柔声道:“记得以前,爹带二姐打猎,碰到下雨,然后去了邻村避雨,在那里,碰到一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家里穷,父母早逝,被寄养在舅父家。舅父呢不是个好相与的,对这个外甥女经常吆五喝六,让她干这个干哪个。起先,小女孩也是不愿意的,因为舅父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比她大,为什么他们不用做事,而她每天要干那么多活,洗衣做饭,上山赶柴,下地种菜,什么都要她来。而舅父一家只等着吃就好了,她觉得不公平。” “有一天,她反抗,质问她的舅父,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的舅父二话不说就打她一顿,之后她再闹,舅父再打。直到他打累了,才告诉那小女孩说,这事上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觉得不公平,你可以滚蛋,不要在他家呆着。后来这事情就被他们的村长,也就是里尹知道了,狠狠的批评了她的舅父。可是里尹走后,她的舅父并没收敛,反而打得更厉害了。然后她又去找里尹,里尹又把她舅父狠狠批评了一顿,保证以后不再打她。可是里尹前脚一走,她的舅父又故伎重演,甚至越演越厉害。” “那女孩没办法,但也不再去找里尹了,因为她突然明白,任何人都帮不了她,谁也不是她的保护伞,里尹在时,她可以得到一时的庇护,可是不在时,她还是会遭到谩骂和殴打。怎么办呢?只有忍,只有自己变强了,只有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她才可以抗衡她的舅父。” 说到这里,方瑶微红了眼眶,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哽咽沙沙哑哑。好在厨房烟雾大,起了很好的掩饰,方正倒也没发现。 那个小女孩其实是她的前世,说的就是她自己的故事。谁能知道她以前过得就这种非人的生活。可她也熬过来了,她的亲身经历告诉她,人要靠自己,谁也指望不上。如果她的报复心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使得心胸不开阔,走了极端,早晚她也会成为舅父那样人见人厌的人。 所以她不要那样,也不希望方正和墨轩也成为那样的人。 方正听得起劲,下意识问道:“后来发地个女孩呢?” 他睁大眼睛,好像一个正在等发糖的小朋友,一脸期许的看着方瑶,全然忘刚才他还在闹别扭。 方瑶仰头,深吸口气,待喉头的涩然退去后才道:“后来那女孩长大了,现在比咱们大姐年纪还大,她靠自己的努力出城闯荡去了,成了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她的老师,她的朋友都非常喜欢她。等她再回到舅父家时,舅父老了,看她有出息也不敢再随便指使她,反而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因为他的儿女受了他的影响,成了坏人,不止不赡养他,还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他只能住在旧屋整天以泪洗面,唉身叹气。而被她苛待的外甥女呢,每三四个月回来一次,不仅没把以前的怨恨撒在他身上,还给他钱花,让他有生活有基本的保障。” “她也想报复回去,可是她将来也会跟人成亲生孩子,她不想她的孩子受她的影响,也成一个报复心重的人,更不想失了她在朋友和老师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她选择了宽恕。” 方瑶状似不在意的讲故事,实际上就是要让方正明白她先前所强调的道理。 “这世上恶人自有恶报,受了欺,以暴制暴不仅影响自己的心里成长,也影响别人的。如果她当时坚持报复回去,她就不可能成为现在这么成功的人。心胸狭隘,暴戾成性的人注定是没出息的。正弟,二姐的意思,你明白么?” 方正眸光微动,小脸有片刻的纠结和羞愧。他低着头,声音小小的:“二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希望我做个讲道理的人,也希望我做个有能力的人,一个可以懂得分辩是非靠自己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对吗?” “对,除了这些,你还要学会容忍,学会遇事多动脑子少动手。即便再不喜欢的人,也不可以直接表现脸上,礼貌是一个基本的人的素养,别人做不到,那是别人的事,你得做到。以暴制暴是恶性循环,我们不但不能做,还得抑止,懂吗?”方瑶说到这里突然发现,她要教方正的还有好多。不过也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她相信在她的言传身教下,方正一定会长成她所期盼的那种人。 “懂了。”打开心里的心结,方正脸上又浮起了笑容,同时他也感到很抱歉,因为他的不懂事,还误会了二姐,以为二姐不疼他跟她闹别扭。 “行了,二姐才不会跟你计较呢!”方瑶摸了摸他的头,玩笑道,“要是二姐跟你计较,也跟你生气,那二姐不也成了和你一样小家子气的人,二姐才不要呢,因为二姐将来可是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小家子气的人是没出息的。” 这时候,陈菊骂骂咧咧的从院外进来。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一回来脸就黑成那样,冲进屋子没多久,就听到方横的哭声传了出来。 第77章 终晓偷肉贼 第77章:终晓偷肉贼 那哭的叫一个撕心裂肺,还有“砰砰”击肉声,看样子是方横挨了打。 这家伙,打从出生,就被疼进骨子里,何曾挨过打。 这回还是陈菊自己动的手,真是稀奇了。 方正不知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方瑶:“二姐,你说恶人自有恶报,这就是横弟的恶报么?” 来得也太快了! 方瑶戳了下他的脑门:“调皮!” 懂得现学现用,脑子是个灵泛的。 不过听到方横哭的这样惨,说实话,她心头也是解了口气。趁她和娘不在,就欺负方正,多少她心里都窝了把火,只不过是为了借机教育方正和墨轩才一直强忍着。 方横的哭声不止,很快就把方张氏招来了。先是把方横护在身后,然后才问清缘由。 陈菊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外面的方瑶和方正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陈菊听说田里的水排出去了,想去看看庄稼咋样,哪料返回来的时候遇到平时和方横要好的几个孩子。 那大娃一见着她就直接问她什么时候再给他家送肉去,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他家早就没粮了。 陈菊自是一脸的懵,她何时给大娃他们家送过肉,自家的肉还是好不容易从大房那里讨来的,稀罕得不得了,哪有份送人家。 一问才知,原来是前些天,方横见方正给各家各户送肉,那些原先跟他走得近的后来都跟方正玩在一起了,都不理他。方横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一气之下就把家里的肉也拿了送了出去。 怪不得那天陈菊气势汹汹的跑到她厨房找肉时,方横躲在身后不敢吭声,当时还以为是被陈菊手里那把刀给吓住了,现在才知道是他心虚。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以为肉是她们拿走的,哪里想到自己的儿子才是那个偷肉贼。 方瑶微微一叹,又趁机教育了方正一把:“你看你横弟现在就长歪了,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婶子自己作风不正,还把横弟影响了,所以啊,你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了,遇到事情一定多动脑子,少冲动知道吗?” “嗯。”方正现在是心服口服的,横弟现在就学会偷东西,长大后还了得? 他一个小偷,一定是没出息的。 方张氏弄清事情原委,自然也是气愤的。家里就那么点肉,居然被方横给败到别家去了! 不过事已至此,能怎么样? 她道:“算了,肉都进了别家肚子了,你打他也无济于事!” “我就是气,自己都没得吃,他还想着送人,还全部都送了。”这个败家的,好歹也留点儿啊! 她们这段时间过得苦哈哈的,就方长远回来那几天沾点肉腥,之后就见都没过了。偏这个不懂事儿的干出这事儿,你说气不气人。 “我还奇怪,肉去了哪里,原来是被他给败了。” 害她那天还去大房那边丢人现眼,要没那事儿,老鼠药一事也抖不出来,她也就不必一把年纪还给一个小丫头下跪求饭,大房那边也就抓不到她把柄了。 一连串的事情叠在一起,都是拜这个臭小子所赐,陈菊越想那口气就越顺不下来。 方张氏看她作势又要打,急忙喝斥道:“行了,打他那肉就能回来吗?回不了嘛是不是,那为什么还要打他?” 她捉住方横的手摊开给她看:“你看都打肿了,你还要动手?是想把他打残了绝了我们方家的香火是不是?” “娘……” 打手哪里会打残,再说也没肿就是红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动手能狠心到哪儿去。 她心里又不是没数。 “你也别叫我,总之不能再打了,你已经打过他了,他也受到了惩罚。”方张氏想把方横拉到面前坐下给他上点膏药,偏偏方横死抱着她的腰躲在身后不敢出来,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你看看你,都把吓成什么样了,不许动手了。”方张氏又气又心疼,拽两下没把人拽过来,索幸就放弃了,“要我说,这事儿你也有责任!” “娘,我有什么责任?”肉是他偷的,与她何干?又不是她指使他去偷的。 “你这个当娘的没做好,儿子能有好榜样?”方张氏不客气地斥道,“再说了,肉是你藏得,你要藏得隐蔽点,他也找不到啊,找不到这事情也就不会发生,所以要怪,你还是先怪怪你自己!” 听到这话,别说陈菊想喷血了。就是方瑶也要是气得想发笑。 到这个时候还护着方横,方横不长歪才怪! 李月兰和方圆回来的时候见这两姐弟都伸长着脖子盯着东屋,不由得好奇:“在偷听什么呢?” 方正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唇边:“娘,小声点儿,别让婶子和祖母听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李月兰将鸡鸭赶到圈里去,然后见那灶里的火直冒烟,就顺手拨了下柴禾,等火亮起来时,又打水给方圆自己洗手,总之忙个没停。 方瑶转了身子去切菜,准备下锅。方正还在门口瞧热闹,动也不动。李月兰奇道:“你弟弟怎么啦,什么事儿这么吸引他,连鸡鸭回来了也顾不得看上一眼?” 平常他自己鸡鸭赶回圈里时他都还要扒在栅栏上欢欢喜喜地看半天,今儿个却是眼睛都不带瞧的。 “娘,婶子家的偷肉贼找到了!”方瑶笑道。 “找到了?谁偷的?”李月兰抬头看着她,方圆听到屋里有方横的哭声,立马就反应过来,“不会是横弟?” “就是他!”方瑶把偷听来的全部讲了遍。李月兰听了很是担忧:“你婶子肯定要气死了,这横儿也太不懂事了?” “娘,你还操那闲心,横儿不懂事,也是她们自己教的。”要她说,方张氏有句还是说对了,陈菊这个娘没做好,她的孩子能有好榜样? “咦,你的脸怎么了?”方圆听了后忍不住也往东屋瞧了两眼,目光收回时,正好看到方正脸上有伤痕。 方正心虚,不知道怎么回答。方瑶干脆实话实说,不过后续讲的道理她也一并说了。李月兰和方圆听了后除了心疼也没说什么。 午饭过后,方瑶进了山,采了好些蘑菇,路上遇到二柱给他分了一点,李月兰知道后道:“现在村里都说你是个福星,懂得排洪,还给他们出谋划策抢播种,又给送菜救济他们,还把陈桂家送的种子的功劳也一并算在你头上了。瑶儿啊,咱老方家被排挤了这么些日子,到今天总算翻身了。” 也就是方圆不在旁边,不然这话她也不能说。 方瑶道:“娘,我也就是碰巧出了个主意,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好。” “知道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不过你做好事,乡亲都记着呢!”李月兰今天上山赶鸡时,遇到几个以前谈得来的农妇,因为方圆的事,后来都不怎么搭理她。今天见了她,一个个都热情得不行,李月兰感觉遮在心头的那块乌云一下子散了,天仿佛晴了一样。 抬头看她把之前晒好的药材都拿了出来,一样一样全摆在桌上,又问道:“这天这么黑了,你捣鼓它们做什么?” “明天上午要是不下雨,想去趟城里,把这些卖了,再买些吃的回来,上次还答应给正儿买条狗一直都忘了,明天也一并把这事给办了。” 也是今天方横的事给她提了个醒,不然她还不想不起来这事呢! 方横是家贼,防不了,不过外贼还是可以防的。 就算不进贼,看家护院也好嘛! 正聊着,忽地听到隔壁传来病吟声,方瑶侧耳一听,感觉是牛叔家传来的。刚好方正跑了进来:“二姐,你快去看看,牛叔让毒蛇给咬了。” 第78章 出手救治 第78章:出手救治 原来是牛叔看今天天气还好,进了山,碰到了黄皮子,这家伙狡猾不好猎。牛叔追了一天,到天黑时准备再行动,却不料被毒蛇给咬了。当时伤口有些发黑,看着就不对,他明白是中了毒,连忙下了山,勉强走到村口,实在是走不了,全身无力,头晕恶心,最后昏倒在地上,被乡亲发现后合力抬回来的。 人是回来了,可谁也没去请大夫。因为牛叔从前在城里是个不安份的人,还犯过法,被官府治过,虽然后来从良了,可是张嘴闭嘴言行举止总带着当初流氓地痞的样子,村里人都不爱搭理他。 生怕跟他走得近了,把自己给带坏了。 就是把他抬回来时也是看在他也是一条命的份上才施的援手。 后来也有人看不下去,跑去请大夫,不过大夫也嫌弃人品不屑给他治,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那人。 李月兰本也是不想方瑶去的,可一想她不去,大牛就只能等死了,没办法,只能让她去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送命而袖手旁观! 进了牛家院子。里面已经里里外外站满了人,全是看热闹的。 方瑶去的进候,人围得水泄不通。可看到她来了,自动分出一条道儿来,许是这两天她给村里出了不少好主意,替她们救了庄稼,无形之中对她多了几分尊敬。 进了屋里,果然就见牛叔躺在床上,全身发紫,小腿有个清晰的牙印,连嘴唇都成乌黑色的了,看来这毒不轻。 “牛叔,牛叔?” 她试着叫了两声,都没反应,又抬手翻看了下他的眼皮子,只见白不见黑的,怕是毒已入了肝脏了。 要救,难! “二姐,你也没办法吗?” 方正看她一直死皱着眉冰,心里顿时觉得不妙,“二姐,你一定得救活他,牛叔太可怜了,你得想想办法啊!” 牛叔因为了曾年轻不懂事儿,所以耽误了娶亲,到现在四十多了,身边也没个媳妇,又遭村里人排挤,常常独来独往。身体好时还行,能说是潇洒,身体不好时,连个端茶送饭的都没有,能不可怜么? 可方正指的不是这事儿,他是觉得牛叔是个好人。因为有好几次他上山赶鸡鸭时,鸡鸭走散了,都是牛叔帮的忙给他找回来的。 方瑶对这类人并没有太大的偏见,谁没犯过错,只要能改就行。况且比起自家二婶或是那些表里不一喜欢背地里插刀的人,牛叔好太多了,起码他是个坦荡之辈。 “我试试!” 方瑶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家里有药材,如果找到合适的,或许能救他一救,要是找不到,她也无力回天了。 毕竟这么晚,她也不可能临时上山采药,不安全。 也是命不该绝牛叔,方瑶翻了好一阵子,还终于给她找到了,又是洗又是煎的,搞了大半天才端过去。 “给牛叔灌进去。”方瑶把药递给了方正,自己则拿了把小刀在烛火上做简单的消毒,对着那伤口就是一划,血流了出来,全是黑的。 她用力挤了些出来,然后再把准备好的干净的布条给他绑上,里面是一些现磨得药粉。 做完这些后,她才看向方正,见那药还在他手里端着,拧眉道:“你怎么不喂他?” “二姐,我不是不喂,是喂不进去。”用勺子勺了一勺,又流了出来,牛叔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意识,要强行灌才行。”方瑶扭头看向外面还在瞧热闹的乡亲们,喊道,“谁来帮帮忙,把他的嘴翘开,把药水给他灌下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答应。 主要是他们还处在方家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还懂得给人看病了这个事情上。 也有人劝她不要管他了,毒成这样,估计是没救了,救了也是白救。 方瑶一下子就动了肝火:“人命关天,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就救不回来。” 这一喝斥,竟无端端的生出几分威严和魄力,众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出手帮一把。 “我来!”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抬头看去,竟是二柱爹刘树。他旁边站着的就是二柱,方瑶心里明白,定又是二柱劝的他爹出手的。 正巧这时,里尹得到消息赶到了这边,乡亲们只端着闲心看热闹冷眼旁观的情景他都瞧见了。 有些事他不好勉强,但那话他还是要说的。 “大家伙都帮把手,连方瑶这样小的一个小丫头都懂得人命关天,施以援手,你们这些一个个七尺男儿总不至于还比不上一个孩子?” “是啊,大家伙都搭把手,好歹也是条人命不是。”刘树附合道。 一番话说得那些围观的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来来来,都是一个村的人,不能见死不救,帮把手!” 不知谁说了句,大家一轰而上。 “瑶丫头,你会治病?”里尹这时才把目光转向方瑶,又看了看大牛那条发紫的腿,“这毒厉害么?” “这毒厉害,不过我家里正好有克它的草药,只是牛叔已经完全没了意识,这药灌不下去!” 不吃药,这毒怎么解? 里尹看了看方正手里端着的药水,扭头对刘树道,“咱合力把大牛的嘴掰开,正儿,你来灌药。” “好。”方正郑重点头。 那些要帮忙的乡亲们这时候问道:“叔,我们做什么?” “去问瑶丫头,救人的事我不懂。”里尹头也没抬,给刘树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伸手,捏的捏下巴,掰的掰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嘴翘开一条缝。 方正见势,连忙把药就着碗给他倒进去。 虽然不会张嘴,但咽下去的能力还是有。药一入口,就见大牛的喉咙滚动了下,虽然有些溢了出来,但咽下去的也不少。 “瑶丫头,你说,咱们需要做点什么?”先前开口说话的壮汉问了句,方瑶道,“今晚牛叔这里必须昨有人守夜,叔,你愿意不?” “守夜不难,没什么不愿意的,今晚我就在这里住下了。”那名壮汉爽快的应下。 方瑶又看向乡亲们:“牛叔的情况得有人盯着,赵叔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最好是两个人,还可以轮流睡一会儿!” 言下之意是,还有谁愿意留下来! 有人开了头,就不怕没人接尾。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举手:“我陪小田留下!” “那行,就这么定下了。如果夜里牛叔有任何异常随时来院子喊一声,我立马到。”方瑶补了句。 这时候方正的药灌完了,大家都松口气,里尹抹了把汗道:“丫头,这药吃了,是不是就代表人没事了?” “明天早上能醒就说明人没事了。”方瑶也不确定,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而且她也不知道牛叔身体还有没有其他毛病。 “哦,是这样啊!”里尹沉吟了会儿,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冷锅冷灶的,桌上的灰尘厚得可以画画,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忍不住唏嘘,“这大牛日子过得也太随便了,都不知道整理一下。” 说完就是重重一叹。 方瑶没接话,这家里少了个女人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感叹的。 “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里尹问道。 “不用了,接下来就只管等他醒了。”方瑶起身道,“我回去再去磨些药粉明天早上好给他换,另外还要再熬碗喝的汤药过来给他服下。对了,爷,我明天要去趟城里,有小半天不能来看他,所以你看看,今晚是小田叔和李叔守夜,明天能不能再换两个人过来看着?” “这不是问题,明天他们要是没空,我来也行。”里尹拍了下胸脯道。 “我要是忙完地里的,也过来瞧瞧。”刘树道。 “那辛苦爷和叔了。” 药吃了,守夜的人也定下了,剩下就没什么事,大家伙都被里尹轰了回去。走时大家还抱着看戏的态度,不过这回不是看大牛的而是方瑶。 就是想着她一个小女娃娃能真的给人治病? 老方家的闺女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第79章 牛叔醒了 第79章:牛叔醒了 隔壁那么大动静,陈菊自然也是过去看热闹了,只是她没进去,一直在院门口站着。 人散以后,她也回了屋。 方张氏还没睡,想听她八卦两句,一直在炕头上坐着。陈菊一回来就道:“娘,咱们家最近可真是怪事连连啊,那瑶丫头,喝了碗老鼠药,不仅性子大变,这头脑也是越发聪明了,还懂得治病!” “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娘你不知道,大牛啊被毒蛇咬了,全身都发紫,没人敢医,连刘大夫都不愿上门,咱瑶丫头冲上去又是翻眼皮的又是把脉的,还给他包扎伤口灌汤药,总之搞得像模像样,冷不丁的让人看了还以为她就是个专职大夫呢!” 陈菊这话说得偏颇,有掩盖事实的成份。刘大夫不愿上门不是不敢医而不是想医。她故意说成这样就是把让方张氏觉得,连刘大夫都医不好的病人,方瑶卯着劲往前冲,显得她的医术比刘大夫还要高明。 当然,陈菊是不相信方瑶懂医的,这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还不知道大房那三个娃的底子,懂医?呵呵,老方家再往上数个几辈也没出个郎中!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等着明天早上大牛一命呜呼,方瑶今晚这出治病救人的戏演的有多好,明天就丢脸丢的就有多惨。 到时候,好不容易这两天赚来的名声和荣誉也跟着葬送,那才叫一个爽快。 方张氏自是也不信方瑶懂医的,不过她在意的是,方瑶为何会懂医?跟死去的小姑子有关么?她懂得建水渠,懂得排洪,现在还懂得医术,她懂得未免也太多了。每一项技能都让她匪夷所思,让她不得不又联想起小姑子鬼魂附体的事情。 夜,凉风习习,没有月光,没有星子,这样的晚上,一看便知明天肯定又是个阴雨天。 果不其然,天蒙蒙亮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方瑶记挂着给牛叔熬药还要进城,早早起了床。当然李月兰和方圆也起了,就连平时睡得最晚的方正这时候也掀起了帘子走进厨房。 “你怎么也起这么早?”方瑶问。 “我想去看看牛叔。”方正边打哈欠,连打了盆水洗脸。李月兰听到这话,眉头不禁微微拧起,儿子未免太担心牛叔了,跟他走这么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想到大牛现在的状况,倒也没说什么。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方瑶和方正两人就去了隔壁院子,守夜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打开门去察看,见是方瑶姐弟才放下心。 “这天还没亮透呢,我以为院子进了贼!”赵小田半是开玩笑。方瑶笑道,“小田叔,哪有贼从正门进的,不都是翻墙么?” “也是也是。”赵小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一幅憨憨厚厚的样子。 进了屋,方瑶先是给牛叔把脉,然后又看了看伤口周边的颜色,无论是脉向还是肤色都渐向正常。虽然到现在没醒,不过意识该是恢复了的。 方正端着碗,勺子入嘴边,他就主动张开了,把咽喝了下去,弄得方正好不激动:“二姐,你快看,牛叔能自己喝药了!” 昨晚还要两三个人强行灌下去,今天就能自己喝,这就是进步。 守夜的人原先还不相信方瑶能给人看病,这会儿却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瑶儿啊,你可真行,这毒这么厉害,居然被你解了!”赵小田由衷的夸奖。另一人亦是道:“是啊,你把去鬼门关的人都给拽回来了,这医术了不得!” 说得好像有点夸张,毕竟昨晚大牛身体都变了色,大家都是看得到的,灌药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不省人事了,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谁看了都会以为必死无疑了的。 “我也就是误打误撞。”方瑶谦虚了句,然后道,“叔,我还赶着进城,等换好药我就要走了,呆会儿里尹会过来替你们,再辛苦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行,你去忙!”赵小田挥了挥手,都守了一夜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那辛苦叔了。等牛叔醒来,我会告诉他,是你们守了他一夜,让他好了以后猎两只野兔给你们送去。”方瑶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赵小田和同伴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开始他们可没想要帮忙的。而且人又是方瑶救的,现在她一开口就把功劳都算在他们身上,无端端的领了她的好处。前前后后他们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大方懂事,心里头多少有些惭愧。 换完药,天色又亮了一层,方瑶背竹筐进了城,卖了药材,又添了不少日用品,还特去逛了圈集市。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不过集市也有不少人,方遥走了一圈花了些时间,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了。 方正刚好从隔壁院子出来,碰巧正回来的方瑶,看她手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小白球,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二姐,这是什么,好可爱!”小白球只有成人手臂大小,全身毛发雪白,眼睛乌黑乌黑的,和那一身白成鲜明的对比。见着生人立马缩成一团,有些怯怯的样子。 “上次不是答应给你买条狗么,二姐给忘了,这次补上。”方瑶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塞,方正生怕伤了它,小心翼翼的抱着它,“为什么买个白色的,就不怕弄脏?” 要是弄脏了,岂不是不好看了? “你常给它洗澡不就完了吗?”方瑶笑了笑,在市场选狗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挑什么颜色,只是下意识的就想起墨离养的雪狼白生,所以不由自主的就选了个白色抱回了家。 方正摸了摸它的毛,软软的,好舒服,欢喜道:“二姐,它是条狗么?怎么这么可爱,你看它眼睛黑溜溜的转着,感觉挺有灵气的。” “不知道啊,应该是条狗!”反正卖狗的主人是这么跟她说的,“狗一般都通人性,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十倍好,时间久了还能听得懂你说话。” “真的啊?” “嗯。”方瑶回到家放下筐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走了这么远的路渴死了,“对了,牛叔怎么样?” “醒了!”一提起牛叔,方正脸上的惊喜更甚,“你去城里没多久,他就醒了。先前还喝了碗粥,全是自己喝的,我回来的时候,他都能自己坐起来,估计下午就能下地了。” “我去看看。”方瑶又喝了口水才起身。 “去,牛叔听说是你救了他,正嚷嚷着要过来跟你道谢呢!”方正说完就抱着小白球回屋玩去了。 到牛家院子,就见大牛拄着扁担当拐杖站在门口,方瑶连忙上前扶住他:“牛叔,你这是要上哪儿?” “我要去找你啊!”大牛长着一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那胡子跟把蒲扇似的颤动,“我都听说了,刘大夫嫌我是个浑人,不肯给我治,是你救的我,也是你叫乡亲们帮忙给我灌的药才保下我这条命,我要去谢你!” “谢我做什么,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走,我扶回房,你那毒还没清完,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方瑶一边说一搀着他往回走。 进了屋,大牛坐在凳子上,方瑶给他倒了杯水,大牛感激地接过去,也没喝,继续感慨:“我啊,一辈子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了无牵挂的,以为人家今生欠不着我,我也不必求人家,没想到到这岁数,竟欠下你这么个小娃娃一个大恩情。要不是你昨晚施以援手,今天你牛叔我就去阎王去了。” 第80章 医名远播 第80章:医名远播 “看您说的,昨晚帮你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里尹和乡亲们呢!”方瑶知道他是性情中人,虽然曾有黑历史,但那种在外面混的人其实比一般人更重情义,人家给他一点恩情,他就会以泉水相报。她救了他的命,他自然感激不尽,要他当牛做马估计也是没二话的。可是她不要,她现在要的是名声,要的是帮方家彻底洗白,让她们忘了方家有个克夫的寡妇,只记得老方家的恩与德。所以她要把救牛叔的这个大恩分给乡亲们,让他去报答乡亲们,让乡亲们来分享和获得牛叔的报答,也让乡亲们以为她方家不喜功不贪功,是个大度无私好人家。 “叔,你昨天晕倒在村口,是乡亲们帮你抬回来的,也是乡亲们跑去给你请大夫,虽然刘大夫有事没来成,但不是把我叫来了么?还有小田叔他们昨晚守了你一夜,早上里尹也来了,所以啊,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也没人嫌弃你,等你好了,可记得要回报人家!” 大牛听到这话,怔愣地看着她,良久他抬手朝她竖起大拇指由衷的夸奖道:“丫头啊,你真是个好丫头。” 他在这个村被孤立了一辈子了,乡亲们待他怎么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昨晚的情况方正都跟他一五一十的说了,即便方瑶此刻把乡亲们说得再好,他心头也是不领情的。 当然,帮他的人,他还是感激的。 比如赵小田,比如老李家,比如里尹。 但他更要感谢的是方瑶这丫头。 方瑶不知道他这句话突然冒出来是何用意,不过想想也明白了些。她也不作解释,扭头看了看,不见里尹的影子,问道:“里尹呢?” “哦,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就让他回去了,总不好一直占着人家的时间。” “嗯,也对,你都醒了,大事没有,不过小事嘛还是要注意的。”方瑶道,“家里没剩多少药材了,您这腿还得再吃两幅药,敷的药也要坚持换,下午我上山再给你采些回来。” “不必了,好了就行了,慢慢养着,总归会好的,我糙皮糙肉经得起这毒,不用再麻烦了。” “叔,这不是麻烦,得了病就得好好治,治好了才算好,知道吗?”方瑶强调,“再说我每天都要上山采药,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话到这里,大牛想起一事:“对了,我听小正说你总在山上采药然后进城里去卖,对吗?” “嗯。” “我在城里还有些朋友,他们也是做这方面的生意,人诚可靠,等我好了,我领你去见见他们,有我牵线,价钱方面一定不会亏了你的。” “那行啊,那先谢谢叔了。”虽然现在她也有固定的买家,不过多认识几个人路子广一点也是好的。 “谢我什么,比起你救了我的命,这点事情屁都算不上。”大牛豪气道。 有了给大牛治毒的事情,方瑶懂医的名声就传播了开来,整个村子沸沸扬扬,那些昨晚走时还抱着看热闹的人此刻惊得掉了下巴。这老方家可真烧了高香了,出了瑶丫头这等聪明能干的人物。屋里屋外是把好手不用说了,还会给人看病,他们印象可记得老方家祖祖辈辈都不是干这个的。 有好事的人刻意去打听,说是方瑶小时候病得的多了,经常在刘大夫那儿看医书,所以就会了这些。都是传言,也不知道能信不能信,反正陈菊是不信的。 她还等着今天要是大牛不醒,如何嘲弄方瑶和大房一家的,把她们的名声弄臭。现在好了,大牛不止醒了,还能下地,搞得她只能在屋里讪讪地坐着,做什么也不得劲。 方张氏看了看天色,问道:“今天不用做饭吗?” 陈菊抓了把瓜子放到嘴里慢慢嗑了起来:“还早着呢,横儿都还没回来!” 方横一吃完午饭就出去了,现在还在外面疯。 方张氏眉目一拧有些不悦:“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早?横儿每回回来都喊饿,回来张嘴就要吃饭,你要现在不动,他回来饿了吃什么?” “娘,我现在没心情。”陈菊被她叨叨的有点烦,屁股一扭,人就侧到一边去了,“你让我静会儿!” 方张氏更气了。 现在她越发指使不动这个媳妇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权威退化,还是陈菊懒得没边儿了。 “你没心情是不是等着我给你烧饭哪?”她愤愤地道。 “现在不还早着呢么!”陈菊完全不把她的怒气当回事,就像看不见似的。方张氏张嘴就要发火了,她突然转了个话题唠了起来,“娘,你说,瑶丫头是怎么回事,现在村里人都把她当菩萨来拜了。” 人人只要提到老方家,必提到方瑶名字,提到方瑶名字,那满目的赞赏和崇拜,真真让她嫉妒地要发狂。 方张氏因为她不去做饭的事正在气头上,没接话。陈菊一个人也聊不起来,坐了会儿只好拍拍屁股去了厨房,走时嘴里还骂了句:“老不死的,天天就知道等着吃!” 晚上,方瑶下山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不分辈份,不分男女、年纪大小,见了她老远就笑吟吟地主动打招呼,前所未有的热情。 方瑶回应着,脸都笑僵了。 到了家,她不停的拍打着脸,李月兰奇道:“脸怎么啦?” “没事,就是有点抽筋!”方瑶把路上的事说了说,李月兰难得的笑了,“现在乡亲们看得起你,我们也跟着沾光,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 方圆亦是道:“听说邻村的人都知道我家二妹会医术了,还特地有人跑到我们村打听呢!” “邻村的打听我,太夸张了?”会医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本事,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么? 方圆神秘的笑了笑,李月兰坐在灶前烧火,火光映的那张脸也是格外的柔和:“他们听了咱们村这两天的事情,觉得你聪明能干,可能是想着以后好给你说媒!” 因为方圆的事情,方瑶和方正的婚事多少会受到影响。长庆死了以后,有人说她克夫,女婿还未过门就突发恶疾死了,有人说她女儿也克夫。因此还传言她们老方家克夫的命是会遗传的,有的说的更难听,女的克夫,男的就克妻。所以到现在,方瑶快十二,还没有人跟她唠这件事,她这心一直吊着呢! 现在好了,瑶儿医名远播,不愁嫁不出去。 方正抱着小白球过来凑热闹:“二姐,二柱他们把你夸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呢,个个都想拜你为师!” “你就更夸张了!”方瑶还来不及为李月兰的话头疼,这相亲的事感觉离她好遥远,她才十二岁好嘛。正要说两句,此刻听到方正的话,那郁闷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她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骂了句,“你就更夸张了。” 还十八般武艺,当她是少林寺的铜人和尚啊! “对了二姐,我咱们给小白球起个名字!”方正提议道。 第81章 家有白老大 第81章:家有白老大 方瑶想了会儿,道:“就叫白老大!以后看家护院、捉贼捕鼠的就看它了,它是我们家的总管。” “白老大?这名儿好么?”怎么听得怪怪的,方圆和李月兰也微微拧起了眉头,深有同感。 “有什么不好,挺大气的!” 不就是有个大字么,怎么就大气了? 方正嚅了嚅嘴,不以为然,但家里的事向来是二姐作主,也就懒的抗议了。他挠了挠小白球的肚皮问道:“白老大,这个名字你喜欢么白老大?” “呜……” 小白球突然起身朝方瑶叫了几声,吓得方正一大跳,这小东西从一进门就憋着股劲怎么逗它都不吭声,原来是因为没人给它取名字呢! 白老大纵身一跳,窜进了方瑶的怀里,使劲的蹭了蹭,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主人般,亲昵的不行。惹得方正好生嫉妒:“我照顾了它一个下午,也没见它这样,白眼狼!” 方瑶以前对宠物类不是很敏感,不过白老大又可爱又跟她主动示好,心里顿时就欢喜了起来。她捧起它,四目相对:“白老大,是不是还记着我把你救出火坑的恩情呢?是不是我没把你买回来你就要被别人买去当下酒菜?是不是哪?” 白老大嗯唧嗯唧的在她掌心蹭,弄得她痒痒的:“不过你这叫声可奇怪啊,不像是狗的叫声呢,你告诉我,你的前主人是不是欺骗了我,你不是条狗,对不对?” 白老大似乎听懂了一样,又发出一连串嗯唧嗯唧的声半日,像是在答她的话。方瑶这下子对它更是喜欢了:“你不是狗,那你是什么品种?” “呜……”白老大突然垂下了脑袋,恹恹的,显然这个问题也把它给难倒了。方瑶几个看它这么有灵性又呆萌的样子,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原先还想着你买条狗回来,会不会太闹腾了些,现在觉得也挺好。”李月兰见锅里的水开了,把蒸好的馒头和肉包子拿了出来,桌上有中午炒好的剩菜,她到锅里热了热,道:“准备吃饭!” 方瑶拿起一个馒头撕下来一小块喂到白老大嘴边,白老大舌头一伸就把馒头卷了进去。 “二姐,狗都不是喜欢吃肉,你给点肉包子给它呗!”方正说着就把手边的肉包子扯了一块递过去。方瑶一筷子打在上面,“不能给它吃,一来就给它见肉,嘴养叼了,以后就难纠正回来了。咱们现在有肉包子吃,以后要哪天没得吃,它又不吃别的怎么办?” “这倒也是。”方正觉得有理,把那肉塞到自己的嘴里,“白老大,为了养成你良好的饮食习惯,所以你暂时只能吃素了!” “呜呜……”白老大眼巴巴盯着到嘴边的肉就这么飞了,发出弱弱的抗议。 看这情景,李月兰咬了口馒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村里好多连人都吃不上的精细食物,到白老大这里就嫌弃成这样了。 真是人比狗,气死人。 吃了饭,方瑶去隔壁家给牛叔换药,还给他带了吃的。大牛这一天,动是没怎么动,但吃喝都有人管着,难得过这种日子,还有些不习惯。 “给我带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怕糟踏了!”他看到方瑶拿是两个肉包子,心里头暖暖的。打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人这么对过他,帮他看病换药不用招呼,事事做得妥妥贴贴的,就是爹娘在世,也未必做到这种程度。 总之不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 “等叔好了,一并把药钱还有这饭钱给你算上。” “就是两个肉包子,药也是上山采的,又不是买的,算什么药钱!”方瑶不是说大方,主要是看牛叔可怜,孤苦一人,生了病也没人照应,而且她也知道牛叔不种地,家里也就靠打猎为生,还爱喝点小酒,估计啊,身边也没钱。 “上山采的也是要出力气,这力气不能让你白出。”大牛坚持道。 “牛叔真不用客气,你不是要给我介绍买家么,到时候赚的银子肯定比现在多,你的药钱不也就回来了?”方瑶笑了笑,笑容很是天真烂漫。 大牛感动的要死:“丫头啊,你的心肠咋那么好呢?” “呵呵,都是爹娘给的。”也就是天生的。方瑶替他换好药,道,“喝的汤药每天一次就行了,明天早上再给你送过来,再养两三天,差不多就全愈了。” “我这条腿要是没你,怕是要废了!”以前在城里,也见过有人中蛇毒的,没得治,直接把腿卸了才能保命。大牛在外面混过,知道这些事。 当然,昨晚刘大夫不来,方瑶也不来,他卸得可就不止是腿了,命也得丢。 所以说,他要快点好,好了以后才能好好报答这一家子。 但这病哪是急得来的,方瑶说要三天,还真到第三天才拆了绑带。大牛下地跳了两下没觉得有异样,当下就扛着弓靶子上了山打猎去了。 他一个糙汉猎户,除了打猎也不会什么。 上午进得山,下午才回来。手里拎着好几个猎种,兔子、黄皮子还有一只小野猪。 大牛记得方瑶跟他说的,要报答乡亲们的照顾之情,所以先去了赵家和李家,给他们先送了猎物过去,然后就是里尹家。野猪就打算留给老方家。 方正把鸡鸭赶回来的时候,娘和姐姐也都在家,状似不在意的道:“听说牛叔打猎去了,给赵叔和李叔还有里尹家送了不少好东西,二姐,牛叔来咱家了么?”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语气里的不满还是显而易见。 方瑶直接道:“怎么,你牛叔把猎物分享给赵叔和李叔,你心里不乐意啊?” 是不乐意,人是他二姐救的,他们就守了一夜,凭什么得这么大的好处。 方正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但心里怎么想的方瑶一清二楚。她抱着白老大,挠挠它的肚子又捅捅它的胳肢窝,小家伙一幅眯眼享受的样子,萌了她一脸。 “牛叔在这个村里无亲无故,你也看到了,病了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大家都嫌弃他是个不正当的人,谁也不想沾惹,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不对?这个道理我们明白,但乡亲们不明白。牛叔要以后还想乡亲们接纳他,真正融入到他们中间去,就必须打破僵局。我让他给赵叔和李叔去道谢报恩,也是想让他跟邻里把关系重新处上,以后他要有个什么,也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孤助无援了。” 第82章 大牛送猪肉 第82章:大牛送猪肉 “而且,我们把功劳分给别人,以后别人就会记着你好,这样不好么?” 方正是个聪明的,道理一点就透。他垂下头有些惭愧:“我也不是觉得牛叔不该报答他们,只是感觉他应该跟我们走的更近才对!” 他喜欢牛叔,别人觉得他一股子浑劲,他不以为然。他反倒感觉牛叔不拘小节,做事大气,是个感性的人。他把牛叔当朋友,所以他也觉得牛叔应该把他也当成朋友。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摸白老大似的:“你放心,牛叔不会忘了咱的恩情的。” 村里人也不会忘的。 李月兰在一旁添柴禾,听着姐弟的对话,时不时地看向方瑶。这个女儿,真真让她欣慰无限,欢喜无限。 懂得持家,懂得助人,懂得分享,懂得为人处世替别人着想,这份智慧和胸襟,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时常感到震憾。 这时候,主角进院子来了。 大牛提着一条半人高的小野猪,还没见到人,那声音就冲天的嚷嚷起来了。 “丫头,小正,快出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方正连忙跑了出去,见到他手里的玩意,眼睛噌地就亮了:“哇,是头野猪呢,这下又有肉吃了。” “是啊,好多好多肉,等哪天叔再上山给你猎只大的,比墨家送的那个还要大,让你有吃不完的肉。”墨家为报恩送方家只大野猪这事儿他知道,当初还给他送了半斤过去,只不过他没要。大牛摸了摸方正的头,对这个孩子,他也是喜欢的。没有理由,就是投眼缘,别人家的孩子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要不然就绕道走,只有方正每回看到他都亲切的喊他一声叔,与自己亲近的人,他自然也亲近了。 方正先前还郁闷,见到这头猪那郁闷立马就见鬼去了。欢喜道:“叔,你可真厉害!” 这猪虽小,但也不是常见猎物。牛叔不仅给他猎了一个来给把毛都给处理了,省去了他们不少的工作。 “叔,你这腿还没好利索呢,怎么不多休息两天就上山了?”方瑶几个也出来了,她怀里抱着白老大,见着生人,小东西立马就龇牙咧嘴的冲大牛叫唤,吓了大牛一跳。方瑶连忙安抚,“这是你牛爷爷,认清了,是我们的朋友好邻居,以后见了不许再生分了。” “呜……” 白老大嗯唧了一声这才垂下脑袋,好似听明白了似的。突然它又见着大牛手里提着的野猪肉,那眸子跟了发了光似的亮了起来,腿一伸就窜过去,方瑶看出它的意图,急忙按住它,笑斥了句,“急什么,我们都还没有吃呢!” 这回白老大小小的挣扎了下,不过,很快就妥协,到底小不是方瑶的对手。 大牛看见这一人一兽的互动,惊讶连连:“这小东西听得懂人话啊?” “是啊,它有灵性。”方正抢过话头道。 “呵呵,有灵性的东西忠诚,这小畜生不错。”大牛夸了句,抬手想去摸它,白老大一下子就又叫了起来,这回叫得更凶。弄得大家莫名其妙,先前不是给它介绍牛叔了么,怎么还认生? 方瑶却是明白了什么道:“估计是牛叔说它是小畜生心里头不高兴了。” 一句话,说得大牛直扇自己的嘴巴,“我就是个糙人,说话没水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记恨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白老大拱手赔罪,白老大还真就嗯唧了两句不吭声了,看得大家好一阵稀奇。 “大牛,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在这里吃点儿?”李月兰是不喜欢这位邻居跟自家孩子这么亲近的,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过去,不过人家送了这么大份礼,又是这个时辰,出于礼貌总要留他一留的。 “不了,嫂子,我晚上喜欢一个人喝点小酒,就不在这儿打扰了。”大牛也感觉出来这位邻居大嫂对自己淡意,不过这不影响他对这几个孩子的感情,更不影响他报恩,手一挥道,“走了,你们慢慢享用!” 看他说走就走,方瑶也不便留,冲着他背影喊了句:“呆会儿烧一碗给叔过去下酒!” “好,叔等着。”大牛爽朗地笑了。 屋外这么热闹,屋里的人不可能听不到。 陈菊盯着那白花花的猪肉,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又有人给她们送肉吃,大房一家怎么那么好命!” 方张氏正在喝安神茶,前几天喝得晚,总是半夜起来去茅厕,耽误睡眠不说,乌漆麻黑的心里也怕。又不好叫陈菊陪同,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 后面她变聪明了,早点喝,睡觉前就消化了,省得半夜摸黑。 她淡淡的道:“那是人家赚来的,跟命没有关系!” 言下之意是,你要有那能耐,你也去赚,别净在这里冷言冷语的净嫉妒恨。 陈菊撇了撇嘴,发现最近她说什么,方张氏都跟她堵,觉得没劲儿。方横扒在窗户边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方瑶怀里的白老大,羡慕道:“娘,哪天你也去城里给我买条狗!” 自从方正家里有了那狗以后,别提多神气了。惹得二柱经常往他们家院里跑不说,就是一直要好的大娃也时常跟他打听白老大,直夸方正有条可爱漂亮的小狗狗。 “买什么狗,谁养?那小畜生吃肉的,你养得起吗?”自己都养不活了,还想养狗。陈菊提起狗就来气,就方瑶抱回来的那只,少说也有三四天了,每天呆在一个院子里人进人出的,居然到现在还不认识她,每回见着都要冲她嗷两嗓子,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脑子有问题,和它的主人一样,嚣张得讨人厌。 方横要狗不成,还反招斥,嘴一瘪就觉得委屈,目光转向方张氏:“祖母。” 方张氏对养狗没多大兴趣,特别是她和陈菊一样,在白老大那里一个待遇,回回撞见都凶巴巴朝她叫唤。她想着许是跟狗没缘,如此就不想养了。 一条都烦了,再来一条,估计烦得要发疯。 “等哪天你爹回来了你再跟他说。”她了随口打发了句。 方横见娘和祖母都一个态度,心里头不高兴,跳下床就咚咚地掀了帘子跑了出去,连鞋都没穿。 “去哪儿?”陈菊在后面喊了句。方横头也没回,接着就听到隔壁哐当关门声。 见是回了自己屋,陈菊也就放下心来。余光看到李月兰一家欢欢喜喜的把猪肉提进厨房,正在磨刀剁肉,嘴巴直冒酸气。 “娘,你说大房是不是该拿点过来孝敬孝敬您?” 方张氏睨了她一眼,眸底闪过一丝鄙夷:“成天就知道望着别人锅里的,自己不努力,横儿跟着你这样的娘怎么能有出息?” 她这么直直喷了一句,令陈菊也有些不自在。 “娘,您别光说我,大哥和长远在您的照顾下也没见得有多大能耐啊!” 第83章 自己偏袒的媳妇含着泪也要受了 第83章:自己偏袒的媳妇含着泪也要受了 说是在城里做工,面子上好听,其实也就是干的苦力,每个月送回来的钱就那么一点儿,要不是她省吃俭用,打两次牙祭就用光了。 方张氏是心里憋得太久了,恨铁不成钢不吐不快,哪里想到陈菊会回她嘴,还回得这么放肆,胸口顿时就生了把火:“我儿子再没出息,那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怎么,你是嫌我长远没把你照顾好吗?还是说你对现在的生活很不满?” 不满可以滚蛋,就那一身肥肉,整天在屋里晃来晃去,也就她看着不吭声,要是换了别家婆婆,长得腰圆膀粗的还不干活早就扫地出门了。 陈菊也就是一直嘴快说了句,没别的意思。方张氏这通气发的,让她都有些莫名其妙! “娘,至于么,我就是随便说的,您用得着大动肝火的,小心别伤了身子。”方长远最是孝敬他娘,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连忙劝了句。 不过嘴巴是这样劝,但屁股沾在炕上沾得稳稳的,动也不动,看她气成这样也不知道过去给她拍下背顺顺气。一看就知道她那话是口不对心,假仁假意。 “随便说的?哼!”随便说的都能戳到她心窝子里去,要是有意说还不得把她给气死,“我看这话你是在心里说了八百遍了还不止,要不然哪一张嘴就蹦得出来,说得这么溜!” 平常陈菊那张嘴厉害是厉害,可那是对别人,她觉得没所谓。今天怼上她,忽地就感觉那嘴怎么就那么讨厌,恨不得撕巴了它。 “娘,看你说的,我哪儿敢!”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啊! 除非她不怕方长远休了她! “不敢?”方张氏感觉她态度越发敷衍,那气噌噌噌地往上升,“你不敢,那我问你,为什么叫你去地里头把土豆和小麦收了你不去,等这大雨一来全淹了,弄得现在一个籽都收不上来。大房给地里扎帐篷的时候,你瞧见了为什么不跟着扎,好不容易新种的菜苗全叫水泡发烂在地里头。村民修渠排洪,抢种庄稼,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下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雨停的当天下雨,方张氏见陈菊一直窝在屋里没出去,她也懒得叫唤,自己去了田里看庄稼,这一看,差点没气得没背过气去。该收的土豆没收,让雨水全给泡烂了。该收的小麦也没收,雨水把麦子砸了一地,发了一溜的绿芽,当时的心疼得在滴血。这都是下季的粮食啊,这么一弄,全毁了。 人家大房那边只要是个不掉水的天,日日在地里种这个收那个,陈菊倒好,三天里能抽个小半天去看看就不错了。尤其是清明前那段时间过了份,几乎不下地,觉得天气闷热,天天躺在炕头上扇蒲扇吹凉风。 清明节那天方长远回来,本来是想让他去地里把东西收了的,结果拉着他回了趟娘家天黑才回来,晚上又下起了雨,生生的给耽误了。 方张氏越想越气,越气越恨,这个老二媳妇这么懒,当初到底是她哪只眼瞎了,硬看上她要她上门做媳妇! 是了,也就是看她屁股大好生养,可是这些年,除了一个方横,连个蛋也没再看着,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老母鸡! 陈菊头一次被婆婆这么凶的数落,有点懵。而且她数落得每一件事儿都让她无从辩驳,当下心虚道:“娘,当时谁也没料这雨一下就这么久啊,我是想着我一个女人也干不得了这么多,让长远回来帮我一下子,谁想长远这么快就走了,这雨到这两天才停下!” “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女人连收点土豆和小麦都做不了么,人家方圆一个小姑娘都能做你不能?”方张氏毫不留面的又喷她一脸。大房那家,地里的活都是方圆一手包办,方正赶鸡鸭,方瑶就负责上山采药挣钱养家,哪个活都不轻松,但哪个比她身子骨更强悍了?还不是照样做得井井有条,她就是懒,还不承认! 陈菊理亏,农家没了庄稼,就没了口粮,这是大事,多说无益。况且按方长氏现在这个状态也是说多错多,干脆就闭上嘴,什么也不讲了。 正自这时,方瑶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也没敲门,这屋挨屋的又是自家祖母和婶子,也没这个习惯。一进屋立马就感觉到气氛怪怪的。 抬眼一看,方张氏一张老脸铁青气哼哼的坐在凳子上,对面的陈菊则是微垂着头,讪讪的恹恹的,看不清真实表情。 这情景,一看便是吵架了。 方瑶心头冷笑,陈菊自嫁进方家,就一直得方张氏的高看。明明都是李月兰里里外外伺候的她,她却看不见似的,还总挑三拣四。现在家分了,眼边前侍奉的人从李月兰换成了陈菊,两三天还好,时间长了,立马就有了比较。 估计方张氏自己都不愿承认,觉得她们大房一家千好万好了! 她抬步走过去,脸上挂着盈盈的笑:“祖母,刚才牛叔送了只小野猪过来,娘割了一大块腿子上的肉让我拿来孝敬您!” 两人见着方瑶,脸上具是闪过一丝不自然。 从前她们是相互敬爱的婆媳,现在吵了面红耳赤,还被方瑶遇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 方张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哦,就放在桌子上,回去告诉你娘,她有心了。” “知道了。”方瑶甜甜地应了声,模样乖巧得不行。 落在方张氏的眼里,很不是滋味儿。李月兰三个孩子虽不像方家的种,但她也没实证证明她出过轨,而且现在分了家,有好东西不用吩咐就拿来孝敬,相比这个懒惰自私的陈菊好太多。 更重要的是大房一直拿东西给她吃,而二房这边却是因为长远每回分一半工钱孝敬她养老,总是各种理由跟她要,今天一点明天一点,烦人的很。 一个给,一个要,这对比立刻就明显了。 方张氏现在也不知道是悔了还是怎的,看着方瑶那甜甜地笑容,竟还觉得其实这三个孩子也是个不错的,只要不过于偏心方横让他们感觉到不公,她们三个对自己还是有尊有敬言听必从。 想到这里,方张氏又突然摇了摇头,被自己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太荒唐了,她居然觉得大房比二房好! 这怎么可能,她一向看不惯大房,包括那三个孩子。 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好,脑子糊涂了! 有了这个意识,方张氏连忙捧着杯子猛喝一口安神茶。 对面的陈菊盯着那桌上篮子里的肉,先是馋得眼睛发光发亮,然后被嫉恨取代。 凭什么好事都被大房一家得了去,而她只能分到这么一小羹肉。 她全然忘了,就这一小羹肉还是人家拿来孝敬方张氏的,她是沾了方张氏的光。 方瑶回到厨房,李月兰已经把饭烧好了。有猪肉,她特地吩咐煮白米饭,之前墨家送的米一直没舍得吃,最后又总下雨,天气潮湿得很,怕是再不吃就要长虫子了。 “娘,我来炒菜,今天给你们露一手,炒个红烧肉给你们吃!”她撸起袖子就开始刷锅,在她送肉的时候,方圆已经把肉切好了。 李月兰看她从出了西屋嘴边就挂着浅浅的笑,不由得好奇:“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进西屋时,她可不这样的。 不过如果她告诉李月兰实情,说方张氏和陈菊吵架了,看到她们婆媳闹分裂她才笑的,不知道李月兰会怎么想。 “可能是因为牛叔送的这猪肉太嫩了,心里高兴!”方瑶随便扯了个谎,然后过了没多久,她又莫名其妙地补了句,“对了,娘,祖母和婶子吵架了!” “啥,吵架了,知道什么原因吗,吵得凶不凶?”李月兰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关心道。 方正和方圆也抬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 “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还挺凶的。”她鲜少看到方张氏在陈菊面前有那样的脸色,必是吵得厉害的了。 “那可要怎么办,你祖母年纪大了,怕是受不得这些气?” 方瑶深有同感,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方张氏。她是咎由自取,困果报应,自己偏袒的媳妇含着泪也要受了。 第84章 讨一个小小的公道 第84章:讨一个小小的公道 李月兰把手在衣角处搓了搓,着急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娘,你别去。”方瑶连忙放下锅铲去拦,方正和方圆也起了身,虽然没和方瑶实体动作去阻她,那眼神也是一百个不同意她去的。 “我就是去看看,不做别的。”李月兰道。 “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婶子和祖母也不会领情,反而还会觉得被你看了笑话,到时候说些难听的。”方瑶道,“就婶子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能吵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你还能回回去劝去安慰?” 今天只是她们婆媳首战,陈菊是个厉害的,方张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这种情况怕是要多了去。她们就是想劝也劝不过来,别说她不想去劝,就是劝了人家也未必听。 “可是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婶子那张嘴……唉,早晚得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来!”李月兰还是有些担心。 方瑶可不喜欢她这种老好人的性子:“娘,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分了家的,她们吵是内部矛盾,咱们去劝算怎么回事?” “就是啊,娘,瑶妹说得对。她们吵得再厉害还是一家人,我们去劝,劝得再好对她们来说也还是外人,不去劝得好,真的。”方圆也看不下去了。方正亦是道:“唉呀,娘,你就别去,别操那份心了。赶快和二姐把红烧肉给做出来,牛叔还等着它下酒呢!” 方正还记着那天陈菊打他的事儿,巴不得她们吵得凶,最好是方张氏把陈菊狠狠的骂一顿,气死她才好。 “行,不去就不去,做饭。”李月兰见孩子们都不赞同,她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事实上她也没信心能劝好两人,最多就是看一眼,怕方张氏气出毛病来。 方瑶将盖上锅盖,红烧肉得放点糖焖一会儿,这样才更入味,颜色也更好看,这是她前世独家秘制,味道特别好。趁着这空当,她走到方正旁边道:“呆会儿你去给牛叔送肉。” “好。” 余下的时间,就是一家人守在灶旁静等红烧肉出锅。别说还挺香,那香味直把东屋和西屋的几个人都馋得流口水。 方横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好几回,每回都是把口水咽干才缩回去,然后又不甘的再出来看。 这一幕自然没躲过方瑶的眼睛。 “二姐,可以了?”方正实在馋得不行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灶台,他连筷子都准备好了,就等开盖先下手为快。 “呵呵,别急。”方瑶起身,掀开盖子看了看,然后拿铲子翻炒了下道,“好了。” 方圆立即拿来两个盆子放在灶台边。 盛出来后,方瑶又把两个盆子里的肉都匀出一点儿,装在一个较小的菜碟子里。李月兰疑惑道:“瑶儿,你这是……” 方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把其中一盘装进篮子递给方正:“去,给牛叔送去。” “嗯。” 等方正走后,方瑶才看向李月兰:“娘,我把匀出来的这点儿给祖母送去。” “不是刚送去新鲜的么?”李月兰道,方圆亦是奇怪的看着她,瑶妹这性子变化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仇恨分明,她和祖母婶子那边最不和,怎么今天净往那边送好处? 不像是她的为人啊! “我们炒了这么多,也吃不完,这天又不能过夜,给祖母送去尝尝鲜。”方瑶边说边端着碗去了东屋。 李月兰虽然觉得有些反常,但还是欣慰,懂得孝敬老人是好事。可是方圆就不这么想了,她总得方瑶不单单就只是送肉尝尝鲜那么简单。 不过她对很多事都没有深究的习惯,也就是想想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方瑶进了屋子,陈菊刚好端着窝窝头从后院厨房进来,两人面对面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人碗里端着肉,一人碗里是窝窝头,两人各自看向对方手里的食物,陈菊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感觉自己就是那窝窝头,比方瑶矮了好几个档次似的。 方张氏正拄着拐杖要去隔壁叫方横过来吃饭,这孩子先前要狗不成闹了别扭现在还躺在床上,陈菊叫了好多次,就是不起来。 迎面看到方瑶,有些诧异。 “二丫头,有事?” 方瑶将肉往前递了递,笑得又是天真又是诚恳:“祖母,我新炒了道菜,叫红烧肉,特意端过来给你尝尝!” 听到这话,方张氏更诧异了:“给我尝尝?” 刚送的鲜的,现在又送熟的,瑶丫头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孝顺体贴了? “是啊,本来想着婶子也会给祖母炒个肉沫子什么的,我再送过来有点多此一举,不过这道红烧肉是我独家秘制,别的地方估计吃不到,所以按耐不住就过来到祖母面前来献宝了。”方瑶边说边往里走,看到桌上一溜的素菜,惊讶道,“怎么,婶子没给祖母炒肉沫子么?” 最后一句话问得陈菊有点尴尬,先前方张氏对她发脾气正郁闷着呢,压根就没想炒肉沫子。 “婶子,你不会是想着又给横弟单独开小灶?”方瑶状似不经意的道。 陈菊面色有些难看,因为她看到方张氏的那张老脸已经沉了下去了:“瑶丫头,你胡说什么呢,就我们祖孙三代吃饭,开什么小灶,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冤枉我!” “婶子,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方瑶确实是开玩笑,不过这个玩笑开的是有目的,“不过,婶子,肉要趁新鲜做才好吃,你今晚不做,明天再做就没这么好的味道了。” “我当然知道,要你教?”她虽然不爱下厨房,但不代表不懂这些。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真是搞笑。 陈菊哪里知道,方瑶根本不是在教她,而是在给她下套。 “婶子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趁新鲜给祖母做呢?” 这话问得,方张氏立马厉目射向陈菊。有肉不做,偏给她吃窝窝头,难道真有私心? 陈菊被她盯得心里发虚:“娘,你别听瑶丫头乱嚼舌根子,我是想着横儿今晚不是闹脾气吗,叫他那么多次也不肯来吃饭,他不吃,我就没做了,索幸等明天早上他起来再一起做……” “那你的意思是单做给我吃没必要是吗?”不等她把话说完,方张氏就打断她。 这个陈菊越来越不像话,这是大房孝敬她的,凭什么不做给她吃? 陈菊看她又动了肝火,连忙解释:“娘,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这大晚上的,怕做了也吃不完到明天要是坏了不就浪费了吗,而且家里也没有炒肉的配菜和调料……” 她一边说一边给方张氏使眼色,提醒她别在方瑶面前又吵吵起来,让大房看了笑话。 方张氏也觉得不能给方瑶再当一次笑料,狠狠地瞪了眼陈菊,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迈出去,陈菊后脚就冲方瑶面前斥道:“瑶丫头,你什么意思,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哟,被婶子看出来了啊?”方瑶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几天没打照面婶子变聪明了!” 看她那张笑的得意的脸,陈菊真恨不得上去撕巴了。老太婆近段时间对自己非常不满,这里看不惯那里看不惯,动不动就挑她毛病教训她。要是再让她误会她私藏大房孝敬她的肉,还不得在心里把她给恨死。 她倒是不怕她恨,就是怕她告状。方长远虽然对她服服帖帖,可是比起对方张氏的言听计从更要她的命。 方瑶没想那么深远,就是想让陈菊日子不好过,至于会不会影响她和二叔的夫妻生活,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婶子,挑拨离间只是用来敲打敲打你的警钟,你上次私打我弟弟,我作为姐姐总要替他讨回一个小小公道,你说对?” 第85章 怎么每回见着你都受伤 第85章:怎么每回见着你都受伤 陈菊一怔,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 “本来那天晚上我就想过来跟婶子聊聊这事的,可是因为牛叔的事情给耽误了,想着今天再上门也不晚所以就来了。”方瑶向来记忆力惊人,尤其是这些恩怨恨仇的,最是要牢牢刻在心里,“不要以为我那天不来等于我忘了,更不要以为我是理亏所以不敢来找你。婶子,你记得,不要随便动我娘和姐姐弟弟,不然像今天这样的‘挑拨离间’以后每天会都上演一遍!” 她的目光异常坚韧,甚至透着一丝狠劲儿,令陈菊心下大大一惊,这哪是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太可怕了! 陈菊背后升点的凉意,她硬着头皮道:“那天是他先动手打的横儿,我才出手教训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宝贝儿子先向墨家小少爷动的手呢?”方瑶上前一步逼向她,“如果不是我阻止,墨家小少爷那天就会回去告状,你想过后果吗?” 墨家的祖上听说在京城当大官,家族庞大,家底殷厚,家世神秘,要是人家真上门找她老方家报复回来,可不是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吃得消的。 “我劝你以后好好管着你儿子,别哪天惹了祸,捅出个大窟窿连累了方家那就不好了。我倒无所谓,必竟是分了家,就算人家找上门,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方瑶道,“还有,我娘和我姐人善好说话,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做主,如果以后正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婶子,只管来找我,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来管教。婶子只要谨记一条,咱们是分了家的,分了家就要遵守分了家的规矩,如果哪天横弟做错了事,得辈了我,我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出手教训他?不能?所以还请婶子也记住,不该你动的手就不要动,不然这理就说不清了,是不是?” 方瑶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小小的背影硬是横生出一股霸气和狠厉。 陈菊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她就是个孩子,却让她感觉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爆发,还有她刚才向她逼近的时候,她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震得让她忘了思考。 这时候方张氏掀帘走了进来,看到她身边的方横,她猛然想起方瑶刚才说过的话,立马拽过他问道:“娘问你,那天你是不是动了墨家小少爷?” “没啊!”方横不是个聪明的但也不是个笨的,那天就是绊了墨家小少爷一脚,在他看来事儿不大,可是陈菊脸色让他明白他又闯祸了,连忙否认。 “那为什么……”陈菊本来想说既然你没有对墨家小少爷动手,那什么瑶丫头要那么说?难道是恐吓她? 对,有可能! 她就是想借墨家的身份来压她,让她以后不得对大房一家人动心思,一定是这样的。 方瑶回到厨房,李月兰忙过去问道:“怎么送个肉要这么久,是不是婶子为难你了?” “没,是祖母在跟婶子生气,我找不上机会说话所以回来得晚了。”方瑶随口搪塞了句,虽然告诉方正,不能以暴制暴,但是该讨回的公道还是要讨的。 只不过不能让那小子知道罢了,免得他以为有她这个二姐撑腰,将来就无法无天了。 第二天,空中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方正闲在家时没事,就去了隔壁,昨天牛叔答应教他做弹弓还有打猎,他是男子汉,这些东西总是要学的,将来用得上。 李月兰在家刺绣,方圆在一旁学。只有方瑶捧着本医书看得极是认真,这是上次她从集市特意买回来的。自从牛叔中蛇毒,她发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男子大部分都喜欢上山打猎,很容易再次出现牛叔这样的事例,而且古代的医学并没有现代这么发达,生病也好,中毒也罢,都是直接上山采药材对症治病。她学的医学是中西合并,草药所知有限,对古今的医学差距和扩大草药认知她都必须尽快熟悉和掌握,更多的草药知识以便以后更好的治病救人。 屋子里每个人都有事做,只有白老大眯着眼蜷在主人怀里闭目养神,好不惬意。 下午,雨停了。 方正记挂着牛叔又给他做了把长弓,吃完饭就要去隔壁。李月兰不喜欢他跟大牛这么亲近,皱着眉头道:“就不能在这好好练会儿字,你都多久没跟你姐学习了?” “二姐下午不要是要进山么?”方正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就怕再慢半步,李月兰会来抓他一样。 “怎么,你下午要进山?” “嗯,雨停了,下午进趟山,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方瑶背好竹筐准备出门。李月兰看了看天色道,“这天阴沉沉的,雨怕是停不了多久,要不还是别去了,万一下起大雨来,你可怎么回?” “娘,不会的,我就去一会儿,要是天色不对,我就立马回来,再不济我躲山洞也是可以的。”山上到处是天然岩洞,还怕没有躲雨的地方。 虽说是这样说,心里自然是不盼着它下雨的。 只是刚才在书上看了一味药材,对治蛇毒非常有用,她必须亲自去找一找才安心。 人一旦有了做事的激情,谁也挡不住。 李月兰又劝了两句还是没能劝住方瑶,知道这丫头自己有主意,索性也就不劝了,给她寻了把伞塞进筐里就由她去了。 雨天路不好走,泥泞不堪不说,树众里到处都是水,不一会儿就把身上打湿了,随便一阵小风吹在身上都是凉飕飕的,又冷又难受。 但这阻挡不了方瑶对医学的热爱,一路走一路寻,很快就进了深山里面。 虽然没寻到想找的药材,但其他的却是采了不少,也算是有收获了。 天突然暗了下来,一大片乌云慢慢笼罩在头顶,很快,一滴豆大的雨珠就落在她的鼻尖。 “这死老天,说下就下,看这样子,怕是有大雨要来了。”方瑶暗骂了句,目光连忙就近搜寻,看有没有地方可以避一避。 也是运气好,在她正前方不远处就有个山洞,她连忙抬腿跑过去。这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倒是宽敞,而且通风,是个不错的避雨绝佳之地。 方瑶刚进去,还没站稳呢,就被眼前两双诧异的眼睛给震住了。 只见对面一块巨石上,半躺着两个人,面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其中一个正是她认识的墨离。 “怎么又是你?”她快步跑了过去,墨离也很意外,“我也奇怪呢,怎么又碰到你了?” “我来山上采药。”方瑶边说边放下竹筐,里面有不少药材,证明她确实是来采药的。 墨离睨了眼没有说话,他舔了舔唇,现在他全身痛得厉害,根本没力气说话。 倒是旁边的少年开口道:“少爷,你认得这位小姑娘?” 她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尽管是男装,但方瑶还是一眼认出本尊是个女孩。 “嗯,一个村的。”墨离回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方瑶二话不说扯过他的手给他把起脉来,脸色凝重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脉像虚弱无力,竟比上次被野兽咬了一口中了毒还要严重。 “怎么我每回见着你都是在受伤,就没有好的时候?”方瑶的语气带着质问的味道,墨离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被她语气给刺激的还是伤糊涂了,张嘴就回了句,“你可以不治!” 第86章 你怎么总跟野兽过不去 第86章:你怎么总跟野兽过不去 方瑶愣了愣,旋即怒火就噌噌的上来了:“到这个时候你还耍傲娇,是想死么?” 她要现在不给他治,相信活不到明天早上。 不等墨离答话,旁边的少年立马喝斥了句:“放肆,你敢跟少爷这么说话,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他是当今身份显贵的九皇子,是龙子龙孙,居然敢咒他死,是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少年说完就去拔剑,墨离抬手制止她:“千荨!” “少爷?”千荨凝眉看着他,这小姑娘这么诅咒他,难道还护着她不成? 墨离简短地解释道:“她上次救了我,不可伤她!” 千荨这才松了手,默默地闭上嘴。 既是曾是少爷的救命恩人,那也不是什么坏人了。 方瑶问道:“这位小姐姐是你护卫?” 前两次都没见墨离身边有这号人,估计是上次进山受了重伤墨成不放心特意派个人来保护他。只是可惜啊,有人保护还是伤着了,而且伤得比护卫还重。 话一出,两人都有些讶异。方瑶笑道:“我也是女孩子,她女扮男装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 “你真的很聪明!”千荨是女儿身,连府里的墨成和墨德都不知道,竟被她方瑶一眼看穿,不是聪明是什么! “谢谢夸奖。”方瑶兀自收下他的夸赞,然后转身走开了去。 这洞里通风是通风,但先前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洞里非常潮湿,加上她浑身湿透,得赶快生火取暖才行,不然很可能着凉生病。 好在洞里有些干树枝,方瑶很快将火生了起来。 墨离看着她,嘴角莫名划过一抹无奈的笑。他说不让她治,她就真不治了,这可真不像她的风格。 记得上次他也是这么不理她的,她还不是强制性的把他给治了。 今天这是唱得哪出戏? 他哪里知道,上次是方瑶承了墨轩三块糕点的情,所以救他。现在情还了,她就不欠什么了,他不让救她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千荨见这个小姑娘独自坐在火堆旁边烤衣服,果真对他们不闻不问的,眉头深深皱起。 不是说是少爷的救命恩人么,怎么的也是熟人了,这会儿竟能袖手旁观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命悬一线也不施以援手,这是什么道理? 正想着,忽然发现旁边的墨离眼睛一闭昏过去了。千荨吓得大叫:“少爷,少爷?” 听到她的呼声,方瑶也不能再假装看不见,急忙跑了过来。她再度替他把起脉来,脉像比先前更加虚弱。 “到底伤在哪里?”她问,却不等千荨回答,见墨离一身的血,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解开他的上衣,察看他的伤势。 看到她这架式,一旁的千荨直接懵了,她家少爷这是被人轻薄了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争忙大喝一声:“你放肆……” 少爷是金枝玉叶,岂是她可以偷窥的!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方瑶就抬头打断她:“我不看他的身体,怎么知道他伤在哪里,不知道他伤在哪里,我如何给他上药治病?” 她的声音极淡,眼神更是寡淡,却无形之中有种力量让她无法直视。 千荨紧抿下唇,声音不自然的低了下去:“你真的能救少爷?” 方瑶眼珠子往上抬了抬,一个白眼要翻不翻的样子:“不一定,但我知道,若我不救,他今天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纵然他墨府上有良医,可现在这么大雨,他们根本回不去,如何治病! 千荨好想说,就她这个态度,在皇宫早就被拖下去斩首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要是她真能救,少爷就还有活的机会,她若不救,少爷或许真必死无疑,两者相比,她非常清楚现在该怎么做才是对少爷最有利的。 见她闭了嘴,方瑶的目光才重新回到墨离的身体上。 伤痕多半是在上半身,都是抓痕,看来是和野兽搏斗留下的,最致命的是左肩那道伤口,极深,差不多快要贯穿肩膀。 这么重的外伤,怪不得他昏过去了。 “都是和哪类野兽打斗的?”方瑶边问边返身去提竹筐,幸好她采了些治外伤的草药,不然麻烦了。 “有野猪、熊、还有黄虫,肩上这伤就是黄虫留下的。”千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 黄虫说的是老虎,因为毛发黄色偏多就叫黄虫。 方瑶听了直皱眉:“他怎么总跟野兽打架,府里就没有陪他练拳的么?” 一般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都会在家里养些高手,用来切磋和增进武艺。这墨家完全有请高手的能力,像千荨应该就是府中养的高手之一。为什么他要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找野兽晦气? 千荨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这关于少爷的身世秘密,她不能说。 方瑶也不强求,找好药材之后又在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条,等身上所有伤口清理包扎完毕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到你了。”她看着千荨。 都是姑娘,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何况墨离还在昏迷中。 “我伤的是腿。”千荨略略撩起裤子,在她脚裸有一个类似牙印的伤痕,“我误踩了一个捕猎的铁夹子。” 方瑶看那脚裸周围都红肿了,拧眉道:“那铁夹子应该是生了锈,之前肯定又夹到过猎物,你这伤口要是处理不好会感染的。” 铁锈和动物身上都有不同种类的细菌,入了血液,就会很麻烦。 更麻烦的是,她今天并没有采到消炎止菌的这类草药。 “你等会儿,我出去一趟。” 方瑶说完就往外跑。千荨喊道:“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儿?” “给你采药!” “唉,你别……”千荨想说外面雨太大,太危险,让她不要往外跑了。 可是话还没讲完,方瑶已经不见人影了。 等她再回来的进候,全身湿了个透,衣服边边角角还有头发全在滴水。但她顾不得这些,而是先给千荨上药。 想到刚才对她的态度,千荨有些惭愧:“其实你不用为了我特意冒雨去寻草药,我只是府里的一个下人而已。” “下人也是人,下人的命也是命,在我们这里,命不分贵贱。”方瑶头也不抬地道。 这话,从来没人对她这么说过。 要知道在那座皇城里,下人的命连狗都不如,为了一件小事,把她们杖毙斩首的是常事。 千荨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下,心头莫名的一暖。 她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因为无论是皇城里还是墨府,下人都没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只有必要时才开口,没必要一般都是闭着的。所以面对方瑶的一腔热情和大义,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 气氛陡然凝固了。 方瑶专心给她包扎,倒是没怎么发现。 “你确定没有别的地方受了伤么?”看她也是一身的血。 千荨道:“这些血都是少爷的。”自然也有些小伤,不过都不碍事,所以不处理也罢。 “哦。” 方瑶点了点头,确定他们二人身上再无其他伤口之后又回到火堆旁边,她的衣服都湿了,必须马上脱下来烤干,不然等墨离醒来就尴尬了。 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望着外面笼罩在森林间朦胧的雨幕,方瑶想着,估计这会儿她娘和姐姐还有正儿在家里见她久久不回去等得焦急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火驱走了洞里的潮意,变得暖暖得。方瑶穿好烘干的衣服回头看了眼,墨离还没醒,千荨的眼睛也是闭着的,左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方瑶干脆靠在石子上闭目养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动静,方瑶刚眼睁就看到墨离捂着肩膀站在她面前。 “你醒了?”她揉了揉眼睛。 “又是你救的我?”墨离反问。 方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废话,不是我,这洞里还有谁会医术,你那个护卫吗?” 墨离微微弯唇,不置可否的样子在她旁边坐下:“我不是不让你救?” “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方瑶简短的道。 “可你不是大夫。” “我虽不是大夫,但我有医德。”方瑶看着他,纵然面色苍白如雪,却依旧不减他半分的俊美,只是增添一分赢弱反倒使得他清冷的外表有了丝烟火之气。这样的他看起来似乎比平常更平易近人,“我问你,你为什么总跟野兽过不去?” 第87章 墨离再度病危 第87章:墨离再度病危 “什么?”墨离没听懂。方瑶睨了他身上的伤口道:“你是有自虐倾向还是有被虐倾向?” 整个上半身全部都是用扎带,到处是伤口,他说他来山上是踏青,可踏成这样,也是罕见。 方瑶心道,这哪里是什么踏青,分明是来寻死的。只是这种死法更壮烈些。 顺着她的视线,墨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口,瞬间明白过来,扯唇道:“我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 “锻炼你可以找人锻炼,跟一群畜生过不去干什么?”方瑶不懂。 墨离觉得她的话有些糙但听着心里不反感反而令他心情莫名愉悦。 感觉每次跟方瑶讲话,他都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以及责任,完完全全的处在当下轻松欢乐的氛围中,感受生命中的另一份美好。 嘴角微微弯起,墨离道:“畜生没人性,我要能战胜这群没人性的东西,就代表我比它们更强。” 府里的人那些人根本不敢伤他,切磋的时候多少留了些余力,打斗并不尽兴,也不能帮他真正提高自己,所以便跑到这深山老林找一帮畜生练手来了。 “我看未必!”方瑶连翻白眼,“你要是战胜这群没人性的东西,不是证明你比它们更强,而是证明你比它们更没人性!” 墨离为她的机智和幽默话风不禁哑然失笑:“我如果没人性,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的脸闪过一丝不甘与落寞。方瑶心里一怔,生在大户,必定经历过不少深宫宅院的尔虞我诈,每个人为了自己的权位不惜陷害至亲,墨离估计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 不然无法解释他与人拒之千里的疏离还有那一身极至清冷的气息。更无法解释,明明是一个无忧无虑对生活充满无限乐趣和好奇以及探索的年纪,却总透着一股苍凉和悲壮。 方瑶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不方便与人知晓、共享,他整个人生都埋葬在这段故事里,以后也将被这段故事深深捆绑,这点她从不怀疑。 她是一个心智到三十岁的老姑娘,偶然看到这样的墨离,突然升起一股保护他的欲望。 可能也不是想保护他,只是这样的他莫名的令她心疼。 方瑶暗叫糟糕,前世母爱容易泛滥的她,此刻又泛了。 看到她眼中的怜悯,墨离有些不适,甚至不喜。被一个小自己几岁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可怜,这样显得他很柔弱,很不堪一击。 “我再躺会儿,等雨停了,你就先下山,不用管我们。”他有千荨,总能回去的。 方瑶不懂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变得冷冰冰了。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墨离的性子多变,这也许也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前世她寄宿在舅舅家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也曾这样。 天色,越渐越暗。 墨离重新躺回石板上,他没有睡着,只是半眯着眼睛,进入沉思的装态,不知道在想什么,心口烦闷。偶尔翻了下身子,扯动伤口也是咬牙硬撑,并没有发出任何不适的声音。 千荨早在墨离返回石板上的时候就醒了,但看他脸色不对,她不好开口,所以就假装继续闭目养神。 方瑶默默拨动火堆,时不时地看向外面的雨势,她心里此刻也很烦燥,但她想的是这雨什么时候停,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终于,在天色全黑下来之前,雨停了。 方瑶迫不及待的背上竹筐准备出山洞,余光看到坐在巨石上的主仆俩,脚步还是顿了下。 不等她开口,墨离就闷声闷气的道:“不需要你帮忙,你走!” 方瑶耸了耸肩,不需她,她还不乐意呢! “千荨,我走了,再见。” “告辞!” 两人挥手道别,千荨第一次对少爷以外的人没有排斥之感,主要还是因主这小丫头性子热情纯真不像宫里的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来得真实纯粹。但也仅限于不排斥而已。 墨离见她对方瑶那丫头这么主动,默默地投去一个冷眼。不就是替他们包扎了下伤口,就把他的心腹给收买了,那丫头果然不是一般人。 千荨垂下脸,难得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立马夭折。 回到家里,屋中已掌起了油灯,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三个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着路口,见到心心念念人影,那张焦急的脸才彻底放松下来。 “瑶儿!” “二姐!” 李月兰几个冲过去,一把抱住方瑶:“怎么样,还好吗?”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身上,看看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方瑶摇头:“娘,我挺好的,你放心。” “有没有淋到雨?”方圆关心道。 “下雨的时候躲进了一个山洞,所以还好。”方瑶说是这样说,但领进厨房的时候还是被李月兰强行逼着喝了碗姜汤。 刚抹了下嘴巴子,一个白茸茸的小东西嗖地一下就窜到她怀里,使劲的蹭了蹭。方正玩笑道:“二姐,你看,连白老大都担心你呢!” “下回这种天气你可不许再出门了,太危险了,要是这雨一下,你可怎么回,那不得在那山洞里过一夜了?”李月兰想想都觉得可怕,山上那么多野兽,白天还行,到晚上,她这颗心就一直揪着,真遇上了,她一个孩子可怎么应付。 “知道了,娘,下回不敢了。”方瑶应得爽快。李月兰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她,戳了戳她小脑门,无声的警告了两眼。 一直暗瞅着这边动静的陈菊恨恨的放下帘子:“那死丫头怎么就没被狼给叼去,居然平安的给回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从大雨哗啦啦的降下的那刻,她就盼着这雨不要停,因为她知道方瑶上了山。雨不停,就能把她一直困在山上,一夜过去,就算没被野兽叼走,这名声她也能想办法毁了。 没了名声,方瑶以后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看她如何再在自己面前嚣张! 可恨哪,天不遂人愿,竟是在天黑之前这雨又停了! “娘,你怎么啦?”方横进了屋就见陈菊一张脸沉沉的坐在炕头上,走过去道。 “没什么!”上回因为养狗的事情,陈菊被方张氏数落了,心里头还一直不高兴,见着儿子也是很不得劲儿,“你没事就一边玩去,别来烦我!” “娘,天都黑了,祖母让我过来喊你去做饭!”这时候是饭点儿,谁家都灶里生着火了,就他家灶头冷冷清清的。 “吃吃吃,也不怕撑死,一大把年纪了,这嘴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能耐!”一日三餐一餐不落还要准时准点儿,早晚得把她折腾死,也不知道她公公以前是怎么惯得她这个习惯的。 陈菊骂归骂,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气恨恨的起身去了厨房。 第二天,天刚大亮,屋外透出一丝薄薄的阳光来,清明过后,总算迎来第一个晴天。 方瑶心情好,昨天想采的药没采到,今天可以再去碰碰运气了。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的背上筐子出了门。 哪知在村口却是碰到了墨德和墨轩。 “瑶儿姐姐!”见到方瑶,墨轩飞快地扑上去,紧紧抱着她的腰,“瑶儿姐姐,你又要上山吗?” “是啊!”这是上山必经的路口,她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进山的了。墨轩抬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刚才哭过的样子,“瑶儿姐姐,你别去山上了,快去看看我哥哥?” “墨离?他怎么了?”方瑶话一问完就想到什么了,心下一惊,朝墨德问道,“墨管家,不会是你们大少爷又……” 墨德叹了叹,沉重道:“少爷病危。昨天一回来就高热不退,请了大夫诊了一晚,热度丝毫没有退下去,反而升得厉害,到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大夫说他尽力了,要我们随时做好心里准备。” 方瑶心猛然一沉,她就知道,昨天那伤口那么深,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发感染,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连病危的话都说出来了。 “走,快领我去看看。” 墨德在这里等她就是想请她过府的,毕竟上次大少爷病重就是她救回来的。虽然不知道方瑶到底医术到了哪个程度,但冥冥之中他对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请请请,就等瑶儿姑娘这句话了。” 第88章 以管渡药 第88章:以管渡药 到了墨府,三人直接奔墨离的房间。 墨成守在床头,千荨守在床尾,两人各自脸上各自的沉重。 见着方瑶,千荨有些吃惊,墨管家说去请良医,原来请的就是昨天救她的这个小姑娘。 “瑶儿姑娘,你来了。”墨成起身相迎,方瑶也不跟他客套,走到床边执起墨离的手替他把脉。 脉搏无力,气弱游丝,确实严重。 “怎么样?”墨成见她一把完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其他人也具是眼巴巴的望着她,仿若她就是救墨离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希望都寄予在她一人身上。 方瑶抬手往下一压,示意现在不要发问,她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把远脉,她又扯下被褥解开绑带察看墨离的伤口。 绑带上的血色有点发黑,但血迹却是新的,想来是刚渗来的血。方瑶皱了下眉头,又沾了点血在鼻尖闻了关,疑声道:“怎么回事?伤口有毒!” 一般来说,血迹干涸,颜色会变深,就如现在这绑带上渗出来的血一样。可是这血迹是湿的,也就是说这是刚流出来的新鲜的血。换句话而言,这新鲜的血液异于常色,说明里面含有毒素。 可明明昨天在洞里她给他包扎的时候,确定过是没有毒的,怎么现在又中毒了呢? 难道是自己误诊了? “从昨天到今天,你们给他吃了什么?”方瑶问道。 “就喝了点水,什么也没吃!”墨成道。 “那水哪儿来的,能给我看看吗?” “就在桌子上放着呢!”墨成指了指桌上那只镶着金边的碗道。 方瑶走过去看了看,里面还有未喝完的水,她闻了闻,又寻来一根银针测了测,并没有异样。 水没毒,难道这毒是野兽的爪子留下的,昨天她没发现? 方瑶觉得不可能,可又不能解释这毒从哪里来,总不至于墨家的人会害他吗? 罢了,先给他治病再说。 “今天来的匆忙,我什么也没带,筐里是空着的,我得上山采些药回来才行!” “瑶儿姑娘需要什么要,尽管跟我说,府里有些现成的药材,我让人全部取来给你瞧瞧!”墨成边说边给墨德使眼色。后者会意,连忙退了下去。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下人,各自手里拎着两个大箱子。 墨成让他们全部打开供方瑶挑选。人参、灵芝等等应有尽有,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其中也不乏一些清热解毒的普通药材。方瑶将需要的挑了出来,清点了下,齐是齐了,但是份量不够。 “府里的药材都在这里了么?”方瑶问道。 “都在这里了。”墨成答。 “不够啊!”方瑶拧眉,墨成急道:“还缺哪味药材?” “现在不缺,但我挑出来的只能配成一幅完整的药,以墨离的状况,一幅药根本不能解底解决问题。”方瑶边说边将挑出来的药材分成两部分,“先不管,把现有的先用上看有没有效果再说。” “行。”目前也只能这样,方瑶是这屋子唯一懂得治病的,她说怎样就怎样。 “德叔,把这些拿下去熬成汤药,记得烧开之后用温火慢熬,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再熄火给他服下。” “知道了。”墨德拿好药迅速退了下去。方瑶低首看着墨轩,“去打盆水来,像上次一样,给你哥哥敷额头。” “嗯,还要冰块么?”墨轩问。 “要。” 待墨轩退下后,方瑶又捣鼓起桌上的药材。墨成在她来之前把要用的东西都提前准备了下,比如捣药罐和干净的纱布。 千荨看她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便道:“瑶儿姑娘,需要我做什么么?” 方瑶睨了眼她的腿:“你伤好了?” “差不多了。”就算没好,伤的是腿又不是手,她还是可以帮忙的。 “那行,再找一个捣药罐来,咱们一起把这些药一个个的辗碎给他敷上。” “好。”说罢,千荨就要起身去寻捣药罐,墨成看她走路一拐一拐的不利索忙道,“我去找,你坐着。” 很快,东西就找来了,两个速度总是快的。 没多久药材全部就辗碎成粉末了,方瑶用温开水调了些汁液撒在粉末上再给墨离敷上。 换好药之后,方瑶又顺手探了探墨离的额头,温度还是没有退下去。 “我来!”她接过墨轩的布巾沾水浸湿拧成半干仔细贴在墨离的额头上。 时间就在这样反复的动作中度过。 这时候墨德端着药走了进来:“瑶儿姑娘,药好了。” “来,给他喂进去。” 墨德勺了汤药,但此刻墨离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根本张嘴都张不开。好不容易强行灌进去一点点,又从嘴边溢了出来。 “他不能咽,这怎么办?”墨德急道。 没有下咽的功能,喂再多也无用。方瑶抿了下嘴巴,抬头道:“家里有竹管吗?” “没有,但院里有竹子,可以给马上做,你要多长?”墨成问道。 “手指长就可以了。” “好,我马上去做,” 院里有现成的竹子,确一根削断就行了。墨成把竹管递给方瑶的时候,她又用水洗净,然后端着汤药径自喝了一口。 “瑶儿姑娘,你这是……” 方瑶嘴里含着药,不方便解释,抬手示意他稍安勿燥。然后把竹管含在嘴里,另一头对准墨离的嘴巴。 众人见状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用竹管给墨离渡药,举动大胆,但不失为一个良策。 药汁通过竹管渡到墨离的嘴里,但他此刻没有吓咽的能力,药汁度过去之后,方瑶又对着竹管吹气,希望借助她的力量能帮他把药咽下去。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对的。 虽然还是有些许的汤药从嘴角溢了出来,但也歹能喝进去一部分。 看到墨离喉咙滚动的那一下,墨成等人都激动了。 “咽下去了,咽下去了。” “是啊,能咽下去就好。” 大家都松了口气,对方瑶的聪慧忍不住暗暗夸赞。 以竹管渡药,虽然慢,但只要有效就行。一碗药好不容易喂完,大家都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接下来就是等了。”方瑶道,“你们在这里守着他,继续给他冷敷,我去山上再采些药回来。” “好,那劳烦瑶儿姑娘了。”墨成朝她拱了拱手。 “不客气。” 方瑶离开墨离的房间时,看到雪狼白生不知何时趴在门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墨离,见到她时,条件反射性的躬起身子,好像进入备战状态。但很快又重新趴了回去。 最近养了白老大,对动物的神态和动作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了基本的认知和了解。她觉着可能是这白生看到她为墨离治病,知道她没有恶意,所以对她也就和善些。刚才的戒备只是看到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也是只通人性的小东西,跟她家白老大一样。 方瑶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额头,觉着它跟白老大其实还挺像,心里也渐渐地对它没有起初的惧意。 “小白,我上山给你主人采药去,你去不去?” 白生略略抬眼看着她,像是听懂了似的,鼻孔发出扑哧的声音。方瑶欣喜道:“那走!” 于是一人一兽出了墨府。在穿越墨府走道的时候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毕竟白生除了墨离,谁都不认。就是墨轩也不受他控制,回回带它出去,墨轩都能把它弄丢,它极少听墨轩的使唤。 但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倒是表现的温驯,真是奇了怪了。 第89章 方瑶遇险 第89章:方瑶遇险 方瑶走后,墨离的屋子显得更加安静了,但不同于之前的沉重。因为墨离身上的热度正逐渐隐退。 到了下午,竟然悠悠转醒。 这令墨成等人大大的舒了口气,刘慈宣回乡迟迟不归,墨离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他都紧张的不行,更别说每回还伤得这么重了。 “殿下,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墨离转动了下眼珠子,发现屋里的人都在,缓缓点头:“还好。” “好就行,唉,殿下,您这回可把老奴吓死了。要不是有瑶儿姑娘在,后果老奴都不敢想象。”墨成一边感叹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听老奴一句劝,下回可别这样了,老奴这条老命可经不起折腾!” 他絮絮叨叨的一大堆,墨离头昏脑胀的没怎么听进去,只依稀听到方瑶两个字。蓦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又是那丫头救的我?” “可不是吗,是十殿下和阿德去请的人。” “那她现在人呢?” “上山给你采药去了,说是药材不够。”墨成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这瑶儿姑娘去了也有些时辰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什么时候走的?” “辰时刚过。” “现在什么时辰?” 墨成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估摸道:“现在申时了。” “申时?”那岂不是走了有五六个时辰了,她每次采药顶多也就是三四个时辰就会返家一趟,午饭过后再进山,可没有五六个时辰都没下山的记录。墨离脸色微变,“莫不是遇到危险了?” 他的话令墨成和墨德也升起不好的预感。这瑶儿姑娘是采药的能手,上次墨轩去村口堵她,连带采药前后也不过是花了两个时辰而已,今天确实是超时了。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派人找!”墨离见这两人在发呆,心里一急,扯到了伤口,痛得他直龇牙! “是是是,我马上派人进山。”墨成连忙应下,“殿下千万别动怒,您这身子才刚刚好……” “废什么话,还不快去。” 那山上多的是捕猎的陷阱,还有各种凶猛的野兽,即便是他也是深受其害,就更别提方瑶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姑娘家了。 墨离也不知怎的,一想到方瑶在深山可能遇到的危险,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或许连他也没发现自己竟如此在意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小女孩。 他的脸阴沉沉的,全身泛着森冷的寒意。千荨跟了他这么些年,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控。 “还有,派人去方家通知一声,就说我们把人请过府了,让他们不要担心,天黑之前会送回去。” 墨德和墨成都退下去安排人进山的事宜了,屋子里就千荨和墨轩。但墨轩是主子,千荨当然不会以为这话是吩咐墨轩的,立马拱手道:“是。” 等她走了之后,墨轩趴在床头糯糯的声音道:“哥哥,瑶儿姐姐会有危险么?” “不知道。”墨离拧眉,似是有些烦燥。如果他现在能起来,一定自己进山了,毕竟在山里偶遇过两次,多少还是知道她活动的范围,府里的那些人却是一概不知的。 墨轩以为他难受,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墨离回头看着他:“轩儿,你干什么?” “我看你热度有没有全退,瑶儿姐姐说,如果你醒了,第一检查你的热症。”墨轩认真道,“如果热度全退,说明热症就好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反复。如果还有一点点烫,那就还要继续密切关注你的伤势。” 因为热症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热症好了,伤口也就逐渐恢复。 “方,你们都是这么给我检查的吗?”墨离想问的是方瑶,但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你们。 “是啊,我们都是跟瑶儿姐姐学的。”墨离歪着小脑袋十分认真的样子,“你昏迷的时候,她摸你的额头、颈窝还有手掌心,哪个地方烫,她就用布巾沾冰水给你擦拭。有的时候她的手泡冰水泡久了不能准确的察觉你的温度,就用额头抵你的额头,然后你就慢慢好了,瑶儿姐姐比那些城里的大夫厉害多了。” 墨离听得脸颊莫名的发烫。 这么说,全身上下都被那小丫头给轻薄过了?还用额头抵他的额头,这么亲密举动……咳咳…… 想想都觉得羞涩难当。 猛然想到上一次,这丫头好像也是这样对他的! 墨轩见哥哥脸颊红红,神情扭捏的忙道:“哥哥,你怎么啦?” “没怎么,你继续。”墨离忙回过神,淡定道。 “哦,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瑶儿姐姐比城里的大夫还厉害。”墨离帮忙提醒,忽地见到床头有一个指长的竹根奇道:“这是什么?” “竹管啊!你昏睡不醒连药都喝不下去,方瑶姐姐就想了个办法,用竹子坎下一截做成小管子,然后她喝下药再用这个管子给你喂进去的。”墨轩睁着黑溜溜地眼睛,认真又得意,好像这个办法是他想的一样。 “你是说,她用这个管子给我渡的药吗?” “嗯哪,瑶儿姐姐是不是很聪明?” 呵呵,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太放肆了。 墨离几乎可以想像当时的场景,她不仅要忍受药的苦味还要给他渡过去拧着眉头的样子。 而他们的距离,只相差一根手指长的竹管…… 若不是对她之前有些基本的了解,墨离差点以为她对自己真有非份之想了。 第一次见面,她就表现的很热情,第二次见面亦是一样。第三次在山洞,她好像变了一些,没有主动贴他的冷屁股,虽然后来还是救了他。 每一次,都能看到她那张纯粹而认真的脸。要说她对自己没有所图,她做的早已越过一个大夫的本责。要说有,她每回怼自己也是毫不留情的。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除了热情,除了善良,她身上似乎还潜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特性。 老方家他也去过,那种贫民到极至的家庭,他见得多了。村里基本户户都是,但她不同于别人脸上的盲目和骨子里的认命,她的脸上,永远都洋溢着一种叫希望的东西。与她相处,每一分钟都令人不自主的放松和愉悦。 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个叫方瑶的小女孩已然充满了一丝兴趣和探究。 这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闷雷,墨离回过神,脸色微变,还没来得说话,千荨和墨成进来了。 “殿下,不好了,要下雨了。”瑶儿姑娘还在山里没回来,这可怎么是好? “外面黑压压一片,怕是有大雨要来。”如此就增加了进山寻人的难度。 墨离脸色阴沉沉的,精致的五官此刻如冰雕一样泛着寒意:“扶我起来!” “殿下!” 墨成和千荨大惊,他才刚刚好转,怎么能下床? 墨离命令道:“扶我起来。” 察觉到他的怒气和不耐,墨成和千荨只得一左一右地将他扶起,站在窗前,墨离打开窗户望着外面,天全黑了,乌云密布,滚滚而来,明明是大白天,现在却黑得如同夜晚一般。 “早上还出着太阳,天气好得不得了,这会儿就成这样了,这老天可真是多变。”墨成脸上有着深深地愁容,要是方瑶有个什么,墨离这病怕也是好不全。 而且人是他们请来的,到时候如何跟老方家交代。 “找,把府里的人全部派出去,限天黑前一定把人给找回来。”墨离磨着牙,良久挤出一句话。 墨成神色一凛:“是。” 千荨目送墨成的离开,回过头看着墨离道:“殿下,要不然我也去?” 墨离看了眼她脚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没有说话。 自己受了伤,如何再去帮别人,只是徒增麻烦而已。 而这时令墨府全府出洞寻找的方瑶此刻确实身陷险境,在山崖边,她为采一味药材,脚下踩空,摔了下去,若不是被一棵树给挂住,估计早就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了。 白生在上面不停地徘徊,偶尔冲着挂在崖下的方瑶嚎两嗓子,显然也是急了。 方瑶心中更急,现在雷鸣闪电马上就有大雨要来,雨一下,这棵两指大小一般粗的树杆还能撑她多久? 她看着上方走来走去的白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了。 “小白,你快去叫人,把墨老爷也好还是墨管家也好,去跟他们报信,让他们来救我,快去!” “嗷!” 白生仰上脖子长叫一声,然后转身跑去。只见白影一闪,飞速穿越在林间。 大雨说来就来了,凶猛无情,砸在方瑶的脸上、身上。崖腰上的风比山里的风还要冷,风雨交加,催残着她的身体,方瑶感觉每一滴雨每一阵风都仿佛要把她推下深渊,纵然极度不适,但她依然咬着牙在坚持。 她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第90章 涉险救人(1) 第90章:涉险救人(1) 窗外大雨滂沱,滴在地上、窗台上,溅起朵朵碎花,有一两滴飞到墨离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如他渐等渐沉的心一样。 墨德派人上山也有小半个钟头了,时间不长,但这种情况每多等一分钟,他都觉得如一年之久。 墨成把府里的人都安排了下去,连烧饭的老妈子都没放过,全部调进山里。 “殿下,我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能找到瑶儿姑娘的。”他回房禀报道。 墨离也不看他,直直地望着窗外闪电划过的天际,那里似有一道雷呜即将响起。果不其然,闪电过后,雷声接踵而至,震耳欲聋,听得他整个心都在发颤。 “哥哥!”墨轩害怕的躲进他的怀里,墨离抱住他,阴沉的脸色更加冷冽,连躲在屋里的轩儿都被这雷声吓成这样,那么方瑶呢? 她又会怎么样? “还没有消息吗?”他微微垂目,沉沉地声音问道。 墨成答道:“还没有。”左右也不到半个时辰,哪里这么快就能有消息,“殿下,要不您先躺床上休息片刻,说不定呆会儿墨成就有好消息了也不一定。” “要是没有好消息呢?”墨离站着没有动。 “这……”墨成呛言,他也就是不想看墨离过度费心,毕竟他这身子骨经受不住,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要不,我也上山找找!”与其在这里空等,还不如也出一份力气,说不定就有这份机缘让他碰到了方瑶也不一定。 看眼下这光景,找不到方瑶,殿下是不会罢休的。只有把人找到了,他才能好好的休息养身子。 墨成说完就退了下去。 千荨估摸着是不是也要加入寻人的队伍,和殿下呆在屋子里,看他冰雕的脸和这渐渐压抑到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幅度的屋子来说,出去寻人还轻松一些。 这么一想,她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伤的是腿,不能飞不能跑,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墨离虽然目不直视地看着窗外,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他还是知道的。千荨刚走后不久,一道白影突然冲了进来。 “白生!” “小白!” 兄弟俩个纷纷扭头,然后齐齐愣住了。小白浑身湿漉漉的,毛发紧紧贴在身上,而下面的毛像一根根倒刺,从进屋子就一直在滴水,整个身子像是刚从水里泡过的一样。 “小白,你怎么全身湿成这样了?”墨轩走过去,抚着它的毛发问道。 小白没有看他,却是直直走向墨离,咬着他的衣角往门口挪去。 它跟了墨离少也有五六年了,跟墨离早就心灵相通。见此情景,墨离脑子灵光一闪,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白生,你是不是跟方瑶一起进山采药了?”它的身上,除了雨水,还沾了两片绿叶,墨离闻了闻,像是药草的味道,还有它的脚掌有不少黄泥。墨府前前后后都是青石地板,哪来的黄泥? 除非…… 果不其然,白生一听到这话就仰头嗷嗷了两下,声音短促又急迫,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样。 墨离心神一凛,还真被他猜中了。 “太好了,走,你带我去找方瑶!” 此刻,他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也顾不得他热症并未全部消退。前一刻还虚弱无力的他,现在却是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虽然白生不会说人话,它也什么也都没有表达,但他就是知道方瑶遇到危险了。 否则,为什么和白生一起进山,它回来了,她却没有回来,还引领他出门去救人!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方瑶等他去救她! 他必须去救她! “哥哥,你的伤……”墨轩见哥哥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去,很是担心。墨离扭头丢下一句,“乖,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现在府里的人都派了出去,只留下他和墨轩,轩儿还小,肯定不能进山,只能他去了。 虽然这个时候以他的身体状况要去救人确实吃不消,但他别无他法。 套了件外衣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门,有白生领路,墨离一路施展轻功,很快就见到挂在崖腰上的方瑶。 他幻想她遇到的险境,或是掉入陷阱里,或是被野兽袭击受伤,或是其他,就是没想过,会是这种情景。 一颗两指大小粗细的树把她拦腰阻在崖腰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崖谷,上面风雨交加,雷呜闪电。雨,打在她脸上,眼睛都睁不开了,起码他到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是紧紧闭着的。两只手紧紧抱着身上的树杆,一阵风吹过,衣角摇曳,仿佛随时能掉下去。 墨离看得胆颤心惊。 “方瑶!” 他大叫一声,底下的人儿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雨太大她听不见,还是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方瑶,瑶儿!”墨离又试着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半点动静,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墨离又急又恼,不会是已经要昏过去了?他扭头拍拍白生的头:“快,叫两嗓子!” 雪狼的声音比他大,如果方瑶还有意识,应该是听得见的。 “嗷,嗷!” 果然这个策略是对的,雪狼刚一开嗓,下面就有了动静。 方瑶缓缓睁眼,当看到上面墨离和白生的身影时,顿时就激动了,绝望的心忽然就升起了一簇希望之火。 “墨离,小白,我在这儿!”她抬一只手,努力朝他们挥舞,也许是动作太大了,身下的树枝突然就往下沉了沉,吓得她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 “你不要动,我下去救你!” 墨离也看到她的处境了,那树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他得尽快想法子把人拉上来才行。 方瑶自然也有这个意识了,紧紧抱着树杆,不敢再乱动一下,连说话也不敢再大声。 “你别下来,这里没有落脚点!”崖壁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加之又下了雨,又陡又滑,如果下来把她再拉上去根本行不通。到时候别说救她了,只怕墨离会先她一步摔下山崖。 “你放心,我有办法的。”墨离喊了句,然后返身退了回去,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根长长的树藤。上次他掉入陷阱,方瑶就是用这个把他拉上去的,这次相信他也能靠这个救下方瑶。 藤枝一头缠在腰上,另一头系在雪狼的脖子上,周围根本没有树,只让拿雪狼做树桩子暂时顶一下。 墨离系好藤枝后,毫不犹豫的一步步往山崖下挪。 每走一步,都心惊胆颤,要克服掉下去的恐惧,还要克服给他带来阻力随时会成为他致命助力的山风和暴雨。尽管他很小心翼翼,但脚下还是打滑了一次。 “墨离,你小心哪!”方瑶看得紧张不已,他受了伤,肩头的伤口直接影响他手臂的力气。而攀岩最费的就是手臂的力量。 “如果你没救下我,自己掉下去了,我怎么向墨府交待?”方瑶自问,她承受不起墨府的责问。 墨离道:“如果今天我没救下你,我又如何向方家交待?” 她担不起墨府追责,他同样担不起方家跟他要人的责任。 “你是贵族,是富贵命,我是贫民百姓,命如草芥,方家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方瑶道。 不是她灰心,而是这情景容不得她抱太大的奢望。而且,她心里还有个小小的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掉下去再死一次,她会不会再穿越回去? 要是那样的话,死,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墨离根本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想一心救下她,他不要她死,不容她有任何闪失。 “别废话了,我今天一定会救你上去的,你只管留着力气呆会儿想着怎么跟我好好配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什么时候把她当成贫民了,在他心里,全东山村的人或许如蚂蚁一样不屑一顾,可是方瑶不同。她的命,跟他一样重要。 第91章 涉险救人(2) 第91章:涉险救人(2) 方瑶果断不再说话。 她想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见熟悉的朋友和亲人。可是这里,她也有亲人了不是吗?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比前世的亲人和朋友更需要她。 墨离也需要她,她觉得。 她抛不下这里的人和事,所以一颗等死的心又慢慢活跃起来了。 “啊!” 她静静的看着墨离小心的挪着步子向她一点点的拉近距离。突然尖叫一声,因为墨离的脚再度滑了下去,整个身子迅速往下掉。要不是白生给力,死命的稳定绳子,估计这会儿早就没墨离这个人的存在了。 “你小心哪!”她忍不住再次嘱咐。 风,未有一刻停,雨,未有一滴遗漏,全数砸在他们的身上。 尽管是背对着她,方瑶仍能想象墨离此刻咬牙坚持的样子。 “你放心,我没事!” 为了让方瑶宽心,墨离还扭头投去了一个宽慰的浅笑。 只是一个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在此刻方瑶的眼里像是一团冰山里突然燃起的火焰,暖透她的心房。 “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笑。”她道,“其实你笑得还挺好看的。” 为了回应,也为了缓解眼下的气氛,方瑶好像跟他拉起了家常。 “是吗?”他刚刚那是在笑啊?他以为他没笑出来呢!毕竟好久不曾笑过了啊! “嗯哪,你以后要经常笑,像小轩轩那样。”她一直就不明白,兄弟俩个,性格相差怎么这样大,一个天真活泼整日只知道吃和玩,一个却是成天挂着张阴沉忧郁的脸装老成,这哪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陌生人还差不多。 “我尽量。”方瑶就是随口说说的,墨离竟然应下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她那样随口说说他就随口答应的。 距离方瑶只剩一步之遥。 墨离成功降落,他站在树的另一端,而方瑶是横躺在树杆上的,与墨离算是面对面,但一个是站,一个是躺,这其中的距离可想而知。 “试着把手慢慢抬起来,看能不能够到我?”墨离抹了把脸,撮了一把雨水甩了出去,这样他能将彼此的处境看得更清楚,更有利于他思考。 “好。”方瑶缓缓松开一只手,慢慢抬起去拉墨离,可惜,根本够不着,方瑶本能的探起身子,刚一有动作,身下的树杆就传来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先不要动!”墨离吓得喊了出来,“你等一下,我再往面前挪一点儿。” 说完,他慢慢放倒身子往前倾,尽管如此,还是差一指的距离。 就一指,却好像如一道天沟一样横在他和方瑶的面前,两人都进不得半分。 “要不,再想别的办法?”方瑶道。 她其实想说要不就放弃,不要管她。可是嘴巴才一张开,墨离好像猜到她会说什么一样,一双盛满愠怒的眸子就射了过来,使她不得不改口。 “这样,你把手伸过来,我数一二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你用力起身抓住我,在你起身的时候速度只能快不能慢,因为这树枝撑不了你多久,它不允许你有一秒的磨磨蹭蹭和犹豫!” 多一秒的犹豫,这树杆就要多承担一秒的重量。所谓快刀斩乱麻,快中取胜就是这个道理了。 方瑶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墨离试着重新找一个支撑点,一手紧紧拽着树藤,另一手向方瑶伸去,他定定的看着方瑶道,“开始了?” “嗯。” 也许是他的坚定,让方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怠慢,所以她比刚才更慎重和小心。 她果断抬手,轻轻地缓缓的向墨离靠近,等到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时,墨离默数:“一、二……三!”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下,方瑶咬唇一把探起身子向墨离扑去,紧紧抓他的手。 “咔嚓!”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身上的树杆彻底断了,树枝掉了下去,很快不见踪影。 看到这情景,方瑶的脸都禁不白了几分。 “没事的,我带你上去!”墨离亦是心有余悸,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安抚方瑶。 这是出于本能的也是无意识的举动,他在此刻把方瑶当成他要保护的对象。也温暖了方瑶刚才被悬挂在崖腰上风雨催残的凉透的心。 握着墨离那只比自己并大不了多少的手掌,她莫名感到心安和踏实。 在这一刻,她也忽然觉得墨离并不像平时表面上那样冷酷无情,在他冰冷的外表下,她看到一颗火热细腻的心。 她甚至有重新认识了他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现实给冲破。她看到在她扑向墨离的那一刻,两人的身子力道一下子过大同时往下沉了沉。 “啊!”方瑶尖叫出声。 对治病,她或许淡定自若,但此刻随时能夺去她性命的山崖,令她的淡定早就飞到九宵之外去了。 看着她惊慌恐惧的小脸,墨离的心忽地揪起来:“抓住我,你借着我的手努力往上爬,我们同时用力。” 因为方瑶刚才那一跳,只是拽住了墨离的手,整个身子还是吊在半空的。而小白虽然可以承载两人的力量,却不能主动将他们拉上去。 “好!”方瑶点头,她知道,只能如此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拽着的手正是墨离受伤的那个肩膀,在她猛然扑向他并且死死拽着他的时候,他肩膀的伤口已经裂开了,鲜血正如水柱一样往外冒,只是被雨水冲刷稀释,她暂时未有察觉罢了。 墨离痛得直抽气,仍咬牙坚持。 两人同时用力,方瑶一边借助着崖壁凸出的石块向他身上爬,终于由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腰。 “你先抱着我,我把树藤解下来。”墨离道。 “好。” 墨离飞快解下腰上的藤枝,然后缠在两人的身上。因为时间紧迫,他没有寻到更多更长的树藤,所以现在他们两人只能共享一根藤枝。 两人浑然不觉第一次掉入陷阱的时候,也是共用一根藤条,当时墨离扭捏着不情不愿,现在做的倒是挺自然了。 一滴雨水掉在脸上,温温热热的,方瑶觉得奇怪。崖腰上有风,雨水都是冷如寒冰,此刻怎会是热的。 她以为是墨离身上的汗珠子,用手一摸,才发现那雨水是红的。 “你伤口裂了?”方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惊呼道。 墨离睨了她一眼:“不要紧,呆会儿再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方瑶抬头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脸惨白如雪,薄薄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而他的下唇却是有清晰的几个齿印和血痕。 为了救她,他不顾疼痛地咬牙坚持着,为了救她,他甚至不顾生命为她涉险,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总是一幅漠然清傲的墨离么? 方瑶的眼眶突然就这么红了。 前世,她亦有朋友,算是知己,但与患难之交谈不上。前世,她亦有亲人,但对她动辄打骂。 她的命,在朋友那儿,只是一个过了就忘了的路人。在亲人那儿,是个累赘! 即便现在有李月兰她们疼爱自己,那也是因为她是方瑶,是她们的女儿和姐妹。 而只有在墨离这里,可以不论身份不论血缘和任何先天条件,她就是她,可以是方楚楚,也可以是方瑶,他就是对她好,用生命在对她好! 她怎能不深受感动和震憾! 察觉到她的异样,墨离微微垂下眼睑:“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望着他关切的眸子,方瑶想努力隐去眼中的涩然,不但无济于事,反而泪水来得更汹猛。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个贫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而已。” 第92章 她是个特别的 第92章:她是个特别的 在我心里,你早已不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了。 墨离心道,却没有说出来,觉得有些唐突和不可思议,讶异之后他道:“你曾三番两次的救我,现在换我救你,你就当是我为了报你的恩!” “你可以叫府里的人来救我,不用亲自犯险!” “府里的人都被墨管家派到山上四处寻你了,只剩下我和墨轩,总不至于你想让我弟弟来救你?他可拉不住你!” “千荨呢?”他有护卫,她也相信,府里不止千荨一个护卫,他要报恩,多的是方式方法,不至于以身犯险。 墨离解释道:“她也进山了。” 方瑶还想问点什么,又突然觉得纠结他是这么救她是为报恩与否于此刻好像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能不能活着上去安全着陆才是首要问题。 她吸了下鼻子道:“现在我们怎么上去?” “你还有力气吗?如果有,咱们同时用力往上爬,我让小白在上面也使力拉我们,双方一起用劲,应该很快就能上去。” “可是这雨太大了!”砸在眼睛上根本睁都睁不开。 墨离发现她身子有些僵硬,手脚冰凉,怕是挂在树上吹了不少的冷风和雨了。这情况,让她自己也出一份力与他共同往上攀爬怕也是难。 “罢了,你只管死死的抱着我不松手就行。”他道。方瑶按他说的两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她比墨离矮差不多一个头。这么一抱着,额头就紧挨着他的下巴,有时候稍稍一动,就触碰到他的嘴巴。 墨离浑身一震,唇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微微颤动了下,心底有抹异样飞速划过。快得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了,他没有去深究,因为眼下这情景容不得他走神。 反手紧紧搂住方瑶的腰,墨离慢慢挪动脚,试着转过身子,让自己面对崖壁,让方瑶从怀里转到背上,这样容易让他往上攀爬。 幸而藤条没有系太死,有活动的空间。 方瑶闭着眼睛,感受墨离身上传来的温度,知道他正努力调整姿势以便更安全有效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白。”墨离冲着上面大叫一声,听到他指示的白生立马开始往后退,每退一步,墨离背着方瑶就往上爬一点,另一头用力,墨离这边就轻松了许多。 如此反复,藤条一点点往上收,他们离崖岸的距离就慢慢拉近。 方瑶虽然依附在墨离背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仍能感觉到他逐渐吃力,因为他粗重的呼吸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要不,先歇一会儿?”她提议。 “不用。”他的体力已快达到极限,一旦歇下来,精神就会放松,再想靠着这股劲爬上去就不可能了。墨离不允许自己停,怕一停,两人就交待在这里了。 方瑶咬唇道:“那你把我放下来!” “怎么放?”他们都是用藤条绑在一起的,难不成把藤条松开,让她独自靠两条手爬上去么? “你把我挪到前面去,我跟你一起用力!”方瑶解释道。 “你行吗?”又是吹冷又是淋雨,手脚都冻僵了,墨离不太相信她还能使得出力气。“你就安心在我背上呆着,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带到上面去。” 方瑶看着他并不宽厚甚至略显单薄的肩膀,心里不忍。即便墨离有自己的坚持,他有所谓的武功和内力支撑,但那并不是取之不尽的,何况他还是带病之身。 “我不想你太累,你放我下来!” 简单一句话,令墨离渐渐耗尽的力气似乎又往回聚集在一起,心里淌过阵阵热流。 从认识这个小女孩开始,她所做的每一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令他感到异常温暖。 如果此刻换成是别人,死抱着他,赖着他,装柔弱,装可怜,装委屈还来不及,毕竟是为他而陷入险境。可是方瑶不一样,她尽管被风雨吹打冻得全身不听使唤,但还想着尽自己的能力不连累别人。 这样的女孩,令墨离心疼也欣慰。 他第一次感到好奇有进一步探索的欲望的女孩不是那种凡夫俗子,胭脂俗粉。 她是个特别的。 而这份特别与他竟有几分相似。 如果不是曾经受过非人的苦难,骨子里又怎会有这种独立和自强! “墨离,墨离?”方瑶见他半天没反应,连忙唤了几声。 墨离回神道:“好,如果你支撑不住,就跟我说一声。” 他缓缓转过身,将方瑶挪到前面去,刚刚站定,方瑶就开始解藤条。墨离一把摁住她手腕,惊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以为我想不开,让你弃我独自逃生?放心,我不会的,你好不容易把我从树杆上救下来,又好不容易把我背到这儿,我又怎么会想不开辜负你。”方瑶抽出手继续解藤条,“咱们爬了一段距离,这藤条下面还飘着这么长一截,我们不必绑在一起,可以连绑。先你,后我,像这样。” 方瑶边说把把解下的藤条全部收到手里,然后取中间一截系在墨离的腰上,再用尾部绑在自己的身上:“你看,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往上爬了。” 一根藤条像农家绑的玉米一样,绑着墨离,又系着方瑶。墨离看了看,这比两人捆在一起确实要好太多,行动也方便。 “主意不错,那我先上了?”他绑在前面,自然要先上去。方瑶道:“好,我随后。” 两人贴着崖面,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攀登崖壁漫漫长途。 好在上面有白生,它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方瑶每次感觉吃力的时候,藤条都能传来力度将她往上拉。 尽管如此,还是够呛。 墨离在前面十分担心方瑶,时不时往下看,每每看她眉头拧紧的时候都会鼓励她一句:“快到了,坚持住。” 就这样,在方瑶一路疲惫到想放弃墨离一路关心和安慰下,两人终于摸到崖顶。 “到了,把手给我!”墨离回头喊了声。方瑶伸出手,墨离紧紧握着她,然后纵身一跃,两人腾空而起,飞到地面。 因为精疲力尽,落地的时候,墨离直接累瘫倒在地上。方瑶就躺在他身边,任雨打在他们的身上。 两人深吸了几口气,如果不是下雨,在这里他们恨不得在这里休息一夜再下山。 “怎么样?还好吗?”墨离回头看着她,方瑶身上湿透,脸上的雨滴像珠子一样从脸颊滑下,她微眯着眼,雨每每临近她的眼睑时都颤动了下,像受了惊的蝴蝶。 “还好,你呢?”方瑶想到他身上的伤,一骨碌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墨离一把拽住,身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不碍事,况且在这里给我检查伤口,不觉得有些不合适吗?” 雨在下,风在吹,伤口灌了雨水就罢了,再吹了风岂不是更麻烦。 “倒是你,为什么跑到崖下去,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墨离突然冷下脸。 方瑶从怀里掏出一株绿叶棕茎的草药来:“我见崖下有一棵老崖姜,它治骨伤有奇效,我就下去采,没想到脚下踩了空,就滑了下去。” 墨离看也不看那什么老崖姜,直接一掌拍到地上,冷声道:“就为这么一个小东西,你连命都不要了?” “这是救你命的良药,什么小东西?你不知道你不要乱讲!”方瑶顿时就生起了气,“我辛辛苦苦差点连命都赔上就为采这么一株药材,我容易吗我?你凭什么这么轻贱它?” 她一边嚷嚷,一边去捡那药材,心中甚是委屈。 如果不是为了他,何至于她会陷入那样的险境! 第93章 文化差异 第93章:文化差异 这人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来凶她? 太过份了! 墨离看她红了眼眶,心下又发软,不由自主将她扯入怀里,像平常哄墨轩那样哄着她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就是气你太不看惜自己的命!” “谁不看惜自己的命了,我没想过用自己的命去换这棵老崖姜好吗?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下才摔了下去。”不哄还好,一哄方瑶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才不要救你!” “好好好,我忘恩负义,不哭了行吗?”墨离笨拙的哄着,要不是有个爱撒娇的弟弟,就他这个冷漠的性子,就是方瑶现在哭死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一边哄,一边僵硬的拍着方瑶的背,浑然没有察觉他这个举动于外人看起来有多亲密。 而他做得这么自然。 “我哭还不是你凶我,你凶什么凶,我给你治病,你还凶我,没良心,白眼狼!”墨离没有察觉到自己亲昵的举动,方瑶就更没往这方面注意了。她此刻心里有气有委屈就想发泄,也不管墨离是个清冷傲慢的墨家的大少爷。 让她心里不痛快,该骂照样骂。 等骂完骂痛快了,心里又开始打鼓。她与墨离身份悬殊,这么骂他好像很不合适。 好在墨离并不计较,反而勾了勾唇角,他看出方瑶的后怕,看出她心里的顾忌,她担心他会否因为这顿骂而找她秋后算账。 “你知道吗,打从娘胎出来,就没人这么骂过我!”即便犯了错,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只是训斥几句,并不曾吐脏话。 当然,他们那种身份也说不出这么低俗的话来。 可也正是这份低俗,让他尝到了人心真正的冷暖和喜怒哀乐! “那是你娘没发现她养了只白眼狼!”方瑶心里怕怕的,嘴上还是不饶人。 墨离浅笑了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的母亲生下他就与他生生分离,直到他长大懂事了,才在规定的日子见上一面,叙叙母子情。 然后,从小没有承欢膝下,长大后又有诸多规矩隔着,他们又有几分母子情可以叙的,每次见面也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好了,先下山!”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墨离连忙岔开了话题。 “嗯。”方瑶退出他的怀抱,抹了把脸上的雨、泪混合的水珠子,将身上的藤条解开,墨离亦是如此,不过手刚动就扯到伤口。先前拽着方瑶痛到极至麻木了,反而不觉得痛,现在缓过神,就觉得奇痛无比。 “怎么样?没事?”方瑶下意识想去检查他的伤口,墨离往后退了一步:“没关系……” “我是大夫,让我看看。”这次方瑶很坚持。然而退了一步的墨离并没有乖乖走向她任她检查。方瑶只得向他靠近,刚迈步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向地面倒去。墨离大惊,连忙接住她的身子:“怎么了?” “脚好像扭到了!”方瑶说完,墨离立马去掀她的裤角:“让我看看!” 刚才方瑶还坚持看他的伤口他不让,现在反过来检查她的倒是迅速的很。 霸道! 方瑶心里憋气,想抽回脚,但墨离死死拽着她,根本不容她动弹。 只见脚裸处有些淤青和红肿,墨离摁了两下,见她疼得直抽气拧眉道:“应该是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崴了下,没有伤着骨头。” “回去抹点药油就好了。”幸好家里有治跌打的药油,方瑶想。 墨离却是道:“你这样能回去吗?” 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着回家! “这样,先去墨府,我那儿比你家近。”墨离起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下山!” “你背我?”方瑶很是惊讶。 今天的墨离一再冲刷她的三观。尽管仍有一身的清华与冷傲,尽管他卸去平日待人的疏离和漠然,但他依旧是墨府的大少爷。 他是贵族,她是贫民! 她有难了,他救,她发脾气了,他受,他哭了,他哄。 这样专注的对她的好的墨离,处处泛着柔情的墨离,她快要不认识了。 “还愣着什么,快点上啊!”墨离见她半天站着不动,回头喊了声,“又不是没背过你!” 刚才在崖下,他不也这么背着她的。 方瑶喃喃辩驳:“情况不一样,先前那种处境,我们没的选择!” “那现在就有的选择了吗?你告诉我,这山你是自己能下还是怎样?” “我能……” 能字刚蹦个音符,墨离那双厉目就射过来了,透着些许的不耐。方瑶一个激灵回过神,他这样子,仿佛那个熟悉的冷漠的墨离又回来了。 方瑶不敢再说什么,机械似的爬上他的背,心里还是在挣扎:“你的伤……” “回去再处理。” 墨离的态度听着有些冷,实际上是急。 再耗下去,他也不想走了,能爬上来力气已经到极限,背她下山不过是想拼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忽冷忽热的墨离让方瑶有些受不了。 冷到极至的他,方瑶不愿亲近,暖到极至的他,又不敢亲近。 真是要命! 趴在他背上战战兢兢的方瑶没再说一句话,默默的由着墨离背着她往墨府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着,两人的身体都湿了个透,也给回家的路增添了不少困难度。 草丛是滑的,石板是滑的,泥是滑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墨离的身子在摇摆,每次她感觉要摔下去的进候,又稳稳地回到他的背上。 他的身材并不算结实,甚至可以说是消瘦,但此刻她趴在他的肩膀,就好像这里是全世界最温暖最可靠的地方,让她心里陡生一种安全感。 方瑶的心暖暖的,实实的,这种安全感有被呵护的感觉,像前世恋人那样。 如果不是心智比墨离大个一轮,或许将来有他这样的伴侣也是不错的,方瑶暗暗的想。想完之后又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把墨离想象成恋人,她可是个奔三的老姑娘啊! 想到这里,方瑶内心是突然就崩溃了。 顶着一张十一二岁的娃娃脸,在墨离面前扮弱者,她这张风吹日晒近三十载的老脸哟,特么太厚了。 一路羞愧着回到墨府,墨家的人还没回来,只有墨轩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 看到他们两人,面色一喜,飞快地冲过去道:“哥哥,瑶儿姐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此时天已近黑,雨虽然下着,但乌云已然散去。 墨离放下方瑶道:“去我房间,我给你找身衣服!” “好。” 他一边搀着方瑶,一边看着墨轩:“小白全身淋湿了,你领它去厨房烤烤火,暖一下身子。” 春末的雨,带着冰冷的寒意,淋在身上大意不得。 “哦。”墨轩乖巧的应下,睛珠子却是望着方瑶和墨离,目光盛满了担忧,他们两个全身也湿透了呢! “不用担心我们,换身衣服就好了。”墨离看出弟弟的担心安抚道。 “哦,知道了。”墨轩这才放心的领着小白退了下去。 搀着方瑶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墨离寻了两身衣服,都是千荨以前的旧衣裳,府里也只有她衣服勉强能穿,其他的都是男装。 方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现在全身冷得要死,能有身干净的衣服换就不错了。 “你也干紧去换!”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着她一身碧蓝色的着装,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样,小脸衬得格外的白,两只眼睛晶灿灿的望着他,如天上的星子般熠熠生辉,墨离这才发现,方瑶其实长得不错,五官小巧,尤其是那双眼睛特别明亮有神。 “你的头发……”他指着方瑶的头,疑惑道,“为什么梳一个道姑的发髻?” 虽然这个发髻看起来也还挺不错的样子。 方瑶听了好想喷血:“这是丸子头好吗?丸子头懂不懂?” 明明是她那个年代中内海外最流行的发型,到他嘴里成了道姑头了,要命! 所以说这就是文代差异啊! 隔了几千年的文代差异! 第94章 异样的情愫 第94章:异样的情愫 “丸子头?肉丸子么?”在墨离的认知里,他只知道丸子跟肉有关。方瑶也不勉强他这个“古人”能欣赏现代文代流行元素,只是嘟着嘴道:“头发全湿了,就随便弄了弄。” 府里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没人烧热水,只能用干布擦了擦随意挽个发髻。 墨离点头,尔后问道:“感觉好些了么,还冷不冷?”。 “还好。”方瑶直言不讳,“如果能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就更好了。” “等他们回府,一定如你所愿。” 方瑶想说等回去她再泡澡好了,正自这时,屋外传来了动静,听那脚步声应该是墨成和墨离他们回来了。 抬眼看去,果就见墨成领头,墨德在后,身侧还跟着千荨几人。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墨成着急忙慌的道:“殿……” 下字还没出口,墨离微眯着的眼神望了过去,在方瑶看不到的角度闪过一丝警告。 墨成先是愣了愣,随后就看到了找了一下午的方瑶。面色一喜,急忙改口:“大少爷这……瑶儿姑娘,你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墨老爷担心了!”方瑶上前几步走到墨成等人面前施了一礼。 墨成急忙去扶她,眼下这丫头在大少爷心里的位置非比寻常,从她失踪墨离紧张的程度他就知道了。所以这一礼,他有些受不起。 “快别这样,瑶儿姑娘能平安回来就好!”说罢又转向墨离,后知后觉地才发现他一身都是湿的,嘴唇白得像雪,心下一惊,忙,“大少爷,您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样?” 墨离摆摆手,示意墨成不要大惊小怪。方瑶接过话头道:“他是为了救我,被雨淋湿了。” 原来如此! 墨成赶紧扶着墨离往屏风后面走去:“大少爷,先换身衣服。” “嗯。” 墨离由他搀着往里面走去,没抬两步,眼前阵阵发黑,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在他倒下的那刻,他好像看到千荨他们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冲向他的方瑶。 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在不停的摸着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手,他知道那是方瑶。 除了她,没人敢放肆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揩尽他的油。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印入眼帘的是方瑶单手撑着脸在他床头打着嗑睡,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床边还趴着墨轩,这小家伙最近好像特别关心他。每次生病在床,他都在旁边守着。弄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很是惭愧,明明是他该照顾弟弟的,现在反过来要弟弟照顾他了。 再来就是千荨抱剑站在床尾闭目养神,墨成和墨德两人靠坐在桌子旁打盹儿。 该在的人都在,一个也不少。 视线又转回到方瑶的身上,小丫头的脸憔悴了不少,眼窝下有深深的乌青,看来一夜未睡。而她的手里还拿着块湿巾,就这么放在他的掌心里。 在她身边放着一个木盆,里面装满了水,墨离想抽出手去探探水的温度,刚一动掌心里的小手就颤动了下。为了不打扰她,只得用另一只手探了探,水冰冰凉。所以她哪怕是睡着的,还不忘给他用冰水擦试降温去热吗? 这个傻丫头。 墨离不忍心叫醒她,也没有叫醒任何人,就这么盯着方瑶,和与自己掌心重叠的小手,在两处来回打转,时而垂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次方瑶为他治伤而近距离触碰他的时候,因为一些世俗的偏见,他心里还有一些反感。第二次他是在昏迷当中,醒来过后仔细回想,并没有第一次那么抵触,甚至在他专程想向她道谢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及头脑异常清醒又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她对他动手动脚,他还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揶揄了她两句。而这次,在山崖,他主动去接近去碰她,到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中,他心里有了丝丝异样的情愫。 这其中的变化,连他自己都吃惊。 也许是共同经历了生死,曾经都命悬一线,在最危难的时刻,他们彼此守护不放弃,才让他对方瑶有这种情感。 但不管怎样,这种情感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分外新鲜和期待。 期待什么呢? 墨离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这些种种莫名的感觉,总之混在一起就变成他不忍将那只手挪开,他想一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保持着。 忽然掌中传来颤动,他看过去,方瑶缓缓睁眼,她醒了! 墨离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毕竟刚才心中闪过那么多复杂的情愫,虽然之前从未有过,但他依稀能感觉得到那种情愫应该是对最亲密的人才该有的。 他比方瑶大了几岁,可儿女之事他完全不懂。 不知道此刻应该继续装睡回避,还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慌乱中什么也没来得做,方瑶看过来的时候,就这么直勾勾的与她对望。 “你醒了?”方瑶见他睁着眼睛,忙抬手探他额头。墨离直感觉她手抽走的时候,好像心里也空了个角落似的。 “你守了我一夜?”墨离由着她摸自己的额头和脸,抿着唇愣愣的问道。 “是啊,你烧了一夜,热度只升不降,谁也不敢合眼,墨老爷和管家也不敢放我回去,我只能守你一夜了!”方瑶收回手,打了个哈欠,“幸好你醒了,烧也退了,也不枉我守你一夜!” “昨天……我……”墨离对自己昨夜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昏迷了,病到什么程度不自知。方瑶替他解惑道,“你昨天突然昏倒,烧得厉害,又失血过多,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墨离望着屋顶,细细回想昨天的情况,还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看向方瑶,她眼里有细细的血丝,昨天她也淋了不少的雨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应该休息的,却照顾了他一夜。 “辛苦你了!”他由衷地道。 方瑶愣了愣,病态中的墨离比昨天救她时更温柔! “怎么了?”见她盯着自己发呆,墨离勾了勾唇。他对自己的容颜向来有信心,这小丫头不会是被自己迷住了? 正想着,方瑶回神道:“没什么,就是见过你高傲、冷漠,见过你霸道、不近人情,就是没见过你此时此刻这个模样!” “什么模样?” “柔情,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方瑶支着下巴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没有人天生高傲冷漠,霸道不近人情,这些都是伪装的外壳。而如果这些确是墨离平日的伪装,那他也活得太辛苦了。 “你觉得哪一个我更好一些?” “自然是食人间烟火的墨离更容易相处了。”方瑶认真道。 墨离微微颌首,也不知道把这话是否用心听进去了。 这个时候,听到谈话声的墨成墨德等人也悠悠转醒。看到墨离脱离危险,大家自然是欣喜若狂一番的。 府里的人昨晚都陆续回来,现在墨离也醒了,方瑶想起身告辞。毕竟出来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家里人都该着急了。 墨成拿了些银子塞给她作为答谢,方瑶还是像上次一样,只拿了三两。 “药材都是野生野长,我只是出了力气,受不得这么多的赏赐。”方瑶坚持自己的原则。 “可你昨天为了救少爷险些丧命崖底?”就手头这些碎银子,墨成都认为远远不够,当然他也是想到方瑶的性子所以才没有多拿。 “但你家少爷也拼着性命把我给救回来了,这一点上,咱们打平了,谁也不欠谁,我理应只收力气费。” 方瑶说完就把银子装进了口袋,那架式就是不再给墨成塞银子的机会。 墨成见状也不好坚持,对方瑶这小姑娘更加赞赏了。 听说前阵子为村里排洪救庄稼,给乡亲们送粮送食,还分文不取为隔壁一个叫大牛的治毒上城买药。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他府上,不管是外面这里,方瑶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果敢都让他刮目相看。 “成叔,给瑶儿姑娘备车,亲自送她回去。”墨离知道眼下也不能再留她,只得吩咐了句。 “好的,我知道了。”墨成明白墨离的用意,让他亲自护送,是免去邻里间的闲言碎语。一个小姑娘彻夜未归说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可有墨家在背后替她撑腰,为她作证,谁敢多说一句? 第95章 方瑶病倒了 第95章:方瑶病倒了 方瑶感激地看了眼墨离,这家伙平常高冷惯了,心细起来连她都吃惊。 回到家里,李月兰和方圆方正果然就杵在院门口伸长着脖子子望着。 看到她下马车,远远的就迎了上去。 “瑶儿!” “瑶妹!” “二姐!” 李月兰和方圆一左一右的围着她,左看右看仔细打量,也不知道在瞧什么,那眼神带着深深的探究和询问。 方瑶开始还纳闷,不过转眼就明白了。怕是以为她在墨府吃了亏才彻底不归的。 她失笑道:“娘,大姐,别这么看我,有外人在呢!” 要是让墨成知晓李月兰的心思,还不得把她给臊死! 经她这么一提醒,李月兰才发现继方瑶之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人,中年男子,气质沉稳,皮肤却是白得不像话,跟女人一样。 特别是他这个年纪,脸上没有一点胡须,干净的连胡碴子都看不见。李月兰是乡下农妇,见的男人不是粗犷的猎手,就是憨厚的庄稼汉,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进了三十的门槛,这嘴巴上脸上难有几个是干净的,都是一络的胡碴子。哪像眼前这中年男子,斯斯文文的,白白净净的像个粉面书生。 “这位是……” “娘,这位是墨老爷,墨家当家的。”虽然这墨成叫墨离为大少爷,而墨府的事显然也是以墨离两兄弟为尊,不过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方瑶也就顺着外面的说法随意介绍了起来。 “墨老爷?”李月兰久闻墨家大名,却不见其真人。之前来了个墨德和墨轩,现在连当家的也来了,自是吃惊不小,“墨老爷,不好意思,乡下妇人眼拙,没把您认出来,失礼了!” “不碍事,我们没打招呼占着瑶儿姑娘给大少爷治了一夜的病,让方夫人担心,是我们失礼才对。”墨成摆手客气道,“这不,亲自把人给您送回来了,一来想当面谢谢方夫人,二来嘛,表达墨府的歉意!” “哪里,瑶儿能给墨家大少爷治病是她的福气,怎好意思劳烦您亲自相送。”墨成说那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抬得很大,李月兰自是明白他的用意,当下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有墨老爷亲自证词,谁还敢说她老方家的闲言闲语。尤其是陈菊,一夜未归,早在屋子里说碎了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是她们娘几个在门口盯着,只怕早就到外面四处散播谣言中伤她家瑶儿了。 李月兰说到这里想着是不是要请人进去喝杯茶什么的,可家里那光景,怕是大户人家瞧不上。方瑶看她娘直搓衣角,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忙道:“娘,墨老爷亲自送我回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府里还有病人,咱们就不要站在这儿浪费人家的时间了。” “哦,好,那,墨老爷,谢谢您送我家瑶儿回来。”李月兰最不擅跟富户打交道,见着墨成,前后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句话。墨成心系墨离,自然不能久留,当下拱手告辞:“方夫人,客气,告辞了。” “慢走。” 目送墨成离去后,李月兰几个就拥着方瑶去厨房,细细问了下昨天大概的情况,然后喝了口粥,方瑶就回房了。 今天也不提上山,李月兰只道是给墨家大少爷看病太累了,想要回屋休息,也没有去打搅。 中午吃饭,喊了声,不想吃也就没勉强。直到晚上,李月兰觉得不对,才去屋里看了看。 这才发现方瑶病了。全身热得像火球,烫得吓人。 李月兰急忙唤来方圆方正:“瑶儿病了,圆儿你快去把村里的刘大夫请来。” “好。”方圆刚应下,方瑶模模糊糊醒来:“不用去请大夫,我睡一会儿就行了。” 她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不想任何来打扰,哪怕给她看病也不成。 “那怎么行,你全身烫得厉害,不请大夫,娘怎么放心?”凡事她可以依方瑶,也能由她说了算。唯独这点,她不能依。 看她坚持,方瑶只得道:“娘,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必花那冤枉钱。这样,你给我煎两幅退热的药就行了。” “行,你告诉娘,需要煎哪些药,娘马上给煎!”李月兰觉得方瑶这话在理,她自己得的病应该自己清楚,能给自己治。 方瑶说了药方子,索幸李月兰一直帮着方瑶晒药材整理分类学了不少,很快就依着她说的几味药在家里找到了现成的,立马和方圆退去厨房熬药去了,留下方正在旁边守着她。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方瑶纵然是贫苦家的孩子,身子骨糙,但毕竟小,这一病,就踏踏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 到第三日的时候,虽然大致好得差不多,便还时不时的咳嗽。 墨德和墨轩带着厚礼来拜访时,方瑶正抚着胸口咳得厉害。 “瑶儿姑娘,这是怎么啦?”墨德关心道。 “没什么,就是染了些风寒,现在好多了。” “瑶儿姐姐。”墨轩抿了抿唇,走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方瑶躲开了去,“小轩轩别碰姐姐,小心把病气过给你就麻烦了。” 家里人她都刻意保持距离防止过病气,墨轩自然不能例外了。 因为病着,也没精力好好招待,墨德就带着墨轩告辞了。陈菊见墨家每回来人,都是好米好油的送一箩筐,躲在门后嫉妒得咬碎了一口老黄牙。 回到府里以后,墨轩就把方瑶生病的事情告诉了墨离。 “应该是那两天为我采药病的。”而他没有发现,还让她托着病体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还把这个问题直接给忽略了。 真是该死。 墨离找了件衣服披上就往外走,墨成连忙跟上去:“殿下,您这是去哪儿?” “去看看她。” “恕老奴实言,您这身子骨可要仔细着点儿啊,可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再胡乱动弹很容易伤口裂开的。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墨离脚步不停。 “那也要多休息休息,瑶儿姑娘也说了,您得在床上养个把月呢才能恢复元气。”墨成苦口婆心,千荨也一旁重重点头。 “不要紧,回来再养也不迟。”墨离并没有因为墨成的劝阻而放慢脚步,反而越来越快。 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白生看到墨离冲出来,立马竖起耳朵跟了上去。 “阿德,备马车!” 墨成见劝不住,只得大声吩咐在前院干活的墨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方家院子。 墨离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了车子,看得身后墨成和墨德心惊肉跳,这才好有点好转,这么一跳,万一扯到伤口可怎么是好? 千荨亦是皱了皱眉,殿下这么急,说明很在意那个叫方瑶小姑娘。人确实不错,但身份悬殊,而且在那个遥远的皇城里,还有一个属意殿下的北阳公主,而圣上也有意将这北阳公主许配给殿下。 她可是个爱撒泼不好伺候的主,要是让她知道殿下这么在乎别的小姑娘,岂不是要翻天? 千荨想到这里又摇摇头,也许事情不到她想象的那个地步,一切是她多虑了也不一定。 再者,殿下的事,容不到她操心。 李月兰见墨家的人去而复返,此刻还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更是心惊。 尤其最面前的那位少年,气质不凡,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素白袍子清华无比,贵气凌人。他一路走后,视线所到之处,淡然目空,有一种俯视天下的感觉。 李月兰从没见过这么孤冷出尘的少年,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眼。 他被墨成和墨德簇拥着走进来,这两人是她知道的,墨家的当家和管家,身份不凡,而他们看前面这少年时眼里还透着敬畏和谦恭,说明这少年的地位还在他们之上。 而在少年的脚边还跟着一条毛发通体雪白的狼,湛蓝的眸子泛着森凉的幽光,不用任何表情和动作,只要站在那里,足够让李月兰吓破了胆子。 “汪,汪,嗷,嗷!” 方瑶正在喝药,旁边白老大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她。主子生病了,好像它感同身受,也连着几天无精打采的。现下见到陌生人,立马就伸长脖子嚎叫了几来。 顺势看过去,只见到墨离一行人队伍浩大的进来,方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们怎么都来了?” 墨轩道:“瑶儿姐姐,哥哥听说你病了,专程来看你!” 第96章 举家探病 第96章:举家探病 说完,两只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站着的白老大。 “瑶儿姐姐,这是你养的?” “嗯。” “叫什么名字?” “白老大。” “白老大?”墨轩觉得这名有些熟悉,浑然不觉白老大跟白生其实一个姓。他走上前,见这小白球只有巴掌大,眼珠子警剔地转来转去很是灵动可爱,心下满生欢喜,“瑶儿姐姐,我能摸摸它么?” “可以。”方瑶抚了抚白老大身上的毛,嘱咐道,“他叫墨轩,是我们的朋友,要礼貌点儿,懂吗?” “嗷。”白老大低低的嚎了一声,然后缩着脚子重新趴回桌子上,任由墨轩抱着它到一边玩去了。 白老大不仅成功吸引了墨轩的视线,也把白生的注意力完全勾了去。 它摇着尾巴靠近白老大,方才还高傲的神情此刻却是放柔了不少,目光里多了些许慈爱和温柔,这是从前墨离不曾见过的,这眼神好像把白老大当成了亲人。 他看着方瑶,来的时候,还想着以什么借口跟她解释他的突然造访,墨轩这一开腔,直接把他给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他是担心方瑶,可这话他自己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就是墨轩代为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的性子冷惯了,不喜欢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表露出来。 相比他的扭捏,方瑶倒是大方得很:“你不来找我,我也要上门去看你了,上回给你采的药怕你不够用,正想着要不要再给你采点儿送过去。” “不用急,成叔派人按你的最后开的方子上山寻了些回来,能用一段时间。”自己病成这样还记持着他,她是太有医德心,还是发自内心的单纯的在意。 话一打开,化解了刚才不自然的气氛,李月兰走了出来,又是给各位搬凳子看座,又是端茶倒水。 方瑶就着刚才没喝完的药抿了一口,眉头深拧:“好苦!” 墨离就坐在她的旁边,见她眉头不住地打死结,便探身看了看。那碗里的药,黑得跟墨汗一般,浓稠的药味扑鼻而来,闻着都苦,吃进嘴里可想而知了。 “管家,把药拿进来。”他向墨德招了下手,就见墨德转身去了马车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盒子。 “瑶儿姑娘,这是大少爷为你挑得药材,都是补身子的。” 方瑶失笑:“我自己就是大夫。” 家里根本不缺药材。 墨离解释道:“你采的药材仅限于治病。” 言下之意是他送的都是补身养气的药材,重在补身而非治病。 为了证实其中的差别,他让墨德把药盒一一打开。方瑶望过去,里面不是人参就是灵芝,且都是层次比较好的。这类补药,说真的,她还确实没采到过。 不过也不稀奇,山上野长的药材虽然多,但也不是样样都有。又不是灵山仙山,哪里会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供她采,又不是磨菇,一到季节就疯长。 “这,这么好的东西,我们不能收。”李月兰药材懂得不多,灵芝人参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一样拿出去贩卖,都够让人吃几辈子了。可不是她这种贫民消受得起的。 墨离惯不会处理这种推三阻四的场面,他不喜欢客套。睨了眼墨成,后者立马会意,朝着李月兰拱手道:“方夫人不必客气,你家瑶儿姑娘三番两次救了我家大少爷,别说灵芝人参了,就是再珍贵的东西,只要我们能送,你们就能收。” “瑶儿救墨大少爷不是收了诊金么,并不欠什么,实在不必送这么大的礼过来。”李月兰看了眼端坐在中间的少年,还是觉得不要收得好,这种好东西用在她们穷人身上也是浪费。 墨成笑道:“说起那点诊金,墨某惭愧,都是救命的事,就那么点银子打发了,也是瑶儿姑娘心善,不肯多收,不然断不会出手那么寒碜!” “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责,那是瑶儿该做的,实不能……”李月兰还想说服他们把药材拿回去,然而话只到一半,就被墨成截了去,“方夫人说得没错,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责,那报答恩情也是病人应有的权利。方夫人安心收下,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来探望瑶儿姑娘的病情,二来就是正式答谢她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方夫人不需要有心里负担,咱们墨家在这地方没有什么朋友,瑶儿姑娘又有妙手回春之术和难得的仁德之心,实属难得,墨家很愿意交你们这样的朋友,以后但凡有需要,咱们可以互相照应,只是到时候方夫人不要嫌麻烦才好。” 也不是诅咒墨离,就他那种近乎自虐想要自己变强的方式方法,三天两头的受伤生病,怕是以后麻烦方瑶地方还多着呢! 话到这个份上,李月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任着墨德把药盒搬进屋里。 墨成想着既然来了,就让方瑶再为墨离诊一次脉。方瑶欣然答应,诊脉需要安静,她便领着墨离进了屋子,正好和出来的墨德打了个照面。 看到他们进屋,墨德还体贴的把门给他们合上了。 “坐!”喝了药,方瑶似乎没那么咳了,只是说话还有点哑。墨离皱眉,“是成叔多事,其实你不必为我把脉。”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多休息。 “他说得也没错,来都来了,把一次脉又何妨,再者,你们府里的大夫不是没回么,你这回伤得这么重,按成叔的心思,巴不得天天有大夫守着你,能忍这么些天已经不错了。今天到我这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说来说去也是太关心你罢了。”方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了桌子上堆的药盒,道,“我其实很少生病,这次也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幅药就好了,你送灵芝和人参有点小题大作了!” 已经坐下了,墨离只能伸出手让她为自己诊脉,看着搭在手腕上那细长如竹的手指,还有凹进去的脸颊,不禁道:“小病也耗元气,你没觉得你比上次清瘦些了么?” 方瑶怔愣了下,旋即笑道:“看不出,你还会关心人!” 能注意她瘦胖与否,她还以为墨离只在意她的医术呢!毕竟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医患关系,连朋友都谈不上。 墨离轻咳了声,他也是人,对外界的事物和人都会有感触和想要表达的东西。只是他一直把想要表达的都习惯隐藏了而已,倒没想到遇到方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表露了出来,还被她直接戳穿,不觉有些尴尬。 “你跟你娘就睡这间屋子么?”他连忙岔开话题,扭头打量着屋子。缺角的柜子,破损的桌子,发黑的墙壁,漏光的屋顶,几乎没有一样是看得过眼的,都是旧的不能再旧,破的不能再破的家居摆设。墨离深深怀疑,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方瑶却是道:“不是我跟我娘睡这里,是我姐和我弟他们也睡这里,这是我们一家四口的仅有的屋子。” “旁边不是还有两间侧房么?”从外面看起来比这里要宽敞些。 “那是我婶和我祖母住的地方。” 墨离恍然,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不好相与的二婶和偏心的祖母。原先这些关于方瑶的信息他是不在意的,也不知道她家里有哪些人口。但是墨成不放心,就把有关她所有一切都调查了一遍,是以他也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事情。 这时候,正在诊脉的方瑶突然咦了一声,墨离问道:“怎么啦?” 方瑶两指抬起又重新搭上他的脉搏,拧眉道:“从你的脉像来来看,你体内似乎还有毒素未清。可是这会儿再为你把,又没有了,时有时无,很是奇怪!” 第97章 你是不是以前就中过毒? 第97章:你是不是以前就中过毒? 墨离怔然,旋即一张俊脸冷了下去,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不太可能,你给的药方子里就含有清毒的,怎么可能还有所谓的毒素未清呢?” “可我确实诊出你体内有毒啊,虽然时有时无,我能感觉它真实存在。”方瑶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你是不是以前就中过毒?” 墨离下意识道:“没有。” 他答得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个答案了一样。 这么急促,反而令方瑶生疑。 “是吗?” “当然,如果我体内有毒,何以还能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有些事,他不想说,也不到说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说了也无用。墨离干脆收回手,“应该是你最近太劳累了,出现幻觉。” “是吗?”方瑶仍是不信墨离的表面说辞,但她也同时明白,他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那么她也不好勉强了。 “你说得对,有可能是我最近太累,误诊也不一定。好了,不纠结这个,你肩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伤口之前淋了不少雨,还是要多注意,在换药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感染,出现红肿或是化脓,一旦有类似情况出现,就来找我!” “嗯。”墨离轻舒口气,总算她没有刨根问底,“脉也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就在家休息,送来的药不要舍不得吃,要是觉得有用,下次我让墨德再送些过来。” 方瑶恍惚了下,还是不习惯他此刻说话比往常明显轻柔许多的样子。他在真真切切关心自己,而她真的很好奇这是这是为什么。 突然的转变总有原因,难道就因为她多救他几次性命? 方瑶禁不住想问,还是没问出口,估计墨离不会实话答她! “不用了,我从来就没喝过什么补的东西,突然大补,身子不一定吸收得了,就这些都能喝很久了。” “嗯。”墨离也不坚持,随她去。正自出门时,余光看到角落里放了两盆细泥,奇道,“那是什么?” 方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教我姐姐我弟弟练字的工具,家里没有纸笔,前段时间下雨,在家闲得无聊,便想教她们识些字。” “你还会识字?”墨离惊讶了。整个东山村除了那个年迈的大夫,就只有陈楚生是书生了,没听说还有哪个后生能识文断字的! “嗯,会一点,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去大夫那儿看病,去的多了,就学了一些。” 墨离点头,这个说法有些牵强,想来她没说实话,不过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想追问。就好比刚才他体内有毒的事情一样。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经历,别人尊重他,他自然也要尊重别人。 “改天我给你送些纸笔过来,还有,府里也有不少的书,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拿来看看。” “真的吗?”方瑶很是意外,白天上山,晚上整理完药材还有大把时间余下,时常感到无聊,不知道做什么好,她亦没有早睡的习惯。如果有书让她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了。 当然她也可以买,但那要花银子,她自是舍不得的。 “自然是真的。” 墨离说完就出了屋子,墨成和墨德连忙起身,意欲告辞。墨轩跟白老大玩得正欢,不舍得走。 墨离道:“轩儿,下次再来,你瑶儿姐姐生病,别打扰她休息。” 墨轩嘟着嘴,不情愿:“我不会影响她的,我就和白老大在院子里玩,保证不出声。” 墨离看了眼那只小白球,又看了看方瑶,这丫头给小东西取这名字,八成是故意的。 白生如虎一般壮大,取名小白。这只小东西体小如鼠,取名白老大,这是要故意压他一头,还是跟他过不去? “而且,哥哥你看,小白也不想走啊!”墨轩指着不停用舌头舔白老大毛发的白生道。 这一大一小,从一开始不屑到现在像是亲人一般腻在一起,这中间对彼此的态度转变简直是神速,连墨成和墨德都觉得稀奇。以前府里也养过别的畜生,或狗或猫,就没见白生这么亲近的。 当然,它连人都不愿亲近,更别说是其他畜生了。 也是奇了怪了,白生在府里养了五六年了,天天跟他们照面,却从不听他们使唤,见了方瑶就完全不一样,像是遇到亲人似的。亲近方瑶也就罢了,连她养的畜生也亲近,这不太匪荑所思了么? “白生!”墨离轻唤了下,白生扭头看着他。面对主人的召唤,它没有立即奔过去,而是转过头舔了两下小白球才向他走去,样子极其不舍。 墨离拧了拧眉,白生太反常了。 “走了。”他拍了拍白生的头,语气比刚才严厉了些,白生不再看那只小白球,略略低首发出几声嗯哧的声音。 解决了白生,墨离又看向墨轩。 意思是,白生愿意回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墨轩撇了下小嘴,这家伙刚才说好了,要共同进退,他不回它也不回,现在呢,哥哥一叫,它就反悔了,立马背叛了他。 看他还是一幅不甘愿的样子,方瑶去牵他的手,笑道:“明天再来,我让正儿在家等着你,好吗?” 他不想走,无非就是没见到方正,想跟他玩一会儿。 这小家伙最是喜欢和方正玩闹了。 也是不凑巧,一天来了两趟都没碰到方正,她那个弟弟一清早就赶着鸡鸭上山下水了。 果然,墨轩听到这话立马睁起亮晶晶的眼睛问道:“真的?” “真的。”方瑶重重点头,给他作保证。如此,墨轩才愿意回去:“那行,我明天用过早膳就来,你让正哥哥在家等我!” “嗯。”方瑶把他的手放到墨离的掌心,“走,送送你们。” “嗯。” 说是送,也就是把人送到院子门口罢了。上了马车,墨轩还掀着帘子时不时的往她们院里瞄来瞄去,寻找方正的身影。 李月兰回到房里,看着桌上堆着的药盒子,眉心直突突:“这么贵重的药材,咱们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不得偷了去! “就和我采的那些药材放一起,越是藏越是容易被人发现。”相反越不显眼的地方,越不引人注意。 “那样行么?”李月兰有些担心,人家有好东西不是都往死里藏么,就这么亮晃晃的放在药材堆里不会被发现? “不如还是给炖了吃!”左右拿来给也是给她补身子,既然没地方放,还不如吃进肚子省事。 方瑶还以为李月兰想把它卖掉的,听到她这么说,欣慰不已。像他们这样的穷人,银子可是个稀罕物。就是她自己最开始在墨德把药材搬进来时,想得还是用它们去换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我就是个风寒,吃这个多浪费。这人参是吊命用的,不说起死回生,但关键时刻它能救命,还是留着,万一以后用得上呢!至灵芝和其他的,咱以后想起来再炖也不迟。” “行,听你的。”反正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是瑶儿作主,李月兰没有意见。 两人各抱着两只盒子走到平日堆药材的小角落,方瑶知道那墙下有两块砖头是松的,便把盒子都藏了进去,又和了些泥糊上,再把药材重新堆起来,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 做完这些,方瑶和李月兰就打算去厨房忙活,快到中午了,也该做午饭了。 刚一掀帘子,就看见陈菊趴在她窗头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 李月兰心里一沉,不会藏的人参被她看见了? 第98章 陈菊偷药 第98章:陈菊偷药 “婶子,你在干什么?” 方瑶心里亦有此担心,这陈菊是世上最见不得她们好的人,但凡有个好东西,她都想来分一杯羹。 “呃……没干什么啊,就是出来随便看看,刚才院里来了许多人,挺热闹的。”陈菊面色有些不自然,忽地想起手里还拿碗,立即扬了扬,“家里没油了,娘让我到你们这边借点儿?” “借点儿?”方瑶嗤笑,都说有借就有还的,到陈菊这里只怕不是这么回事。 罢了,她不指着她还,不给她暗地里使绊子就行。 “行,婶子跟我来,我给你倒点儿!”方瑶招呼陈菊往厨房这边走,陈菊跟上之前还不忘往东屋瞄两眼,那样子很是不甘。 方才她明明看见墨家人抱着几只盒子进了这屋,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想来墨家出手的必不是普通之物。 而且看瑶丫头和李月兰这么紧张,便知是个好东西了。 进了厨房,趁方瑶给她倒油的时候,陈菊四处打量,眼睛像勾子一般各个角落都不放过。墨家人来了两趟,第一趟送的是米粮,她瞧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会儿却是一粒米也没看见。 “我说瑶丫头,墨家不是送了好些油米过来了么,东西呢?” 这话问的,好像她是大房的当家似的。方瑶失笑:“婶子,这就没有义务向你汇报了?” 陈菊呵呵笑了两声:“没说汇报,就是觉得奇怪,送的东西怎么没瞧见,难道你怕婶子偷拿你的故意藏起来了不成?” “婶是要想要的话,哪里用得着偷,光明正大的讨要不更直接省事!” 方瑶说的是实话,却也连讽讥,可惜陈菊天生是个厚脸皮子装听不明白似的。 “瞧你说的,婶子来拿也是拿应得的一份,又没多要。” 她哪次来不是替方张氏讨孝心,何曾为过自己?再来就算想为自己要点回去,人家也不给啊! “晚上我会给祖母捎点过去,到时候婶子不就知道了。”方瑶倒好油,让她仔细端着别撒了,然后直接把人辗了出去。 跟陈菊对话,分分钟都能让她暴走。 李月兰见陈菊进了屋子才道:“瑶儿,咱们藏的那人参……” “娘不用担心,我去处理。”方瑶叮嘱李月兰在厨房盯着西屋的动静,然后自己进了屋。 把刚糊好的砖头又重新拆了,找了几个普通的木盒子把人参和灵芝等装了进去,而墨家送的药盒里又随意捡了几样药材给放进去,然后普通木盒重新封进墙里,墨家送的精致药盒堆在药材底下。 简单来说,就是把装药材的盒子她给替换了,这招偷梁换柱掩人耳目应该能糊弄住陈菊的。 做完这些,她又返回厨房。李月兰正在淘米下锅,看她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都藏好了么?” “嗯,婶子没出来?” “掀开帘子看了两眼,大概见我在厨房不好意思就又进去了。”对这个弟媳,李月兰也是头疼。 以前就见她嘴皮子厉害,没想到心眼儿也这么多,而且个个都是坏的。 方瑶厨房后面的米缸里取了些面粉和肉出来,这些是上午墨家送来的,就是怕陈菊眼馋,她给藏起来了。 倒不是怕她要,就怕她要了总嫌少,心里不甘晚上来使坏,就像上次一样。 装进篮子后,就去了西屋。 方张氏坐在炕头上给方横剥瓜子,这东西是家里种的,方张氏就这个爱好,所以她的桌子上从不缺这个。 “祖母!”方瑶甜甜地唤了声,方张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目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好像料到她要来,一直在等着她似的。 “来了?” “嗯。”方瑶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上,“今早墨家来了人,送了些东西,我给祖母拿了些过来。” 墨家一天来了两趟,又有白老大这个看家护院嗷的那两嗓子,动静这么大,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方瑶提的那小篮子算是怎么回事,当她是叫花子打发么? 方张氏睨了眼,有些不悦:“二丫头,虽说你送东西来是尽孝,但送的这些是不是太寒碜了?” “祖母的意思是嫌少么?”方瑶依旧笑得乖巧,但眉宇却是挑了两下。 “不是说墨管家还送了些补品么,怎么没看见?” 一听这话,方瑶立刻了然,陈菊那个泼妇,自己捞不到好处,净给方张氏扇耳边风,说她们的坏话了。 “祖母,墨家管确实单独送了些东西,不过都是药材,说是治风寒有奇效,祖母若是想要的话,我给你去取!” 听说是药材,方张氏一张老脸稍稍好看了些,她摆摆手道:“算了,我又没病,要那个做什么用,没事你就下去,不是说病了么,还不快回去躺着。” 不是担心方瑶的身体,而是怕她把病气过给她和方横。 打发走方瑶,陈菊立马从后门掀了帘子进来。 “娘,你相信二丫头的话了?” “哪个话?” “她说是药材!”陈菊扬着手里的铲子急道。 “不然呢?”要是方瑶一开口就拒绝给她,她自是不信的。可是人家并没有那样,爽爽快快的说要取给她看,她没道理不信她。 “娘……”陈菊还想说点什么,方张氏抬了下眼皮子横了她一眼道:“饭做好了?” “没。” “没做好你杵这儿干什么做饭去!”人家大房分了家,三不五时的拿好东西来孝敬,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陈菊呢,除了挑拔离间,在她面前磨大房的嘴皮子,还能做什么? 看不惯的玩意儿净做让她看不惯的事情。 真是心累。 陈菊磨着牙,恨恨的回到厨房。她发誓那盒子里装着的绝对不是什么药材。就算是,也不是普通的治风寒的药材。瑶丫头贼精的很,她故意说的大方,无非就是想先卖个乖让方张氏信她。 不行,她一定要找机会拆穿她,让方张氏好好看看这死丫头的真面目。 陈菊是个心急的人,个性又冲动,做事也不经大脑。她想探究竟,一刻也等不了。吃过午饭后,方瑶背着筐子进了山,方正也出去了,李月兰到地里去给方圆帮忙。家里无人,正是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进了东屋,大白天又是一个院子,谁也没上锁的习惯。 先前趴在窗户外面,她记得方瑶和李月兰把东西藏在药材堆里了。陈菊直奔目的地,扒拉了两下,果然就见墨家送的那几只精致古朴的木盒子。 陈菊很是兴奋,没想到一找就找到了。抱着木盒子也没来得及打开,直接去找了方张氏。 老太太正在午睡,被她叫醒,脸色不太好。陈菊在她发脾气之前忙将盒子举到她面前,献宝似的道:“娘,你看!” “这什么?” “这就是我跟说的墨家搬进屋子的那几个盒子,娘,瑶丫头说是里面装的是治风寒的药材,你看像么?”陈菊将盒子一一摆开,每个木盒上面都雕有祥云和白鹤,且不说这精细的作工,光是那透着香味的木质材料,一看便知价值不扉。 方张氏有些激动,抚了抚上面的白鹤:“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瑶丫头把它藏在她采的药材堆里了,也是被我先前看到,不然我还找不到呢!” “药材堆里?”瑶丫头采的那药,有些还带刺,就这么放在一起也不怕划伤。方张氏边埋怨边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时那脸激动顿时凝固。 “这是什么?”她拿起一根巴掌长度外面是褐色表皮类似植物根茎物的东西看了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这不是吃点川白芷吗?” “川白芷?”陈菊疑惑出声,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对药材,对医术,婆媳俩个都是门外汉。可是人到这个年纪,谁没染过风寒得过小病,次数多了,总有一两样是认识的。这川白芷就是治风寒的药。 瑶丫头没有在骗她! 方张氏白激动了一阵,脸色阴沉沉的:“这就是你说的墨家送的宝贝?” 说完,她又连着打开另外几个盒子,虽认不全,但大部分都是治风寒的药材。 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找来的就是这么些个东西,还耽误她睡午觉,方张氏一脸的不高兴,陈菊心里也憋屈。 但她更多的是不信:“娘,会不会是瑶丫头调了包?你看,这盒子贵重无比,用它去装普通的白芷这不正常啊!” 第99章 陈菊要毁容 第99章:陈菊要毁容 这个时候,陈菊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精明,可惜,她说惯了假话,方张氏不信她,她只信眼自己看到的。 “那你说说,里面应该装的是什么?” “起码是人参灵芝之类的。”陈菊猜测,要是方瑶在这儿,也要为她的推测能力喝一声采了。 “你不是说亲眼看见墨管家在院子打开过这些盒子么?有没有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时隔得远,我没看清楚。” 也是因为上次方横欺负了墨家小少爷,害得墨家每次来人,她都只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怕墨家找她麻烦。不然,早就冲出去跟他们套近乎了。 方张氏哼哼了两声,愤愤的将盒子合上,一把推到她面前:“把东西还回去,别让她们发现了,省得丢人现眼!” 四体不勤也就罢了,还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连带的把她也扯了进来,真是够了! 陈菊还是不甘的,可不甘又有什么用,这些药材确实就是普通的药材啊! 瞒了那些个盒子,她道:“娘,这盒子也值不少钱呢?” 宝贝没捞着,把盒子卖了也不算她白忙一场。 方张氏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道:“叫你还回去你没听到吗?出息,就你这样,还不把横儿直接带坏了!” 几个盒子是值钱,但那也是大房的。 她最多也就是借着陈菊能找到证据,看大房是不是真心孝敬她,有没有跟她藏着掖着,可不是要偷偷拿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娘……” 东西没找着,陈菊自是理亏的,只得抱着盒子讪讪退了出去。 还没进东屋的门槛呢,就被斜次里冲出来的小白球给扑了上来,直接一爪子往她脸上扫去。 “哎哟!” 陈菊吃痛地大叫一声,手里的盒子掉了一地。她捂着脸,那里传来阵阵刺痛。方张氏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大喊大叫的怎么回事?” 也不怕把大房的人引来。 见陈菊那一脸的血,顿时就傻眼了,恼怒直接被震惊取代。 “老二媳妇,你的脸!” “娘,我的脸好痛!”钻心的痛,火辣辣的痛。陈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流下,她放下手一看,全是血。当下就疯了,脸色狰狞地盯着罪魁祸首,尖声道,“我今天不宰了你,我不姓陈!” 她嚷完就返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把菜刀,凶神恶煞的冲向白老大。 “你这个畜生,我今天非跺了你不可!” 方张氏看这情景直拧眉,受了伤不先去看大夫,反倒去找那畜生报仇,到这时候还一点也不知轻重。 她默默地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送到东屋,按陈菊说的放在药材堆里。出来后,陈菊还握着菜刀满院子追赶白老大。 “畜生,你给我站住,老娘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陈菊一口一个畜生,把白老大也叫毛了。先前是看着她一脸的血,自己也有些吓着,这会儿她一直拿着刀追赶着它,满身杀气,好像明白过来似的。 也不躲了,两只眼睛亦是泛着凶狠的目光,直接躬起身子,两腿一弯,像支待发的躬箭一般,向陈菊再度扑过去。 “啊!” 又是一爪扫向陈菊的脸,还是先前受伤的那半边脸,这回连肉皮撕开的声音都能听得见。陈菊痛得全身发颤,等她感觉到脸上受伤的地方似有风灌进去之后彻底疯狂了。 “啊,畜生,我要杀了你!” 她举刀向白老大冲去。愤怒使她不剩一丝理智,她只知道要血债血偿,她不能吃亏。白老大抓伤她,她就要报复回去。浑然不知道这伤会给她留下什么后果! 奈何她身体肥胖,又不常运动,跑了两圈就累得不行,哪是身形轻盈身姿矫健的白老大的对手。 方张氏看她跑不动了,才走过去道:“老二媳妇,先别管那个畜生了,仇什么时候都能报,你还是先去看看大夫,你的脸流了好多血!” 满脸的血柱子,加上陈菊充满杀气的表情,甚是吓人。 陈菊这才回过神:“对,我得去看大夫,我得先治伤!” 她跌跌撞撞的向院外走去,像失了魂似的,方张氏连连摇头,就她这样,估摸着那脸怕是要毁了。 果不其然,陈菊回来的时候一看见她就嚎啕大哭。 方张氏是不喜欢这个媳妇的,但也生活了这么多年,看她哭得如此可怜,也是连连叹气。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不问还好,一问陈菊就哭得更大声,跟杀猪似的。 “毁了,毁了,我这张脸毁了,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抬头,那张脸被白布包得像个棕子似的,上面还有一块块血迹渗透出来,很是触目惊心。 要是常人遇上毁脸这档子事都受不了,更别提陈菊还是个爱美的人了。 方张氏叹道:“就没有办法治好么?” 媳妇毁容,往后出去总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她这个婆婆脸上也无光啊! “大夫说尽量治,但再怎么样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那三条爪印太深,好了伤口也会留下疤! 她本生外貌就欠佳,只是在皮肤上注重保养。现在毁了容,再保养也无济于事,长远肯定会嫌弃她的。 “先治了再说,总会有办法的。”事已至此,方张氏也只能这样安慰。 陈菊突然抬头,泪眼婆挲,她捉住方张氏的手道:“娘,我想去城里治,刘大夫说了,城里或许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能治好我这伤,而且药材也齐全些,他说让我去城里试试。” “去城里?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城里的大夫出诊费很贵,药材也不便宜,而且陈菊去了城里,家里谁做饭,谁照顾她们祖孙俩? 到这时候了,这个老太婆还想着花不花钱的事儿,陈菊心里堵了一口老血,想喷又喷不出来。只得恨恨地道:“娘,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自然是银子重要。 方张氏在心里默默的回了句。 可看陈菊的样子,她爱貌如命,若强行拦着她不许她去,估计得闹翻天。而且往后她还是要指着这个媳妇照顾自己晚年的,可不能因为银子的事跟她翻脸生嫌隙。 “我心疼银子又不是为自己,不过是替横儿心疼罢了。”她解释道,“也罢,银子花了可以再赚,你想治就治,我给你拿去。” 家里的小金库都是方张氏在管着,如若不然,陈菊也不用这个时候了还跑回来巴巴的跟她哭诉,早跑城里去了。 方张氏答应给,心里还是肉疼这银子的,抓在手里半天也不松开,这可是她攒了好久才攒下的,这下可好,全要败光了。 陈菊看她拿着银子半天也不说给她,干脆自己动手夺了过来,看了看,不满道:“就这么些?” “就这些!” “娘,你没私藏,我这脸上的伤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好的,得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这点钱不够啊!” 要是平常陈菊用这么质疑的语气跟方张氏说话,方张氏早火冒三丈了,就是现在,她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不过是看在她脸上有伤强行忍了忍:“你要不够,去找长远要,他不是在城里么?我就这些银子,爱信不信!” 见她来了脾气,陈菊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心里暗骂了句老不死的,然后道:“那行,我收拾收拾一下就进城,横儿就拜托娘照顾了。” 方张氏是不想再理会她的,可听到她说这话还是问了句:“现在就去?”她诧异的看着她,天都快黑了,还进什么城,“你晚上不回来么?” “不了,我直接去找长远,在他那里挤一挤。”治伤的事宜早不宜迟,她必须马上进城,早一刻去,早一刻安心。 陈菊走后没多久,方瑶背着篮子从外回来,还没进院子就碰到隔壁的大牛。 “丫头,你家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看牛叔神神秘秘又一脸凝重,方瑶心猛地一沉,紧张道,“是不是我娘……” 她以为是李月兰被陈菊欺负了,谁料大牛却是道:“不是你娘,是你婶子。白老大也不知怎的抓伤了你婶子脸,流了好多血,怕是要毁容,就在刚才还收拾包袱去城里了,说是刘大夫治不了她这伤,得去城里治。” 第100章 自作孽不可活 第100章: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方瑶吃了一惊,怪不得一路回来,乡亲们看她脸色有些不对,不似往常热络的打招呼,反倒催着她赶紧回去,她料到事情不对,但没想这么严重。更没想到出事的是陈菊。 “我回去看看。” “嗯,快去!”大牛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络腮胡子动了下,似乎想到什么又嘱咐了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我一声,我随时到。” 陈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怕是要报复。就她那个泼辣的性子,李月兰这一家不是对手。 “行,谢谢牛叔了。” 方瑶摆了摆手,就跑进院子,刚一进去,迎面就撞上一堵肉墙,方瑶直接跌倒在地。 抬头一看,竟是方横叉着腰,一脸怒容的站在那里,活像一尊煞神似的。 “方横,你干什么?”方瑶起身,掌心传来刺痛,石子磕破了皮,还渗出了血丝。她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娇贵的命,自是不在意的,只是平白无故的伤了,心里也不免有些生气。 “方瑶,白老大抓伤了我娘,我要帮我娘报仇。”方横自上次老鼠药暴露后一直怯方瑶,万事能躲就躲着她,能不招惹也不招惹。可是他娘受伤的事情,他就忍不了了。 “你娘怎么受的伤?” “你聋了么,我刚才不是说了,你家白老大抓伤的。” “你看见它抓了?” “没有,但祖母说了,就是白老大抓伤的。” 方瑶是想问出个前因后果,白老大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袭击陈菊,奈何方横也不知内情。 “你没搞清楚情况就说要报仇,谁教你的?”方瑶一把推开他,她要去找方张氏问个清楚。 方横一把拦在她面前:“白老大是你养的,它抓伤了我娘,我不找你报仇找谁报仇!” 方瑶白了他一眼,这小子都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嚷嚷着朝她横,懒得跟他废话。 再度越过他,奔向方张氏的屋子。方张氏坐在堂屋一脸凝重,手边一壶茶冒着白烟,却是满满的一口也没动。看来是坐在这里专等着她们来找她了。 “祖母,听说婶子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方瑶一进去就开门见山。 方张氏睨了她一眼,那目光沉沉的,却又极淡,看不出她是恼了还是怒了,又或是想责备和质问,总之复杂的很。 “你婶子想去你那里借点东西,还没进屋呢,就被白老大当成贼给扑了,脸上抓了爪子,伤得不清。去刘大夫那儿看说是治不了会留疤,就去了城里。”她淡淡的抬眉,眼底眸光静如止水却又沉如深潭。 “就这么简单?”白老大除了她们一家,谁也不待见,包括天天照面的陈菊母子和方张氏。 不过,它有灵性,通人性,知道善恶。别人对它好,它也不排斥跟人亲近。就好比牛叔,常给它肉吃,逗它玩,它就跟牛叔比对陈菊母子融洽许多。 所以,她不太相信陈菊只是去借个东西并且还没进屋就被白老大攻击,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张氏抬眼却是肯定道:“事情就是如此,丫头,人是你家白老大抓伤的,受伤是事实,你婶子去了城里看病也是事实。你可以等她回来的时候问她。”说到这里,她突然沉沉一叹,“她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银子都拿走了,伤成那样怕是还不够用。那些银子都是你二叔辛辛苦苦挣来的,也是我这些年从牙缝里省下的,如今都被她拿走治伤去了,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方瑶听着不对,这意思是要她出药钱了是吗? 果然,方张氏接下来就道:“白老大说到底是你养的,这钱无论如何得你们来出,丫头,你回去跟你娘说说,心里得有个谱!” 她本意是想方瑶自己主动提出来,这丫头这么聪明,不会不懂她的意思。可她忘了,就是因为方瑶太聪明,所以,她是万万不会主动要求赔钱的。 “先别急,既然是白老大抓伤的,我先问问白老大。” 该她赔,她一定不赖。不过,不该她赔的,她一分冤枉钱也不会花。 方瑶说完就走了出去,也不给方张氏再张嘴的机会。看她小而坚挺的背影,方张氏抿着嘴巴差点磨碎一层皮,这死丫头,她说的她不信,居然还要去问一只畜生,难道畜生会说话不成?让她赔钱赔就是了,废那么多话,真是可恨! 出了西屋,方瑶就去了自己屋子,左找右找都没找到,打算去外头看看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角落里,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扑了过来,直接钻进她的怀里。 “白老大,你躲那儿干嘛?我喊你半天你没听见吗?”方瑶心急,说话就硬了点儿。白老大抬起头,眸子水光盈盈的,极是委屈的样子。 方瑶看它可怜巴巴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语气缓缓道:“你说,为什么躲起来,是不是闯祸了?” 白老大睁着眸子迷茫了半天,然后跳了下去,奔向她平常堆的药材角落。 方瑶走过去,那着那药材,眉头轻轻一拧,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药材仍旧是堆起来的,但是堆得太好了,不见一点多余的草药散落在周围,全部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很明显这是被人刻意整理过了。 方瑶扒开药材取出木盒,发现盒子边边角角有摔过的痕迹,上面还沾了泥,墨家送的东西仔细精致,怎么会有泥,而且先前她看了几次,都没发现。 陈菊一出事儿,这泥就有了。 这事情太明显不过了。 心里有了大概谱,方瑶也不急。没多久,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也陆续回来了。 一进门就问道:“瑶儿,听说你婶子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都听说了?”方瑶看着她们道。 李月兰几个点头,方瑶突然笑了,没说话。 “哎呦,你这死孩子,笑什么,倒是说话啊,想急死我们哪!”李月兰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说陈菊满脸是血,极其恐怖,她吓得连干活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拉着方圆回来。 在院子里,还碰到方横,气势汹汹像是要咬人。 她知道事情严重了,就想问个究竟,偏方瑶这丫头还跟她卖官子,这不是存心要急死她么? “娘,你不要担心,也不用急。白老大确实是把婶子抓伤了,不过这事儿不怪白老大。” 方瑶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未了道:“现在婶子去了城里治伤去了,祖母希望我们出诊费。” 话还没讲完,李月兰就重重一叹:“药钱什么的应该我们出,白老大毕竟是我们养的。” “娘,白老大是抓伤了她,但事出有因。她若不起歪心思,白老大也不会去攻击她,不是吗?”方瑶道。 “就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好人不做,偏要做小偷,白老大抓伤她,是她罪有应得,她这是恶有恶报。”方正一点也不担心陈菊的脸会不会毁容,反倒听说这个事,心里直喊痛快。 方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对婶子这人也早就厌烦透了,说了句:“这事真怨不得白老大。” 养它,就是让它看家护院,如果见着陈菊进屋偷东西还没有动作,那养它做什么,依她看,陈菊这事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纯自找的。 李月兰见孩子们一个个对陈菊嫉恶如仇,也是头痛。她也不喜欢陈菊,可是究竟是一家人,难道眼睁睁的看她有难处而不帮么,再说,人确实是白老大抓伤的,跟她们多少还是脱不了关系啊! “如果不出诊费,别说你婶子,就是你祖母也跟咱们闹的。” “让她闹,咱有理。”方瑶不是不想出,出于仁道主义,她可以适当给些帮助,但方张氏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她不准备跳这坑。 说话间,方横突然冲了进来,那双眯眯眼透着股浓烈的杀气,恨恨的扫了眼李月兰等人,最后道:“祖母叫你们过去!” 第101章 无理要求 第101章:无理要求 屋里,方张氏端着安神的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心不正焉。方瑶知道她这是在借陈菊的事情算计着从她这里怎么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李月兰绞着指头,望了望她,自来就怕这个婆婆,现下她阴沉着张脸,一言不发,更是压抑。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索幸就壮着胆子先开了口:“娘,您找我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方张氏冷哼一声,放下茶杯道:“什么事?老二媳妇的事你不知道吗,这一路回来应该没少人跟你提?” 陈菊顶着那张血脸明晃晃的跟去找大夫,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见,她不信没人跟李月兰报信。 否则也不会这么早就从地里收工回来了。 “听说了。”李月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方张氏,“那娘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方瑶见她总是一幅怯怯的表情,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怕方张氏,不过是大了一个辈份而已。方张氏是霸道专制,但凡事她还是会先讲个理字,不会一开口就胡乱咬人。 虽然那理字在她这儿看来,一点道理也没有。 方张氏一开始不说话,是在观察大房一家的反应,几个孩子,方圆成了寡妇之后,就一直是忧忧郁郁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方正呢,年纪小,心里有什么都在脸上挂着,他一直不服气地看着她,怕是知道了什么。方瑶就更不用说了,先前一回来还着急忙慌,现在一幅气定神闲,想来对陈菊的事也是知情了。 只是她知情又如何,无凭无据的,她不承认,陈菊也不承认,她又能奈她何! 再来她是长辈,是她们的祖母,就算不服她说的,也没用。身份摆在那里,伤摆那里,由不得她们想怎样就怎样。 而且看李月兰依旧对她恭恭敬敬,唯唯喏喏的模样,她觉得她这个祖母还是能压得了这些个小辈的。 “老二媳妇进了城,听说城里花销大,药费诊费都比乡下贵一倍,而且她伤得那样重,不是好药怕医不了,这中间的费用,你们心里可有数?” “这……”李月兰一来许久未进过城,二来陈菊的伤也没瞧见,哪里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方瑶嘴角浮起一抹弧度,态度谦恭道:“祖母有话就直说。” “我的意思就是医药费你们得出。”方张氏也不拐弯抹角,陈菊那伤得废不少银子,她填不了那个洞。再来,这钱理应由大房来出。 “另外,她在城里看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像今晚,她就直接找你们二叔去了,除了看病,也要吃要喝要住,哪个都要花钱,你二叔那点工钱哪里够,而且还得给方横留一点。所以这些费用你们也得包了。”方张氏喝了口安神茶道。 “为什么?”方瑶笑问。 “如果不被白老大抓伤,你二婶会去城里?那些花销也就不存在,说来说去,都是因白老大而起,这账,你们不付谁付?”方张氏道,“还有,她这一去,丢下我们祖孙,也没个人来照顾我们不说,地里的活也耽误了,这也是损失,你们也得负责。” 看病要她们出钱,吃喝拉撒要她们出钱,地里的庄稼没人管理,还是要她们出钱,这听起来似乎合理,其实都是霸王条款,无理要求。 李月兰思想不通透,觉得毁脸是大事,方张氏怎么要求都不过份,张嘴就要全部应下。 方瑶抢先一步道:“祖母,婶子被白老大抓伤,我承认。她去城里治病要吃要喝要住样样需要需花钱,且花销不扉我也承认。她一进城,没人照顾您和方横,还耽误地里的活,所有一切事情都因白老大而起,我都在认……” 话到这里,心里一直不满方张氏说的方正有些急,听二姐的意思,她是答应所损失咱们包了? 凭什么,陈菊不当小偷,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好吗? 方圆亦皱起眉头,好像也觉得方张氏提的那些要求过份了,但她知道瑶妹肯定不会爽快拿钱出来。 正如她所想,方瑶接下来道:“但所有事情都事出有因,祖母您承认么?” 方张氏脸色微变。 她听方瑶前面一段话还以为她是同意她所说的,没想到在最后又留了一道梗给她。 而且还直接把她给呛住了。 “二丫头,你什么意思?” 她一问,身侧的方横就目露凶光的瞪着她,好似她要说陈菊一个字的不是,就要咬她似的。 方瑶浅笑道:“祖母,下午我不在家,除了白老大和婶子,您应该最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婶子是去我家借东西吗?” 方张氏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当然是了。” 方瑶缓缓摇头:“不是,她不是去借东西,而是去偷东西。” “你胡说!” 方张氏想说这句话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方横先她一步喷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方瑶道,“我娘才不是小偷呢,你不要污蔑她!” 听到这话,方瑶直想笑。方正接过话头道:“我二姐才没有胡说,你娘又不是第一回做小偷,之前的镯子就是她拿的。这种事情有一回就有第二回,你当我们不知道吗?” “你……”一说到镯子,方横又气又恨。那是事实,他驳不了嘴,可是他不相信他娘是小偷,镯子的事完全是个例外。但只有他觉得是,别人不这么认为,只得急急地嚷道,“我不许你说她是小偷!” “我不说有用吗,不说也改变不了事实。” 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一次是小偷一辈子都是。要不是看方张氏在场,这话方正也是要说的。 “你……”方横气得面红耳赤,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两眼睁得圆圆的,怒视着方正。 方张氏见宝贝孙子被怼,心里自是不顺的。而且瑶丫头说的那话也让她不喜。 当下道:“好了,不要争这些有用的没用的。”她看着李月兰,这里就只有她对自己还保持着惯有的恭顺的态度,想拿钱补陈菊这个洞,只能从她这里入手。 “老大媳妇,你怎么说?” “娘,我……”李月兰是想息事宁人,给钱若能解决此事,在她看来再好不过了。到底是一家人,不至于为了钱把关系闹僵了,再来,这个钱家里自认还是付得起的。 然而她刚张这个嘴,方瑶就暗自扯了下她的袖子。方张氏最爱捡软柿子捏,认为李月兰好欺负,但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李月兰得了暗示,那嘴就怎么也张不开了。家里所有银子都是瑶儿赚来的,山上野兽多,每回去她都提着心吊着胆,其中辛苦和劳累不说,那危险程度才是重中之重。这么一想,李月兰也不好做这主了。 喃喃改口道:“娘,家里的事都是瑶儿说了算,银子是她用血汗一点点换来的……” “行了!”方张氏一听到她这么说,就知其中的意思了。而且方瑶拽李月兰那一下子她不是没看见。“老大媳妇,你什么也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既是你家里的事由瑶丫头说了算,那瑶丫头,你说说,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盛怒的目光极力隐藏,却还是丝丝外泄,变成一把凌厉的剪子,直戳向方瑶的脸面。方张氏此刻真是恨毒了这个丫头,李月兰都要答应了,她还来插一脚。说到底就是她跟两个媳妇的事,是大人的事,她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偏李月兰就看重这个女儿,她能说什么。 “祖母,拿钱出来是直接给,还是她借?”方瑶笑眯眯问道。 方张氏气哼哼的,怎么忍也不忍了:“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吗?你养的畜生抓伤了人,难道不该赔钱?” 不是借,也不是给,是赔! 方瑶点头,状似恍然的样子:“白老大要是无故伤人,这银子自是要赔的。可婶子趁我们都不在家,不问自取,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就是捅到里尹那儿去,我们也还占个理字!” 说穿了,陈菊是去当贼,白老大抓伤她,是抓贼。就没听说过把贼人打伤还要赔医药费的。 这不荒谬么! 第102章 签字画押,银货两讫 第102章:签字画押,银货两讫 “那你什么意思?”方张氏老眼一眯,“不打算赔钱是吗?” “不是不给银子,婶子毕竟是婶子,虽然分了家,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就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该帮还是得帮。但是话要说清楚,这钱不是赔,而是基于仁道主义,我们给予一定的帮助。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哪里有差别?”到最后不还是要往外掏银子么? “自然有,若是赔,不光是医药费,祖母还把她耽搁的农活也算到我们头上,这我们不冤枉么。而且婶子一回来,狮子大开口,要多少,我们就得给多少,纵然我们是有金山银山也是不够她拿的。若是我们自动发善心帮助她,出多出少我们量力而行,不会受控制。换而言之,赔的话,主动权在婶子在那儿,帮的话,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两者有天壤之别,能一样么? 方张氏听她一分析,恨不得咬碎一口老黄牙,这丫头算得这么精细,怕也是在她那里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那你说,你们能拿多少?” 方瑶眯眼,掐指一算道:“最多十两。” “十两?”方张氏眸光飞快闪烁了下,十两银子,她存了一辈子也没存下这么多。不过转念一想,瑶丫头一开口就出十两,说明她身上有钱,当下翻了下眼皮子沉声道,“我可是听说你卖草药和山货赚了不少!” “是赚了些,不过家里也添了不少东西,鸡鸭,厨房用品,我们一家新添置的衣裳以及生活所需哪样都是要钱的。而且我娘身体一直很差,我们姐弟几个身子又这么单薄,总得要留着点以防万一。” 方瑶说得有条有理,方张氏就算不满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她怕再说下去,连五两银子也打水漂。 无论如何,先把这钱拿到再说。 十两,是陈菊从她这里拿走不到一半的数量。 就是一开始她琢磨着让大房赔钱,想到的也只是七、八两左右而已。 方张氏道:“行,十两就十两。” “祖母,钱给了,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婶子若是回来,您记得跟她说,我给银子不是因为我理亏,而是看在二叔的份上才帮她的。拿了银子,不许再闹事,更不许想着报仇的事。” “我会跟她说的。” 方瑶笑了笑:“说没用,回头我立张字据,给祖母和婶子送过来,你们同意字据上的内容就按个手印,若是不同意,这事就没得谈了。” 方张氏有些不悦,她能耐着性子牵就方瑶说这么多,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还立什么字据,她可是她的祖母,这个家的老大,让她签字画押,威信何存? 可一想到瑶丫头的性子,还有那即将到手的十两银子,又不得不忍下。气哼哼道:“你尽管送字据过来就是了。” “行,今天天色天色已经晚了,明天我再送来。”方瑶说完,就领着李月兰等人准备往外走。方张氏叫住她:“等等,那银子什么时候送过来?” 方瑶回眸一笑:“什么时候您和婶子摁手印了,这银子就什么时候送过来。” 不然送了银子,她们又不肯签字画押,她岂不是要吃大亏。 方张氏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罗嗦了半天,一再退让,还落得个银货两讫的地步,可恨! 这个瑶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 回到厨房,大家围在桌子旁边坐下,天色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都掌上了灯,炊烟滚滚,饭香缭人。平常这个时候,她们也是在吃晚饭的,但现在谁也没心情。 “二姐,干嘛给她们这么多银子?”方正不服气,十两哪,那可是他二姐去山里忙活好几天才能赚来的,就这么给了那边,实在可气。 依他的性子,陈菊那样的人,一文钱他都不想给,就该让她毁容才好。 李月兰却是道:“你婶子伤的可是脸,女为悦己者容,女子最看中自己的容貌,没了好的面容,拴不住男人的心,还会被人当怪物一般看待,这其中的痛苦,哪是银子可以弥补的。” 陈菊那么爱美,去了城里,自是什么都紧着好的用,十两,怕还不够呢! “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方正气呼呼道。方圆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了句:“十两自有十两的道理,你二姐做事总是有原因的。” “大姐这话说对了。”方瑶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个大姐平常不多方,但只要开口,没有一句虚的,大多都能说在点子上。 “我给十两,看似很多,其实不然。咱们每天进进出出的,手边的银子她们不清楚,但想着也能猜个大概。给得太少,别说祖母不肯,就是婶子那边也不好打发。倒不是怕她们闹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来,二叔确实对咱们不错,婶子这一进城,肯定要告咱们的状,不管我们有理没理,她的脸确实伤了,咱不能让二叔寒心。” 也算是对他这一年多对她们娘仨几个的照拂的一个交代。 “那,咱给了这十两,婶子就不来闹事了吗?”方圆担心,以陈菊那个性子,十两怕是消不了她的怒气。 “所以我才说要让她们签字画押啊!”方瑶道。 窗外月光格外皎洁明亮,想来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可是在方家院里,却是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第二天下午,陈菊从城里回来了。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一路煞气腾腾地冲到东屋,掀了帘子没人。只有白老大趴在窗房门口,看到她,身全的毛立马炸起,显然从昨天陈菊拿刀追赶它的时候,它已经把这个胖妇列入黑名单了。 随时见着保持攻击的状态。 陈菊看到白老大,一腔的恨意往外涌,早晚她要把这只畜生毛拔光,扒它的皮抽它的筋,然后跺碎喂狗! “娘,我回来了。” 转身去了西屋,方张氏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看到她,先是往她脸上瞄了两眼,然后才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能治,不过得花不少银子,娘,你昨天给的差不多用光了,我回来是来拿钱的。” 陈菊包袱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她对面。那语气那态度,好像方张氏欠她的一样。 也是她脸上有伤,方张氏懒得跟她计较。 “跟谁拿钱?昨天给你的那些差不多有三两,你全部都用光了?” “三两看两次诊换两次药就用完了,大夫给的那个治疤的药特别贵,要好几两一盒,我买不起,只能暂时沫点儿,按换药的量来算钱。”陈菊道,“娘,你这里还有么?” “什么?” “银子啊!” “没了,不全部给你拿走了吗?”方张氏道。 陈菊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长远在城里做工有一年多,每次回来都给她银子。加上老大生前也孝敬了不少,不可能就只有那么点银子。就是分家时,大房这边拿了二两半,她们也有近三两的碎银,方张氏嫁到老方家,从来也是只进不出的,大半辈子都往口袋里捞,怎么可能就那么点家当? 昨天她走得急,没细算这账。夜里躺在床上之后稍稍一回想,就回过神了。 方张氏到这个时候还没个实话,藏着掖着,拿她当媳妇么,拿她当老方家的人么? “娘,我伺候了你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还给你生了这么一个大胖孙子,你就是心里再不喜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张氏戳中了肋骨,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不过陈菊跟她横还是嫩了点儿,当下就先发制人,怒道,“你以为我私藏了,有银子也不给你是吗?那行,你去我屋里搜,别说银子了,看到哪个值钱你就拿走,行吗?我老太婆不多说半句!” 第103章 我不是菩萨,没那种慈悲心肠 第103章:我不是菩萨,没那种慈悲心肠 又来! 陈菊磨着嘴皮子,掂量着方张氏的话。她不信,可也不能逆着她来,她可以不尊嫂,但不能不尊老。现在脸已伤,大夫说了,就算用最好的药,还是会留下疤,只是他能把这个疤痕控制到最低程度,然后用胭脂水粉一抹,就能大概盖住。尽管如此,这也是个漫长的过程,方长远未必能等到那一天,这中间,她要是哪点做得不好,说不定就借着由头把她给休了。 他那么年轻,休妻可以再娶。可她不行,毁了脸,又落得个被休的名声,谁能要她?下半辈子,她除了老方家,哪里也容不下。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惹恼了方张氏,得罪了她,没她好果子吃。 方张氏并不知她心里的顾忌,只是看她顶着一张棕子脸,看着心烦。想到昨天跟瑶丫头谈好的条件,才缓缓道:“你的药钱,瑶丫头答应给,所以没钱不要找我,你得去找她!” “她人不在!”陈菊自然知道要让方瑶赔钱,所以才会一回来就冲去她们的屋。“娘,瑶丫头答应给多少?” 方张氏抬了抬眼子,很想报个七、八两给她听,但一想那字据上也要她签字画押,银子是昧不下的,只得实话道:“十两。” “十两?”陈菊一听到这数字,立马就睁大了眼睛。大夫说的那特制的药,四两一盒,十两的话,如果跟大夫坎坎价,估计能拿三盒,刚好够去脸上的疤。如此,似乎也够了,正要答应,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又觉得不对。瑶丫头一口气就能拿十两,说明她对这个数不在意,如果再多要点,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么一想,陈菊就道:“十两太少了,至少得十五两!” “十五两?”方张氏哼笑两声,就这十两还是她豁出这张老脸费劲讨来的,陈菊一开口就要十五两,难不成她这张脸比她的还要大? 天黑时分,大房一家陆续回来了。陈菊扭着肥臀进了厨房,身边还跟着方横,横眉怒目,似是给陈菊保驾护航来着。 这小子,嚣张是嚣张,但孝心还是有的,方瑶心里想。 “弟妹,你回来了?脸上的伤咋样?” 大家看到陈菊,眼中均是闪过一丝震惊,这伤的确很重,脸包得跟棕子差不多,只剩个眼睛在外面了。 震惊之余就只剩下厌烦,她伤成这样,正好借机可以狮子大开口。 果然就见陈菊连哼了几声,尖声道:“嫂子,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了,死在城里面才好?” “弟妹,你怎么这样说话?”她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陈菊最见不得李月兰这种唯唯喏喏胆小如鼠的模样,在她看来都是装的,是勾引男人的伎俩。嫌厌地别过脸道:“我怎么说话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脸上这伤,你们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婶子要是为了这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讨债的人都喜欢挑好说话的,可惜啊,她们这里都是她方瑶当家做主。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卷纸,笔墨都是上午去里尹家借的。就知道陈菊今天会回来,所以早早就准备了字据。 摊在陈菊面前道:“婶子,相信祖母跟你说了那十两银子的事,你在上面签字画押,十两银子就归你。不会签字,摁个手印也行。” 陈菊睨了眼那白纸黑字,眉毛高高挑起:“什么签字画押?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么?” “那婶子想要多少?” “至少得十五两!”十两买药,剩下五两权当精神损失费了。 听到这个数字,方正直接皱起了眉头,她果然贪心不足,嘴巴一张就要十五两,当他们是好欺负的么? 就是李月兰和方圆都觉得陈菊要的有点多。 十五两给得起,但那也是她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给她? 方瑶不怒反笑,她早就猜到陈菊会狮子大开口,笑道:“婶子,十两银子放在别人家里,也是够吃好几个月的。你一下子要这么多,也不怕被人说你仗着脸伤故意敲诈我们!” “敲诈?”陈菊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知道我脸这伤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治得好么?别说十五两,就是要你三十两也不过份。” “是吗?说说婶子你哪来的自信?” “还用我说吗,我脸上的伤是你家白老大抓伤的,于情于理,你们不该赔钱?” “白老大要是无缘无故抓伤你,别说三十两了,就是一百两我都觉得该给。可是婶子,你别忘了,是你自己先跑到我家来偷东西,被白老大发现了它才抓伤你的。” “什么偷,哪儿来的偷字,瑶丫头,你不要红口白牙的诬陷我,毁我名声!”陈菊立刻炸了毛。 方横亦是恶狠狠地瞪着方瑶。 俩母子看她跟看仇人似的,不过不是仇人胜似仇人了。 方瑶一点儿也不在意,陈菊母子都是泼货,跟她们横对横都是浪费力气。她浅笑了下道:“不问自取是为偷,婶子明知道我们都不在家还到屋里拿墨家送的木盒子,不是偷,是什么?” “谁拿你家木盒子了,谁拿了?”陈菊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方瑶也不恼:“墨家送的东西我就放在药材下面了,盒子之前是好的,下午你一出事,我再回来一看,盒子边边角角就有摔破的痕迹。而且里面的东西也有动过的迹象,婶子还想抵赖么?” “再者,白老大也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对它来说,你不是生面孔,没道理一见着你,就把你抓伤,你说对婶子!” 陈菊气得头顶冒烟,什么时候这死丫变得这么聪明了,还会查案,而且还说得这么有理有据,跟亲眼看见似的。不对,她没亲眼看到,这些都是她的推论和猜测,只要她死不承认,她能奈她何? 这么一想,她反倒镇定了不少:“说到底,你没有证据,所以你的每个字都是信口雌黄,故意拿来编排我,不想赔钱的借口罢了。” “婶子,你最好搞清楚,十两银子不是你因为你是我婶子,也不是因为我们理亏,而是因为你丈夫是我二叔,我才给的。你要嫌少,大可不拿,我们该尽的心意已经尽到了,我不是菩萨,那没种慈悲心肠,婶子不领这份情那就请回。”方瑶抽回纸,作出请的姿势。 这是赤祼祼的轰她走了! 陈菊又气又急,想拿的钱没拿到,到手的银子又要飞了,这叫什么事! “瑶丫头,你就不怕我告你,这事说到里尹那儿去,该你负的责任你还是要负的。” 拿里尹出来吓她?当她方瑶是吓大的! “婶子要有这闲心尽管去告,里尹做不了主,还可以去衙门。”她都不嫌丢脸,她方瑶就更不怕了,“官府查案历来严明,看看这理站哪边,到时候婶子不要后悔就是了。” 去了衙门,陈菊人财两空,这张脸就丢得个彻底了,说不定还要挨板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鼠药的事情,听到衙门两个字,陈菊立马就噤声了。 她这条老命今生就嗑死在这两个字上面了,天生犯克,没办法。 陈菊磨着牙,上下唇的气得一颤一颤的,半晌才道:“行,十两就十两,我摁手印!”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是斗不过这丫头的,再横下去,煮熟鸭子都会飞了,她怎么跟方张氏交代,又拿什么治病?就长远那点工钱,连个零头都付不起。 方瑶见她终于妥协,也是松了口气。依她的性子,陈菊要是乖乖的直接把手印摁了,也就没事。闹了这么久,十两银子她都没心情给了。 不过是禀着基本道义,强行忍下了。 “摁了手印,以后这事就算过了,婶子和祖母谁也不许再为这事来找我们的麻烦。” 陈菊直想先把银子拿到手,管她说什么,都一口答应了。 摁了手印之后,方瑶就去屋子取银子。在陈菊没回来之前,方张氏已经签字画押了。 得了十两银子,陈菊才恨恨的带着方横离开。 回到屋里,捧着那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心里是激动的。毕竟她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可是很快就觉得自己还是吃了亏。 因为瑶丫头能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下子拿这么多银子给她,说明她比想像中还要有钱。 不过没办法了,她横不过瑶丫头,只能暂时作罢。 正准备把银子收拾装进口袋里,方张氏拄着拐杖进来了。看到一桌的白银,眼睛立马眯了起来:“老二媳妇,得了银子怎么也不给我送过去,还让我亲自来拿?” 第104章 钱真是个万恶的东西 第104章:钱真是个万恶的东西 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目光死死地在陈菊和银子之间来回打转。 已经揽入怀里的银子怎么可能再放回去,这可是她的救命钱。陈菊的手再次往怀里收了收。方张氏见状,一张老脸沉了又沉。她在屋里看见陈菊把银子从瑶丫头那儿拿到手,就等着她给她送过去。哪成想,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来,陈菊要独吞! “老二媳妇,你还不把银子给我放下么?”她强忍着怒火道。 “娘,这是我治病的钱……”陈菊动作没停,那架式确实是要独吞无疑了。方张氏拿起拐杖在她背上重重地敲了下,陈菊吃痛,直接跳了起来:“娘,你干什么?” “干什么?”方张氏用拐杖把银子全划拉到自己面前,“这银子是我跟瑶丫头谈判得来的,你就是要治伤,也得给我留一点!” 就这些银刚刚够她用,还怎么给她留一点? 这个老不死的,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钱,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陈菊耐着性子道:“娘,这银子是瑶丫头赔我治脸的钱,我……” “你要治脸去治,没说不让你治。”不等她把话说完,方张氏就打断道,“但你不需要全部都拿走!老二媳妇,我问你,这个家到底谁在当?” “当,当然是您了。”陈菊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谢谢你还记得是我这个老太婆在当这个家。”方张氏讥笑了下,“即是我在当家,那银钱进进出出是不是得我先过目,得我同意,才能动用?” 陈菊好想说这钱是赔给她的,不属于老方家的共有财产,更不属于方张氏的,而是属她个人的,怎么用,用在哪儿是她说了算。 可这话方张氏听得进去么? 陈菊想了想道:“娘,瑶丫头说了,这钱是她看在长远的面子上拿给我治伤的。这样,等把脸治好了,还剩多少银子,我都交给您好吗?” “你这脸一时半会儿能治得好么?得慢慢养,等养好了少也是十天半月或是更久以后的事了。到那时,你身边还能有银子?”她在城里吃吃喝喝,她又看不到,保不齐到最后回来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她剩! “那娘的意思是怎样?不治了?”不治了她就跟她拼命,陈菊恨恨的地想。 “不是不治,是得慢慢治。这银子必须像以前一样,先交到我这里保管,你要想用,用多少先跟我说,我再给你!”方张氏给这事定下结论。 陈菊肯定不让:“娘,我在城里治病,来来回回的每天跟你要银子多费时间。还不如我把银子都带走这样更方便些。” 说完,她就伸手到方张氏面前想把银子划拉过来。哪料手还没到跟前呢,方张氏那拐杖就上手了。 “啊!” 陈菊手背又重重挨了下,打的还是老地方,直接红肿了。一下忍了,挨两下,陈菊就算再杵方张氏也要爆发了。 “娘,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瑶丫头赔给我的,就该我拿着!” “是我说服瑶丫头拿的钱,没我,你一个子儿也看不到。” “我治伤,您要银子做什么?整天呆在家里吃穿不愁,根本用不着,怎么,你有病要治吗?”陈菊气得口不择言。 方张氏更是窝火,那怒气噌噌噌地往上升:“你诅咒我?” “我怎么诅咒你了,别冤枉我好吗?你是长远的娘,我没这个胆子。”陈菊到底还是不敢跟这个婆婆死犟,听到这话,语气立马又缓了下来,“但是娘,这银子我今天必须全部都拿走,我跟你保证,要是有剩的,一定一文不少的都给你送回来。” “我今天就不许你拿!” 方张氏从来就只喜欢发号施令,不容许有人挑战她的权威。大房一家就算了,但陈菊这个儿媳她必须拿捏住,否则到老了,陈菊就更不把她眼里了,她的晚年可想而知。 见老太婆把话说这么硬,陈菊也是一下子愣住了。她可从来没见过方张氏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按理说,婆婆气成这样,她这个做媳妇的是万万不能再忤逆她的。可是想到她的脸,她以后可能面临的悲惨的命运,她还是不得不忍下心,一咬牙,推开方张氏的手,三下五除二的将银子迅速装进自己的口袋。 “娘,还是那句话,我的伤不能耽搁,也耽搁不起。你千万不要怨我,要怪就怪大房一家,好端端的养什么畜生,还把我抓伤了。没那两爪子的事,咱也不至于闹得这么不愉快!” 方张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菊就这么一阵龙卷风似的把银子都扫走,一个子儿都不给她留。愣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娘。”倒是一直没作声的方横看到她娘把银子拿走了,在后面追赶着喊了句。 “横儿,照顾好你祖母!”陈菊头也不回。本来还想今晚在家里歇一晚的,这情景,哪还呆得住。 “弟妹,你去哪儿?”李月兰正好在厨房门口择菜,看到陈菊匆匆忙忙的出来,问了句。 “回娘家。” “这天都黑了,怎么……”西屋的事情这边厨房的人都听了个大概,李月兰是想劝陈菊留下的,天已黑,她娘家在邻村,走路至少也得要个把时辰,抱着这么多银子总归不安全。再者,方张氏年纪大了,她这一走,谁来照顾? 可惜,陈菊根本不给她劝的机会,就怕多呆一秒就走不成了。 方瑶瞄了眼西屋亮起的油灯,窗外上透着方张氏长长的身影,举着拐杖临空飞舞,像是在砸什么东西。 “哎,钱真是个万恶的东西。”她突然叹了叹,心里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她料到这对婆媳一定会为这十两银子生嫌,但没想到吵成这样,更没想到陈菊竟然敢挑衅方张氏的威信,把银子全拿走了。 如此,还不得把方张氏给气死! 正想着,西屋就漂来几句谩骂,大致是说陈菊不尊不孝云云尔尔。方瑶听了暗暗摇头,方张氏有本事就直接让方长远把陈菊给休了,但她不敢。就现在老方家这个条件,休妻再娶,是要花钱的。 她不舍得。 但转念一想,陈菊忤了方张氏一回就会有第二回,长此以往,把方张氏逼上绝路,忍无可忍,离陈菊休妻之路怕是不远了。 不过这都是二房的事,不该她操心。 方瑶低着头继续和面粉,只要陈菊不来惹她,她就乐得清闲看戏。惹了也没事,有婆媳俩刚签的字据,不怕她们翻天来招惹。 为了以防万一,方瑶把上次老鼠药的事也写进去了。可笑陈菊和方张氏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是看也不看直接摁了手印,也是老天在帮她啊! 第二天,正如方瑶所想,是个大晴天。 陈菊一早偷偷地溜了回来,昨天走的匆忙包袱忘拿了。进院子的时候,李月兰领着几个孩正在吃早饭。看到她回来,李月兰想打招呼的,陈菊提前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拿了包袱就走了。 李月兰叹了叹,盯着陈菊的背影良久,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瑶儿,你说你婶子这脸能治好么?” 第105章 墨轩受冷落(1) 第105章:墨轩受冷落(1) “这个,不清楚!”方瑶摇头,陈菊的脸一直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又没仔细瞧过那伤口,怎好下定论,“不过就算能治好,这张脸还是会留下瑕疵的。” “是吗?”李月兰担忧不减,女子的容貌要真是毁了,她还能留住男人的心么? 方瑶却不这样想,就陈菊这样的,再貌美如花又如何?论贤惠、品性,哪一个说得过去?整日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撒泼耍赖,若非二叔不常呆在家里,又或是太穷娶不起新媳,早就把陈菊给休了。 “娘,你就不用替婶子担心了,她怎样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关我们的事。”方正插了句。陈菊毁容才好呢,毁容就没脸见人了,他们的日子就清静了。 他撕下一块肉饼喂到白老大嘴边,抓伤陈菊在他看来不是祸事,而是功劳,白老大替他出了口气,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心里自是痛快的。对白老大也就越发的好了,一个肉饼几乎全喂到白老大的肚子里。 李月兰长叹一声,话是这个理没错,但到底住在一个屋檐下,真看着陈菊以后被方长远休了,她心里还是不忍。 同是女人,她最了解女人万事不由己的命运了。 吃过早饭,方正和方圆都出去干活,方瑶背着筐子也准备上山。见李月兰端着一大碗稀饭还有两个肉饼往西屋走去,问了句:“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月兰也不瞒着:“你婶子一走,家里也没个做饭,你祖母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咱们锅里不是还剩了粥跟饼,就给她捎些过去。” 方瑶真是佩服李月兰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孝心了。就方张氏这样的婆婆放在她前生,媳妇躲还来不及呢,哪能还眼巴巴的不计前嫌往前凑! 李月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要不高兴了,忙解释道:“她到底是你的祖母,如今无人伺候,咱们不能不理,再来,就是几顿饭而已,这也是咱们应该做的。” “娘,你想送就送,我没不让。我只是担心你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费力不讨好!”方张氏不领情也就罢了,就怕再说些难听的,尤其那屋里还有个方横,那是个典型的白眼狼,你给他吃饱喝足,说不定一转身攒够了劲就来给你使绊子,那岂不是太冤。 李月兰觉得方瑶多虑了,即便是这样,这粥该送过去也还是要送过去的,没办法,谁叫她们分家也还是婆媳关系呢! 方瑶也不想再劝,拍了拍白老大的肩膀,示意它跟李月兰一起进去,这样也好照应着点。有它在,方横和方张氏就算恨,也不敢轻易动手,除非想变成第二个陈菊。 家里人都走光后不久,墨轩吹着口哨进了院子,左看右看不见人,只有李月兰在翻晒草药,便蹲在她旁边一起摆弄那些药材了。 “大娘,正哥哥和瑶儿姐姐呢?”说是帮忙,小家伙拿起药材杆在地上拼起了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字,看起来怪怪的。 李月兰对这个墨家小少爷倒是不怯,毕竟是个孩子,又长得粉雕玉琢,机灵可爱,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架子。所以每回见着他,李月兰更多的是欢喜的,比起对墨管家、墨老爷还有那个大少爷,态度就随意许多。 “瑶儿进山了,正儿招呼他那些鸡鸭去了。”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他在家呆得极其无聊,想到这里找人跟他玩,结果一个也不在家。 “瑶儿说不好。”这小丫头最近总是带干粮上山,嫌一天来回两趟太辛苦,除非提前把筐子里的药材装满了,不然一定是到下午才回的。“正儿很快,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回了。” “是吗?”墨轩一听只要半个时辰,一下子来了精神,拼好的字一把划拉开,认认真真帮李月兰晒起药材来。 “嗷!” 正干得起劲,一道白影嗖地一声从一侧扑了过来,直接落在墨轩的肩头,抬头一看,立马喜笑颜开,“白老大,你在家啊?” 还以为跟方瑶或是方正出去了呢,没想到在家里呆着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白老大肚皮下挠了两下,大概是怕痒,白老大一个跟头就从他肩上翻了下来,摔个四脚朝天,直把李月兰和墨轩都逗笑了。 药材晒完后,果然没多久,方正就回来了。看到墨轩,奇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墨轩抱着白老大跑到他跟前,睁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正哥哥,你陪我去玩儿!” “去哪儿玩?”方正把鸡鸭圈进窝里然后又打水洗手。 “去河边玩儿,你教我捉鱼!”墨轩也不知道玩什么,就想让方正陪着他,就随便说了一个。 “不行,我还有事呢!”方正摇头道。 “什么事?”墨轩满脸的笑容僵了一大半,他欢天喜地的找他来玩,结果一开口就拒绝了,太伤他心了。 方正没注意他表情,而是小心翼翼的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道:“我得去牛叔那里,他答应给我做一把新的弹弓,还要教我打猎。” 墨轩不认识什么牛叔,只知那牛叔是方正的邻居,就住隔壁。最近方正好像一直都往他那里跑,心里有些不高兴:“我难得来一趟,你都不陪陪我么?” “你跟我一起去!”方正提议。 “不要。”墨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跟那牛叔又不熟,去了怎么玩得开。 方正拧着眉,顿时就感觉无奈。墨轩是他的兄弟,难得来一趟,确实该抽出时间专程陪一陪他的。可是他找牛叔是有正事儿,他是大人了,也该学些打猎的本事改善一下生活,替二姐大姐分担分担。 “要不,你下次再来找我玩,下次我保证陪你!”两者权衡之下,方正很快就做出决定。 玩儿是次要的,学本事才是他首要要学的。 墨轩见他居然打发他走,顿时眼眶就红了,无限委屈道:“正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么?” “唉,不是。”方正哪里想到他说哭就哭的,娘还在院子里呢,要是被她看见,就糟了,她可是最不喜欢他往牛叔那儿跑的。 “你先别哭,行吗?”他一边低声哄着,一边拉着墨轩出院子。在李月兰看不到的转角的地方道,“我找牛叔是学本事,好替大姐二姐分担家里,我做的多一些,她们就轻松一些懂吗?” 墨轩止了泪水问道:“学什么本事?” “学打猎,学功夫,学什么都好,牛叔会的东西多着呢!”方正一手搭在墨轩的肩膀上老气横秋道,“小轩轩,你是我兄弟,你应该要多谅解我,我们家的情况跟你家不一样。你可以不用柴米油盐操半点闲心,但我不行,我必须奋斗,我是男人,不能总靠大姐和二姐来撑这个家。”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啊,银子还是肉,我家多得很。”墨轩十分仗义道。 “那怎么能行,靠别人的救济过生活,以后会没出息的。” “怎么不行了?”墨轩抹了把眼泪道,“之前我家不就送米送油送银子么?” “那不一样,之前你家送的,是因为我二姐救了你哥哥,你家来报恩,那些东西我们可以收。这平白无故的你就要送这些东西过来,我们是万万不会收下的。”方正摆手道。 墨轩嘟着嘴道:“那你说来说去就是要去找牛叔不肯陪我罗?” 他感觉自己在方正这里受冷落了。 第106章 墨轩受冷落(2) 第106章:墨轩受冷落(2)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牛叔很好客的,你这么可爱,他一定喜欢你的。而且我是去学本事,这是对我好,你也希望我将来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墨轩沉默了,貌似方正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想了想,点头道:“那行,我跟你一起去牛叔那儿。” “得咧,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方正像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墨轩的头,然后牵着他去牛叔的院子。 正如他所说,大牛是个好客的。他这个年纪,换了别人早娶妻生子,偏生他还是个孤家寡人一个。平常屋里冷清的很,他又是个喜欢热闹的,方正每回来时,他都打心眼儿里高兴。这回又多一个小娃娃来陪他,更是欢喜了。 “哟,哪里来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奶娃娃,快请进。”大牛一见着墨轩,两只眼睛就直了。这娃娃白白净净,粉嫩粉嫩,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当下就乐呵呵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墨轩!”墨轩见大牛第一眼,被他满脸的胡碴子有些吓住,觉得带胡子的人都凶凶的,不好相处。但听他一开口,声音虽粗犷,但豪放爽朗,而且他看着还挺爱笑的,又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墨轩?你就是墨家的那个小少爷?”墨家在东山村是个神秘的存在,因为墨府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关于墨家的别人都知道得很少,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不过最近墨家跟老方家走得近,时常带着厚礼来拜访,大牛就住隔壁,自是知晓一些。 “是啊,大叔叫我小轩轩就好了。”墨轩脆生生的声音道。 大牛听他叫自己一声大叔,知道他是个懂礼貌的,跟以前他见过的喜欢狗眼看人低的富户不同,便也松下心防,热络了起来。 “小轩轩,会不会打弹弓,有兴趣的话,叔可以教你!”他侧了侧身子,亮出身后的宝贝。 墨轩看着桌上摆了至少有十来幅弹弓,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弹弓跟他小时候在皇宫见过的不同,不精致不奢华,甚至很普通,但做工却是很细致,而且大大小小,每把样式还不一样。弹弓的两个支角都是木质,有往外勾的,也有内卷的,还上面雕花的,总之花样特别多。 “怎么样?小轩轩,挑一把?”这些都是大牛的压箱底,做弹弓的活技都是祖辈传下来的,鲜少有人把弹弓做到他这种程度的。 平常一般不拿出来的,也是承了方家的情,又喜欢方正这孩子,便大大方方地全摆出来贡献几把。 墨轩尽管看着心里喜欢,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淡淡的样子。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哥不让我玩这个。” 明明是怕方正见着他也喜欢这弹弓,以后就常拉他来牛叔这里不陪自己玩儿才故意这么说,却把墨离搬出来,也是醉了。 “真不挑一把?”大牛是心不细,但墨轩眼里的兴致他还是瞧得一清二楚,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墨轩对大牛的引诱不为所动:“不要了不要了,我也玩不来这个。” 他一再拒绝,大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墨轩的这份隐忍和自制力不由得高看一眼。难有几人见了喜欢的东西能忍着不要的,更何况墨轩还是个孩子。 “罢了,你哪天要是有兴趣再来牛叔这里挑。” 方正拿起其中一个柄上刻了一只小鸟问道:“轩轩,你真不挑一把么,牛叔做的弹弓很好用的,你看这把,小巧又轻便很适合你呀!” 墨轩是真想要啊,尤其他正哥哥还亲自给他选了一把。可是为了让正哥哥以后能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他必须忍住。 “不要了,你玩!”他眼巴巴地望着方正,但愿他的没兴趣能影响到方正,不然,这心头好今天就白忍了。 以前在皇宫,他最爱玩的就是这个了。可惜父皇不让他玩儿,成天让他学习学习,所以也没什么机会。 “那行,我给自己挑了。”可惜方正根本没明白透他真正用意,只是看他坚持不要,便不勉强了,扭头专心为自己挑选弹弓。墨轩略失望的撇撇嘴。 大牛从中拿了一把两个支角往外勾的弹弓道:“正儿,就用这个,你用着应该合适。” 在这方面方正极其信任大牛,他说这把合适,那必然是合适的。也不再细挑,接过他手里的那把弹弓在手中拉了拉皮筋试了两个满意道:“确实不错,劲儿足,拿在手里又很方便!” 最适合他这个年纪用了。 “你喜欢就好。”大牛摸了下他的头,这把弹弓跟了他有些年头了,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第一把弹弓。曾经用它猎兔子或鸟这类小型野物百发百中,后来父亲死后,他怕触景伤情就收起来了。一直到今天才又再次拿出来。事过境迁,再看旧物虽仍会想起旧人,但心情已经平静了。 “谢谢牛叔!”方正欢天喜地的道了谢。然后跑到一边试弹弓去了。 为了方便他练习,大牛在院子里做了个木架,架子上系着一些瓶瓶罐罐,给他当标耙。在架子前面不远处他还用树枝画了三道线,从远到近,作为他打弹弓的距离。 大牛走到离木架最近的一条线上道:“正儿,你从这里开始试,打中了就往后退一道线,如果站在最后一道线,你也能射中那些罐子,证明你已经过关了。” 方正举起弹弓眯眼目视木架,似在测量它与第一道线的距离:“如果过关,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你上山找猎了?” “还不行,这些瓶罐是死的,而猎物是活的,等你过了这道关卡,我再给你设第二道,如果第二道关卡你也能过,就能跟我上山找猎了。” “真的吗?你第二道关卡是什么?”方正兴奋的问道,有些迫不及待。 大牛粗着嗓门笑了笑:“别急,过了第一道再说,而且除了考验你打弹弓的技术,我还得教你自保的能力,山上野兽多,不会自保可不行。” 方正一听还有这么多东西要学,当下就更急了,催促道:“那行,咱们现在开始!” “好。”大牛走过去,从最基本教他拉弹弓、瞄准、射击还有在这一系列动作中所要注意的细节都一一传授给他,手把手的教,事无巨细。 两人全然忘我的进入教与学的状态,把墨轩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那里。 “正哥哥……”他喊了声,甚是无聊。 他是方正拉到这里一起来玩的,现在倒好,只剩他一人闲着。 方正看也不看他:“轩儿,什么事?” 墨轩见他的眼里只有那些瓶瓶罐罐,连跟他说话都目不斜视的,顿时就有些委屈:“正哥哥,我饿了!” “饿了?”方正想说回去给他拿点东西吃,但大牛却说瞄得不准,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语气有些严厉,“正儿,认真点儿!” “哦,知道了。”方正迅速调整手腕打弹弓的角度,往下压了压,“这样可以吗?” “再低点儿!” “这样呢?” “嗯,可以了。”见牛叔点头,方正拉弹弓的手一松,石子飞了出去。只听见“叮”地一声,石子击在木架上弹跳了出去,而非那些瓶罐,方正惋惜道,“没打中!” “没关系,再来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就第三次,只要你不断练习,总会打中的。”大牛宽慰。 “嗯,我一定好好练习,争取下一把击中它。” “把那些瓶子罐子想象成猎物,你不想让这显卡行情了,不想打空,你就一定会成功。” “我知道了,我把它当成兔子、野猎,我要把它们带回去给娘和大姐二姐加餐,让她们顿顿有肉吃。” “嗯,就是这个理。” 叔侄二人,一个尽情的教,一个忘我的学。再一次把墨轩当成透明的了。 尤其刚才方正明明好像仿佛听到他饿是准备给他找吃的,却被大牛一句话就给打断,吸走他的注意力,太过份了。 “正哥哥……”他走到方正跟前,想拉开大牛,然而这时候方正手里的石子再度飞了出去,紧接着就听到方正恨恨的声音:“该死的,没打中。” 这次连木架都没碰着,完全打空。 方正气急败坏,紧握着拳头暗怪自己太笨。他陷入懊恼当中,有些急燥,根本没注意到墨轩站在他身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正哥哥。” 第107章 从此夜不归宿 第107章:从此夜不归宿 “轩儿,先别闹,到一边玩儿去。”方正依旧不看他,连射了几次都没射中,心头正焦燥,哪有心思管墨轩。 三方两语极不耐烦的打发了他,方正再拿起一颗石子装在弹弓上沉浸到打猎物的征服途中去了。 墨轩再度讨了个没趣,恹恹地垂下头,往院外走去。 大牛发现他要走,喊了声:“小轩轩,别走啊,饿了是不,叔给你弄吃的。” 墨轩就气他把方正给霸占了,哪有心情吃他的东西,理都不想理他。直接没好气道:“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呢!” 大牛愣了下,但很明白过来。他一个大老爷们又岂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上前一把拉住他,不管他愿不愿,硬是把他往屋里拽:“别气别气,你正哥哥啊每天只在我这儿学一个时辰,时间到就走。到时候他就可以陪你玩儿了。” 墨轩抿着唇不说话。 原先他一来,方正就万事不管,只管陪他玩儿,从不让他等的。没这学弹弓的事儿,这一个时辰就是他的。 大牛也恼,把他摁在凳子上坐下,然后去了厨柜拿了两个碟子出来:“来来来,吃吃这个,看看味道怎么样?” 墨轩今天打算来老方家,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留着空肚子想吃方瑶烙的肉饼。结果一来,方瑶又不在,剩下一个方大娘,听方正说他娘身体不好,就不好意思让她做东西给自己吃。这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早就饿得不行了。现下看到吃的,两眼直放光,可一想到大牛把他的正哥哥给霸占了,那口气还憋在喉咙里下不去。瞄了两眼道:“这什么,我才不吃呢!” “呵呵呵,吃吃,味道不错呢!”也是小家伙一进门喊了他一声叔,给大牛留了好印象,不然就这会儿端着这点架子,他才不愿腆着笑脸去哄他了。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通病,你再热的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也未必得到相应的回应。 墨轩抿着唇依旧不说话。那喉咙传来咽口水的声音却是出卖了他。大牛心下笑了笑,这小娃娃还挺倔,就不知道他倔个什么劲。他一个粗人,又是个老单身汉,哪里哄过孩子,能说两句耐烦心的话就已经不错了。 眼下看他如此,干脆抓起碟子里的吃食硬塞到他嘴里:“吃吃看,真不错的。” 墨轩本就饿,就是拗不过心里那点愤怒不甘,又拉不下脸面。大牛这么一强塞,哪里还肯端着。嚼了两口,两只眼睛立马就亮了。 大牛一见状,忙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小孩子忘性快,又好打发。大牛以为墨轩是个例外,没想到一碟子花生米就给哄住了,“来来来,再试试这个牛肉干,看看味道怎么样?” 墨轩张了嘴,就收不住,面上还是傲娇的样子:“那就试试!” 大牛忙撕下一小块喂到他嘴里,墨轩山珍海味吃了不少,乡野间的小零食对他来说却是新鲜的很。 牛肉干一入嘴,香香的,咸咸的,又很有嚼劲,他连连夸赞:“这个比这个好吃。” “那当然,这牛肉干是我在镇上最好一家酒楼买的,城里的公子哥儿都爱吃这个。我喜欢拿它当下酒菜。”大牛有些得意,好似那牛肉干就是他做的一样。 “那花生米呢?” 大牛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墨轩瞪大眼睛,“味道也挺好的呢!” 他都有点小崇拜牛叔了,完全忘了他把方正霸占这股仇恨了。 大牛内心受到强大的鼓舞,虚荣心也在这一刻得到满足。能得到贵族公子的夸赞,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忙殷勤地又给墨轩撕下一块牛肉喂到他嘴里,“觉得味道好就多吃点儿,下次我再去城里给你买点儿回来备着。” “嗯。”墨轩点头,大牛一个人喂还不够,自己也动上手了。 看他吃得这么满足,大牛心里道,到底是个孩子,给他好吃的就把它给征服了。 方正这一练习真的就是整整一个时辰,等他结束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他擦了把汗想起之前墨轩说肚子饿了的事情仿佛就是刚才,忙走过愧疚道:“轩儿,不是饿了么,走,回去吃饭去!” 墨轩摸了摸肚子,笑得眉眼弯弯:“好。” 大牛问道:“小轩轩,你不是刚才吃了牛肉干和花生米么?” “那又怎么样?”墨轩眨巴了下眼睛,他根本没吃饱好吗?“那牛肉干和花生米是零食,现在中午了,得吃米饭。” 只有那个才填肚子。 小家伙说得理当然,大牛嘴角直抽抽,一盘花生米,一盘牛肉干,都被他扫了个精光,居然说那是零食,好,对吃,他被墨轩打败了。 牵着方正的手,墨轩满足的走出院子。 虽然被冷落了,但好在有美食安慰,总算没太委屈自己。 进方家厨房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李月兰知道墨轩没走,特意煮了白米饭,还配了两个青菜和一碗腊肉。这在老方家,算是上等伙食了。 墨轩看了却是不依:“大娘,怎么没有肉饼啊?” “肉饼?你想吃肉饼么?” “是啊。”这白米饭他在家天天吃,有什么新鲜的,来方家就是想念这里的肉饼了。 李月兰有些为难,她没做过肉饼,虽然看过方瑶做了几次,但不一定有那味道。方圆洗好手道:“娘,我来做!” “对对对,你做。”方圆特意跟方瑶学了的,她做的和方瑶几乎没差别。 墨轩左右瞅了瞅:“怎么没看见瑶儿姐姐?”这个时候她该回来的。 “可能晚点儿,不用等她了,饿了就先吃!”平常她们是等方瑶回来再用餐,不过今天墨轩在,不好让客人等。而且方瑶出门前带了干粮,不一定中午会回来。这小丫头,最近上山上的勤,都是早上出去,下午才回来,恨不得天天睡在山上了,说是要把前几天生病落下的活都给补上,她也没辙。 墨轩也没等人的习惯,说吃就吃。 等方圆把饼烙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干掉了两碗白米饭,不过好像还没饱,又吃了两个饼。对于他这枚小吃货如此能吃的事情,大家也怪不怪了。 下午方正休息了一会儿,又去隔壁找牛叔,说是学功夫,墨轩架不住他,只得撇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和上午一样,大牛教方正武功,他一个人在旁边闲得发慌,偏又不想走,就一直打着哈欠在旁边陪着。 说是功夫,也就是些蛮力,在墨轩看来就是这样,因为跟他哥哥那飞檐走壁的比起来,实在没看头。 所以就越发觉得无聊了。 天快黑时,方瑶回来了。家里除了李月兰,只有方瑶是只知道他没事就呆在大牛的院里头,也就只有她不反对方正跟大牛亲近。 刚到大牛的院门口的时候,余光发现对面不远处的竹林里站着一人,面容清秀,身材单瘦,米白色的袍子在一众碧绿中显得极为耀眼。 是陈楚生。 他又回来了! 方瑶秀眉轻拧,不是说要个把月才回得来么,这才几天? 遥遥地望了眼,陈楚生已抬步向她走来。他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消瘦的身姿在夕阳的余辉下拉出长长的身影,无论是人,还是地上那道影子,都比上次更显忧郁与落寞。 方瑶头疼。 他一再缠着自己,究竟想到何时? 她可以像之前那样拒绝他,可是每回拒绝,她心里总有些不忍。这具身体本尊对陈楚生的情感很浓烈,只要他一靠近,或是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对陈楚生那种不舍和依恋的情感就会自然产生,这是她无法控制的。也因此让她怀疑以后若是陈楚生不死不休的纠缠,她能否每次都能狠下心去回绝。 真是要命啊! 为了避免更深的伤害他,方瑶迅速收回视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直直走入大牛的院子。 陈楚生脚步一顿,一抹失望和痛心深深潜伏在眼底。 她又躲他,为什么? 一看到方瑶进来,墨轩就扑了上去,抱着她的腰,满脸委屈:“瑶儿姐姐,你可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怎么样,在牛叔这里好玩么?”方瑶听李月兰说过墨轩一大早就来了,还在这边用了午饭,所以见到墨轩时并没有惊讶。 “不好玩,你上山,正哥哥练打弹弓,都没人陪我。”墨轩一说完,大牛就笑呵呵的接话,“小轩轩,说话得凭良心啊,不是有我陪着你么?” “我想要正哥哥陪。”谁要他陪了,谁稀罕了。 大牛摸了摸满嘴的胡碴子,得,这一天天的,牛肉干和花生米白贡献了。 “瑶儿姐姐,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睡在你这里,让你和正哥哥好好陪我玩会儿!”以弥补白天冷落他的。 “你要睡我家?” “嗯哪。” “你哥还有墨老爷同意么?”应该不会同意! “我才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呢,就睡你家了。”墨轩嘟着嘴央求道,“可不可以嘛?” “呃……”方正对打猎很热衷,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这才刚开始,墨轩就嚷嚷着要睡她家了,缠她和方正,这以后可怎么办,难道从此以后都要夜不归宿了么? 第108章 陈楚生再度深情表白 第108章:陈楚生再度深情表白 这一夜,因为墨轩这个尊贵的客人留宿,李月兰等人睡得很不踏实。 可以说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为嘛,就怕亏待了墨轩。 尽管是换了新的被褥新的枕巾,跟墨府的绫罗绸缎相比,还是天差地别。 好在小家伙似乎也不在意这些。 方瑶宽慰李月兰道:“娘,别紧张,小轩轩出身是不凡,不过他到底是个孩子,而且他是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的,不会介意这些。” 他介意的是方正理不理他,陪不陪他玩儿。 “说是这样说,人家到底身份尊贵。”李月兰在灶里燃起火,这夜里凉,她怕墨轩冻着,一晚上不知道起来给他盖多少被子。几乎是睁眼到天亮,这不,今天正好方瑶要赶集,睡不着索幸就起来给她做早饭。 方瑶历来也起得早,李月兰前脚进厨房,她后脚就跟进来了。 “没事,我看他睡得挺好。”一整晚都抱着方正的胳膊不撒手,生怕别人把方正抢走似的。 也是奇了怪了,墨轩怎么就那么喜欢方正,都是男孩子,这有点儿不正常啊! 不是说异性才相吸么! 正想着,方圆也起来了。李月兰看见她问道:“怎么样,还在睡么?” “还在睡。” 李月兰轻轻一叹,也不知道在叹什么,然后问道:“要不要叫醒他们,这要开早饭了!” 她时刻谨记墨轩是客人,可别顾着自己吃了不等他让人家说闲话。 “没事,娘,平常怎样就怎样,你给他们的早饭单独留出来就成。”方瑶道。她赶集起得早,一般都是自己先吃,后起的后吃。 “这,不太好?”李月兰有些不确定。 方圆也望着方瑶,这墨轩的身份到底不一样。昨晚说要留下过夜时,差点把她下巴都惊掉了。一个贵公子,怎么就看上她家了,就这种条件,他还能吃得香睡得香,也是活久见。 “没什么好不好的,娘,你就放宽心!”方瑶叼了块饼子放嘴里,又打包了两块,预备赶不及回家路上填肚子。方圆给她整理好要卖好的山货和药材,然后放到她背上。一切完毕后,方瑶就挥挥手出门了。 尽管方瑶一再宽慰自己,李月兰还是觉得不妥:“圆儿,今天咱们晚些出工,等墨家小少爷起床了再一起用饭,我先给你祖母和横弟送过去。” 陈菊不在家,这一日三餐,都是李月兰在照顾方张氏和方横。有现成的吃,方张氏自是不会拒绝,而且大房的生活又比陈菊在时好太多。 “知道了,娘。” 方瑶背着筐子直奔城里的方向,这天才刚刚蒙亮,路上没什么人。然而还没走出村口,后面就听见有人在喊她,扭头一看,是大牛。 “瑶丫头,可算赶上你了,我还怕你已经走远了呢!”大牛气喘吁吁地跑来,肩头上也挎了个包袱。 方瑶疑惑道:“牛叔,你也进城啊?” “是啊,昨晚猎了两只黄皮子,白毛的,价格应该不错,去城卖了换些下酒菜。”家里的那些昨在一天就被墨家那个小少爷啃光了。“顺便带着你去认识认识一些商户,上次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客户么,正好这次把这事办了。” “真的,那太好了。”方瑶一听,面色大喜,从怀里掏出打包好的肉饼边问道,“叔吃早饭了么,这里还有饼。” 大牛瞄了眼,知道这是小丫头存着在路上吃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架不住这饼的香味,厚着脸皮道:“给我吃,你呆会儿吃什么?” “还有呢,你放心,要是饿了,咱在城里卖完货可以买包子吃。”方瑶边说边拿出一个肉饼塞到大牛的手里。大牛确实是空着肚子进城的,当下也不客气了,咬了一大口,立马就被这葱花和肉香勾得酒隐都要上来了。 “这饼可真香啊!” 看大叔吃得香,方瑶心里也高兴:“叔要是喜欢吃,晚上再烙两张给叔送过去当下酒菜。” “那叔就谢谢你了。” 两人边说边走,相谈正欢。比起以前一个人孤孤单单进城,今天热闹许多。路途再长不怕走不到头,就怕一个人走太无聊。 到村口时,大叔突然脚步一顿,神情有些怪异。方瑶奇道:“叔,怎么了?” 大牛抬起下巴往前面努了努道:“那是不是陈家那白面书生?” 方瑶下意思看过去,果见老槐树底下站着一人,清清秀秀,单单瘦瘦,不是陈楚生还能是谁! “这小子应该是刻意在那儿等你的。”大叔咽下最后一口肉饼子,耸了耸肩上的包袱,“我到前边等你。” “叔,不用……” “唉,没事,想说什么尽管跟他说,叔跟你保密。”说着,他便背着包走得远远的,腾下空间给两人说说话。 陈楚生和方瑶的事,全村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他也不例外。只以为方瑶和陈楚生相互有情,就是架不过家里的反对,两人经常偷摸着见面,所以这次,陈楚生定是故意起了个大早,趁路口没什么人提前在这儿等着方瑶的。 哪里知道现在的方瑶现在躲陈楚生都还来不及,哪儿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可是大牛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她也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她和陈楚生的事,只能干着急的看着他走到前面,左张右望地还给自己和陈楚生把起了风。 方瑶气恼地跺了跺脚,如果牛叔是个解风情的,定能看出她此时的为难,还能指着他帮自己把陈楚生发打走。可惜没有如果,大牛一个糙汉,根本不懂。而且对面的陈楚生已经遥遥向自己走来。 这次,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罢了,既然不能逃避,那就面对它。 深吸了几口气,待陈楚生走到面前时,她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瑶儿。”陈楚生轻轻唤了声,语气飘忽,目光炽热。 方瑶静静看着他,在他的视线里,她看到他对方瑶的爱慕,是那么地真挚而隐忍。 她甚至还看到了那份隐忍下的痛苦! 可能是因为最近她总是无情的拒绝他,强行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抽出,他感到无助! “昨天,我来找你,在你家前面的竹林里等了你一下午,你知道吗?” 方瑶好想说她不知道,这样或许他不会那么失望和痛心。但转念一想,或许坦白,更能让他死心。 “看到了,你穿着米白的外衣,对吗?” 陈楚生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痛楚,她果然是看到了。而她看到自己,却装作没看到。 “为什么?”他问,语气微颤。 “没有为什么啊,家里正好有事,就没打招呼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来找我的。” 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他每回去那片竹林,出现在老方家附近,不是找她,还能是找谁? 以前,只要他出现在那片区域,方瑶看到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出来跟他见面,现在是怎么了? 是他们之间没了默契,还是她对他真的变了? 方瑶取出水壶,灌了口水,眼睛遥望着远方,神情淡淡地问:“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走了,赶集得趁早。” 陈楚生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眼里,胸口满满的苦涩。他不信方瑶没注意到他的痛苦,她是假装不在意,还是真的不在乎? 还是那记忆中的那张脸,还是他魂牵梦绕放在心底里牵挂的那个人儿,可为什么如今他看她如此陌生? 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哪里变了? 陈楚生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问方瑶,让她告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而对上她那张淡漠的脸,他忍住了。 也许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就在方瑶再度不耐烦的时候,陈楚生开口道:“我们已经有二十来天没有见面了,最近过得好吗?” 二十来天? 方瑶轻拧了下眉,原来距离清明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怪不得他又回来了。 “前几日我参加了童试,考试结果马上就会下来,先生说我考得不错,有望过关成为秀才,之后就会马上准备乡试。乡试三年一次,等乡试过后我就十八了,到时候我就提着聘礼到方家提亲,你切莫忘了我。” “提亲?”方瑶吃惊地看着他,是她拒绝的不够,还是陈楚生爱方瑶爱得太深,都这样了,他还不死心,还想着要提亲? 我去,这是要缠死她的节奏啊! “是啊,如果乡试成了,我就是举人,之后还会参加会试,殿试,我不奢望成为状元,我也不一定是那块材料,但我会努力,不成状元,做了进士也是好的。一样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让你今后的生活衣食无忧,我在外面有了成就,爹娘以后便干预不了我,我们的事我自己完全能做主。”说到动情处,陈楚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捉住方瑶的手,握在掌心,执着而郑重道,“瑶儿,你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也一定会如之前所承诺,娶你为妻,你一定要等我!” 也许是怕方瑶再次拒绝自己,陈楚生说完就跑开了,近乎狼狈的身形。 方瑶被他那番深情表白深深的震憾和撞击,盯着陈楚生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109章 墨离吃醋 第109章:墨离吃醋 这一幕,刚好落在前来寻找一夜未归的弟弟的墨离眼里。 墨轩连招呼不打就在方家留宿,要不是暗中保护他的侍卫给他传信,他还以为这个顽皮的弟弟出什么事了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墨轩自四岁就跟了他,来到这贫瘠之地,苦吃了不少,却不曾离开他的视线。身边没有父母照顾,他便当起了这两个角色,保护弟弟,成了他首要的责任和义务。 突然一夜未归,他自是要前来察看一番的。 所以起了个大早,倒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出戏。 墨离负手而立,微风迎面,裙角翩跹,吹走一世清华。朝阳酒在他身上,只冷不暖。身侧的千荨暗暗打了个哆嗦,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感觉周遭的温度降到了谷底,她知道殿下这是怒了。 从瑶儿姑娘跟那个陌生的少年搭讪时,他就是这种状态。 她不禁拧眉,先前担心的问题终归还是要发生了么? 他可是真龙之子,怎可与凡人相配? 况且中间还隔着个嚣张跋扈的北阳公主。 他们两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千荨想得深远,墨离却没考虑这么多。他连是否喜欢上方瑶这个问题都没有去弄清楚,也没想去弄清楚。 他只知道,当陈楚生抓住方瑶的手时,他有种提剑砍了那双手的冲动。 如果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对世事一切都懵懂未知的千荨,而是任何一个有过情感史的人,或许能一眼拆穿,墨离这是吃醋了。 这一片风云暗动,山雨欲来。此时方瑶那边也是惊魂未定。 陈楚生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些,一点准备都没有。原先想好的狠拒也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人就跑了。 本来是抱着跟他一斩情丝的态度的,现在好了,该断的关系没断,反而被他这么一强势表白,就更说不清了。 大牛走过来,见她还在发愣,连喊了几句,才把人叫回神。 “啊,牛叔,怎么了?” 大牛望了眼陈楚生离开的方向,笑了,语气有些促狭:“陈家那小子不错,白白嫩嫩的,又有文化。” “叔,你说什么呢?”方瑶明白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过去。 “呵呵,叔也就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牛叔迎着朝阳慢悠悠地走着,嘴里仍在八卦,“陈楚生是村里唯一的书生,书念得好,说话斯文,也算是个有才的。陈家出了这样一个娃儿,也算是烧高香了。” “若是真能如他所说,得进士,将来你跟了她,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就是你那对公婆,啧啧,不好伺候。” “不过,只要陈楚生心向着你,你也不会太辛苦。” 大牛一边走一边叨叨,方瑶一句话都没答,全程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不过在叔看来,他文是有了,武不行。男子汉大丈夫,看着赢赢弱弱,手无缚鸡之力总归欠点儿,像你,应该找个文武兼备的,这样才能保护好你,丫头,你说是不是?” 他说的武并非武功高强,像他会点拳脚功夫就行了,方瑶喜欢上山采药,山上又多野兽,能找个懂得武力的丈夫贴身保护总是好的。 方瑶跟在他后面,有一句没有一句地听着,基本全都忽略了,刚好最后一句给听进耳朵里。 会文会武,文武兼备? 她下意识脑子里就蹦出个清冷的面容,墨离!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也就墨离符合牛叔说的。 可她跟墨离身份家势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别说她察觉出墨离并非是墨家那种富户大少爷那么简单,就算他仅仅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她也配不上。 方瑶甩了甩头,她如何想到墨离身上去了,就她观察,墨离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不是出身皇家也是王公贵族,是人上人的存在,她只是蝼蚁,把他们放到一起相提并论,对墨离都是一种亵渎! 况且,她并非表面年纪这么稚嫩啊,她可是拥有两个身份、两段人生经历,是一个实际心里年龄比墨离多一轮还大的老姑娘! 如何能看中他这么一枚小鲜肉? 真是罪过罪过。 如此想着,方瑶便迅速收思绪,总结道:“不要说别的了,就是陈楚生,我跟他也不会有结果的,牛叔,你以后在我面前万万不要再说那些话了。” 不管是陈楚生还是墨离,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就她的情况,怎么也得找个二十五以上的男子,姐弟恋还行,母子恋着实不能接受啊! 如果不是占据方瑶这具娃娃身体,按她的年纪,三十了,就跟李月兰差不多,底下怎么也得有个像方圆这样的娃儿了。 而墨离和陈楚生都跟方圆一样大,跟他们任何一人在一起,可不就是母子恋么! 远处的娇阳从天际缓缓探出一角,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在地面,一长一短,落在墨离的眼里极不协调。 或许此时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他,墨离心想。 而他也确实这么打算。 “走。”他转身,却不是去老方家的方向。千荨愣愣地看着他,“殿下,去哪儿?” “进城!” “不是说要去看十殿下么?” “等一下再去。” 千荨以为九殿下进城是去办事,进了城才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在瑶儿姑娘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转遍了整个集市还有城里大半个药铺。 大牛卖了黄皮子,换了些牛肉干和花生米,还买了些其他小孩吃的零食,方瑶只当他是给方正备着的,根本没往墨轩那里想。采购完需要的东西,然后才领着方瑶去见老朋友。 也是巧了,大牛介绍的药铺老板正是与她合作的何老板。 何老板本身对方瑶印象不错,有大牛在中间做引线,对方瑶就更是热情了。 药材卖完后,大牛又介绍几家干货铺的老板给方瑶认识,这几个倒是生面孔,方瑶客客气气的打招呼,默默记下这些商铺的地址,以便下次独自前来时还记得路。 有了大牛在中间引荐,买家就更可靠了,合作关系也变得更牢固。 方瑶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牛叔在城里人脉这么广,面儿这么大。 “叔,我给你打几斤酒去。”方瑶心里高兴,想要给牛叔买几斤酒做为答谢。 大牛知道她是个大方的孩子,但他不想占人便宜。 “不用,酒叔自己会买,你卖药和山货的钱收好,小心别丢了,城里扒手多,小偷更是防不甚防。” 老方家就靠方瑶赚山货和卖药材养家,虽然路子好,但也辛苦,他一个糙汉又是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犯不着占孩子那点便宜。 况且他还欠着人家的大恩情没还呢! 想到这里,大牛也来了兴致:“这样,瑶丫头,咱再去逛逛,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要什么,说出来,叔给你买,难得我们一起进城,就当是叔谢你上次救命之恩。” “叔,我没什么想要的,那几斤酒你也别跟我客气,什么救命之恩更是以后不要再提了,都是举手之劳,不用总放在心上。”方瑶听他的话,取出些碎银,然后剩下的仔细贴身放好,“你总三不五时打野味给我们改善生活,我给你买几斤酒吃也是应该的,算是礼尚往来!” 方瑶边说边拉着大牛进酒铺,城里来得多了,哪里卖什么她也清楚了个大概。 大牛见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给自己买酒,心里想着以后多打些野味来给老方家送去,对方正也要更好了才行。 付完酒钱,两人便说说笑笑的离开,浑然没发现,在这酒家的对面的药生堂里,一双狠毒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方瑶的身上。 第110章 曹神婆 第110章:曹神婆 陈菊刚换好药,居然碰到等待多日的蓸神婆。 也是巧了,曹神婆来城里串亲戚,晚上睡觉落了枕,得了偏头疼,来抓些膏药贴贴。 陈菊看到她,喜出望外,立即就迎了上去。 她整脸包着,曹神婆也没认出来,陈菊好一番解释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这脸是怎么了?” 说到这个,陈菊就一肚子的怨恨和委屈。把家里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个遍,自然是诋毁大房一家的多,自己扮可怜。陈菊在十里八乡是有名的泼妇,她再怎么装,曹神婆还能不知道她的本性。 不过是不想点透罢了。 当陈菊说方瑶可能是邪神附体,一直被她一反常态的热情给懵住了的曹神婆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想请她请神驱鬼的。 曹神婆笑了笑:“倒不是不可以上门替你看一看,只是我这偏头疼还没好呢!” 她眼里满是狡诈的算计,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手里刚拿的药膏。这药是拿了,钱还没付呢! 陈菊暗自骂了句,活还没干就先想着占便宜了,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为了跟曹神婆搞好关系,这个血她不得不出。 抖抖擞擞地替她付了药钱,曹神婆那张脸立马就笑得灿烂了,说话也不再阴阳怪气,陈菊心想这药钱付了也值了。 两人平常没什么交情,这会儿相互挽着胳膊走出药生堂,亲得跟亲姐妹似的。 谁料前脚刚一踏出药生堂的大门,就看见方瑶在对面的酒铺买酒。 陈菊是很想拉着曹神婆上前一看究竟的,即便不是邪神附体,也要教训教训她,让她难看。可是她身边跟着大牛,那是个浑人,之前吃过牢饭,不敢随便得罪。他现在跟方瑶走得近,断不会看着方瑶被她欺负不插手的。思来想去,只能含恨作罢。 曹神婆刚得了好处,说话格外热情:“大妹子,别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咱有得是时间。” “哼,我现在看见那死丫头,浑身肉疼,尤其这脸,更是疼得厉害。”陈菊每每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这张包得跟白棕子似的死人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夜夜难眠。尤其她跟方长远告状时,方长远根本不信她说的话,还说大房一家肯定不是故意,让她不要计较了。 这是计较的事吗? 哪个人毁了脸能当作没事儿一样。 曹神婆眼里露出一丝鄙夷,陈菊说这脸是大房一家毁的。大房那一家子,她清楚的很,李月兰是个老实的,那几个孩子更是如此。孤儿寡母能在家里掀什么浪,尤其她们的婆婆还不待见这个大儿媳。这脸伤,八成是陈菊自作孽留下的。 嘴里却是安慰道:“如果那女娃娃真是鬼附身,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出自本意。等我把鬼驱走了,她便不能再对付你,你以后就能继续过舒心日子,不要气了,忍一忍。” “哼,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出自本意,我一定要让她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陈菊的眼里喷出火辣的毒光,她好似忘了,现在看病的钱可还是大房出的。 曹神婆抿唇不说话,陈菊继续道:“你是这方面的大师,刚才你也瞧见那丫头了,怎么样?是不是被鬼附了身了?” 曹神婆眼珠子转了转,笑道:“隔得那么远,我连人都没看清楚,哪里还测不测得出她是不是鬼附身呢!”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看得出来?” “这样,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带着家伙亲自到你家去看看那小姑娘,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陈菊刚欢喜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又立马僵住了,“我这脸得还好几天才能拆绷带,你一个去我家院子,怕是不方便。” 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还口口声声说是来抓鬼的,曹神婆怕是还没进院子就被轰了出来。 “我婆婆腿脚不便,照应不了你。大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等我几天,我好了再去你家请你,到时再麻烦你跟我走一趟,行么?” “行啊,只要你不急,我怎么都好。”曹神婆长得干干瘦瘦,一张脸更是干巴巴的没一点肉,且又腊黄腊黄,活像被人涂了一层黄油的僵尸脸。唯一让人感到有生气的那就是那双眼睛,可无论她说什么,脸上有什么表情,都让人感觉透着算计,无时无刻不透着的算计,换句难听的,就是贼精贼精。 陈菊看了心里有些反感,曹神婆不是个好打交道的,跟她相与,怕是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吃大亏了。 可现在的情况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往山中行。曹神婆是个厉害的,过了这件事,以后路归路,桥是桥,彼此不再有往来。那个方瑶死丫头就不同了,天天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打一辈子交道。两者相比,孰轻孰重,谁对自己更有害,立马就见分晓了。 这么一想,又放宽了心,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在街道上走着。 方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菊盯上了,只是和大牛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背上凉飕飕的。 大牛奇道:“丫头,你总是回头,到底在瞧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那眼神极度不怀好意。 “盯着你,谁啊?”大牛疑惑的回头,什么可疑的人都没瞧见,呵呵笑道,“怕是你多疑了,是不是刚才换了银钱,担心有人打劫,所以才不安?” “是吗?”方瑶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谁会打她身上这银子的主意。她一财不露白,二来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高档货,粗布麻衣的一看就知不是个有钱人。 再者,真要遇到打劫的,强敌不过给就是了,什么也没有保命来得重要。 她心慌的不是银财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人身安全。 可这些大牛并不知道,他还自顾自的继续取笑:“别怕,要是咱们不走运,遇上个不长眼的,有叔护着你,断然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大牛相信,有他在,倒霉的只会是对方。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愿是我多心了。”方瑶跟他说不清心里那奇怪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向来准确。 “叔,我们快点走,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做呢!”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家里近来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好,” 两人不再闲逛,加快了出城的脚步。 街道转角处,墨离背手而立,乌黑的眸子里遥遥倒映着那抹小小的身影,眸光潋滟,似有无限柔和的东西在流转,似景似情。视线稍移,落在一家叫药生堂的药铺上,眼底那抹柔软微微一荡,瞬间消失,被丝丝许许的清冷和森寒取代。 “那个叫陈菊和曹神婆的老女人去查一下她们的底细。” 陈菊是方瑶的二婶,这个他知。脸上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不是很清楚了。 至于那个曹神婆又是何方妖怪,他就更无从得知。不过她们若是想打方瑶的主意,他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千荨恭声道:“是。” “走,回东山村,接轩儿去。” 那丫头都回去了,他没道理还在这耗时间。 回到村里的时候,方瑶第一件事就是找李月兰,她有不好的预感,不管是针对她还家里人,她都要时刻保持警惕。 在这个地方,她没得罪别人,无非就是陈菊。 所以她最担心的,还是经常呆在屋里看家的李月兰。 “娘,娘。”方瑶叫了几声,没人应,心里莫名地就更慌了。 厨房没人,屋子没人,能去哪儿? 地里么,会不会是跟大姐去地里干农活了。 正准备返身去地里寻人,李月兰突然从西屋掀起帘子走出来。 “瑶儿,是你在叫我吗?” 方瑶迎了上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李月兰,见她安然无恙,毫发无损,一颗心稍稍放下来,继续又担忧道:“娘,你怎么跑那儿去了?”那可是方张氏的屋,没事去那儿干什么?也不怕方张氏找她晦气。 第111章 方张氏心中有悔? 第111章:方张氏心中有悔? 方瑶防方张氏,像防洪水猛兽似的。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方张氏之前的人品不敢恭维,弄得她心里有阴影。 李月兰软声道:“别急,我只是进去问一问你祖母中午想吃点什么,她这两天好像没胃口,吃什么都觉得没味,早上送的肉饼只吃了半个。我担心她这样下去会生病,便去看一看她。” 听着不是刁难李月兰,方瑶便放了心。 “那她现在怎么样?” “唉,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你婶子不在家,晚上横儿又总是吵着要娘,弄得她也没休息好。瑶儿,你懂医,要不去给你祖母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晚上没睡好熬出病了?” 方瑶内心是一万个拒绝的,但看李月兰的面子上又不得不答应。 “行,我进去看看。” “嗯,快到中午了,我给她弄点吃的去。” 方瑶见李月兰进厨房又是淘米又是蒸包子,忙得不亦悦乎,那眉头皱得死死的。 有这样偏心刻薄的婆婆,她还能如此用心照料,真不知是李月兰愚孝还是过度心善。 摇了摇头,方瑶叹息着进了西屋。 果然就见方张氏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坐在桌子旁,眉头微拧,一张老脸恹恹的,无神打采。 听见门口有动静,眼皮子动了动,见是方瑶又合上了。 好像睁个眼睛都费劲儿似的。 方瑶喊了句:“祖母。”方张氏淡淡地应了句,有气无力。 貌似在她印象中,方张氏很少这样。 难道是真的病了? 方瑶走过去轻声道:“祖母,娘担心你的身子,让我来给你把把脉。” 方张氏嘴巴嚅动了下没说话,良久,才把手缓缓伸出来放在桌面上。方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指低在她的腕脉上,替她把起脉。 中午的阳光刺眼热辣,从窗户稀稀拉拉的撒进来,带着窗纸上的破旧影影绰绰地映在方瑶的影上,日光斑斓。方张氏不知在何时睁了眼,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她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孙女,她娘是自己最不待见的媳妇。可是病了、恹了、乏了,只有她们在照顾自己。 至于偏疼的那个儿媳,拿着银钱跑得不知踪影,白天白天不回来,夜里夜里见不着人。她的死活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一刻,方张氏在想,她是否做错了。 这一刻,她心里淌过一丝悔意,如流星般的悔意,迅速滑落,快得让她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 也是,她是谁,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人,辈份最高的,怎么可能做错。 即便是错了,那也是情有可原,那也是对的。 方张氏心里这么想,眸子里的复杂就渐渐消失,恢复清明和淡漠。 她重新打量着这张稚嫩的脸,细长的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窄小的脸还有尖尖的下巴,这五官凑在一起,她忽然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小姑子! 是了,那死去的小姑子就是她这幅模样,越看越像。 陈菊说瑶丫头变化大,是因为小姑子鬼魂附在了她身上才这样的。 而她那小姑子历来跟她就不对付。 想到这里,方张氏背上忽地升起一股股凉意。正好这时,方瑶已经替她把完了脉。她收回手道:“祖母最近是太累了,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放宽心情就好了。” 方张氏不敢看她,眼珠子上下左右乱转着,淡淡地嗯了声。 方瑶又道:“回头我去山上给你采些安神去火的草药,那个喝了有助睡眠。” “嗯。”方张氏依旧淡淡的。 方瑶也不介意,方张氏由来对她态度就异常冷淡,没什么好在意的。说完就退出了房间,还没进厨房,李月兰就从案板上抬起头问道:“怎么样,你祖母身体没啥事?” “没什么大的毛病。”方瑶见地上有新摘的青菜,便在凳子上坐下择起菜来,“就是体内火气太旺,烧得。” “火气旺?”李月兰怔怔地,有些不明所以。 方瑶笑了下,也不知是讥呢还是讽,总之那笑有点嘲弄的意思:“婶子把我们给的十两银子全拿走了,一个子儿也没给她留,估计是这事儿给闹得。” 方张氏那么爱银子,陈菊却是把它全拿走败光,能不气火攻心么? “那要怎么办?” “回头给她熬些下火的药,喝个两三幅就行了。”方瑶不在意地道。 方张氏是个喜欢斤斤计较、蝇头小利的,就陈菊那种自私自利的,三天两头的能把她气出病来。最主要还是要靠她自己把心放宽,自己调节。要不然以后这病根本去不掉,她们操心也是操心不完的。 灶里升起火时,方圆回来了,接着就是方正。意外的是墨轩还没回去,也跟着进了院子。 “瑶儿姐姐。”小家伙一看到方瑶,就兴奋的扑过去,回回都这样,他也不嫌腻。 方瑶摸着他的头,汗哒哒地:“去跟正儿一起放鸭子了?” “是啊,就在屋后的土坡上。”今天他格外高兴,因为大牛一早进了城,整个上午方正都陪着他玩儿。 方瑶去圈里看了眼那些鸡鸭,都脱了茸毛,长新的了:“以后不用再这样上山下水的固定时间赶它们出去溜弯,天一亮,我们出工,就把它们放出来就行了。也不用一天三顿给它们喂食,让它们自己在外面找食吃。” “让它们自己活动么?”方正问道。 “是啊,它们已经大了,你看那翅膀上的毛都这么粗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有人守着它们,担心被老鼠叼走。它们完全可靠自己出去觅食。” “那晚上呢?” “在这里都呆了快两个月了,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窝在哪儿么,夜里自己会回来的,放心。” “哦。”方正天天带着它们,都带出感情了,嘴上应着,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二姐说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不舍得瞄了两眼,就走开了。 不用赶鸡赶鸭,以后时间就多出来了。他可以跟牛叔更好的学习打猎的技能。 墨轩听着她们姐弟的对话,心头有些闷闷的,他就担心方正把更多的时间跟牛叔耗在一起,不理他。嘴巴撇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说。 方瑶牵着他:“去洗手,然后吃饭。” 两人刚走到水缸前,方瑶拿着瓢正弯腰去打水,墨轩就挣脱她的手,往身后飞奔出去。 “哥哥。” 先是兴奋叫了声,然后一把扑到墨离的怀里,跟见到方瑶时那举动一毛一样。 这小子,是不是见着比他大的都这样啊? 墨离一身冰蓝色的丝绸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精细的竹叶花纹,白线滚边,整个人清雅高贵。墨玉般的眸子,如星子璀璨,流转间,一泄清华,更有一种与人之上的俯视感。 他的五官,并不陌生,但每回见,还是会被深深震憾和吸引。 如果不曾给他医过病治过伤,方瑶几乎以为墨离就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活脱脱的一枚天庭下凡的美少年。 他抚着墨轩的头发,动作轻缓,像极了平常她给白老大梳体毛的样子。若不是他此刻看墨时眼底自然而然的流淌着柔软,她无法从他浑身散发的清冷回过神。 “你来了!”方瑶上前主动打起招呼。 “嗯。”墨离不看她,声音极淡,方瑶下意识就感觉到,墨离不对劲。 上次她为他涉险采药,他明显对自己好多了,目光柔柔的,声音柔柔的,与待其他人不同。而这一次,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甚至比以前更糟,因为她觉得,墨离今日的冷淡是刻意的。 第112章 你哥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第112章:你哥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她抬眸,看向站在墨离身侧的千荨。想从她那儿得到答案,但是千荨亦是一张标准的千年不化的寒冰脸,半点提示都没有。 “哥哥,你怎么来了?”墨轩没察觉到他哥的异样,仰起圆圆的脸蛋问道。 墨离脸上的柔软一收,冷然道:“你说呢?” 他一夜未归,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就跑到别人家里留宿,弄得昨晚墨家上下鸡飞狗跳。 墨成和墨德几乎整夜未合眼,要不是知道他执拗的脾气,又是在老方家,早就操起家伙来接人了。 才十岁的不到的孩子,就学会夜不归宿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墨轩见哥哥发脾气,知道自己理亏。不过那也没办法,谁叫方正只顾着学打弹弓把他给冷落了,玩得一点儿也不劲兴。 “知道自己错了吗?”墨离冷着脸问道。 “知道了。”墨轩面有愧色地垂下头颅,小嘴紧抿着,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互抠着指甲,样子分外可怜。 墨离突然轻轻一叹,但凡弟弟做错事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再也忍不下心去训他了。到底小,能说他什么?再来,也是自己将他保护得太过了,以至于人间险恶四个字都不知道,说来说去,自己也有责任。 也许将来对他,无论是从生活上还是教育上都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以免他长大以后还是这么懵懂无知。 “罢了,下不为例!”他语气稍霁。正自这时,余光瞥见方瑶已经返身进了厨房。 怎么说他也是客人,又正是饭点,菜都上桌了,竟也不请自己进去坐一坐,不吃饭喝口水总是可以的? 墨离的眸光冷了冷,是自己方才冷漠的态度伤着她了,还是因为陈楚生? 身侧的千荨感觉到气息似有波动,心下暗道,九殿下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墨轩抬头:“哥哥,进去吃饭,兰姨的菜做得可好吃了。” 墨离刚要负气说不吃,李月兰已经迎了出来,犹犹豫豫地道:“墨大少爷,吃过了么,如果没吃,不介意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主要是担心墨离能不能看得上她家这样的条件,愿意与她们同桌同食。 厨房,方正和方圆都睁着眼睛热切地看着她,眼里似有邀请,但又不确定他能否屈尊纡贵地进去与她们融入到一起。 每个人都迫切的看着自己,只有方瑶淡定的拿着碗筷,夹了口米饭细嚼慢咽。她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把他,墨轩甚至自己的姐妹都给屏蔽了。 不知怎的,她对自己的这种淡漠和视而不见让他生起了几分怒气,同时也较起了劲。 不欢迎他是吗? 他偏要。 “我不介意。”他开口,然后自顾自地进了厨房。 李月兰有些回不过神,他真的愿意留下吃饭了?他是那么地高贵,气宇不凡,居然愿意同她们这样的贫民共桌吃饭! 墨轩的欢呼声将她拉回了神,李月兰忙跑进去,桌子凳子都是干净的,但她还是拿了块干净的布巾擦了又擦才请墨离坐下。 然后是盛饭,添菜。碗筷都是方瑶从集市买来的新,想着过年用,提前拿出来了。 方圆收到李月兰的眼神暗示,又在灶台燃起火,打算多添两个菜,还把珍藏着的腊肉切了点下锅,总之,墨离的加入,令原本要开饭的厨房又忙了起来。 “其实我吃不了太多……”墨离想说不用为自己刻意添什么菜,他对吃食不挑。可一惯客气的话他不太会表达,到了嘴边就换了个味儿。 “不妨事的。”李月兰摆手,边往灶里添火,烟雾飘出来呛得她直咳嗽。墨离更加不忍了,抬头给千荨使了个眼色。 千荨走到李月兰跟前:“还是我来!” “不用,你是客人……”李月兰话还没说完,千荨就把她搀起扶到桌子旁边坐下,自己则回到灶台边烧火。她的动作不算强硬,但效果却是强势的。 李月兰很是难为情,欲走过去把她换下,墨离却是一把拉住她道:“兰姨,让她做,在府里,她也是做这个的。” 明明是侍卫,却被主子说成是个伙夫了。 千荨也是醉了。 “那也不行,到了我这儿就是客人,怎么能让她干这个?”李月兰满腹心思都是以客为尊,还没注意到墨离喊得她那一声兰姨。 墨离淡然:“千荨走到哪儿,她的身份都只有一个。” 就是她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他是她的主子,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必须干什么。 千荨亦是从灶台边抬起头,恭声道:“大少爷说得没错,夫人不用介怀,我干惯了活,不干不得劲。” 她此时此刻,就是大少爷的跟班,出气筒,算哪门子的客人。 李月兰还想说什么,但看墨离坚定而淡漠的脸,知道自己说也无用,便暗自扯了扯方瑶的袖子。 这丫头怎么回事,她不是跟墨离最熟的吗,怎么现下一句话也不说。 方瑶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拽回来。墨家的事她才不想管,他训墨轩,她不想看,他指使自家丫头干活就更没兴趣看了。 都是拿热脸贴冷屁股,她才不要。 李月兰连给了几次暗示,方瑶都不回应,面色有些尴尬。方正算是机灵,看出这个墨大少爷跟二姐两人怕是闹别扭生了闲气,连忙拉着墨轩坐到另一边去,把位置给墨离腾下,如此,两人坐的方位紧挨在一起。 本来是给他们机会和好,但似乎没用。 新炒的菜上桌时,两人一句话都还没对上。气氛怪异的不行,李月兰给墨离夹了菜边道:“乡下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拿得出手,这是瑶儿亲自腌制的腊肉,墨大少爷,您快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墨离对那面色有点带黑的肉着实提不起兴趣,本来就不是来蹭饭的,方瑶又是那个态度,吃什么就都不重要了。 不过一听到是方瑶亲自腌制的,还是不忍拒绝。把碗递了过去:“谢谢。” “不用客气。”给大少爷添菜,又给小的添菜,墨轩在老方家是熟客,一起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少知道他点喜好。便给他夹了两筷子新出的竹笋,“轩儿,你也吃,这可是你和正儿上午亲自从山上摘回来的,新鲜的,味道更好。” “嗯,谢谢兰姨。”墨轩有方正照顾,碗里的菜堆得跟山似的,嘴巴鼓鼓的,都塞不下了。 墨离听着李月兰唤墨轩为轩儿,叫自己却是墨大少爷,觉得这称呼上就有差别。听着似是对他更客气礼貌,但这也说明了,他跟老方家的距离还在陌生与熟悉之间徘徊的层面上。 想了想道:“以后大家不介意地话唤我名字。” 为了表示自己平易近人,他扬了扬手中的啃了半块的腊肉,浮起一抹不浅笑:“兰姨,这肉味道不错。” 众人皆是一愣,墨轩更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家哥哥。这肉好吃是好吃,有必要笑么,平常对他都不笑的。 千荨嘴角颤了两下,为了跟老方家搞好关系,主子这是在出卖色相了么? 方圆和方正愣过之后,就埋头吃饭,并不深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就是那张清冷绝傲的脸,多看两眼,心肝都颤颤的。明明是笑,却还是觉得冷。 方瑶的反应最是直接,拧了拧眉,朝墨轩问道:“你哥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上次的伤没好全,留下后遗症了?” 一会儿给她冷脸,一会儿又是笑的,太不正常了。 话一出,全桌的人倒吸口凉气。 李月兰更是紧张不已:“瑶儿,你胡说什么?” 这死丫头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像劈下一道惊雷,炸得她大脑一片嗡嗡作响。 第113章 主子动情 第113章:主子动情 人家墨大少爷是什么身份,她居然骂人家脑子有毛病,就不怕得罪墨家,把她们一家老小全给抓去乱棍打死么? 以前就记得邻村有个娃儿去给有钱人看门,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东家,结果当场拖出去活活被乱棍打死了,那下场直叫一个惨。 “娘,没事儿,我只是就事论事。”方瑶浑不在意,继续道,“有人前后态度反差太大,我作为大夫,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语毕,她又看向墨离,似笑非笑:“墨大少爷,你说是?” 迎着她那张笑脸,墨离看到了眼底的嘲弄,这丫头是吃定他不会跟她计较,所以尽情的故意的激他,挑衅他是吗? 那他要不要如她愿呢? 正思索着,李月兰赔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墨大少爷,瑶儿一时嘴快,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若是觉得心里不舒坦,老妇替瑶儿给您赔不是。” 说罢,她便要起身,对着墨离深深一鞠。 墨离心里本就不介意,又怎会让李月兰对自己垂拜。手一抬,拦下她道:“兰姨,我没介意。我跟瑶儿,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她什么脾气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她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我习惯了。” “那……墨大少爷的意思是不追究了?”李月兰还是诚惶诚恐。 “以后请叫我墨离,不必一直墨大少爷的喊,你们怎么待轩儿就怎么待我。”为了让李月兰彻底放下心,墨离聪明地转移话题。 “不,不好?” 得罪了人,人还不计较,还跟她们套近乎,李月兰有点像做梦。她是没想到,冷傲如霜的墨离会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 “有什么不好,我不也和轩儿一起唤您一声兰姨么?” 李月兰这才注意到,从这墨大少爷进院子起就一直唤她这个,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之前觉得他高高在上,不与凡人之辈同言而论。现在看来,他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容易亲近。 “那离,离儿,你若不计较瑶儿的过失再好不过了,兰姨谢谢你。” “不客气。”墨离亲自拉她坐下,还给她碗里夹了菜,弄得全桌的人一愣一愣的。 墨离即是做了“平民”,就将这个角色进行到底。方圆、方正的碗里他都添了菜,嘴里还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大姐吃菜,正儿吃菜。” 轮到方瑶时,动作略一停顿,但很快就给她夹了一块大肥肉:“瑶儿吃菜。” 他淡定亲和的样子,好像跟老方家早就打成一片了似的。 方圆几个各自盯着碗里骤然从天而降的菜,久久才回过神。 “谢谢呃……墨离。”方圆心想,这墨离比自己小半岁,唤他名字应该没错。 “谢离哥。”方正心道,他是墨轩的哥哥,又比自己大,叫他一声离哥也错不了。 谁料,话音一落,方瑶喷笑出声,离哥,离哥,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 墨离也觉得不顺耳,嗔了眼方瑶,然后道:“正儿,你以后就唤我九哥!” 他在家中排行老九,方正叫他九哥,总比离哥好。 墨轩嚅动了下嘴巴想说什么又没说。自家的身世,哥哥说过不得外泄,再亲密的朋友也不行,所以他还是不要说了。 幸好方正也不问:“行,九哥让我叫什么就叫什么。” 事实上,他也觉得离哥叫起来怪怪的。 定好了称呼,大家继续吃饭。 气氛是好了点儿,不过也是从怪异降到另一种怪异罢了。 好不容易从饭桌上撤下来,墨离就拉着墨轩告辞,打扰了一天一夜,怎好意思再叨扰下去。 最主要,他也不放心墨轩一个人在外面。 李月兰也不强留,嘱咐方瑶送送墨离便钻进西屋看望方张氏去了。 陈菊不在家,方横玩得更野了,这个时候都还没回来。方张氏见着李月兰道:“得家你去找一下横儿,叫他回来吃饭。” 玩得这么疯,自是不像话。生气虽生气,但他的身子还是要顾的,总不能只惦着玩,连饭也不吃,那怎么行。 “知道了,娘。”李月兰应声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热辣得厉害。 将近六月,夏季眼看着不知不觉得来临,田里新抢种的庄稼冒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看着心里就舒坦。 但这种情也仅限于方瑶而已。墨离可没感觉,这丫头就今天早上的事不打算跟他解释一下的么?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千荨眉头一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看来主子真是对瑶儿姑娘动情了,她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 罢了,这是主子的私事,她没资格多言。想了想,她默默地牵着墨轩退到一边,给两人留下空间,做他忠城的护卫。 方瑶先是愣了愣,讶异过后嗤笑道:“墨大少爷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要跟您有所交待?还有,别告诉我,这次您又是不小心听到我跟陈楚生的谈话?” 上次陈楚生来找她也是,墨离撞个正着,还大言不惭说是凑巧听到的。 “那我告诉你,这次我还真是又是不小心听到了,你信么?” “我信你才有鬼!”方瑶骂了句,“一次凑巧说得过去,又来一次,你觉得这巧是不是凑得太好了?” “这个,我就是有这运气,我也没办法。”墨离耸了耸肩,对于这种事,他无法解释。 “你要不说清楚,那就别说了,正好我也没话跟你说。”方瑶扭头就往前面走。墨离快步跟上,尽管心里被早上这件事弄得不爽了一天,但还是强压下薄怒,装似不在意地道:“你跟陈楚生的事,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墨离进一步试探。 “是啊,他是很喜欢我,他说了,等他通过会试就向我家提亲……”墨离听到这话,拳头蓦地收紧,“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据墨成打听来的消息,陈楚生跟方瑶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救婚,她应该会答应的? 果然就听道方瑶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作主。他想娶我,首先得过他父母那关,我什么意见根本不重要。” 因为这亲事在田梅和陈桂那里就会扼杀掉,轮不到她有什么想法。 可落在墨离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婚姻之事,由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瑶尽管是个有主见的,也拗不过长辈。况且听她这语气,只要双方家长同意,她是没意见的了? 想到这里,墨离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胸口也闷闷的,似是有一把火在烧,让他焦燥不安。 “你不是平常挺有想法的吗?家里的事我听轩儿说都是你在当家作主,嫁不嫁他,嫁什么人,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你若不肯,谁会逼你嫁给陈楚生?” 这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怒气,带着急促,把方瑶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人发什么神经,说凶就凶她,一点征兆都没有。 还有,她嫁不嫁的关他什么事,要他操心。 正要把火发回去,就见李月兰匆匆地跑来。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她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事实上这异常先前在屋里就有了,所以她没觉得哪里不对。 也是墨离和方瑶收怒火收得快,李月兰才没发现。 “娘,你急急忙地干什么去?”。 “你祖母见横儿中午都没回来吃饭,让我去找找他,别是出了什么意外。”李月兰气喘吁吁道,“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寻人了。” 方瑶怕她累着,想叫她回去,方横自己有脚玩够了自己会回。但还没说出口呢,人就走远了。 墨离听到方横两个字,想到上午在镇上看到的陈菊和曹神婆,还是忍了忍,强压下怒火道:“你婶子不是什么好人,得小心她!” 第114章 墨离示警,上门借书 第114章:墨离示警,上门借书 方瑶愣住了,没头没脑地提她婶子做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然以陈菊惯有的泼辣,她司空见惯,也应付的游刃有余,不必刻意叫她提防着她! 墨离抿着唇,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很有神采,尽管五官不错,但长期的劳作使得皮肤有些糙,不同于养在闺阁里的那些千金小姐那般白皙,所以眼睛算是整张脸最出色的地方。而这双眼睛在早上曾密切的含羞带怯地关注着陈楚生。 想到那个青梅竹马,他的语气想软也软不下来:“知道曹神婆么?你婶子最近跟她走得近。” 只要她去打听曹神婆是做什么的,以方瑶的聪慧不会不明白陈菊在打什么主意。 该说的都说了,墨离拂袖转身,冷然离去。 方瑶闷闷的,曹神婆是谁?大娃家的那个亲戚么? 这个死墨离,话说一半就走了,什么意思? 带着疑惑回到家,李月兰刚好寻着方横回来。陈菊不在,那小子更是无法无天了,整天不着家,白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晚上也是快闭灯了才回来了,真不知道这一天天的他都在哪里混日子。 李月兰叹道:“我在村头的河边发现他的,和几个孩子玩丢沙,疯得不行。我叫他回家吃饭,都不理人,唉,你婶子不在家,没人管得了他,越来越野了,以后可怎么了得。” 她没告诉方瑶,叫方横回家吃饭时还和其他几个孩一起朝她丢沙,捉弄她,嘲骂她,出言不逊,句句脏话,多难听得都有,总之不堪入耳。 她不说,方瑶多少也猜到些。就方横那个性子,跟陈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婶子就是在,也未必管得了。子不教,父之过,男孩子还是要有父亲在身边教的好,当娘的都是宠。”更何况还有个比陈菊还宠方横的,就是方张氏。如此,能教出个好脾气才怪。 李月兰也知方横骄纵的性子都是婆婆和弟媳惯出来的,叹了叹没说话。不过那眉头却是不知不觉拧紧了,方瑶见状,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咱方正可不一样,有我们督促矫正,不会长歪的。” 说完见李月兰眉头稍稍松了些,又继续道:“我教方正识字,以后他还要进学堂读书,书读得多了,道理也就懂得多了。知道是非善恶,知道君子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懂礼仪,讲信誉,尊孝道,总之不会沦为方横那样的。” “就算正儿长在女人堆里,没有了父亲,只有姐姐和娘,但他的性格刚强,满腔正义,有担当,没有父亲的教诲,他一样活得像个男子汉,一点也不受影响。” 李月兰心头稍松,她一直就担心丈夫不在,正儿长在女人堆里,影响他的性格。不过就瑶儿的这番话,分析得恰中她的心窝子,顿时就落下心头大石。 方瑶见李月兰神色好看些了,问道:“对了,娘,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啊?” “曹神婆,你知道么?” “知道些,是大娃的婶子娘家大姨,就在邻村住着,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方瑶心道,还真有这号人啊!墨离问她的时候,脑子里蹦出这个人名模模糊糊不太清楚,“那您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么,人怎么样?” “她呀,我也知道得不多。只知曹神婆本名曹金花,不过听说出生时,她娘正好从外面做活回来,半路上就腹痛破了羊水,等不及回屋就生下来了。因为生在外面,所以大家打趣叫她曹野花,叫着叫着就把本名给叫忘了。” “她专干求神问卜、捉鬼驱牙之事,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在咱们这一带小有名气。” “求神问卜、捉鬼驱邪?”方瑶惊讶出声,理论上这都是封建迷信,但古往今来,很多邪门的事发生了又无法用常理解释,比如她穿越之事,就邪门的很,到现在她都云里雾里,弄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所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之说,其实是个谜,谁也没法给出正确的结论和答案。 而她一个靠灵魂附体重活一世的人,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借尸还魂,那陈菊找曹神婆是察觉到方瑶前后性格上的差异,猜到她撞鬼了,找人来收她吗? 想到这里,方瑶心里没来由得咯噔了下。 怪不得近日她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原来陈菊想了这种阴招在等着她,早知如此,先前那十两银子真不该给她,白慷慨了。 李月兰见方瑶脸色不对,以为是吓着了。笑了笑道:“都说曹神婆会捉鬼,但谁也没见着她真正捉到鬼,不过是传言罢了。” 如果是传言,那曹神婆又何以会有名气一说? 说明她在这方面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方瑶不敢掉以轻心,草草地跟李月兰应付了几句,就出门了。竹筐也没背,想来不是进山,李月兰问道:“你去哪儿?” “去墨家。”她头也不回地道。 人刚送走,又找上门去,搞什么?李月兰心里疑惑归疑惑,到底没阻止。墨家的人跟瑶儿熟,多走动走动也正常! 方瑶也没想到,刚跟墨离分开,又找他来了。墨离见到他的时候,亦是吃惊不小。 看她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不多问,直接把人领进去。方瑶来过几次墨府,对府里人并不陌生。 进了客厅,和墨成、墨德熟络的打了招呼,两人见她面色有异,似是专程寻墨离而来,寒暄了两句就识趣的退下了。 墨离抿了口茶道:“你这么快找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瑶左右看了看,问道:“小轩轩呢?” “你是来找他的?他在后院逗小白呢!”墨离挑了下眉,方瑶摆手,“不是,就是问问,我是来找你的。” 墨离眸光轻转,便道:“是因为曹神婆的事儿?”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方瑶这么急找他是为何事! 方瑶不答反问:“上次你说过府里的书可以随便借给我看,是吗?” “嗯,说过。”墨离盯着她,眸光不解。她大老远跑来就为借书吗? “那能现在借给我么?”方瑶问道。 “可以,随我来。”墨离边说边起身,领着方瑶向侧厅出去,然后穿过长廊,到了后院。果就见墨轩正拿着一块肉逗着小白,不过太认真,居然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这小家伙,在她家的时候就这么逗白老大的,弄得白老大跟他关系丝毫不亚于她,他应该是想用同样的方法把小白也给收买了,但小白侧着脸一幅傲娇的样子,怕是有些难度。 “这是我的书房,平常鲜少有人进来。”墨离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扭头一看,一扇雕花大门被推开,还没进去,阵阵书香扑鼻而来。 浓郁而醇厚,方瑶前世也喜欢看书,最爱这种书香味,闻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进去之后,也没让她失望,除了这扇门,其它三面墙都有高至高顶的书柜,却不是每层都放了书。而是每空一格摆着各种瓷瓶和玉器雕刻而成的装饰物,有龙有虎有花有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方瑶不细看,也知道样样价值不扉,最重要的是,每一种摆设品都透着王者气势,尊贵雍华。 书柜上放些艺术品很常见,但像墨离这样的珍贵又种类多的少。尽管如此,书架上的书还是多得惊人。 不然,不能有这么重的书香气。 “书都在这儿了,不知道有没有你想要的类型?”墨离负手站在一架书柜前,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道。 “我看看。”方瑶扫了一些书的名字,都没发现有自己需要的,便问道,“有关于玄学之类的么?” 第115章 做好应战准备 第115章:做好应战准备 “玄学?”墨离诧异的看着她,旋即明白过来,“有是有,但不多,全在那儿了。” 他指了指对面书架下角不起眼的位置。他不爱看这类书,仅有的几本也是一时兴起搜集来的,翻了几页,便不再动了。 她现在要找这类书籍,怕是已经知道曹神婆是做什么的了。 方瑶拿了一本《不语论》和一本《草堂易经》,里面都有关于玄学之类的介绍。 “就这两本,能都借给我么?” “当然可以。” 墨离颌首,看她如珍视宝的将这两本书捧在怀里,迟疑了下,返身走回靠近书桌的书架,从里面翻书一本厚厚的《闻案录》递给她:“这是近几十年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奇闻要案,内有关乎鬼神玄幻之说,你拿去看看,看能否对你有帮助!” 方瑶接过去,所谓的《闻案录》只是用笔记录重要案件的始末,然后订装成册,并未流传发行。也就是说,这只是某个人的笔记而已,看那大气磅礴的字迹,方瑶随口问道:“这是你记的?” “不是。”墨离摇头,并未说出写下这笔记的真正录案者。方瑶也不追问,看了几行,觉得有益,就收下了。 “谢了。”方瑶抽出一块方巾,将三本书仔细包好抱在怀里,“等看完了,我马上给你送回来。” “不急。”墨离领着她出去,边走边道,“你觉得你看这些书对应付曹神婆和你婶子有帮助么?” “我婶子那人就是嘴皮子厉害,脑子里的坏主意其实不多的。我跟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她什么能耐我清楚。那个曹神婆就不同了,除了知她是个会捉鬼的神婆子,其他一概不知。”方瑶道,“如果她真是个会捉鬼的,倒也不怕。我肉体凡胎,不惧她作法。怕就怕她不会捉鬼只会装神弄鬼来使诈。我多看些书,多些研究,就当是提前作些应战准备,免得到时候任她戏弄还不自知。” 后段这段话,方瑶心里发虚得很。她这肉体凡胎是“借”来的,说得硬气,实则心里担心的要死。 万一曹神婆随便施了一个法,就把她的魂魄给震出来了,那要怎么办?若是能震回到她原来的地方还好,若不是,她是不是就成了孤魂野鬼,还被曹神婆打得魂飞魄散,连安身之处都没有。 墨离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对她求人不如求己,刻苦钻研的态度暗暗赞赏不已。他本想着,若她打听清楚神婆子之后会来求他相助,就在刚才她进门时,他还抱着这样的想法。却没料到,她不但不求反倒借起了书,想用自己的力量对付那个老妖妇。 “你也别担心,自古以来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的。”如他出生的地方,那座皇城对这类言论是完全禁止的。他指着那《闻案录》道,“你能想到曹神婆可能会捉神弄鬼,说明你也不信。这里面有些命案牵扯到鬼神,记录案件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人心惶惶,可是查到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才知道,所有鬼神都人在故弄玄虚,胡编谎造出来的。命案的过程有详细介绍查案之人拆穿一个又一个鬼神论的技巧和方法,你多看两遍便会明白。” 方瑶心不在焉地点头,也不多留,拿着书就告辞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也不上山了,全部心思都扑在书上面。李月兰不识字,不知她看得什么书。但她想,只要是书,多看看总是好的,也就不多问。方圆和方正勉强识得几个,也认不全,更别说把整本书读下来了。看不懂索幸也不看,该干嘛干嘛去。 方瑶在家狠狠地闷了几天,几乎足不出户,一口气把书全部读完,包括《闻案录》。她的内心是复杂的,《闻案录》里对所有鬼神之说最后都用荒诞作了诠释,以说明它都是虚妄之论。而《不语论》和《草堂易经》却恰又提醒她,世界上所有妖魔鬼怪并非空穴来风,世间有阳便有阳,有人便有鬼,阴阳隔界,人鬼道一。有阳间的姿丽多彩,也有阴间的诡谲术数,总之怎样玄妙离奇的说法都有。原本看完《闻案录》她心还稍稍定些,但《不语论》和《草堂易经》一结束,又开始忐忑了。 好在她心里有了些谱,能猜到些曹神婆将来对付她的一些技俩,也算是有了收获。 这日,她看完书,打算给墨离还回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匆匆跑进来一人,两人冷不丁的撞了个满怀。 这情景,把趴在门口晒太阳的白老大都吓得立马竖起了耳朵,朝着来人恶嚎了几嗓子。方瑶眼冒金星,差点跌倒,还好被对方拽住了胳膊这才幸免。刚要训斥两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瑶丫头,没事?” 抬头一看,竟是二柱他爹刘树。方瑶作了个手势,制止白老大乱嚎乱叫,然后才奇道:“叔,怎么是你,是来找二柱的么,他不在我这儿!” 刘树急道:“唉,叔不是来找二柱的,叔是来找你的,瑶丫头,你若是现在有空,就跟叔走一趟行么?” “怎么啦?” “是小海子,他上山不小心被毒蛇给咬了,去请大夫,你也知道小海子家的情况,那药钱什么的贵得死,根本付不起,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你,瑶丫头,你能治好大牛,应该就能治小海子,现在小海子一家可全都等着你哪!” 方瑶一听说这么回事,也不敢耽搁:“叔等着,我回去拿些草药。” 要救人,这书自是还不成了。放回屋里背上竹筐就随刘树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小海子是赵小田的孩子,对他方瑶印象不深。只知老赵家到他这一代,一共生了四女一儿,小海子是老幺,生这么多女儿自是想为了给老赵家添香火,好传宗接代,谁让乡下重男轻女的厉害。 好不容易生下个带把的,突然被毒蛇咬了,家里估计要急死了。 正如她所料,还没进赵家的门,就听到里面悲悲切切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赵小田抱着脑袋坐在门口,恹恹的,一愁莫展,生无可恋的模样。 “小田,小田,我把瑶丫头请来了。”刘树弯着腰道。 赵小田抬头,含泪的眼睛朦胧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似的,待看到方瑶时,那眼睛才噌地亮了起来。 “瑶丫头?”他喃喃地叫了句,然后一骨碌站起来激动道,“瑶丫头,你来得正好,叔求你救救小海!” 大牛中毒蛇的时候,他在那里守了一夜,他亲眼看见方瑶把大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既然她能救大牛,就能救小海子。 “叔,小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方瑶关心道。 “他现在……”赵小田想到宝贝儿子的情况,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刘树忙道:“先把人请进屋,让瑶丫头看看小海子再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小田抹了把眼泪道:“对对对,先进屋,看病是要把脉的,把了脉了就有救了。” 边说边把方瑶领了进去。 在一间破败的卧室里,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整个脸都发紫的小海子。床头床尾站满了人,小海子的娘和祖父祖母还有几个姐姐都在。见了方瑶也只有赵大山抬了下眼皮子看了眼,之后就埋头啪嗒啪嗒继续抽他的焊烟。其他人根本无视她的存在。 不是他们不懂礼数,而是根本没注意到有外人进来,也没心思。 “爹,爹?”赵小田唤了几声,勉强把赵大山唤回神,“爹,你看谁来了?” 排洪的时候赵大山也在,对方瑶自是不陌生的。 不过就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还让他端茶倒水表示热烈欢迎不成。 要是以前,他或许会这么做,现在,他没这心情。 赵大山看了眼方瑶,又如刚才一样继续埋头抽焊烟。 赵小田有些不好意思:“瑶丫头,你别介意,我爹他,他心情不好。” “小田叔,没关系。”这种情况,搁谁身上,也没心情的。 方瑶径自走到里屋,赵李氏见着她,诧异道:“小田,不是让你去请大夫嘛,人呢?” 大夫没请来,倒是把一个小娃娃领进屋,什么意思? 第116章 救小海子 第116章:救小海子 赵小田这下更窘了,老爹那样也就算了,顶多就是冷落了人家方瑶,老娘这话明显得就是不待见了。 当下紧张地看了看方瑶,还好人家小姑娘大度,丝毫不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娘,刘大夫那儿咱请不起,瑶丫头也懂医,让她给小海子看看!” “小田,你胡说什么呢,她才多大的娃,能懂治病救人?”赵李氏长着一张慈祥的面容,这话却是一句比一句不中听。 方瑶拧了拧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不会跟老人家一般见识,就冲排洪和照顾大牛时,小田叔都是冲在最前头的份儿上,这个面子,她也是会给的。 赵小田觉得娘越说越过火了,急道:“娘,你信我,瑶丫头医术不错,你就让她试试嘛!” “试什么试,人命关天,由得一个娃娃胡来嘛!”赵李氏也生起了气,也不管有外人在场,直接斥道,“小田,你怎么回事,这是你儿子,你就这样对他吗?” “娘,我……”赵小田也是急,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他娘相信方瑶的医术。这时,床上突然传来咳嗽声,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去,只见小海咳过之后,头一偏,一滩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把新铺的被褥染得一片暗红。 “小海,小海,你怎么啦,你别吓娘啊!” 小海娘罗香秀抱着小海子的头,一边给他擦拭一边唤他的名字。那种撕心裂肺直把人都逼出了眼泪。 赵大山扔了烟袋子,走过来斥道:“哭什么哭,这不是咒我孙孙早死吗?” 人还没咽气呢,就哭成这样,也不怕晦气。 话是这么训,但他自个儿眼里亦是含了两泡泪。 赵小田眼眶红了红,看儿子咳血就像割他身上的肉一样疼。刘树见大家都忙于悲伤,谁也不说话,不由得急了。开口道:“赵叔,赵婶,别怪我多嘴。小海子这情况得马上治,瑶丫头呢,年纪是小,但她医术确实不错。就拿上次大牛中蛇毒还是她给治好了的,村里人都知道这事。我看小海子这情况跟大牛差不多,兴许瑶丫头能有法子救他一命也不一定的。” 提到大牛,赵小田顿时来了思绪,好似现在才放明白似的:“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大牛的事了。爹,娘,大牛中蛇毒的事我跟你们说过的,人刘大夫不愿上门,瑶丫头给治好的。当时很多人在场,里尹也在,我还守了大牛一夜呢,记得么?” 这一提,赵大山和赵李氏都回过神来了。尤其是赵李氏,她反应最快,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就捉住方瑶的手道:“丫头啊,我道是谁呢,还以为小田领了个哪家的娃娃来串门子来了,根本就没细听他说的话。” 她听到儿子称这小姑娘瑶丫头瑶丫头,就没注意她是哪家的瑶丫头。也是她糊涂,这东山村,除了老方家的孙女,还有谁名字里带瑶字的。 “怪我老眼浑浊没认出你来,瑶儿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一边自责一边诚恳地道歉。赵大山亦是在一旁惭愧:“你也别生我这个老头子的气,成不?” 方瑶自是不介意的,介意的话早拍拍屁股走了。 “爷、奶,你们多虑了,我没生气呢!”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两老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 这话说开了,歉也道了,总该进入正题了! 刘树道:“叔,婶,现在是不是可以让瑶丫头给小海子瞧瞧了?” “是是是。”两老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殷殷切切地看着方瑶。 “我先给小海把把脉。”方瑶自是其中的意思的,卸下筐子走到床前。赵小田接过竹筐又搬来一条凳子请方瑶坐下。 把脉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吭声,赵大山还让大孙女去倒了碗水候在方瑶旁边,算是招待她。 农家没有茶水,也喝不起,有凉白开就不错了。 方瑶把完脉,又掀开被子细细检小海子的伤口,她看了看手又看了看脚,疑声道:“伤口在哪儿?” “在肩膀上!” 方瑶疑惑的扯开小海子的衣领,果然在他的左肩发现两个细细的牙印。 “怎么伤在这里了?” 怪不得整张脸都发紫,原来是伤在肩膀。头离肩膀最近,毒一扩散,整个头部第一受牵连。 “怎么样,有得救么?”赵李氏颤巍巍地问道。 “这伤是怎么来的?”通常蛇攻击人类首要目标不是腿就是手,咬在肩膀的着实少见。 赵李氏睨了眼小田和刘树,似是有些难为情,嘴巴嚅了半天也没开口。赵大山急道:“唉呀,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看向方瑶道:“小海子啊就是上山采药,被树上的蛇给咬了的。” 原来,清明节过后,从抗洪给地里搭油纸帐篷,给乡亲们送粮送菜,还有最近一次房屋修葺,种种事迹老方家表现出来的财力都被乡亲们看在眼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方瑶在山上寻草药发了家。 所以村里人有不少娃也带着筐子上山寻山货采草药去了,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没这发财命,这才上山没两天就被毒蛇给咬了,弄得现在钱没赚到,还可能赔上了命,人财两空。 方瑶听完事情的始末道:“这山不是我一人的,大家想靠这条路改善生活,完全可以理解,都是靠自己劳动赚钱,光明正大,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我也寻思着是这么个理,但哪里想到,咱没那个命啊!”赵大山叹道。 “也是怪他爷眼红,非要让孩子进山,不然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从小海子出事,赵李氏就把怨气撒在他身上,又打又骂的没停过。 “我要早知道小海子会这样,打死我也不让他进山哪!”说起来,赵大山也是一万个后悔。 “叔,婶,现在别怪这个怪那个,救人要紧。”刘树打圆场道。 “是啊是啊,救命要紧。”一句话又把两老拉入正题,赵大山紧张地看着方瑶,“瑶丫头,怎么样,小海子这病有得治么?” “能治是能治,不过有些麻烦。”方瑶沉吟道。 赵大山以为是方瑶说钱的事儿,立马道:“瑶丫头放心,就是砸锅卖铁,咱也把药钱给你凑齐了。” 方瑶失笑:“爷,不是药钱的事儿。是我带的药材不够全,得上山去采,而那缺的那味药材偏阴性,极不好找,不知道能否找得到。” 一听到这话,赵李氏眼泪又红了,以为小海子只剩死路一条。方瑶见状忙道:“不过尽力找应该是找得到的,这样,我把毒逼些出来,再给小海子敷些药,你们守着他,天黑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说罢,她就在开始在筐子里寻找合适的药材,赵大山问道:“你一个人进山么,要不爷陪你一去?” “叔也可以去,人多了,找到的希望就大些。”赵小田道。话刚落下,刘树亦是道:“我也去!” “树儿,你地里活多,你……”从小海子被蛇咬之后,刘树就一直在这儿帮忙,前前后后的耽误他太多时间了,怎好意思再…… 刘树打断道:“救小海子是大事,地里的活今天做不了明天还可以做,不碍事的。” 赵小田感激地看着他,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他对兄弟的谢意。 方瑶却是道:“你们都别去了,你们不常上山,对山上的境况不如我熟,而且你们也不知道我要的药材长什么样,就是看见了也认不出。要是再遇到野兽和毒虫毒蛇的,就更不好了。” 到时忙帮不上,事儿又多添了两桩,那才叫头疼呢! “那,你一个人行么?”话是这么个理,赵小田还是不放心。 第117章 八两银子 第117章:八两银子 “不行也得行啊!”采药这事儿只能靠她自己,方瑶道,“叔要是想出力,能给我烧点开水,再准备一些干净的布和小刀跟酒么?” 赵小田知道这是给小海子治病需要的东西,立马道:“能能能,我马上给你准备。” 说完,他便吩咐起四个女儿来。 “大丫、二丫,去厨房烧水。三丫、四丫你们给大姐二姐帮忙,厨房怕是柴禾不够,去坎些柴禾来。” “知道了。” 孩子们一散开,赵小田又对着妻子道:“别哭了,去找些干净的布,我去铺子买点酒水来,家里的酒前阵子扫墓的时候好像用光了。” “行,我去找布。”罗香秀小心翼翼地放下小海子的头,抹了把眼泪走开了。 刘树道:“不用买酒了,我家里就有,我去拿去。” 说完人就往外走,也不等赵小田嘴边的谢字说出口。 人多,琐事就办得快。 水烧开的时候,刘树的酒也拿来了,赵小田知道刀是给小海子割伤口用的,特意找了把新的。 这空档,方瑶把要用的药材也找好了,赵李氏和赵大山也不闲着,忙着捣碎药材。方瑶喷上酒借着烛火消了毒,等把伤口划拉开,毒血流出来时,药材都已经捯饬好了,全按方瑶所要求捕在干净的布带上。 清了毒,绑好绷带,小海子的面色就比之前好了些,尽管还是有些发紫,但那呼吸声不再若有若无,也不再咳血了。 赵李氏似乎来了信心,不停的问道:“瑶丫头,你看小海子是不是救回来了?” “嗯,要是我能采到那味药,他这条命算是彻底保住了。”方瑶说完就起身,“事不宜迟,我进山去了,你们不必都守着他,留下一两个就行,其他人都散了,人太多,空气不流通,对小海子的病没益处。” “行行行,我们不会全守着他的。”赵李氏现在是把方瑶的话当圣旨,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老头子,小田,大丫二丫,你们都散了。树儿,今天辛苦你了,你也回去,等小海子醒了,婶亲自登门给你道谢去。” “婶说这话就见外了,我跟小田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弟还亲,这点小忙不必放在心上。”刘树连忙摆手客气道。 这话说完大家伙也就散了。赵小田觉得让人家一个小姑娘为自己的儿子上山奔波,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追上方瑶,硬要跟她一起进山。 方瑶见劝不了他,便随了他去。 天黑时分,两人才从外面回来。 赵大山早就等着心焦焦的,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下山回村的路,就是赵李氏也出来瞄了两趟。 好不容易人回来了,赵大山连奔带跑地迎了上去。 “怎么,药材找到了吗?” 方瑶擦了把汗:“找到了。” “那行,快进去!”把人迎进屋子,方瑶洗了手,就开始给小海子换药。赵大山不认识药材,但他发现方瑶背的那个筐子走时是空的,回来是满的,而且里面的药材在外形上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说只缺一味药材么,怎么多了这么多?”他好奇地问道,这话自是跟自己儿子打听的。 赵小田道:“瑶丫头说了,缺的那味药材,就是她手里正拿的那个,是给小海外敷。其他的是熬成汤汁给小海喝肚子里的,内敷外服,双管齐下,这样小海子才好得快。” “哦,原来是这样。”赵大山恍然,见方瑶认真而熟练的给小海子重新把脉换药,心里既吃惊又踏实。 吃惊的自然是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还真有本事,真能懂得治病救人。踏实的是,依她之前所说,只要找到药材,小海子这病就彻底保住了。 如此,自是放心不少。 等换好药后,天已经全暗。方正得知消息,特意寻上门来接她回去。赵大山想留她吃个晚饭的,但一想到家里就剩了那半袋子苞米,忍了忍,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赵小田回到房里先是察看了下儿子的脸色,那药敷上后,确实又好转了很多,见罗香秀捧来了汤药,就退到了一边,给娘俩腾位置。 “爹,家里不是还有两只老母鸡么,明天早上别放出去了,把脚捆好,我有用!”他拉着赵大山突然道。 “你要做什么?”赵大山见孙子好转了,又开始叼起了他的焊烟袋。 “给老方家送去。” “啥?”赵大山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半晌,好半天似是明白过来道,“你想给瑶丫头道谢,家里还有些散钱,给她拿去就是,不必动那老母鸡?” 那两老母鸡可是清明时,罗香秀从娘家捉来的,人家心疼小海这个外孙,特地让她带回来养着,好给小海下蛋吃。这才养了几天,蛋的影子还没见着就要送人,赵大山不舍得。 “就那几个铜钱,不管用。”赵小田挠了挠脑袋皮子,语气有些低落。 “咋,嫌少?那她要多少?” 赵小田看了他一眼:“咱就是把两只老母鸡都送去,我都还嫌拿不出手。” 听到这话,给孙子喂完药的赵李氏走过来道:“两只老母鸡还不够?那她要多少?” “爹娘,不是人家要,是我们必须给。”赵小田道,“他给小海治病的药,咱们不能白用人家的。” 赵大山吐出一口烟:“看病要花钱,这道理你爹懂,咱是穷,但志不短,无亲无故的不能瞎占人家便宜。你说个数,家里不够,我去外面凑,那两只老母鸡就给小海留着!” 孙子早就嚷嚷要吃鸡蛋了,好不容易养了两只,眼看就要下蛋,说什么也不能送走。 “爹,要是这个数,咱能想办法解决,我也不打那两只老母鸡的主意了。”赵小田撑着额头,眉头拧得紧紧的。 赵李氏见儿子一脸的惆怅,急道:“那到底是多少,你爽爽当当的说个数啊,吞吞吐吐的你想急死我们两老啊?” “就是,小田,你说出来,别藏着掖着,再贵的药钱还能顶破天不成。”罗香秀这时也加入了谈话的队伍,“再不济,我回娘家去借!” 赵小田扫了亲爹亲娘的脸,又看了看罗香秀,半晌才道:“知道最后那味药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你们在山上采来的吗?”赵大山问道。 “哪里,我们在山上连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找到,最后瑶丫头领着我去镇上买来的。” “你们去镇上了?”怪不得天黑才回来。 赵小田点头:“刚好村里有人进城办事,顺带捎了我们一程,要不然,这时候我们还在路上晃荡呢!” “那,药材到底花了多少钱?”罗香秀觉得这药钱可能不便宜,问的时候极是小心翼翼。 赵小田声音低低的:“总共加起来差不多近八两银子,我身上没钱,都是瑶丫头垫付的。” “什么,八两?”话一落下,赵大山几人都愣住了,个个吸了口凉气。八两银子,就是把家里全部值钱的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个数。 罗香秀先前还说药钱再贵不能顶破天,这下倒好,还真顶破天了。 赵李氏先回过神,怔声道:“你有没有弄错,怎么这么贵?” “是啊,小田,你不会被人给坑了?”赵大山说得有些隐晦。 赵小田脸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爹娘,你们这么说也不怕人家戳我们老赵家脊梁骨?那银子是我亲眼看着瑶丫头给的,还能有假?而且那药还不好找,问了好几家才问到,价格上我也是暗地底里比较过了的,人家分毫没多收。” 当时要付药钱,人家张嘴就要八两,赵小田听到这个数就想打退堂鼓,瑶丫头二话没说就替他付了银子,回到家里,也没提那药钱的事就走了。 她不提,赵小田还能自己不记着。人家不好意思要,他不能好意思不给。 先不论那钱不钱的事,就是这份慷慨,他也厚不下脸皮昧不下良心。 亏得人家这么帮他,爹娘还觉得着自己被人家坑了,让人听了去,岂不要殴死? 赵李氏一听说欠人家这么大一笔钱,一下子就急红眼了:“这么多银子,咱怎么还?”虽然救了宝贝孙子命,但这笔巨债等于要了她的老命! 第118章 送老母鸡 第118章:送老母鸡 赵小田连忙安慰:“娘,你先别急,银子是欠下了,但好在人家也没催着我们还,咱可以慢慢想办法,一点一点儿的还,是,爹?” 赵大山被这八两银子吓得也没心情抽烟了,灭了火道:“话是这么个理,但咱好意思欠太久?而且,咱拿什么一点点地还?” 前阵子雨季,排了洪,庄稼是抢救了一些,但只能勉强糊口,根本没有余粮卖。他们是农民,换钱就靠地里那点玩意儿,地里的东西不争气,糊口都难,更别说还卖钱了。 “我可以上山去打猎。”赵小田道,“山上不是猎物多么,我打听了,城里就爱吃这乡下的野味,那个好卖钱。” “打什么猎,不许去。”赵李氏厉声打断他。之前大牛上山被毒蛇咬伤差点丢了性命,这次是小海。有两个血淋淋例子在眼么前摆着,她怎么可能再让赵小田也进山。在她看来,那山上到处都是毒蛇,到处都是危险,她就赵小田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赵大山亦是叹道:“我也不同意你去,再说了,你也不会打猎。” “那要怎么办?”打猎是银子来得最快的方法,不去打猎怎么还钱。 罗香秀看着公婆和自家相公被这八两银子愁得连连叹气,沉吟了会儿,咬牙决定道:“干脆我明天回趟娘家,看能不能借点儿!” 这话一出,谁也没吭声。 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 良久,赵李氏叹气道:“咱把两只老母鸡都送去,连尾数都抵不上,送去有用么?” 反正离那八两银子还差得远,不如留下来算了。 赵小田可不这么想:“娘,就算尾数凑不上,多少也是个数,有一点儿先还一点儿,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想赖着不还就不好了。” “那,先送过去一只……” 赵李氏小声提议,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然而话还没说完,赵小田那眼神就过来了,不咸不淡的,弄得赵李氏立马噤了声。 就算罗香秀回娘家借钱,就他丈母娘家那个条件,他不是不清楚,东拼西凑根本借不了多少。 到最后还得靠他们自己想办法,而这两只老母鸡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自是留不得了。 这边为钱一筹莫展,老方家却是其乐融融地和往常一样,方瑶闭口不提替赵家付药钱的事儿,李月兰她们不知道自是也不会过问。 第二日,一家四口刚坐到桌上吃早饭,赵小田就拎着两只鸡来了,陪同来的还有赵大山和赵李氏。 见着方瑶,赵小田没好意思开口,赵大山老实巴交的也不知道怎么说,爷俩都把目光放在赵李氏身上。 赵李氏心里也是虚,毕竟欠人家的不是小数目。咳了好几声才打开开场白:“正儿娘,吃早饭呢?” “是啊,叔和婶一大早这是……”李月兰见了他们,多少是知道为昨天瑶儿救小海的事来的,但来的是不是太早了些,还提着两只老母鸡,着实没看懂这是什么阵仗。 “是这样的,你家瑶儿昨天不是救了海子么?听我家小田说,那药钱是你家瑶儿垫付的,我们,我们这是来还钱来了。”赵李氏说到后面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说是来还钱,就这两只老母鸡,说出来都怕被人笑话。 李月兰愣愣的:“药钱,什么药钱?” “怎么,你不知道么?”赵李氏见她一脸地懵,甚是诧异,“你家瑶儿没跟你说么?” “没啊,说什么?” “这……”赵李氏和老伴也是懵了,难不成这八两银子,方瑶用了都不跟李月兰打声招呼的么? 方瑶这时起身笑道:“爷、奶、叔,是这样,那银子的事我没和我娘说,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要你们还。” 话一出,老赵家这边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不要我们还?” “是啊,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如果我要你们还那银子,不等于逼你们卖房卖血么?我救了小海子,再逼死你们,这人我不是白救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好像是个这理,但转念一想,又说不通。总之弄得老赵家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还是赵小田脑子转得快,先回了神:“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能白让你费银子。” “叔,说什么白费,那银子花了是为救命。你看小海子不是活下来了么?只要那药有用,银子就没白费。”方瑶笑盈盈道。 赵小田这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明白方瑶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是不想让他有负担,心里好过些。 如此心善的丫头,真是要把他这个糙汉感动得要死了。 “再来,叔家什么条件,我娘也清楚。就算我跟她说了,跟大姐跟小弟商量,她们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方瑶说完看向李月兰几个。 “是啊,瑶儿做得对。咱有那个条件,咱就帮,没那个条件,你们就是想让我们帮,我们也帮不了。小田,长庆生前跟你也是兄弟,兄弟有困难了,我们怎能袖手旁观。”李月兰软言宽慰道。 赵小田面色羞愧的垂下头,她不提方长庆还好,一提,更是无地自容。他跟方长庆并不是有多深的交情,但方长庆性格豪爽,见着哪家困难就主动帮助。他打猎是把好手,见他家孩子多,日子难,就经常猎些小东西给他送过去,哪回去他家手里也不空着,总之没少得他的好处。按理说他走了以后,作为回报,他应该对李月兰一家多少也关照一下的。可是他没有,非但没有,还由得陈菊和田梅那个泼妇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李月兰一家,想想脸上都臊得慌。 方正这时候出声道:“叔,我觉得我娘说得对,小海跟我也是朋友,他要是病了伤了,我也会救他的。” “正儿……”赵小田更是惭愧了。 李月兰和方正都发了话,方瑶便把目光看向方圆。自亲事吹了以后,方圆在外人面前就不爱张嘴,可方瑶这么殷切的看着自己,又不得不开口。 她知道瑶妹的用意,是想借机让她打破心里障碍,慢慢拾回自信。当下嚅了嚅,鼓起勇气道:“叔,爷、奶,小海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跟正儿同岁,如同我的亲弟一般,他,他有难了,自是不能见不救。瑶儿做的对,我完全赞同她的做法。” 话一落下,方瑶眼里满是鼓励赞赏的目光,尽管有些结巴,但能开口就是好现象。 赵李氏和赵大山又惊又愧。 之前还在家里怀疑人家方瑶是不是在药钱上面诓了儿子,现在呢,人家出钱又出力,还不求回报,连欠下的银子都不要他们还。 这一家子,咋个个都那么好心。 此时,她们看李月兰不仅热切了几分,就是方圆那丫头也顺眼许多。 这时赵小田突然红了眼眶道:“嫂子,圆丫头,正儿,瑶丫头,你们快别这么说了,叔心里有愧,叔对不起你们。” “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好坏都过去了,只要咱们以后都好好的就行。”李月兰安慰道。 “嗯。”赵小田抹了把男儿泪,将手里的两只老母鸡提到她面前,“嫂子,银子暂且不说,这两只老母鸡总得收下?” “不用,留着给孩子们下蛋吃!” “不,这个你一定要收,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 “小田,真不用,你拿回去!” “嫂子,你别推辞了,这老母鸡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这……”李月兰见推辞不过,只得看向方瑶。方瑶呢,气定神闲地看着方圆。 能张一回嘴就能张第二回,她一定要方圆活回原来的自己。 第119章 失了银子,得了美名 第119章:失了银子,得了美名 方圆也没让她失望,抿了下嘴巴,润了润唇道:“叔,小海子还病着呢,以后好了少不了要补身子,老母鸡就留下,给他下蛋吃。我们家养了不少鸡鸭,实不缺这两只,你还是拿回去,心意我们领了就是。” “这可不行……”不还钱银子还不收老母鸡,这是诚心让他心里不安。 赵小田一边说一边就把老母鸡往方圆怀里塞。方圆自是不要的,推搡间,两只老母鸡一直咯咯地叫个不停。方瑶怕方张氏听见,毕竟这东西在乡下也是稀罕物,过年过节才舍得买来吃。要是她知道到了碗里的鸡肉硬是被她往外推,估计又得不阴不阳的说她两句,到时老赵家面子上也难看,只得开口道:“叔,咱不缺这两只鸡,你送给我们,我们也只是养着而已。可是对小海子和大丫姐姐们意义就不同了,他们就盼着这鸡下蛋呢。东西总要留给需要的人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对不对?再说了,突然来了两只生鸡,咱也照看不好,就家里现有的,我们养着都觉着吃力呢,毕竟没经验不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方瑶打断他的话,“就当叔为我们着想,替我们减轻负担,把鸡带回去,好不?” 话到这个份上了,赵小田也不好再勉强了。只得提着鸡道:“那叔,就谢谢你们了。” “不用。” 赵李氏和赵大山亦是感动不已,连连道谢。 临走时,方瑶还拿了几个肉饼子给他们带回去,弄得赵小田惭愧得不行。 李月兰回到桌子上给自己盛了碗粥:“瑶儿,你真打算不要他们还银子了?” “怎么,娘是想让他们还?”方瑶反问。 “倒不是,你小田叔的条件,咱心里都有数,要想还上这个钱,把地卖了还够呛,我就是吃惊你会这么做而已。” 这话落下,方圆和方正都看着方瑶,显然他们也好奇,毕竟八两银子不是小数。 尽管他们也没想让赵家还这个钱。 方瑶浅浅地笑了:“娘,咱日子在村里头过得算是好得了,不在乎那点银子,但别人不一样,小田叔家的日子就像咱当初分家时的情况差不多。明知道他们苦,又怎么忍心再在他们身上雪上加霜呢!” 李月兰觉得这话说得极有道理:“是啊,这事要是落在我们头上,身无分文的还被人追债,就是把我们往死里逼。”想起当初分家时的惨景,她又是一阵感慨,“没想到我们也有这么慷慨助人的一天。” 她以为,分了家以后,就要抱着儿女寒碜度日,哪里会想到过得这般舒心滋润。 方瑶盯着碗里的白米粥,眸光有些飘忽。现在这种日子只不是她理想生活中的第一步而已,离期望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不过慢慢地她相信会实现的。 方圆就在她身侧,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不知怎的,她觉得瑶妹今天的慷慨一定还有另一层意思。 是什么呢?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方瑶给赵家治病,跑前跑后,劳心劳力,还自费药钱,就连老赵家送了两只老母鸡作为答谢也被退了回去。这份大度,这份善解人意,这份助人为乐之心顿时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方圆从外面干农活回来,脸上泛着异样的神采,李月兰难得见她心情这么好,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方圆觉得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不说也罢。可又忍不住,洗好手又道,“娘,今天我碰见秀娥她娘了,老远见着我就笑,还跟我问起了你和瑶妹呢!” 张秀娥是方圆从前玩得较好的姐妹,两人年纪一般大,只要家里空闲,就一定会腻在一起玩耍。可自从方圆亲事变丧事,落得个克夫扫把星的名声,张秀娥就没跟她来往了。张秀娥没来找她,也不许她去老张家找张秀娥。就是咱上碰见了也是绕道走,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开天僻地头一回。 这代表什么,代表村里人开始慢慢接受她了。 她自是兴奋得了。 李月兰也替她高兴:“那你以后有空就出去多走动走动,跟以前小姐妹们见个面聊个天什么的,不要总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这样心情也会慢慢开朗些。” “娘,这还得感谢瑶妹,都是她的功劳。”方圆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瑶妹坚持不让老赵家还钱了,“咱失了银子,得了美名,娘,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只要一提到我们老方家都竖大拇指呢!” “是吗?”李月兰自是也知道的,呵呵地笑了起来。 方正从外面抱着弹弓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嚷嚷道:“娘,我饿了,做饭了没有?” “早做好了,就等你和你二姐回来开饭呢!”李月兰道。 方正打水洗了手,一屁股坐在桌子旁:“不用等二姐了,她被小田叔硬拉着留在那边吃午饭了。” “是吗?” “嗯,我刚从那边过来,小田叔还特意买了肉,二姐拗不过,没办法就留下了。”方正一边说一边动筷子,狼吞虎咽地跟打仗似的。 方圆忙道:“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下午牛叔说要带我们去打猎,我和二柱、大娃、虎子都约好了,吃了午饭就去,可不能让别人等我。”方正扒了一大口饭,生怕吃得慢了,然后迟到,给大家伙托后腿。 方圆奇道:“这大娃和虎子从前都跟方横玩得较好,现在怎么跟你走得近了?” “我哪知道。”方正说完想起什么,突然竖起两根手指道,“不过我先把话说明白了,这次我可没拿肉去贿赂他们,是他们主动找我玩儿的。” 方圆也没这个意思,她想或许也是因为瑶妹的原因。 李月兰将提前装好的饭菜端出来:“我去给你们祖母送饭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这每顿开饭,她都会提前把方张氏的那份装好,等孩子们回来就给方张氏送过去,天天都不例外。 进了西屋,方张氏不像往常那样和声和气地看着她,那眼神又恢复了以前的凌厉和不喜。 “怎么了娘,是不是饿了?”李月兰不明所以,这几天给方张氏洗衣做饭还给她屋子里打扫卫生,晨昏定醒的照顾得无微不至,方张氏甚是满意,连带地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温和些。就不知道这会儿又是个什么情况了。 方张氏抬了下眼皮子,看了看她端来的菜,那脸更是沉了两分:“怎么又全是素的?” “娘,你是想吃肉了?这两天瑶儿没进城,天气渐渐热了,新鲜的肉隔不了夜,所以她去一趟集市也没买太多。不过过两天,她又要进城卖山货,到时候我让她再买点儿回来。” “哼,谁说让她去买了?” “那,您是想吃家里的腊肉了?”那腊肉味道是不错,可常吃也腻啊! 方张氏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分:“谁要吃腊肉了,除了猪肉就没有其他肉了么?” 其它的肉? 李月兰一脸的懵,家里除了腊肉,可没其它的肉了啊! 方张氏见她茫然无知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进了自家院的老母鸡非不要,天天给我吃素的,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月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自己拒了老赵家的老母鸡在这儿跟她生闲气。 “娘,小海子家的情况,咱不好意思要啊!”她无力解释,“再说了,您这两天不拉肚子么,瑶儿说得忌口,吃些清淡的才好。” “谁说老母鸡进了院子就要马上宰了?我留着下蛋吃不行?”平时看李月兰是个有脑子的,这会儿怎么就不灵光了呢?她说的话,一句也没理解到点子上,真是费劲! “老母鸡,你们不要就算了,那八两银子的药钱为什么也不要?”那可是她们老方家的银子,凭啥不要。 陈菊的脸伤,她跟大房讨药钱的时候,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了十两。对外人倒是大方的很,一出手就八两银子,还不带还的。难不成她们一个屋里的还比不上那些外人。 真是存心要气死她啊! 第120章 斥完祖母斥亲娘 第120章:斥完祖母斥亲娘 李月兰喃喃解释道:“娘,老赵家根本还不起这个钱,咱要是硬是追个债,就是把人往死里逼,乡里乡亲的,不能闹得那么难看。” “难看,哪里难看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难看的。”方张氏有点咄咄逼人,李月兰这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才会泄火。不过依方张氏的性子,无论她说什么,这火怕是也泄不了。 既然说不通,她也不打算再浪费唇舌。 可沉默在方张氏眼里就是抵抗,就是不尊。她气不减反升,直接骂道:“就你们这些败家的玩意儿,迟早把老方家都给败光了,吃里扒外,没良心的东西……” 正骂得欢,方瑶突然掀了帘子进来。 “祖母,你说什么呢?” “瑶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被留在老赵家吃午饭了么? 方瑶还没说话,方圆和方正也跟着进来了。 他们在厨房一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方圆怕方正冲动,惹恼方张氏,把事情复杂化就一直拦在外面,两人站在门口都没进来。 还没站一会儿,方瑶就回来了。 一开口,满满的质问。 方张氏是长辈,怎能容她一个小辈这么跟她说话,当场就怒了:“瑶丫头,你什么态度?” 方瑶将李月兰护在身后,凉凉地笑了一声:“祖母,我一直就对你是这个态度,你不记得了么?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好了些,你就把有些事给忘了。” “那我提醒你,第一,咱们分了家了,你跟婶子怎么过,是你们的事,好坏不能赖我们头上。我们怎么过,是我们的事,银子给谁不给谁,我们自认为是可以作主的,不需要跟你商量,也不敢劳烦你来操心。第二,分家时,你自己愿意跟婶子,那么一日三餐,就是婶子照料。婶子若不在,理应就是我们照料。这段日子,吃喝不缺你的,屋子也有人打扫,衣服我娘也给你洗了,拭问,该尽的义务和孝,我们娘仨一样也没缺。你凭白无故的骂我娘吃里扒外,没良心,是不是不太好啊?” “表面上我爹走后,都是你在照拂我们,但是屋里屋外的活都是我们在做。说白了,祖母,您作为婆婆,作为祖母,真的对我们一点贡献都没有,反而是我们一直在照顾你。好吃好喝好脾气伺候,你丝毫不领情,动不动就开口责骂。婶子呢,好吃懒做,对你也是不恭不敬的,在照顾你的事情上面也没有我们做的一半好,你却总是偏袒她。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吃里扒外,没良心!” 最后一个字,方瑶是贴着她的面跟她讲的,就差没拿手指着她鼻尖了。其实无非就是想看看方张氏听了她这番话具体会是个怎样的羞愧的表情。可惜她错了,哪有羞愧,一点也没有,方张氏的那张老脸,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可是落在方张氏眼里,瑶丫头就是过份嚣张和大逆不道。哪有孙女跟祖母这么讲话的。偏又说的让她无从反驳,可让她承认,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再者,八两银子,这么多钱,白给人家她难道还不能斥两句了?从李月兰端着饭菜进门到现在,她统共也就是说了那么几句话,可这死丫头倒好,回她一箩筐,字字句句把她往死里顶,一张老脸都快顶没了。 她颤抖着手指了指方瑶半天,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居然骂我吃里扒外没良心,这话谁教你的,你是想造反不成?” “这话还用别人教么,你做得这么明显,当谁是瞎子看不见吗?”方瑶道,“村里人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区别待大房和二房的,祖母,你不常出去走动,自是听不见。我劝你有时间也出去溜溜,看看别人是怎么说你这个婆婆的,又是怎么给孩子当祖母的?我保管你听到的比我现在说的还要难听百倍!” “你……”方张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整张脸都白了。李月兰似有些担忧,想开口安抚两句,还没张嘴,可是方瑶那凉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想到方张氏平日对自己的苛薄,李月兰别过脸,忍住了。 就当是给婆婆一个警醒也好,免得她永远不知道谁是真正对她好。 方瑶睨了眼桌上还未动过的饭菜,道:“娘,既然祖母嫌菜太素淡,不想吃就别吃了,左右她这两天拉肚子,少吃一餐对身体有益处。” 边说边将饭菜端了下去。 方张氏怎么也没想到,就八两银子的事,说了李月兰两句,弄得最后李月兰不痛不痒,自己反被那死丫一通数落谩骂,还把午饭都给拿走了。 真是气死她了。 尤其看着李月兰离开时那略显淡漠的脸,更是火冒三丈。以往瑶丫头也会跟她顶两句,但李月兰都会在一旁拦着,要不然就是对她好一番软声安抚,再不济也会低着头由她训斥两句让她出气。这下好了,既不拦也不安抚,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走了。 这是做什么,跟瑶丫头集体造反吗? 方张氏抚着胸口,气得直拍桌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屋外,方瑶回到厨房后,将那饭菜放在桌上,力道有些重,撞着碟碟碗碗直叮当响。李月兰看她脸色不对,知道她是生了气了,喊了句:“瑶儿……” “吃饭。”方瑶没看她,直接去盛饭。方正和方圆相互对视了眼,就没见过二姐(瑶妹)这个样子,顿时都有些不敢吭声,各自盛了饭,没滋没味的吃着。 气氛很是压抑! “瑶儿。”李月兰又唤了句,方瑶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娘,吃饭。” 她将手里的饭和筷子让给了李月兰,自己重新盛了碗。李月兰见状,觉得瑶儿可能心情恢复些了,又突然叹了句:“你祖母年纪大,不给她饭吃,会不会……”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瑶肃声打断:“娘,你还嫌受气受得不够么?” 她放下筷子,一脸怒容:“你明知道祖母是这个性子,为什么还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那么过份,那么,那么不知好歹,你还要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你这是干嘛?咱做人要点儿原则要点儿底限行吗?” “她刚才那样对你,你还担心她饿不饿肚子事,有什么意义。让她吃饱再继续刁难你,责骂你吗?” 方瑶这通火,发得太突。直把李月兰和方圆方正都给吓懵了。 “瑶儿。” “瑶妹。” “二姐。” 三人怯生生的看着她,好像不认识似的。 方瑶既是开了头,就必须趁机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是,她是我们的祖母,是你婆婆,是我们大家的长辈,我们要尊敬她,要善待她,要爱护她,要赡养她。可前提是,她要有长辈的样子,值得我们去尊敬去爱护,不是吗?她做得那么过份,你还对她这么迁就隐忍,你别忘了,咱们是分了家的,你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卑躬屈漆的活着,知道吗?” “你做不到抵抗我理解,你有你的一套思想,但你不能没事儿还主动往前凑,给自己找骂找脸子看哪!” 若她刚才不及时回来,李月兰指不定要被骂成什么样。 这一辈子都过得这么委屈窝囊,还嫌不够么?分家就是为了不想再继续受方张氏的气才分的,像李月兰现在这样,那分家分得还有什么意义。 方瑶的声音异常严厉,情绪异常激动,却在说完后,眼眶红了。 李月兰是她的娘,作为子女,哪个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总是人前受气? 方瑶眨巴了下眼睛,将泪水逼回眶里去,今天斥完祖母又斥亲娘,她可真要做大逆不道的人了,没办法,都是被逼的。 第121章 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第121章: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瑶儿。” 李月兰怔怔地看着她,方圆和方正都彻底傻眼了。这什么情况,怎么还把娘也给骂了? 方瑶侧过脸,不忍看李月兰。 方才在婆婆那里受了气,现在又来受女儿的气,她真是不该。 可这番话,她今天又不得不说。 如果曹神婆真的有捉鬼的本事,她真冷不丁地毫无预兆地离了这个地方,李月兰、方正、方圆可怎么办?依着她们这种软弱的性子,还不得被方张氏和陈菊两婆媳欺负死! 她顶了方瑶的身子做了李月兰的女儿,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就必须对她们负责。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把自己完全融入到这个家庭里面了,她把李月兰当亲娘,把方正方圆当亲姐弟,自是不想看到她们日后还过回原来的日子。 如此,李月兰就必须硬起来,改一改她这个软弱的脾性。 “瑶儿。” 李月兰见女儿不搭理自己,只得起身走到她面前去,看她捻着衣角抹眼泪,心疼得一把抱住她。 “瑶儿,娘知道你这气憋好久了,也忍好久了,娘让你失望了。” 方瑶被她紧紧圈在怀里,感觉她身上散发的母亲特有温暖,哽咽道:“娘,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是急了,毕竟时日无多,她不能一辈子照拂这个家,守着她们。 “你不用道歉,你说得都对,是娘不好,娘不争气,娘犯贱。”李月兰并不恼方瑶方才对她发火,因为她知道,方瑶是为她好,“娘知道,娘很多想法和做法,你都不赞同,但娘一辈子就这么活过来的,你想让娘改,也得给娘时间不是。” “娘,对不起,我是不想再看到你受祖母和婶子的气,我心疼你!”方瑶抱着她的腰,哭得不能自抑。 一句话,直把李月兰说红了眼眶,方圆和方正亦是感到喉咙像卡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心头涩然。 还以为瑶妹(二姐)这火发得没一点道理,在娘面前也要造反了,想做个不孝女,原来是她们多虑了。 “娘知道,娘知道你是心疼我。”李月兰哑然,轻抚着方瑶的发丝道,“瑶儿,你心里想什么,娘都清楚,你太爱娘,太在乎娘,所以才见不得娘在你祖母那里受气,同时,你也气娘不反抗,逆来顺受,愚忠愚孝,不敢为自己的利益争辩,一辈子低着头窝窝囊囊的做人,这些,娘通通都理解。” 方瑶伏在她怀里,甩着泪水猛摇头。李月兰怎能理解她现在的随时面临离开的心急如焚,不,谁也不能够理解。 她是多想尽最大的能力一辈子将她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可是上天有可能不会给她这么长的期限去护着她们了。 之前她是想着,回不去了就安心在呆在这里。纵然也希望李月兰能改变一下脾性,但想着有她在,不至于被人欺,而且她也相信有她的鞭策,李月兰总会慢慢改变的。可曹神婆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就算她没本事把她收走,但她能无缘无故的来,难保哪天不会无缘无故走,到那时,她们孤儿寡母的又该怎么办? 所以她先前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重塑她们的性格根本是错误的,没时间让她再慢下去了。因此,她刚才才会发那么一通邪火,其实都是急出来的。 性子是天生,哪能说改就改说变就变。让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突然改变本性,也是为难了。 所有泪水都浸透在李月兰的胸前,温热的,像一道道暖流袭遍她的全身,如果不是爱到极至,女儿又怎会对她发脾气。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女儿,她真的很幸福。可同时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她是一个母亲,她必须肩负这个母亲的职责。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她不止是一个媳妇,更是三个孩子的娘,她必须要为她们而活,为自己而活了。 那么,改变势在必行,就从此刻开始! 李月兰为自己为瑶儿擦干眼泪,也让方圆方正抹将泪水,她招呼着儿女吃饭,和往常一样,并无变化。可是平静的容颜下,谁都能感觉到她那颗慢慢坚韧的心。 午饭过后,除了方正,大家都小小的午休了一下。方瑶和方圆出门的时候,李月兰还躺在床上,眼睛是睁着的,似乎是在想事情。谁也没出声打扰,两姐妹轻手轻脚地离开院子。 方瑶是上山,小海子用的几味药快没了,得采些回来。方圆是下地,农活都是她在包办,两人要同走一段路程。 方圆忍了忍道:“瑶妹,你今天不该那么说娘。” “你也觉得我说重了?” “有点,娘毕竟是娘,她也不容易,咱们做子女的,不能这么顶撞她。”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方瑶望着遥远的天际,声音有些沉重。 方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还以为瑶妹会听不进她的话,跟她唱反调或是反过来训斥她一顿呢,毕竟她连娘都敢训。 方瑶其实想说,生活在这个世道,谁又容易了。她占据了方瑶的身子,替她尽孝,替她守护这个家,面对视她如仇的祖母,刁钻刻薄的婶子,夹缝求存,她也不容易。 她的难处,谁又懂。 夜里,李月兰还是给方张氏端了饭菜,但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方圆问道:“祖母不吃么?” “估计中午气着了,没心情吃!”李月兰将那饭菜移到自己面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方圆和方正都愣住了。 这可是给祖母留的饭菜,娘竟然给吃了? 方瑶不动声色地睨了眼西屋的帘子,透过烛光,她都能感觉到方张氏的怒火。 不过她心里是欣慰的。 不是因为李月兰把方张氏气着了,而是李月兰这次尽管去送饭,但逗留的时间没有往常那么长,且进去了紧接着就出来了。那饭菜,李月兰也没打算给方张氏继续留着。 估计方张氏自己也没想到,她不肯吃饭,是因为余怒未消,想让这个大儿媳去跟她低头认错,哄哄她。而实际上呢,李月兰并没这个打算,非但如此,还把她的那一份饭菜都给吃了。 她认为最好欺负的儿媳妇,正在悄无声息的、默默地反抗着她! 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 这日,天似乎黑得格外早。 辛苦了一下午,大家都早早的洗了澡进了屋子。方圆和方正坐在桌子旁,按每天方瑶要求的,睡觉前练半个时辰的字。笔墨都是上次方瑶进城买回来的,不是最贵的那种,但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李月兰挑灯做针线活,方瑶捧着从墨离借来的那几本专心的啃着。虽然早就看了个遍,但她还想再细细琢磨,如此,心里更踏实更有谱。 一切,看起来宁静而详和。 可是很快这份宁静就被打破了。 方张氏带着方横气呼呼地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扫了一屋子的人,张嘴就骂:“你们这些个不孝的东西,是想饿死我们祖孙俩吗? 第122章 方张氏告状 第122章:方张氏告状 方圆、方正从桌子上抬起头,看了眼又重新埋头写字,跟没听见似的。 最先回答方张氏的,是白老大,它冲她狠狠地嚎了两嗓子。方张氏抡起拐杖就要去打她,白老大嗖了一声落在方瑶的怀里求庇护。 倒不是白老大突然变善良了,而是上次它把陈菊抓伤了以后,方瑶背地里训了它几句,它不得不老实。 李月兰放下手里的针钱,拧眉问道:“娘,您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吃么?” 她的声调平平稳稳,没什么异样,但仔细听,还是能感觉到语气里的不卑不亢。 方瑶发现,她说这话时,连背都比平时挺直了许多。 方张氏是真没想到第一个驳她的就是李月兰,顿时脸都抽搐了:“我身子不舒服,也是被你们给气的。” 李月兰没说话,却是一脸的漠然。 要在平时,方张氏说这话,定是忙不跌的倒茶送水,软言细语的安抚了,再不然就是去给她找大夫,现在呢,完全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 她看方张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方张氏又惊又恼,暗道不好,李月兰这个儿媳是真的要反了。 她再次横扫屋子里的人,坐得坐,躺得躺,谁也没出声招呼她坐下。 顿时觉得有些难堪,她这满腔怒火的好像打在棉花上,半点不受力,还弹回来自己气自己,更多的是她无上的权威受到彻底的挑衅。 “你们……”她惯来的脾气遇上这情况自是要开骂的,可一想到,骂了似乎也无用,搞不好又要吵一架,最后饿着肚子灰溜溜地走。这一家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没谁把她当作一回事。 从前还有个李月兰,现在李月兰也不将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她在这屋里就更没存在感了。 她走到桌子旁拉着方横一起坐下,咳了两声道:“老大媳妇,我肚子饿了,赶快给我端饭菜去。” “不好意思,娘,饭菜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李月兰耐心解释道:“晚上您不是说不吃么,我怕留久了会馊掉,您也知道这天气太热了,饭菜不能留太久,所以我把您那份给吃了。” “什么,你吃我那份?你凭什么把我的饭菜给吃了?”这话一出来,方瑶就直接拧了眉头。她家烧的饭菜,还成了她方张氏的专利了不成? 听着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就想喷她两句。 方瑶火气一上来又强压了下去,心里直呼定力定力二字。 李月兰也不高兴,瑶儿说得对,对方张氏再好也不知道感恩,她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眼么前,她还要指着自己照顾,却还如此颐指气使,真不知道以前她是忍受过来的。亏她还一直认为婆婆挑儿媳的刺,刁难儿媳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才知道,她那些气受得多可笑。 “娘,我自己做的饭,我自己还不能吃么?”李月兰淡淡的反驳。 方张氏又是一惊,这老大媳妇真是要反了,说话一句比一句厉害。 “你做饭是预留我和横儿一份的,你把我们的那份吃了,总还有剩的?” “没剩的了,锅子都洗了。”李月兰道。 “没剩的?一点儿都没剩么?怎么能不剩呢?”她和横儿都还没吃呢! 方瑶实在忍不住了,抚着白老大身上的毛悠哉悠哉道:“今天晚上,大家胃口格外好,吃得就比平日多了些,到后面是剩了点,不过白老大在长身体,就给它吃了。” 这话落下,差点没把方张氏没背过气去。 她在屋里怒火未平,气得连饭都吃不下。这一家子倒好,居然说胃口好,这是成心跟她做对,要把她气死的节奏啊! 还有白老大,那是一只畜生,宁愿把剩下的饭菜塞进它肚子里,也不给她留,难道畜生比人还重要么? “你,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我和横儿会饿,会找东西吃么?” 她一个老人,再加一个孩子,哪一个都是饿不得的,再说了,中午她们就没吃,居然这么对待她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见方张氏气成这样,李月兰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放下手里的针钱道:“那我现在给你们做点去,不过厨房没有新鲜的疏菜了,只能炒些泡菜。” 就算是泡菜,那也行,只要能填肚子,她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提什么要求了。 方横却是道:“祖母,我要吃肉。” “吃什么肉,哪有肉吃,忍忍,等你娘回来叫你娘给你做。”方张氏牵着方横回自己的屋去。 临走时,方横狠狠的瞪了眼李月兰一家子。方瑶心里那个气啊,一下子就上来了,就他这个不知好歹的眼神,她也不兴赏他一碗饭了。 她拍了拍脸,最近怎么搞,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越来越暴燥。 李月兰现煮了点苞米粥,还烙了两个玉米饼,装了点泡菜给西屋送过去。 方张氏看着这清汤寡菜的心里就不喜,但怕一生气,李月兰又给端走了,只得忍下。 第二日一大早,她让方横把里尹请来,想让他给自己讨个公道,看看大房一家是怎么虐待她的。人还没打发出去,里尹自己就上门了。 方张氏想告大房一状,见着里尹就急急忙忙把人往自己屋里请,大房一家只有李月兰和方圆在厨房忙活,其他都还没起。这两人,一个劈柴,一个坐在灶台前烧火,谁也注意。 进了屋子,方张氏就开始诉苦,嘴还没张开,那眼眶就红了。 好歹一把年纪了,说掉泪就掉泪,里尹自是吓得不轻:“长远他娘,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怎么还哭上了呢?” 方张氏重重一叹,道:“老哥哥,你不知道我现在过得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就我那个大儿媳妇,别看她一幅老实忠厚的,最近实在不像话。”方张氏狠狠地眨巴了下眼睛,硬是挤出两行老泪,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云云尔尔。 里尹听完,自是不信的。 “不能,你家老大媳妇什么品性,村里人不是不知道,她干不出来那个事儿,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说的句句属实。老哥哥,你没跟她们长期相处,你是不知道,老大媳妇看着柔弱,实则性子硬得很。还有那瑶丫头,给乡亲们治病不收钱,你们觉得挺大方的是?那都是表面,她们自己吃肉,给我吃青菜咸菜。可怜我老二媳妇不在家,我连一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说完就哭哭啼啼,好一番老泪纵横。 里尹劝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瑶丫头是个好娃,大牛和小海子的病都是她掏银子治的,村里排洪抢救庄稼也是她出的主意带的头。还有清明那段时间,一直下雨,家家户户连锅都揭不开,还是她给大家伙送的粮。现在大家伙对瑶丫头是赞不绝口,老妹子,你莫要冤枉了她。” 方张氏心里恨恨的,没想到瑶丫头现在村里人心目中这么有份量,里尹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说话。 为了让她所说的更具事实性,她那眼泪流得更是凶了。可惜里尹这次来不是来找她的,更没心思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大房一家的人品,和方张氏、陈菊的人品,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多说无益。 “老妹子,你想开点,我还有事,改天再听你说,行吗?” 里尹说完就要走,刚掀了帘子,就和方瑶撞了个正着。 第123章 打广告来了 第123章:打广告来了 “爷,您怎么在这儿?” 见着里尹,方瑶似得震惊地睁大眼睛。 “丫头啊,我来找你有点事。”里尹看了眼她手时的托盘道,“你这是……” “我来给祖母送早饭,婶子不在家,最近祖母和横儿都跟我们吃。” 里尹仔细看了看托盘里的碗,白米粥,浓得很,还配了两个香葱肉饼,就这样的早饭,还叫虐待? 他一村之长,也鲜少吃得这样丰盛,好! 里尹扫了眼后面跟出来的方张氏,那眼神似在揭穿方张氏刚才说的都是谎言。 方张氏一张老脸红个通透,余光憋向方瑶,眼里闪过一丝怨恨。昨天李月兰还说,要等过两天瑶丫头进了城才能买新鲜的肉,怎么的,今天就给她端上来了。 刚还给她们告了一状,这会儿就给她送粥送肉,还当着里尹的面,这不是扇她耳光么? 方瑶看了看里尹的神色,再看看方张氏,在里尹眼神的质疑下,她那张老脸青红蓝绿像个五彩灯一样的变幻着,煞是精彩。 她抬眼,眸光流转,清澈如水,像极了一朵刚出世的小婴孩,纯真无邪。 “爷,你不是说找我有事么,什么事啊?” “哦,对对对。”里尹一拍脑袋,都叫方张氏那点破事给耽误的忘了,“丫头,爷来找你是想你跟爷走一趟。” “怎么,家里有谁身子不舒服么?” 这会儿来请她,估计都是来求医的。 果然她一猜一个准。里尹叹道:“就是小麦他祖母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说……” 话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唉,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那行,我把粥给祖母送进去就跟你走。” “行行行,去,我到院门口等你。” 方瑶端着托盘进屋,方张氏怕里尹说她,也讪讪地进屋去了。 放下粥,方瑶瞅着里尹已经被娘拉去厨房用早饭去了,一改先前的天真灿漫的笑容,凉声道:“祖母,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逮着人就告冤状,破坏我和我娘的名声,你觉得这样好吗?大家都是老方家的人,我们的名声不好,就是老方家的名声不好,老方家的名声不好,你的名声还能独善其身么?” 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方张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团火在胸口乱窜,刚看到肉饼勾起的食欲此刻一下子就没了。 都是给气的。 里尹看着李月兰这边各人手上虽然都有肉饼,但碗里的粥却是不如送给方张氏的那样浓,对方张氏方才说的话就更是不信了。 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这个婆婆、祖母,怎的就不知惜好,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方瑶知道里尹急,拿了个肉饼就跟里尹上路了。 到了家就直接给老夫人把脉,方瑶问了几个问题,病因就出来了。 “爷,奶的问题不大,就是操心操太多,伤了神,导致月信不稳。” 说白了,就是内症,里尹一个当爷爷的人,多少知道些。女子得内症最怕出门看大夫,尤其是男大夫,偏巧刘大夫就是个男的,里尹思来想去,就去请瑶丫头。 “那有办法治么?” “这种病主要在心理上。要调整好心态,保持心愉悦,精神放松,病就能好一大半。我再开几幅药配合调理,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的意思,就是这病其实不严重?” 方瑶沉吟道:“这病怎么说呢,小病如果不注意,就会引起大病。奶这个毛病怕是有段时间了,如果不及时调整过来,以后是要出大问题的。” 月信是女人的根本,没了月信,女人就容易衰老得快,身体各个器官也会提前罢工。 如此,各种老人病也就会接踵而至,人也就没几个年头活了。 里尹听她这么一分析,立马就重视了起来。盯着床上的老伴嘱咐道:“听见瑶丫头说得了吗,要少操心,保持良好心态,这样病才好得快。” “知道了。”老伴点头,朝着方瑶道,“丫头啊,要用什么药,你尽管开,我一定配合你,早点把病治好!” “奶,你只要放宽心情就好,药物调理是次要的,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你心理上。” 这农家人有干不完的活,便就有操不完的心,而且一操心就操惯了,就他(她)停也停不下来。 说得不好听,就是天生这劳碌命! “药方子我就不开了,都在脑袋里记着呢,回头我就把药给你们送来。”方瑶背起竹筐道。 “丫头,你可以把方子告诉我,我去买就成。” “爷,我自己每天也是要上山采药的,顺带给你们采来就行了,你又何必花那冤枉钱呢!” “那,爷付你药钱?” “不用,奶要用的药,都很常见,山上到处都有,一点也不费事,我直接就给你们采来就行了。” 方瑶说完就摆手出门了。 里尹望着她那小小的背影,直叹气:“这丫头,心这么好,她祖母怎的就总是不待见这一家子呢?” 床上老伴没听清他嘀咕什么,只是道:“老头子,回头把钱给丫头送去,咱不能占这便宜。这丫头先是给大牛看病没收钱,后来给老赵家看病也没收钱,还往外垫银子,我们要是也这样,这往后,村里人找她看病了,谁也不出钱,长此以往,他老方家也吃不消,人家的银子也是用血汗一点点儿辛苦赚来的。” “唉,刚才瑶丫头还叫你少操心,你又来。这事我还能自己心里没数?”他是里尹,若他都看病不给钱,以后村里人都学他的样子还了得! 何况不说了用的都是常见的药材么,既然常见,价格应该不贵,他们能付得起的。 安排好家里,里尹就去下山的路口等他。 夕阳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微风阵阵,给炎热的午后带来丝丝凉爽。地里干活的人撅了把汗,准备趁凉快再多抡两锄子好收工回去。 “爷,你在这里专程等我的么?”方瑶擦了把汗,正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嗯,怎么这么久才下来,不是说药材都是常见的么,应该好采啊?”最近村里总有人被毒蛇咬伤,他也担心瑶丫头遇上这倒霉子事。 方瑶耸了耸肩上的竹筐道:“奶要用的量有些多,我就多采了些。” 里尹瞅了瞅她背上的竹筐,满满的,又看她额上鼻上都是汗,衣服也有些汗湿,忙去摘她的筐子:“一定很重,来来来,爷来背。” “不重的,爷,都是药材,看着满满的,其实没多重。”方瑶都背惯了,比起地里的活,这些真不算什么。 “那行,你要背不动了再告诉爷,爷跟你流轮背。”里尹边说话边从怀里掏去,摸出一些碎银子道,“丫头,我也不知道你这收费的标准,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爷,你这是干什么?” “付你诊金啊!” “什么诊金不诊金的,我不要。”方瑶往后退了一步,躲去里尹塞的银子,“这药材都是山上采来的,举手之劳,要什么诊金,我不收,爷,你快拿回去。” “山上采来也要花力气,而且你给我家采药,你自己的活就耽误了,怎么有不收诊金呢?”里尹很坚持,见方瑶一直躲,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丫头,你听爷说,你给乡亲们看病总不收银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是看大牛和小海子家穷,不好意思收。心意是好的,可是落在乡亲们眼里,会以为到你这儿看病都不需要花钱,都找你来看病,你不就成了大家伙的冤大头了吗?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你也吃不消啊是不是?” 他今天专程来在这里等他,就是看村里人在地里干活还没收工回去,给大家带头做个示范来的。 “快收下!” “爷……”方瑶很为难,这筐子里的药真不值多少钱,而且里尹一直帮着她家,怎好意思收。 “收下!”里尹又道,“村里人都看着呢!” 方瑶扭头,果见几位叔伯婶子背着耙子上田埂往他们这边走来,看样子是收工回去了,她这才时知道里尹这是帮他打广告来了。 第124章 比恶更恶,比狠更狠 第124章:比恶更恶,比狠更狠 “那行,我就收些本钱!”里尹这么为她着想,她也不能拂了老人家一片好意,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人骨子里都喜欢贪些小便利,刘大夫看病收费贵,她这儿完全还往外垫银子,人们自然就会选择到她这儿来看病,长此以往,确实吃不消。 她笑了下,仰起脸认真道,“药材是山上采来的,就按镇上卖的价格再打个八折,乡里乡亲的,爷,你就给我五十个铜板!” “五十个铜板?会不会太少了?”里尹拿起一整串铜板塞到她手里,“就这个数了。” “爷,这有一吊,太多了!” “不多,你奶后面肯定还需要用药,这个数把后面的全包括了,行不?” “行,一吊就一吊。” 说实话,这个钱里尹给得比实际价格还是少了些,不过方瑶并不在意。她反而感激里尹,当初只想赚美名,可没想那么深远,不知这美名背后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弊端,她没有深究,里尹这么一弄,倒是解决了这些隐藏的后续问题。 两人准备往回走,里尹道:“丫头啊,你医术不错,为什么不开个医馆呢?” 像她有医又有德,且收费还不贵,相信生意一定好。 方瑶谦虚道:“爷,我也就会这么点能耐,比起村里的老大夫,我还差得远呢,再等两年,等我医术更好了,再考虑考虑。” 她立志要发家致富,开医馆虽然会有收入,但一定少得可怜。主要是这地方穷,来看病的人又是乡里乡亲的,收不起费用。开了也赚不了什么钱,反而还把时间大把嗑死在这一条路上。 不划算。 里尹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不过经过他这“精心策划”,方瑶的医德就更响了。都说老方家的丫头会看病,还收费不贵,又亲自上门就诊等等等等,总之风评极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村里谁有个头痛脑热都来找她,方瑶对家里条件差的,就少收,或先欠账以后有钱再还的也有。条件稍好的呢就按成本收,宽裕的能负担得起医药费的就按实价收,总之,她不开医馆,这大夫的名声是坐实了的。 方张氏那日告状不成,反被里尹给用眼神轻斥了,心里一直郁闷着,整日都恹恹的心情不好。她这时候特别希望陈菊早点回来,虽然同样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可比起李月兰一家子又要顺眼很多。因为她跟陈菊是一个阵钱的,有她在,她就多一个帮手,能和她一起对抗大房一家子。 她这日思夜盼,到底还是把陈菊盼回来了。 陈菊脸上的绷带拆了,不是之前的棕子脸,而且这一治,皮肤也比之前要好些,当然白老大那几个爪印还是有,不过很浅就是了。 “你这脸怎么治的,居然能治得这样好?”方张氏看了又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那疤是一定会留下的,而且是毁容的那种。 哪里想到,这去了一趟城里就不一样了。皮肤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的,好似能掐得出水来似的。要不是陈菊这身形还在,进门喊了她一声娘,她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怎么样啊,娘,是不是很神奇?”陈菊也很满意这种效果,那疤痕虽然还是有,但基本不影响她的外形了。方张氏赞叹道:“这城里大夫就是不一样啊,医术比我们乡下的好了不止一两个层次。” “那是,若医术不好,我也不会去城里了。” “你都擦得什么药啊?”皮肤这样水嫩。方张氏边说还边去摸她的脸,突然奇声道,“怎么还粉粉的呢,有些粘手呢?” 陈菊笑了笑:“娘,你现在看到我脸上擦得是胭脂,大夫开的那个伤药可不是这样的。” “胭指?你没事抹胭脂干什么?”这不是烧钱么?乡下农妇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哪家媳妇面朝黄土的脸上还擦这玩意儿,奢侈! 陈菊没注意到方张氏脸上不悦的神情,继续陶醉:“娘,我脸上那伤不能彻底,还是有些淡疤,涂上胭指刚好盖住。这还是长远给我挑得颜色呢?” 她越说越是得意,因为回村的时候,可是吸引不少人的目光,都夸她变漂亮了。 “长远给你挑的?”方张氏不信,必是陈菊这娘们儿死缠烂打,逼着长远给她买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十两银子还剩多少。 方张氏伸手道:“把剩的银子拿来我看看!” “剩的银子?”陈菊脸上的笑容一顿,道,“哪还有剩的,就我带去的还不够花呢,要不是长远在那边,我早就断粮了。” 她说得极其自然顺口,浑然忘了当初她是怎么答应方张氏的。 “什么,没剩的,一点儿也没剩吗?”方张氏声音骤然拔高。吓得陈菊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下,结巴道:“没,一点也没。” “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用不完的银子给我带回来,现在呢,你居然全给败光了,你,你……”方张氏说到后面气就上来了,话不成话。 陈菊这时才心里发虚,连忙解释道:“娘,你先消消气,你听我跟你说,那药十分贵,四两一盒,我脸上的伤大夫说了至少得用三盒才能见效。那十两银子其实都不够,还是我软磨硬泡,苦苦哀求,大夫才愿意便宜卖给我的。” “那你的意思,你是早知道那药的价格了?”不然不会一开始就十两都带走。 “是,我是早就知道的。”陈菊磨着嘴皮子,咬牙承认。不认不行,那药的价格长远也是知道的,她不说,方张氏也会跟方长远打听。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老实交代。 “你把银子用光光的,那买胭脂的钱哪里来的?是不是把长远下个月上交的生活费给提前花了?”方张氏深吸几口气道。 陈菊有些不敢看她,低着头道:“嗯,长远的工钱还不够,找工友借了些……” “什么?你们还借钱了?”方张氏听到这话,直翻白眼,差点就要气晕,工钱花了,下个月等于生活费就没有了。借了钱,等于下下个月也没生活费,她要好几个月都得紧巴巴的过苦日子了。 方张氏心头又气恨,抡起手里的拐杖就朝陈菊打过去:“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去一趟城里花这么多钱,你怎么不把我这条老命也卖去换银子花了得了。” 原本想着,十两银子怎么的也能给她剩个三四两银回来,哪里想到,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日子叫她怎么过? 陈菊心里虽有歉意,但也不会任由方张氏打她。而且她一口一个败家的玩意儿,着实听着心里也不舒服。 “娘,银子是我拿去看病治伤,是花在正途上,怎么就叫败家了,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方张氏要骂两句打两下忍忍也就算了,毕竟这次花了这么多银子。可不能没完没了的撒泼拿她出气。 陈菊历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挨了两根子,一把抓住她的拐杖给扔在地上。 方张氏气得全身直打哆嗦:“你,你敢扔我的东西?你就不怕我告诉长远?” 陈菊眸光微动,闪过一丝后怕。但很快过去了,梗着脖子道:“我在城里花的每一个铜板他都知道,你尽管说去,长远会理解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跟方张氏斗法,她只能比恶更恶,比狠更狠。再者,方张氏动不动就拿长远来压她,她也是受够了,必须反抗,否则永远都会被她掐着脖子翻不了身。 第125章 曹神婆终上门 第125章:曹神婆终上门 方张氏哪里想到进了一趟城,陈菊的性子变得这么辣了。早也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她毕竟是婆婆,能压得住她,现在好了,完全脱离她的掌控,跟李月兰一样,要造反了。 家里就这几口人,一个一个的都骑到她头上不拿她当一回事,这以后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怎么混? 方张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这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午睡,她这么一闹,还不得把全村的人都引来。 陈菊到底还是怕了,方张氏要跟长远告状,她即便是亲娘,一人也难成大气候。全村人都告她的状,方长远顶着压力也能把她休了。 再来,她后面还有事要方张氏出手帮忙呢,可不能把关系搞太僵。 这么一想,她连忙去扶她:“娘,快起来,先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方张氏哭成这样,哪是一时半会儿哄得好的。陈菊敢跟她对撕,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陈菊的,不然这个婆婆以后还如何树立权威。 陈菊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又搜扬刮肚的把当年哄方长远娶她进门的那套方法都拿了出来,才把人哄好。 “娘,先喝口水缓缓气儿。”陈菊给她倒了杯安神茶,软言细雨的亲自喂到方张氏嘴边。 茶下肚后,方张氏怒气又消了些,不过那张脸却依旧是沉得厉害。 陈菊连忙把拐杖捡起来递到她手里道:“娘,你先睡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方张氏也不应她,由着她把自己搀到炕头上去。 陈菊为她脱衣脱鞋,就是刚嫁进老方家那会儿也没照顾得这么仔细。 方张氏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道:“银子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跟你算账。你今天敢顶撞我,扔我的拐杖,回头把你娘家人叫来,我要好好说道说道。” 陈菊心里暗骂老不死的,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她,还不罢休,还让她把娘家人叫来,真当她自己是这个家里的王了么? 嘴上却是软言道:“娘,先休息好再说,别气坏了身子。” 如此随口安抚了两句便回了自己屋子。 曹神婆的事儿,只能等方张氏气顺了才能跟她说了。 西屋动静这么大,方张氏又哭又闹,大房这边肯定听得到,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李月兰坐在炕头上缝衣服,几次放下手里的针钱想去看究竟。方圆知道她心里不忍,道:“娘,不能去,你要是去了,瑶妹又该失望了。” 这个时候去,铁定讨不了好。而且极有可能被陈菊和方张氏当炮灰轰出来,方瑶是最见不得她受这种冤枉气的。 李月兰心里默叹:“是啊,不能去,我答应过瑶儿要改变自己,我就不能去。” 哪怕西屋吵翻天,她也不能再同情心泛滥的跑去找骂挨。 “娘,你也不用太担心祖母了,她毕竟是婶子的婆婆,婶子再刁钻,也不敢拿她怎么样的。”方圆道。 “嗯。”李月兰点头,忽头眉头一拧,又道,“圆儿,我怎么觉得你婶子这次回来像是有事要发生一样,心里总不安。” “娘,你是不是担心婶子把银子用完了又来找我们麻烦?” “不知道,你觉得依你婶子的性子她会做出那种翻脸不认账的事情来吗?” 方圆皱眉:“婶子就算想翻脸不认账,她自己摁的手印可是赖不掉的。” 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拿了十两银子,白老大抓伤她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以后也不得再翻旧账。 有字据为证,不怕陈菊耍无赖。 “你瑶妹是不是去了里尹家,呆会儿早点儿把她叫回来。”李月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心头慌慌的。 “知道了,娘。” 午饭过后,方瑶就去了里尹家给小麦他奶奶复诊去了,这两天一去里尹家一呆就一两个时辰,小麦那孩子很缠方瑶,总不让她走。估计这会儿又是被他缠住了,不然早回来背筐子上山了。 方圆去里尹家叫人的时候,果然就见小麦拉着方瑶抱着一根棍子在地上不知道在划拉什么。 走近了看,才知道是方瑶在教小家伙练字。 “大姐,你怎么来了?”方瑶眼尖,方圆一进院子就看到她了。 “娘让我叫你早点回去。”方圆道。 方瑶笑容一滞,似是猜到什么,紧张道:“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是婶子回来了。” 原来是陈菊回来了。方瑶想到了曹神婆,又问:“她一个人回来的么?” “嗯,她一个人回来的。”方圆以为她要问的是方长远,便又补充了句,“她在城里花了不少钱,二叔还借了外债,为了尽快还钱,怕是近两个月都不可能回来了,祖母为事跟她大吵了一架。” “哦。”方瑶心不在焉的点头。 这时候,里尹从屋里出来了,见着方圆,和蔼地笑了笑:“圆丫头来了?” “嗯,爷,奶身体好些了么?” “呵呵,好多了。”里尹笑着答了句,“怎么,来找你家瑶妹有事?” “嗯,明天不是要赶集么,娘在家里帮她整理药材,有几味药弄不清楚,差我来叫她回去看看。”方圆随口扯了个谎。 里尹听了后马上道:“那行,瑶丫头,你就回去,别耽误明天赶集的事了。” “好,那爷,我走了。” “嗯,走。”里尹挥手催促她们快走,小麦却是撇着嘴,扯了扯里尹的袖子。里尹立马会意,连忙追喊了句,“那个,瑶丫头,明天若方便的话,中午能再过来教小麦练字么?” “行,没问题。”方瑶笑着挥了挥手,爽快应了下来。 里尹膝下就小麦一个孙子,小家伙异常聪慧,就是性子太皮。也是怪,父母收不了,爷奶管不住,偏生就听方瑶的话。且方瑶那丫头也是个聪慧的,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还懂学问。小麦这两天跟着她,识了不少字,里尹对这丫头是越来越喜欢了。 路上,方瑶问起了陈菊脸上的伤。方圆道:“婶子回来时,我正准备午睡,白老大嚎了两嗓子我才掀起帘子看了两眼。伤全好了,几乎不看出脸上曾经受过伤。” “没留疤么?”方瑶追问。 “没留,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听到方圆这么说,方瑶倒是好奇了,什么药这么灵光,能把疤痕去的一点不留痕迹,太神奇了? 方瑶自己也是学医的,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是什么药来。不过这世上若真有这种好药,她倒是可以拿来研究,改个良啊什么的,相信以后一定卖得火。 她没想出的答案,见到陈菊时,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哪里来的什么灵丹妙药,就是去疤效果比一般的药稍好些,然后涂了不知多少层的胭脂水粉,把疤痕给盖住了而已。 怪不得方圆说她没看出来,就这能糊墙的厚度,她若能看出来,也是神了。 方瑶忍着嘲讽打量着陈菊那张脸,啧啧了几声,这脸本来就大,再涂上淡色的胭脂,显得脸就更大,跟水盆子似的,亏了陈菊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行。 “婶子,你这脸,果然好得跟之前差不多了,完全看不出以前受过伤。”她伪心地道。 “何止跟之前差不多,明明更好了,不是吗?”陈菊摸了摸这张脸,越看越满意。 “是是是,比之前更好了。”方瑶附和着点头。 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脸靠化妆。就陈菊这张老黄瓜脸擦了胭脂之后还能嫩出二十出头的效果,不得不感叹这妆粉的神奇。 “婶子,你这次回来,不打算再去城里了?”她试探着问道。 “不去了。”陈菊抚了抚脸上的妆容,扭头看向方瑶,盯了半晌,突然和声道,“这些天我不在家,娘和横儿都麻烦你们照顾了,婶子都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婶子客气了。” “谢你是应该的。”陈菊道,“这次我回来给你带了份谢礼,今天晚了就算了,明天我再把礼物给你送过去。” “行,那没事,我就回屋休息了。” “嗯。” 两人一笑一答,好不融洽,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原本关系就好着呢。 转过身的进候,方瑶脸上的笑容迅速隐去,陈菊越发的客气,就越有鬼,看来她一直担心的那出重头戏明天怕是要上演了。 而陈菊则换上一幅更阴险的笑容。等曹神婆一进门,看你这死丫头还能嚣张到几时。 第二日,方瑶早早地背着筐子进了城,卖了药之后本想在城里溜达一会儿,想借此避过曹神婆,可是转念一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究是要面对的。 这么一来,她收拾好筐子像往常一样朝家里赶。 刚进村不久,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院子围满了人,大家伙看到她时,眼里都闪过一些异样。 方瑶挺直了背脊,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迎面看见一个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头系黑巾的老妇,她长得极瘦,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只剩两块皮紧紧贴在骨架上,两眼深陷,像是地里凹出来的石子,转动间却带着如剪子一般的锋利光芒,像是洞穿世间一切似的,叫人看了心头一震。 方瑶从没见过曹神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位就是陈菊请来收她的神婆子。 日防夜防,她终究还是上门了。 就不知道她这一来,自己还能否继续呆在东山村,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又或是被这个劳什婆子把她的灵魂给勾了出来,直接收了,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方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第126章 冷眼看大戏 第126章:冷眼看大戏 曹神婆自方瑶进来时就盯上她了。 陈菊连连给她使眼色,告诉她这就是此行的目标。 曹神婆暗暗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小姑娘。然后温和的笑了笑:“你就是方瑶?” 方瑶没有答话,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吓傻了一般。陈菊说要送自己一份大礼,应该指的就是曹神婆了。 李月兰连忙跑过来把方瑶拉到身后护着:“曹金花,弟妹,你们究竟是要干什么?” “嫂子,你别紧张,金花姐是有名的神婆子,我请她来家里看看,看咱们家有没有沾染上不干不净的东西。”陈菊左右瞄了下院子,神情极是避讳,“你也知道我最近总不走运,前阵子还伤了脸差点毁容,心里实在害怕。刚巧在城里碰见金花姐,跟她说了说,这不,今天就把她给请来了。” “什么叫不干不净的东西,弟妹,你脸上的伤不是白老大抓伤的么?白老大就是只狗而已,你请神婆子来干什么?” 陈菊道:“白老大是只是一条狗,可哪有天天照面还认生的,所以我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不清楚,我要知道就不请金花姐来一趟了。”陈菊说完,有意无意的瞄了眼方瑶。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下意识地将方瑶护得更紧。 “怎么样,金花姐,你看出我这院有什么端倪了么?”陈菊扭头向曹神婆狂使眼色。 曹神婆会意,手中拂尘一扬,道:“别着急,待我先开一开天眼看看再说。” 语毕,她返身走到院子中央,方瑶这才看到,院子里还搭了一个神台,黄烛,桃木剑、八卦境等摆满了。 因为提前作了准备,所以对驱鬼所用的工具,她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些东西,对捉鬼而言基本上都俱全了的。 如此看来,这曹神婆搞不好还真是一位捉鬼大师也不一定。 起码从这装备上来看,她是。 曹神婆先是抽出两张黄符,在黄符上抹上两滴水,然后拿起桃木剑在空中舞动了两下,接着将那两张黄符插在剑尖,再一挥动,唰地一声那黄符竟是自燃了。 看到这情景,院外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这火能够自燃,显然超出她们的意料。 方瑶拧了拧眉,不是因为曹神婆自燃黄符感到神奇,而是黄符自燃后空中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还是闻到了。 是什么呢? 方瑶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是磷粉! 且还是燃点较低的白磷! 白磷一般只能保存在水中,遇到空气就会自燃。也就是那说黄符上沾的那两滴水极有可能是白磷! 方瑶想通了这一点,心头便不再害怕了。 如果曹神婆是真有其本事,无需用白磷。听说真正的巫师捉鬼靠的是自身的道行,燃符也好,燃烛也好,都是用体内的内力和精气合成催发的,虽然听着玄乎,但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而曹神婆使用白磷,这只能说明,她并非真的有巫师之能,而是靠坑蒙拐骗来掩人耳目的骗子。 即是骗子,她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陈菊请了曹神婆,把全村的人都引过来看捉鬼大戏。那好,她就让大家看完捉鬼,再看另一场大戏。 看她如何一点点揭穿曹神婆的伎俩,再如何一层层撕开她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她阴暗的内心和满盘的算计。 陈菊不仁,真的不能怪她不义。 曹神婆燃符之后,将燃尽的符灰倒进一个空碗里,又在案台上的另一只装了水的碗沾了些水撒向黄烛,有白磷神助攻,毫无悬念的,那黄烛立马就燃了。 围观的人发出连连惊叹。方瑶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燃烛必须用火,而曹神婆居然用水,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看来这神婆子真有两下子。” 方瑶嗤笑出声,等她解读这黄烛为何自燃之后,不知道他们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曹神婆燃完烛,将那装的符灰的碗递给陈菊:“把里面装满清水再给我。” “好。” 陈菊接过碗,就近去了李月兰的厨房舀了点水倒进去。曹神婆伸出两指在那水里搅动了两下,然后放在眼皮子上一抹,道:“请大家保持安静,我要开始施法了。” 话一落,院里院外都静止一片。 李月兰看看自家儿女,又看了看曹神婆,眉头突突直跳。 她有预感,曹神婆和陈菊就是冲她家来的。 方瑶知道曹神婆用的都是骗术之后,心就定了下来。冷眼看大戏,见曹神婆拿着罗盘进了西屋又进了东屋,然后又在院子各个角落来回踱步,面色凝重,口中还振振有词,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开天眼寻鬼迹。 曹神婆屋里屋外走了个遍似是没什么发现,又拿着罗盘围着陈菊方横走了一圈,然后就是坐在西屋门口的方张氏,再然后就是李月兰一家子。 看到她持罗盘而来,李月兰心头突地一紧,将孩子们紧紧护在身后。方圆年纪大些,对鬼神之说,多少从老一辈那里听到些,看到曹神婆向自己靠近,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方正年纪小,不管他是信或是不信这世上是否有鬼,直觉得就不喜欢这个巫婆子,所以曹神婆拿罗盘在他头顶上方移动的时候,满脸的抵触。 方瑶就比较淡定些,她料想,曹神婆接下来一定会大叫一声,然后说鬼就附在她的身上。 事实确如她所料。 曹神婆将罗盘移到她身上时,果然就惊叫了一声。 “找到了,在这儿!” 这话一落下,陈菊立马就跑了过来:“什么,鬼是附在瑶丫头身上?” 不等曹神婆回答,陈菊又追问了句:“金花姐,你确定吗?” “请叫我金巫师。”曹神婆满脸严肃地纠正。 “是是是,金巫师,你确实那鬼是附在瑶丫头身上了么?” “嗯。”曹神婆神色凝重的点头。 李月兰拦在曹神婆面前道:“不可能,瑶儿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沾上那种东西,金巫师,你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的法术吗?”曹神婆神色微凛,极是不悦。她这样子弄得李月兰心头慌慌的,对鬼神,她亦是心存敬畏,对捉鬼的巫师更不敢质疑亵渎。 可让她相信瑶儿被鬼附身,那是绝对做不到。 “金巫师,我不是怀疑你的法术,我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李月兰望着她肯定道,“金巫师,瑶儿正常的很,她不可能像说得那样,染上不干不净的东西的。” 曹神婆没说话,淡淡地看向陈菊。 她们两人早就狼狈为奸,心灵相通。陈菊不用暗示也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她将李月兰拉开了去:“哎哟,嫂子,金巫师是开了天眼的,她说看到瑶丫头被鬼附身,那一定错不了,你就别添乱了,让金巫师安安静静地捉鬼,好?” “弟妹,哪来的鬼,你清楚的很,瑶儿这一天天的再正常不过了,金巫师不跟咱常见面接触她不知情可以理解,你可是天天跟瑶儿打照面的。你看她像是被鬼附身的样子吗?”李月兰恳求道,“你赶紧把金巫师请走,咱家什么事都没有,没得让人看了笑话。” 陈菊就是请曹神婆来好好整治方瑶的,岂会什么都不做就把人叫走。 这里面她可是花了重金的,不能半途而废打水漂。 “嫂子,这话你就不对了,打从瑶儿上次病了之后,哪里正常过了。她以前目不识丁,现在能识文断字。她从小就在这院里长大,统共没进过几回山,连车前草和救心菜都分不清,现在却是满山遍野的药材能认了个遍。咱们老方家往上数个十辈,也没出个郎中,她却医术高明得不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样正常了?” 第127章 跟帮凶没什么区别 第127章:跟帮凶没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李月兰和几个孩子一下子都愣住了。就是院外瞧热闹的乡亲们也好似傻了眼,回想方瑶这几个月的变化,大家眸中都闪过质疑之色。 全场只有方瑶淡定地盯着地面儿,好像脚像开了花,看得格外认真。 李月兰心下大惊,瑶儿是她的女儿,大病前后的变化,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有如判若两人。她也曾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可是寻不到根据,只当是她被陈菊和方张氏欺得太狠了,突然有了醒悟才会性情大变。 而事实上也就是如此,瑶儿虽然变了,但并没有往坏的方向走,而是变得自强自立,有头脑有主意,性格刚烈却善恶分明,更重要的是,她从变了以后到现在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相反,都是好事善事。所以这怎么可能与鬼邪有关? 陈菊这分明是胡说八道,故意陷害她家瑶儿。 她明白了,陈菊一定是把对白老大的恨转嫁到了瑶儿身上。她明着动不了,只能来暗的了。 想通之后,李月兰对陈菊失望至极,痛心至极。 “陈菊,你我是妯娌,哪怕是分了家,也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进城的这些日子,我没少替你照顾横儿,你这样三番两次地害我家瑶儿,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以往,李月兰再生气,对陈菊还保有一颗善待之心,觉得万事不要闹得太难看。而这次,她直呼其名的叫她,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陈菊对她再怎么样她都能接受,就是不能伤害她的孩子,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再好的脾气也被她磨光了。 方瑶诧异的看着李月兰,头一次感觉到她身上还有一个做母亲的该有的勇气和力量。 而陈菊却是丝毫没这样的察觉,反而在李月兰提到替她照顾方横时,声音更是尖锐了。 “别说的那么好听,李月兰,说起我家横儿,我倒是要问问你了,走之前我家横儿还白白胖胖的,一回来就发现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的肉摸都不摸不着了,你说说,你是怎么虐待我家横儿了,弄得他又黑又瘦?” 说着,她把怀里的方横往前面一推,似要让大家伙看个仔细给她评评理。 可惜,大家就是看了两眼,并没有谁替她说句话,反而眼里都闪过淡淡地鄙夷之色,心照不宣的选择无视这个话题。 方横再瘦,跟大房一家三个孩子一比,还是一个天一个地。居然说脸上的肉摸都不摸不着了,纯是睁眼说瞎话。 “你……”李月兰气得嘴唇发颤,她看向方张氏,有没有好吃好喝的供着方横,她婆婆最是清楚的。 但方张氏此时跟陈菊一个阵线,又岂会帮她说话。李月兰的心顿时就凉了又凉,她婆婆到底还是从心里不待见她,否则为何到现在一句公平的话都不说。 “行了,李月兰,你是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旧帐我也不跟你算,今日我把金巫师请来捉鬼的,你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触犯巫师是大不敬,小心遭报应。 陈菊一边说一把猛地一拉开李月兰。 李月兰还在为方张氏由如至终对她们孤儿寡母的漠视而心寒中,被陈菊这么冷不丁的一用力,一下子就把她和孩子给扯开了,差点跌倒。 “娘!” 三个孩子惊呼出声,连忙过去扶住她。 陈菊粗臂一伸,将方瑶拽住:“你就不要去管你娘了,先管管你自己的问题!” 她说这话时,脸上划过一抹阴暗的笑容。 方瑶恍然,陈菊今日是做了准备来的,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 她开始还以为,陈菊是察觉到她的变化,终觉得有所怀疑才想到鬼附身这上面去,然后才请了曹神婆。却不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有意策划安排。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楚曹神婆其实是个夸夸其谈,坑蒙拐骗的假巫师。 既然她决心不让自己好过,非要跟她做对,那她也不能再顾忌那点从来就名存实亡的亲情了。 “好,婶子,既然你觉得我是被鬼缠了身才有了今日的变化,那行,我就让金巫师当着大家伙的面施法,把我体内的鬼抓出来,如何?” 方瑶突然配合,令陈菊倒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一家子最难缠最精明的就是眼么前这丫头了。 李月兰、方圆方正三个加起来,还没有她一半狡诈。 顿时就些接不上话:“你说什么?” 方瑶浅浅勾唇,脸上荡起一抹笑,极诚恳和谦恭,落在大家的眼里甚至还有一些惶惶不安。 “婶子,我知道你把金巫师请来是为我好,为老方家好,你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尽人意,都是因为鬼魂附我的体在作祟。既是如此,侄女也不负了你的好意,你说,我要怎么配合这金巫师才能把这鬼给揪出来?” “这……” 陈菊词穷,当初让曹神婆进门不管有鬼没鬼,都要把方瑶构陷成功,只要她冠上这鬼缠身的名声就行。她要的是一个结果,可没细想这个过程。 而且据她的意愿,这个鬼是抓不出来的,只有抓不住出来,方瑶以后在村里就会人见人怕,没谁搭理,没谁亲近,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世人孤立,她便没有再在她面前清高自傲,无理嚣张的资本,且只有她欺辱她的份儿! 可是曹神婆却是道:“呆会儿我会给你喝一碗神仙水,水一入体,那鬼怪受不了神仙水的法力,就会自动离体而出。不过在这过程中,附体的阴鬼会不堪神仙水侵扰的痛苦,会有一番挣扎,也就是说,他会彻底占据你的大脑,致使你做出连你都控制不了的疯狂举动,为了避免无辜人受到伤害,喝神仙水之前,我得将你手脚都绑住才行。” “绑我手脚么?”方瑶心里冷哼,那神仙水怕就是毒水,喝了以后就会神智不清,然后就会无意识的乱抓乱咬,胡乱攻击人,这样就坐实她被鬼缠身的污名。 曹神婆估计就是凭这样的伎俩打响自己巫师的名声的。 “是,只有绑住手脚,才能确保不伤及无辜!” 方瑶垂眉,似是在思量考虑。半晌,她抬头咬牙,似是妥协道:“金巫师,在你做法之前,我能再说两句么?” 她这意思,就是同意金巫师绑她手脚了。 李月兰急道:“瑶儿,不可!” 明明无鬼祟之事,为何要由陈菊欺凌。她好好的一个女儿,凭甚让一个陌生人束手束脚,还是当着所有乡亲们的面,这也太难堪了。而且她有预感,这一绑,瑶儿今生怕是要毁了。 她不许,绝对不允许。 方圆和方正亦是喊道:“不行,瑶妹(二姐)你不能答应她!” 方瑶向她们投去一个眼神,淡淡的极隐晦。令李月兰原本担忧的心就那么稍稍安定了下来,她们感觉方瑶一定不会乖乖地任曹神婆和陈菊摆弄。 “殿下,我们要不要出手?” 竹林间,一片翠绿中立着两道身影,一白一黑。千荨摸了摸缠在腰间与衣服同色的黑色腰带,那里面藏着一柄软剑。她抬目看向前面的主子,一身白衣,傲然而立,留给她的是个背影,她看不到他的神情,所以,也不知道此刻他如何打算。 早在曹神婆进了这方家院子时,他们主仆二人就来了。一直藏于竹林中没有现身,千荨不明白,主子既然这么担心瑶儿姑娘,依着墨家在东山村的权势,收拾曹神婆地种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老妖妇是分分钟的事。 为何要容忍曹神婆上门,还与瑶儿姑娘直接对上? 这不是间接的陷她于不利么? 说难听点,跟帮凶都没什么区别了! 第128章 好戏正式开始 第128章:好戏正式开始 墨离抬手,盯着方家院子的一举一动,声音淡然:“不要急,我相信她能应付!” 从他看到方瑶进了自家院子见了曹神婆之后,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慌的表情,甚至此刻一幅泰然自若,镇定如初的样,好似一切都在她掌控中。而且,她现在脸上那委屈求全、可怜巴巴的表情怎么回事,这可不像他认识的方瑶。 他有预感,这场好戏现在才真正的开始。 方瑶转目看向陈菊,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笑意。陈菊微怔,不知为何那笑让她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待她要捕捉其中的含义时,那笑容已然消失,瑶丫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挤出两行清泪。 陈菊暗暗心惊,刚才那笑容…… 一定是中午太阳太大,把她给晒晕了,出现了错觉。 方瑶道:“婶子,如果我按你们的要求,配合金巫师捉鬼,你们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娘和我大姐和正弟?” 陈菊没听说这里面的语病,下意识道:“当然了,只要你配合,我们绝计不会为难她们的。” 金巫师微微拧眉,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不过听着好像跟她多大关系,也就没有细究。 坐在西屋门口一直气定神闲纵观全局看大戏的方张氏却是精明些,毕竟比她们两人多活了几轮。她看向方瑶,眼里闪过一丝怨恨,都到这时候了,还要作困兽之斗,反咬她们一口,让大家认为她其实没有被鬼附身,一切都是她联合老二媳妇、曹神婆无中生有,设计害她们。为了不让母亲和姐弟受委屈,不得已才迎合他们。 她扮可怜,扮弱者,就显得她们可恶、穷凶恶极。 这死丫头好深的心思,好毒的计谋! 偏生陈菊也是蠢,人家说什么,她答什么,挖了坑就急着跳,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被反策了。 方张氏暗暗垂眉,心里又悔又恨,老二媳妇这么蠢,当初怎么就看上她,准许她进她老方家门了呢? 方瑶问完陈菊,又看向曹神婆,小脸上的泪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晶亮,她又怕又是担忧:“金巫师,那鬼你一定能捉到?” “这个,自然。”从她从事这行开始,还没哪个在她施法之前这么郑重其事的问她能否一定捉到鬼?大都是又哭又闹,又追又赶的,哪儿像她这么淡定。 曹神婆眼神闪烁了下,心里不无发虚。 方瑶瞅在眼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如刚才怯怯的表情:“那要是捉不到怎么办?” “捉不到……自有捉不到办法!”曹神婆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对,连忙挺了挺胸,一扬手中的拂尘,改口道:“你放心,我有在,定能让鬼邪无所盾形!” “真的吗?” 曹神婆眉头一挑,有些不悦道:“难道你以为我金巫师是浪得虚名之辈吗?”没有两把刷子,怎能有今日的名气! “哦,那我就放心了。”方瑶点头。 陈菊以为现在可以开始进入正题正式施法捉鬼了,谁料方瑶却是向前走了几步,朝着乡亲们深深一鞠,目光一一扫过乡亲们的脸道:“各位叔伯,今日我婶子找人巫师设法为我驱鬼,我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她答应,只要我配合,便不再为难我娘和我大姐跟弟弟,还请乡亲们做个见证,谢谢了。” 这话一出,陈菊终于听出哪里不对劲了。不过事情已然到这个地步,她也管不着别人对她怎么想怎么看了。 在场的人,都是受过方瑶的恩惠的。从各家各户送粮,到排洪,再到劝服陈桂家给他们提供疏菜种苗,哪一件事,都深得乡亲们的心。 要是换成别人被怀疑鬼附身,乡亲们肯定退避三舍了。 可是方瑶不同,她于他们是有恩的。 有人壮着胆子道:“瑶丫头,你放心,若是你家婶子反悔,我们一定不会袖手不旁观的。” “是啊,你安心的让金巫师为你施法,身上有没有鬼,我们都瞧着呢!” “对,若是没有,你依然还是大家心目中的那个好孩子。” 方瑶眸光一动,感激道:“谢谢乡亲们,方瑶一定听婶子的话,好好配合金巫师!” 她的声音很是动情,又恰到好处的透着委屈和不情愿。一张小脸在阳光底下晒得通红,泪珠子干了又流,似乎从未断过。她不停地擦试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佯装坚强的样子,是那么的孤凉无助,把陈菊和曹神婆的恶意胁迫诠释地淋漓尽致。 现在她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一个受害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是谁,不忍地说了句:“这孩子看着挺正常的嘛,哪像是被鬼附了身了?” “是啊,我也觉得。不是说被鬼附身的人,走路说话都阴阳怪气的么,这瑶丫头没这现象啊!” “是不是弄错了?” “我看啊,就是她婶子想报复大房这一家子。之前就跟大房不对付,分了家以后看大家比她们过得好心里妒嫉了,才使得这阴招!” “前阵子不是脸被抓伤了吗?那白老大是瑶丫头从集市买回来养着的,陈菊肯定是把这账算到瑶丫头身上去了。我听说陈菊看脸伤没钱,大房心里过意不去,给了十两作医药费。陈菊还嫌少了,想多要五两,大房没有给,估计是心黑,觉得大房有钱,想把瑶丫头整死,好侵吞大房的财产?” “是啊,现在大房一家全靠瑶丫头撑着,她要是被陈菊整垮了,大房就没人跟她抗衡了,大房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看也是这个情况!” “就不明白老太太怎么想的,这老二媳妇就是媳妇,老大媳妇就不是媳妇了。二房生的孩子就宝贝疙瘩心头肉,大房生的就不是她孙子了?怎么由得二房这么闹!” 大家你言我一语,所有议论一字不漏得进了陈菊和曹神婆还有方张氏的耳里。 曹神婆脸上化了巫师妆,虽然极淡,但还是起到了遮盖的作用,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真正的表情。 不过那双眼睛却是任何东西遮挡不了的,眸中的蔑视似乎在说,现在这些围观的群众怎么质疑她,呆会儿她就会怎么让他们心服口服。 陈菊脸色有些难看,她性子爆,不懂什么叫隐忍,什么叫以退为进,而是直接一挥手,朝着院外的乡亲们嚷嚷道:“我们老方家的事,你们少琢磨,爱干嘛干嘛去,跑到我这里胡乱放屁,瞎说八道冤枉人做什么,有病!” 她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方张氏的整张老脸已经沉到地底下去了。要来大家就怀疑把曹神婆请来的用意不良,现在她这一吼吼,不是更把大家往那方面想了么? 这个没脑子的肥猪,她恨不得回到屋里去,眼不见为净。 唯有方瑶心里是得意的。她在方张氏和陈菊面前怎么理直气壮,据理力争,甚至跟她们直接叫嚣,怎么好怎么来。可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维护一惯的小白莲形象,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大家的同情,为她说话。 事实证明,她一开始就走小白莲的老路是对的。 又一轮的谴责和猜疑声飘了下来,局面从开始敬畏曹神婆到此刻大部分偏向方瑶这边,几乎要一面倒了。 陈菊又气又急,加之中午太阳又大,她脸上画了妆,此刻被侵湿,妆都花了,黏黏地粘在脸上极不舒服,像是麻蚁在爬,弄得她心烦意燥:“金巫师,还等什么,赶快施法!” 再耗下去,她脸上的妆可就白化了,全给融在这汗水里头。浪费她早上刻意化妆所花的时间不说,那胭脂浪费才是真正的可惜。 平常早上化一次要顶一天的,这太晒得,呆会还要补妆,不是浪费是什么! 如果被方张氏知道,这个时候她还在关心她脸上的妆容,估计要呕血。 金巫师连忙回神,手中的拂尘一扬,睨了眼方瑶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我去拿七星绳!” 七星绳也是捉鬼的道具之一,据说是凝聚巫师法力用七星阵排列的方式编织而成的绳子,套在身上,立马使鬼现形,并且无法逃脱。 这还是方瑶从书上看来的。可是曹神婆搭的神台上就只放着一根麻绳,和平常她们捆绑东西的普通麻绳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在麻绳尾端系一颗类似佛珠的黑色珠子,难道那就是七星绳么? 方瑶正想着,曹神婆已经拿起它向自己走来。正往她身上套的时候,院外突然冲进几个人。 “住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循声一看,是赵大田和刘树,而为首的正是他们的村官里尹。 终于来了! 方瑶嘴角划过一抹愉悦的笑容,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好戏要真正开始了! 第129章 反击之大白天的也能闹鬼么 第129章:反击之大白天的也能闹鬼么 里尹瞅了瞅手里拿着七星绳的曹神婆,冷眼旁观的方张氏,还有幸灾乐祸的陈菊,以及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只能抹眼泪的李月兰一家子。心里头不由得生了一把怒火,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欺负她们这些个没人丈夫没了爹的孤儿寡母吗?” 他这一喝直把陈菊和曹神婆都唬住了,方张氏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她家什么事,这个里尹都要来插一脚,看得烦心! “叔。” “爷。” 李月兰看到里尹却是跟见到了救星似的,急忙跑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方圆和方正亦如此。 方瑶瞧了瞧,眸底闪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一叫,含着多少欺盼、委屈和泪水,直把里尹叫得鼻头都酸了。 “正儿娘,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孩子们,你们也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去扶李月兰。身后的赵小田和刘树则把孩子们拉扯起身。 李月兰抹了把泪,期期艾艾好不可怜:“叔,你可来了,求你替瑶儿说句公道话!” “什么也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是二柱叫得我,来的路上把这里的事都告诉我了。”里尹道。 话一出,方圆几个都朝着站在院门口的二柱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二柱踌躇了下,还是迈着腿跑了进来,嗫嚅着嘴巴道:“我也不知道进来合不合适,但反正我信瑶儿姐姐,她没有被鬼附身……所以去叫了我爹,我爹又领着我去找里尹爷爷!”他一个小孩子人微言轻,只得回去找人来帮忙,村里能阻止曹神婆的估计也就只有里尹了,而里尹在来的路上又碰到了往这儿赶的赵小田。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这才有了刚才急匆匆地冲进方家院子的一幕。 说完,他瞅了眼曹神婆,眼里满是忌弹和惧怕。 他没见过鬼,不过看曹神婆这装扮还有先前的伎俩,直觉比鬼还可怕。 刘树感觉到孩子们对曹神婆的惧意,他心里自是也敬畏这巫师的,可是诬陷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孩止被鬼附身,估计这巫师也不是什么好巫师。一把扯过那七星绳扔在了地上:“大白天的,拿着这个做什么?” 七星绳是捉鬼的道具之一,也是她曹神婆吃饭的家伙,扔了它就等于砸她的饭碗,打她的脸面,曹神婆自是不让,尖声怒道:“这可是我去慧光寺请无心方丈念七七四九天佛经,以菩萨之灵开光过的七星绳,有驱鬼避邪的作用,你把它扔了,就是对它的亵渎,对无心方丈的不尊,对菩萨的不敬,你会遭到报应的!” 刘树两腿有些发软,这小小一根绳子,背后竟还有这么多事? 方瑶躲在里尹的背后,怯生生地道:“七星绳凝聚不该是巫师法力然后用七星阵排列的方式编织而成的绳子么?怎的又跟寺里和尚念经、跟菩萨有关了?” 曹神婆面色微变,她一个小娃娃刚才说的什么阵什么排列方式,她是猜到了什么,还是看出什么了? 她定了定神,不管她猜到了什么,任凭她一个小娃娃说的话谁信! 在这里,对驱鬼这一行,只有她才有发言权。 定了定神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小心触犯了神灵,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方瑶身子瑟缩了下,往里尹背后躲了躲,嘴里却是嘀咕道:“爷,捉鬼不都是是晚上捉么,听说鬼都见不得光,只会在晚上出来活动。你看现在这太阳晒得死人,难不成现在鬼都不怕光了,大白天的也能闹鬼了?” 她状似无意的话,令里尹和大家都怔了一怔,刘树似是想通了什么,身子一挺,并未有之前的害怕了,质疑道:“是啊,这大白天的捉什么鬼,金巫师,你是不是来早了些?” 曹神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毕竟走南闯北多年,很快就镇定下来:“你懂什么,鬼也分等级,有强弱之分,弱鬼自是怕见光,只能晚上才出来,可要是稍稍厉害的恶鬼,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照出来横行不误!” “这样啊,那金巫师觉着我体内的鬼是哪种等级?”方瑶谦虚的问道。 “这……”曹神婆也就顺口那么一说,哪知道什么等级,况且方瑶体内本身就没鬼! “金巫师刚才不是开了天眼么,没瞧出来吗?”方瑶又问。 这时候,陈菊一直在旁边抹汗。每一滴汗珠子滑下来似乎都在她脸上划出一道沟,此刻她这张脸已经有数道沟壑了,皮肤的本色和脸上的粉末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怪是恶心渗人。 她死盯着方瑶,这丫头有可能一开始就看出是她和曹神婆故意诬陷她,只是她一直在装,其目的就是等着里尹他们一来为她主持公道。 先前的迎合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然后揭穿真相,让她难堪! 里尹这会儿看出这神婆子是有问题了,不由得对陈菊和方张氏失望透顶,都是一家人,怎的就这么狠心要把人往死里逼! “横儿娘,咱们村里穷是穷,但历来干干净净,从不沾惹这些鬼祟之物,我相信瑶丫头没有你所说的鬼附身。我看这金巫师,你从哪里请来就把人往哪里送回去,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陈菊自是不愿的,请曹神婆她是花了好些银子的,这事要是办不成,银子也不能退,那她岂不是亏大发了?正想着刘树亦是道:“好歹你们一个屋,都是嫁进来的媳妇,应该和睦相处,为什么要把人逼到这份上?” “是啊,这事长远兄弟知道吗?”赵小田也开了口,不等陈菊回答,他继续道,“我觉着他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这样对你嫂子一家,万一哪天他知道了,会怎么对你?” “你不要以为你不说你瞒着他就会永远蒙在鼓里,今日这事全村的人都来了,大家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随便谁一句都能把火挑起来,到时候你们两口子还能过日子么?”里尹在后面加了句,“收手,真把事情闹大你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陈菊今天花钱花时间的,就是要把方瑶整死,替自己出口气,不然那脸上的伤就白受了,所以无论谁劝都没用。 “收什么手,瑶丫头被鬼附身可是金巫师自己用天眼瞧出来的,跟我没关系,说得好像我故意跟她们过不去,没事找事似的。再说了,把鬼捉住,不让她被鬼缠身也是为她好,你们怎的这么不识好人心呢!” 第130章 反击之金巫师是个冒牌货 第130章:反击之金巫师是个冒牌货 里尹心里那个气,就这么堵在胸口了。这人好说歹说怎么就是劝不听呢,让她收手是给她台阶下,难道非要闹得大家都难堪不可吗? 他气哼哼地看了眼陈菊,跟她说不通,只能找方张氏。他走到西屋门口,对着坐在椅子上一直冷眼瞧着的方张氏道:“大妹子,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你说说看,要不要把巫婆子给请走?” 方张氏抬了下眼皮子,她恼里尹坏她事还来不及,会听他的劝? 才怪! “老哥哥,人是老二媳妇请来的,刚才金巫师开天眼做法说是瑶丫头被鬼缠身,大家伙都是听到了的。我纵然心里也不想相信,但这是事实我也没办法。” 听到这话,里尹真是气得狠了,这人越老越糊涂可以理解,越老心越狠就有些说不通了。 “老二媳妇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可都是老大媳妇在照顾你,若真有鬼,你们还能安安稳稳过到现在?若真有鬼,人大房一家日子能过得蒸蒸日上?早就鸡飞狗跳了?大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张氏垂眉,陷入沉思。 里尹以为她是被自己劝住了,哪里想到她是在想用什么话来堵他。片刻后,她抬头,拧着眉为难道:“老哥哥,实不相瞒,我最近总是夜里睡不安稳,吃得也没胃口,恶梦缠身不说,精神上也备受折磨,所以我觉得让金巫师做做法也好,不管有鬼没鬼,心里落个踏实不是。” 里尹仔细瞧了瞧她,确实消瘦了些。他道:“你要是睡不好吃不好,就该叫大夫看看,请巫师做什么,没得抹了你们老方家的脸,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他是好言相劝,可是方张氏就越发的恼恨。说得这么直白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清楚,今日这瑶丫头,是教训定了。 她不想让金巫师走,方瑶也不想。 戏才刚开始,人就走了,后面的戏谁来唱。 她道:“爷,你就别劝我祖母了,她也是不得已。那日他跟你诉苦,你没信她的话,她一直抑郁着,我给她开了方子熬了药,她也不喝,久而久之人就瘦下来了。平常都不出门,今日难得精神一回坐在门口瞧热闹,你就为难她了。” 短短几句话看似善解人意,乖巧孝顺,实则不知给方张氏挖了多少坑。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里尹那日来请她给老伴看病,方张氏拉着他告大房的状,他不信,方张氏就把这笔账给他记下了,心里对他一直有埋怨,所以今日他怎么劝,方张氏也不会给他面子。 再来,方张氏之所以病恹恹的,不是因为吃不好睡不好,而是她积着对里尹的这股怨气,给逼得瘦下来的。 而最后那句坐在门口瞧热闹更是一绝,方张氏知道陈菊和曹神婆以捉鬼的名义来迫害她,而她袖手旁观。言下之意,要么把她说成同谋,要么就暗指她冷血。 总而言之,把方张氏的真面目揭了个彻底,也把里尹对她的仅有那一份乡亲之间的和睦也给添了把火烧个精光。 此后,估计方张氏再有什么事,里尹都不会再帮她了,至少心不会向她那边。 方张氏气得个半死,里尹脸色也不好看。 方瑶转身看向曹神婆道:“金巫师,你说我身体里有鬼,但你又看不出是哪种级别的鬼是么?” 曹神婆先前没答出来,现在就更不能答。当然她可以胡编乱造一个,可大家伙一定不会相信的。 方瑶又看向陈菊:“婶子,最先觉得我被鬼缠身的是你,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被什么鬼缠了身?” “这……”这是专业问题不应该是曹神婆来回答么,她下意识的又把目光转向曹神婆。而曹神婆已经放弃这个问题了,陈菊又只得转目忽然回看向方张氏。不过她这个婆婆还在气恼中,根本没心思配合她。陈菊咬了咬牙道:“我看你的行为举止,像是被二姑奶奶的鬼魂附了体了!” “二姑奶奶?”方瑶微拧了下巴,这个二姑奶奶着实没什么印象,方横生下来没多久走了,那时她也才只两三岁而已。 李月兰和里尹几个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面色直接变了。 这二姑奶奶跟方张氏由来不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毕竟被休赖在娘家一辈子的村里也就只她这么一个人。 要说是别的鬼魂,大家还可不信,可若是这个二姑奶奶,大家心里都有些犯怵。 当年二姑奶奶走得时候,头七那几日,老方家确确实实闹过鬼,房梁上还涂了狗头血呢!不止这些,当时还请一位法师给她超渡,足足念了三天三夜的经,家里才平静下来。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陈菊看众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心里暗暗阵爽。总算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了,这会儿看她方瑶死丫头还怎么辩白为自己开脱。 方瑶不知二姑奶奶的那些事,但曹神婆是个假巫师她清清楚楚肯定的很。 一个假巫师,难道能真能捉到鬼不成! 她看向陈菊,眸光里尽是天真和求知:“可是这二姑奶奶不是死了好多年了么,听说人死后就会去投胎的,如果没投胎,她要找人附体做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报复娘了!”陈菊脱口而出,浑不知这话又给方张氏惹来多少祸端和猜忌。 她不用回头,都感觉背上麻麻的,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她此刻已经死在方张氏那双厉目之下。 众人都拿着质疑的眸子看方张氏,等着看好戏。 也有人同情的,摊上这么一个蠢笨的儿媳,至少得少活十来年。 方瑶现在像足了学堂里的三好学生,不停的刨根问底,求知欲爆棚。 “报复祖母,为什么?” 陈菊上了一回当了,哪里还会上第二回当。又羞又怒:“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大人的事,不需你一个小孩子来操心,金巫师,我请你是花了钱的,你还不快做法吗?” 曹神婆今天也是懵了,有苦说不出。请她来捉鬼,鬼没捉成,绳子没上身,这老方家就内斗到现在。还有这全村的人似乎都向着这方瑶一家子,她根本没有机会啊! 不等她回答,赵小田和刘树往前一踏,将方瑶护在身后,两眼暴睁,对着曹神婆喝道:“你敢!” 那生猛的气势直把曹神婆吓得连连后退。 她万万没想到,这方瑶,一个小姑娘,竟然在村子里威望这么高。 李月兰还担心曹神婆来硬的,这下好了,有赵小田和刘树在,估计是没谁敢动她的瑶儿了。 她这边欣慰了,陈菊和方张氏脸上就难看了。 怎么请个巫师捉个鬼就这么难,这可是她们家的家事,这些外人来凑个什么热闹。 陈菊更是恨,要是早把曹神婆请来就好了。没有排洪之事,送菜之情,乡亲们也不能这样护着她。 殊不知,赵小田和刘树以身相护,并不是全看在那两件事情上,而是她给村里人看病表现出来的医德感动到他们了。 他们村就需要一个像方瑶这样大善大德之人。 方瑶早料到赵小田和刘树会这么护着自己,行善积德可不是白忙活的。 她是秉着良心做事,同时也有意奠定她代表的老方家在乡亲们的地位。 如此,她反倒不嫌把事闹得更大,继续顶着一幅纯真可怜,谦恭有礼的模样问道:“婶子,你不要急。我问二姑奶奶,并非有意打听她和祖母生前的恩怨,就是想知道二姑奶奶是怎样的人,了解她的脾性,不是更方便金巫师应对么?” “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强烈感觉金巫师可能是个冒牌货!” 第131章 反击之大部分捉鬼道具是假的 第131章:反击之大部分捉鬼道具是假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都怀疑曹神婆不是什么厉害的巫师,跟传言极度不符,可谁也没敢说出口。 看着大家惊讶的眼神,方瑶捂住了嘴巴,后怕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瑶儿,你……”李月兰也觉得女儿这句话说得鲁莽了。正要斥责两句,方瑶已是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心直口快,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婶子毕竟是我的婶子,她说她请金巫师是花了钱的,我是怕她的银子被骗,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金巫师,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见怪,我这纯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她一边愧疚,一边在自己的嘴巴上拍打了两下,算是自惩!如此诚惶诚恐,倒是让曹神婆不知道怎么开口谴责她了。 嘴唇气得哆嗦了半天,愣是没张开这嘴。 二柱这时候鬼始神差的接了句:“瑶儿姐姐,你的意思是她是个假巫师吗?” “这个嘛……”方瑶睨了眼脸色铁青的曹神婆,神情似是顾忌的很。刘树早就看这个神婆子不惯了,如果她真不是什么巫师,那先前骂他对神灵不敬也是狗屁了? 他道:“瑶丫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说这巫婆子是个冒牌货!” 方瑶往他身后躲了躲,不敢说话。刘树安抚道:“你尽管说,有叔和乡亲们护你,不会有谁敢动你一根毫毛的。” “真的吗?”方瑶抬头,看向赵小田和里尹,别的乡亲们不敢保证,有他们二人相护,神婆子就翻不了天。 等这二人向她点头,传来鼓励的眼神时,方瑶才挺起胸走出来道:“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准不准,一开始我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比如燃符!”方瑶边说边走到神台处,身后的曹神婆眼里闪过一道厉光,随即消失,她不信,这个小姑娘真能看出什么来。 可是很快她就慌乱了,只见方瑶拿起其中一碗水,闻了闻,道:“这水里有白磷的味道。” 话一落下,曹神婆面色大惊,她居然识得白磷,怎么可能? “白磷,那是什么?”刘树没有注意到曹神婆的神色,问道。 “白磷是一种易燃的物质,几乎遇到空气它就会自燃。” “自燃?” “是啊,自燃。先前金巫师往黄符上撒水的时候,她用桃木剑插在剑尖,临空挥舞了两下,这水渍一干,白磷就浮出来了,遇到空气就会自己燃烧。我也是闻到这空气中有白磷的味道才察觉出来的。” “然后呢?” “然后她再用手沾了几滴撒向那黄烛,这后黄烛也自己燃烧了起来,大家瞧得稀奇,其实用得是同一种方法。” 方瑶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这神台:“除了桃木剑和罗盘,那七星绳、铜钱剑、罗庚、八卦镜都是假的,还有这灵符,灵符上通常都有捉鬼和驱鬼乃至镇鬼的符文,且每种符文都不一样,可是这一踏黄符上面的符文却是全部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所有符文只有一个作用。要么驱鬼,要么捉鬼,要么镇鬼。可是金巫师刚才不是说了么,她要先把鬼驱赶出来再捉住他,这其中就得用两种符文,可这里只有一种,岂不是对不上么?” “还有开天眼……” 方瑶说得有条不紊,声音不缓不慢,轻柔有序,没有拆穿别人诡计的快意,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她拧着眉,一样一样的给大家普及和解释捉鬼的知识,像是在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认真地上着她的课。 竹林间的千荨瞧着这一幕,有些回不过神。明明处于劣势的方瑶,为何形势突然大转。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却又感好像还是错漏了什么情节,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方瑶是怎样扭转自己的局势的。 而墨离自始至终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他亦是担心方瑶应付不过来。但同样他又相信着方瑶,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这个小女孩好像遇到什么事,都淡定如初,有着稳如泰山一般的智慧和情怀。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处事方式给他一个又一个意外之喜。 而场中的方瑶此刻无疑成为了这次捉鬼的焦点。 由头到尾,她一直谦恭低调。从最开始被陈菊和金巫师胁迫,她是如此。到现在她翻盘,还是如此。让乡亲们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隐忍和暗藏的报复。 她稚嫩的身板,和脆生生的声音,以及她现在揭穿曹神婆虚名的委婉的方式,让大家赞赏有加。 若是换了旁人被人这样诬陷,早就跳脚,抓着机会恨不得将对方死踩到脚底下,为自己出口恶气了。但她没有,哪怕知晓曹神婆是个骗子,知道陈菊可能故意挑事,她脸色仍旧没有丝毫的恼意,而只是就事论事的给大家解说这一系列的谎言。 这种胸襟和大智,估计只有人上人才能做得到! 众人细细的聆听,陈菊和方张氏按捺不住了。尤其是方张氏,那张老脸气得欲喷火。当初叫陈菊请曹神婆时不要声张,不要声张,现下倒好,一转身就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曹神婆来院子时,一路上大声嚷嚷,她在屋里坐着老远就听到她那老母鸡嗓子。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全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动静闹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如果这院子真是有鬼倒也罢了,人们最多把它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时间久了就会忘,若是无鬼,她就落了个无事生非,连自己亲孙女都要构陷的老太婆。 她的名声受损,就是老方家的名声受损。她一心要维护的老方家,因为她成了村里人的笑料。 这如何使得!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来收场时,曹神婆却是大声斥问了一句:“开天眼怎么了,有问题吗?你胡说八道了一箩筐,还要继续编排,胡弄大家么?” “胡弄大家?金巫师,我想胡弄大家的是你!”方瑶心想,这就忍不住了,她才刚刚开始呢! 曹神婆又气又恨:“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知道什么是捉鬼么,什么是驱邪么,以为看了些书,就敢在这里胡乱质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这一喝,眼睛直露凶光。刘树和赵小田怕她吓着瑶丫头,连忙跑到方瑶身侧,一左一右的将方瑶稳稳当当的护在中间。而方瑶此刻亦正有此意,乐得继续当她的小白莲! 她小心地探出小头颅:“我确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什么是捉鬼,什么是驱邪。书上说的也未必都精准,不过有些理论上的东西还是可以考量的。而且……“方瑶话语突然顿住,她看向曹神婆,眸中闪过一丝璀璨的笑意,“而且金巫师在此,若有疑惑之处正巧可以请教你!” 曹神婆之所以刚才会突然出声喝斥她,无非就是想以声夺人,在音量上压住她,可是她有赵小田和刘树这两尊金刚神护着根本不惧。 真是要气死她了。 方瑶继续道:“金巫师也不必气愤,权当我是在讨教,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不等曹神婆说话,她接着道:“我听说开天眼有很多种方式,最常见的就是巫师利用内气在眉心处展开天眼,也有人用沉香溶水抹在眼皮子上,同时体内一起施展法力,便亦可开天眼。也就是跟你刚才用得那种方式差不多。书上所说用沉香,你用的是黄符,而我比较好奇的是那水。金巫师,你用的水是捉鬼师捉鬼常用的水么?” 第132章 反击之曹神婆与陈菊撕破脸 第132章:反击之曹神婆与陈菊撕破脸 她问得极是细致,每一个字都仿佛像是一把刀,在一层层剥开曹神婆巫师的伪装。此刻她已经恼羞到不知要说什么了,当下心烦意乱起来:“什么常用不常用,净是胡说八道!” 除了重复这句,她也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制止方瑶继续下去。 “胡说八道?怎么会是胡说八道呢?”方瑶眨巴了下眼睛,两只黑色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着,似是沉思,“金巫师是觉得我哪里说偏了么?” “你哪儿都说偏了,没有一个是对的。” “包括那白磷么?” “哪儿有什么白磷,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你手里的水,就是普通的清水而已,只不过我在里面加了沉香,使用时又注入了法力,所以那黄符才会自己燃烧,与你说的,根本没一个字对上号,纯属胡扯。” “普通的清水?你确定没有加白磷么?” “没有。” 曹神婆极度想证明自己就是法力高超的捉鬼师,并不是她口中的冒牌货,所以声音说得特别大。 方瑶拿起先前她用来撒黄符的那碗水走向她:“之前我说过,用沉香木抹在眼皮子上再催发法力同样可以开天眼,金巫师,你如你想证明里面没有白磷,我想请你用这沉香水再开一次天眼,可以吗?” 曹神婆脸上闪过丝丝慌乱,赵小田、刘树、里尹瞧得清清楚楚,就是方张氏和陈菊也看到了。 此刻这婆媳俩心里直咯噔,看样子,这曹神婆果然是个假巫师。 里尹背着手,向她走来,赵小田和刘树亦是目露凶光的向她逼近。 “金巫师,你如果承认里面有白磷,收拾东西马上走,咱们东山村民风淳正,敦厚纯良,今天的事我们就不计较了。若你说里面没有白磷,你就按瑶丫头所说,再开一次天眼,以证你巫师之名。” 里尹话落,赵小田就从方瑶手中接过碗送到曹神婆面前。 曹神婆盯着那只碗,满脸惊恐犹豫之色,她不是在决定要不要再开一次天眼,而是在想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方式可以证明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巫师无疑。 似乎没有了。 即便是有,她也想不到。 而且,有方瑶这丫头在,就算她想到了,她也怕被方瑶再次揭穿。 白磷,她已经用过多次,方式方法还有流程,她早就烂熟于心,也不知操作过多少回,从未失手。自认这次也没有露出破绽,可方瑶那丫头就是能看穿她的把戏,她甚至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真正的巫师,不然怎么可能懂这么多。 “再开一次天眼,还是自己走人,金巫师,你赶快做选择?”里尹催促道。 他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亦不是一个揪着人家小辫子就把人往死里逼的人,相反他有一颗宽大包容慈悲的心。若曹神婆今日闯老方家的院子是为的事,他尚且忍了,可她居然在这里装神弄鬼,这点他不能忍。 在他看来,捉的是方家的鬼,可丢的是整个村子的名声。 往后人们一提起东山村,就说那村子闹鬼,这怎么能行? 而曹神婆断然不会选择再开一次天眼的,那水里确有白磷,抹在眼皮上,风吹一干,白磷就会自燃,那她这双眼睛如何保得住。 她颤抖着身子,咽了咽口水道:“我,我还有事,这鬼我不捉了。” 说罢,她就去收拾自己的神台,走之前不忘带走吃饭的家伙。 看到她这个样子,众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了。 方张氏瞪了眼陈菊,神色更加恼恨! 陈菊嚅了嚅嘴,她也是被骗了好吗? 当初她以为曹神婆确实能捉鬼,所以才请她来。就冲着她是真巫师,才会相信以她的能力,把方瑶狠狠的整治整治。 谁料她是个假的! 假的也就算了,能把方瑶教训一顿,她也认。 可别让人当面拆穿啊! 陈菊想着心里也是恨得不行,上前猛地拽住曹神婆:“你不能走!” 曹神婆看着她:“干什么?” “把银子退还给我!” 总不能让她受了骗,还坑她的银子。她陈菊小亏吃了也就算了,可不能再吃个大亏。 曹神婆是惧这东山村的村民,因为她把这村子的名声差点毁了。可对陈菊,她是一点也不害怕的。 冷喝道:“我劝你还是放手,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不放,我请你来捉鬼,鬼没捉到,银子必须还给我!”为了请她来,她让方长远在工友那里借遍了,欠了一屁股债,即是没捉成鬼,这银子刚好拿去还给人家。 “哼,你不得民心,村里的人都不向着你,我也没办法。”她倒是想把鬼捉成呢,可是赵小田和刘树把方瑶护得死死的,她根本近不了身。 “你这意思,你捉不成鬼还是我的责任了?” “谁的责任,我不想讨论。但往外掏的银子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辛辛苦苦跟你来一趟,又是摆台子,又是做法的,多少也是出了力,难道你那点银子我还不该收么?” “你收我的银子,那我的损失呢,谁又来赔偿给我?” 捉鬼不成,还被乡亲们看了笑话,日后指不定怎么议论,这些她无力回天,只能忍。可这银子,她必须要回来,不然就只能拿长远的工钱去还债,可那样的话,未来两个月,她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你的损失?你只看到你损失么,那我的呢?” 此番之行,面子丢了不说,名声也臭了,往后谁还找她捉鬼?来了趟东山村,把饭碗都给砸了,这些损失又怎么算? 早知如此,就是陈菊给再多的银子请她,她也不来。 这么一想,那点银子还少了呢! 曹神婆越想也是越恨,一把甩开陈菊,也不一一收拾了,把布台一包,随意打了个结,挎在肩头就往外走。 陈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可看曹神婆快离院子,又一骨碌爬起来,扑上去,死拽着她不让走。 “你今天不还这个银子,休想出这个门!” 说着,她干脆就坐在地上,抱着曹神婆的腿打坐。 曹神婆连抽了两次,都没把腿抽不出来,甩不开陈菊,心里也恼了,火气一上来,就口不择言:“死肥婆,你再不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敢骂我死肥婆,你才是个死骗子呢,不要脸的死骗子!”陈菊这一生最恨别人骂她肥,曹神婆无疑戳中她的死穴了,顿时就与她对骂起来,且亦是毫不客气。 两人说得都难听,活脱脱得泼妇骂街。 方瑶心头冷笑,这就撕破脸了? 方张氏却是气得胸口疼,曹神婆怎样不管,可陈菊这样,无疑是把老方家的脸再丢一次!她闭了闭眼睛,实在看不下去了。 然而还有听不下去的,曹神婆很快就道:“我是骗子,那你是什么?连自己的亲侄女也要害,你比我更可恶!” 陈菊愣了愣,怎么就把这事给抖出来了。 曹神婆看着她,得意地笑:“叫你松手你不松,说你会后悔,你不信。要是你不这么闹,我也不想把真相说出来,可你偏生要为那点银子跟我过不去,没办法,你不仁,我只有不义了。” 第133章 反击之婆媳翻脸 第133章:反击之婆媳翻脸 众人再度发出阵阵唏嘘,看着方张氏,又看了看陈菊。 眼里的鄙夷快把这对婆媳给臊死了,方张氏一张老脸铁青无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搞了半天,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内幕。 陈菊这个蠢货,自己算是被她连累彻底了。 里尹吃惊过后问道:“你说什么?” 这话自然问的是曹神婆。正要开口细说,陈菊尖声打断:“她胡说,她污蔑我,根本没这回事,我……” “我问的是她,不是你!”里尹突然怒斥。 他鲜少这样发脾气,把陈菊和方张氏都吓了一大跳。 方张氏心底讪讪的,里尹凶陈菊,怕是做给她看的。就为刚才她没听他的劝,不给他面子。 “你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出不了这院子。”里尹复又看着曹神婆道。 “那,银子呢?” 里尹懂她的意思,道:“那是你跟她的事,我们不参与,你要退就退,不退,我们不做帮凶!” 不做帮凶就好,那她就有把握全身而退,离开这院子。 曹神婆道:“事情还得从上个月月末说起,陈菊的脸受了伤,在药生堂看大夫,而我呢,因为头一晚没睡好,落了枕,得了偏头疼,就去药铺里拿两幅膏药来贴贴,恰巧就撞上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她家里有个侄女,病了一次后性情大变,每次有点什么事,她都落了下风吃了亏,这次还差点毁了容,心里记恨,就问我是不是能不能上门替她看一看,即便不是鬼附身,也让我想个法子治治她,好让她以后抬不起头做人,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在大房面前作威作福,欺压大房了。” 曹神婆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始末做了交待。陈菊几次三番想打断她,都被里尹和赵小田几个给瞪了回去。 李月兰心里那个气呀,冲上来就甩了陈菊一巴掌:“平日你怎么欺负我,都认了,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瑶儿。上次的事,我只当你不是有心,也不计较了,可你不思悔改,变本加厉,居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来对付瑶儿,你太让人寒心了!” 别看李月兰平时说话温温婉婉和和气气的,动起手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那一巴掌直把陈菊的脸都给打偏了。 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李月兰发火,但谁也没觉得奇怪。贪上这样的妯娌,再好的脾气也会被逼得发疯。 她能忍这么多年,实属不易。 陈菊嘴里渗出一股腥味,舌尖一卷吐了出来,全是血沫腥子。她抬头,怒目瞪着李月兰:“你敢打我?” 她一直把李月兰视作地上的蚂蚁,欺压惯了的,谁能想到,这只不起眼的蚂蚁有一天会跟她抡耳刮子。 方横见娘亲挨打,觉得自己也可能会挨打,挣脱二柱和方正的手,一溜烟的跑进屋里躲了起来。 这情景,方瑶除了冷笑,也没别的了。有陈菊这种六亲不认的母亲,儿子自是也没什么血性的。 李月兰指着她,无比寒心:“我打得就是你,我不认为我打错你了,我还恨不得把你打醒。瑶儿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对她?” 孩子是她的底限,陈菊一再触怒这根底线,哪怕李月兰再没脾气,也会爆发了。 陈菊捂着脸,那里火辣辣的疼:“什么仇什么怨?李月兰,你问的真可笑,我们两家的嫌隙还少么,远的不说,你看看我这张脸,要不是她的白老大,我的脸能毁了?” 果然还是记恨上这件事了。 李月兰道:“你的脸是白老大抓伤的,可它也不有意的。再说瑶儿也给了你银子让你治脸,你现在不是好得跟以前差不多了么?” 听到这话,方瑶摇摇头,到这个时候,她娘还想给陈菊留面子,要是她,早把陈菊进她屋偷东西的事给抖出来了。 这种人,你给她留面子,她也未必领情。 方瑶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正欲开口呢,冷不丁的斜次里又伸出一只手来,狠狠的打了下去。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过这次不是李月兰打的,而是方张氏。 她拄着拐杖,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还不住嘴么,惹出这样的丑事,不知道错,还在这里瞎叫唤,叫唤给谁呢,还嫌不够丢脸!” 她那句还不住嘴,听着好似对陈菊说的,实际上也是对李月兰和方瑶说的。 方瑶甚至还怀疑,方张氏就是看出她欲捅出陈菊偷药的事,才故意打得这一巴掌。 她倒有些同情陈菊了。 蠢是蠢了点,可是蠢到连挨两个巴掌也是没谁了。 陈菊左脸刚挨了一下,右脸又来一个耳刮子,猝不及防的,而且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狠,瞪时就把人给打懵了,脑袋嗡嗡作响。 半晌后她才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张氏:“娘,你做啥打我?” 李月兰打她也就罢了,但方张氏凭甚一上来也给她一个耳光?就算她今天把事情办砸了,丢她的脸,可她们是一边的,有什么气有什么话不能关起门来说,非要当着大家伙的面来这一下子,这是什么理? 方张氏不知她心里的委屈,只觉得这个问题问的真是无可救药了。 “今日的事,难道我还不能打你一下吗?” 她一边说一边给陈菊使眼色,让她就势给大房给乡亲们道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陈菊还纠结那一巴掌的事情上,根本没心思领会。 曹神婆见陈菊一手捂着一边脸,也没空缠着她了,立马趁机溜了。 里尹扫了眼她灰溜溜的背影,重重叹道:“老妹子,陈菊,不是我说得重,你们今天这事,做得确实太过份了,也寒了大家的心。瑶儿再怎么也是你们的亲人,怎么能把她往死里整呢?请了这个巫婆子,叫她使诈毁瑶儿名声把她逼疯,这样你们能得什么好处?” 方张氏嚅了嚅嘴,干巴巴地解释:“曹神婆是骗子,这事我真不知道。” 她说的是事实,可落在大家里,她就是急着想把自己从这件事择出来,所以大家都是嗤之以鼻地看着她,不但不信,反而更加鄙视了。 敢做不敢担,白活了这把岁数了。 方张氏也觉得解释好没用,没谁听得进去。但陈菊却是听进去了,不但听进去了,还理解了个透彻。 她跳起来道:“娘,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请曹神婆是你亲口允了的,还说无论如何要趁这次机会让瑶丫头得到教训。你现在说这话,那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背黑锅吗?” 她再蠢,也知道今天事情闹这么大,村里人肯定会商量一个法子来惩罚她,搞不好就是直接扔猪房关上三天三夜。可若有方张氏在上面顶着,跟她平摊罪责,说不定处罚没那么重。 她这心思躲过众人的眼睛,却是躲不过方瑶的火眼金睛。她有这算盘,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有点脑子还是蠢得无可救药。 能察觉到方张氏让她背黑锅,这点实不错。吃了这么多次亏,长算没白吃。可是此刻不是汲取教训的时候,方张氏只有把自己择出来,才能想办法保她不被受猪房之罚。 若是两个人都进去了,那才叫无助,绝望!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方张氏勉力把自己择干净,依她现在在乡亲们心目中的形象,估计说话也没什么份量了。 而且陈菊这么一嚷嚷,方张氏就算想保她也没这心思了。 这样也好,不需她挑拔,她们自己就翻脸了。 方张氏当下就沉下脸,斥道:“你整日疑神疑鬼,觉得瑶丫头这里不对劲那里不对劲,在我耳边无休止的叨叨,我都被你缠得睡不着觉,不答应你,能行么?” 她倒是承认应允请曹神婆之事,可还是把责任都推给了陈菊。 方瑶不得不赞叹方张氏老奸巨滑,因为这话实在说得漂亮。 第134章 落幕,婆媳双双送猪房 第134章:落幕,婆媳双双送猪房 可她心里明白,就算事实如此,曹神婆打一进门装神弄鬼到里尹亲自相劝,她都不为所动,还执意让曹神婆对她施法,说明她也是恨毒了她的,巴不得把她给毁了。 即是祖母没有祖母的慈爱,她这个孙女,也不必恪守孙女的本份了。 “爷,要不要把曹神婆再抓来问问,看看事实到底如何?可别冤枉了祖母,她必竟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闲言碎语!” 话一落下,陈菊立马就急道:“什么叫冤枉了她,我说得都是事实。清明节过后不久,她就让我去请神婆子,倒是嘱咐了我两句,让我不要声张,悄悄地进行。我原本也是想着听她的话,按她的意思办,谁料曹神婆一进村子就敲锣打鼓的,把我也吓了一跳,说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只能配合了。” 方瑶心里暗自冷笑,她故意偏袒方张氏,陈菊就会对独自承受猪房之困越惧,所以对方张氏的所作所为就会毫无保留地全抖露出来,以求坦白从宽,从轻发落。 事实证明,她做的是对的。 余光欣赏着方张氏那张老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如走马灯似的变幻着,煞是解气。面上却是作吃惊状,捂着嘴道:“婶子,你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到这个时候我还能骗你不成!”陈菊生怕她不信的,站了起来,还重重的拍了两下胸脯。 方瑶趔趄的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祖母,你怎么可以那么对我,我是你亲孙女啊!” 她一说完,扭头就扑在里尹的怀里,哇哇大哭好不委屈。 别看她是随意扑的,其实是有计较,要不然,赵小田和刘树都身边,为什么她谁也不扑,就单单扑在里尹的怀里。 因为里尹心里正对方张氏生着意见呢! 果然里尹拍着她的背,不无怜惜道:“孩子,别哭了,爷一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成不?” 方瑶只顾着哭没说话,这个时候,她就装一朵委屈的小白莲,足矣! 竹林间的千荨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半天,这瑶儿姑娘可是强悍得很,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软性子了? 墨离更是不自觉得握紧了拳头,一个糟老头有什么好抱的,扑一下就算了,竟还抱着不撒手了,这是抱上瘾的还是怎的? 感受前方传来的气息波动,千荨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主子,又不对劲了! 此时,院外瞧热闹的人都进了院里头。为首的还是大牛,他道:“叔,公道一定要讨,不然瑶丫头就太可怜了。” 也是他一早就进了山,刚刚才回来,不然他断不会让陈菊合着外人这么欺负瑶丫头的。 “是啊,被自己的祖母和婶子这样算计,受得惊吓暂且不说,怕是心都要寒了。两个都是自己至亲的人,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咱村子里还是头一次出这样冷血的人,可别由了她们坏了咱村的风气!” “若不严惩,别说对瑶丫头不好交待,就是在我们这儿,也说不过去。” “对,必须严惩!” 那些人说着说着就把陈菊反手给押起来了,陈菊想反抗,可是她哪能抵挡得了人家几个壮汉。 对于方张氏,大家倒是不敢动,但也严严实实地把她围了起来。弄得方张氏气恨恨的,可也不敢吭声。 里尹睨了这对婆媳一眼,严惩是该严惩。对于陈菊,他也是忍了很久了,就她平日谁也不放在眼里,那个嚣张的气焰,确实早该好好灭灭了,尤其这次还联合外人坏自家村子的名声,就更是大大的罪过。 可方张氏,他有些为难! 毕竟一把年纪,而且身体上还有残疾,让她一起受罚,说真的,于心不忍。 可若不惩治,怕是不服众。 思来想去,他只得道:“你们大家伙说说,怎么个严惩法?” 若是罚得轻,便一起罚了,若是重,他还得好好琢磨。 这个问题大家也犯了难,有人建议道:“不如跟族里禀报,看看他们怎么个说法?” 方张氏脸色大变,这要是通报到族里去,这罚必是要受得了。那些个老家伙,都是软硬不吃的硬骨头,说话做事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里尹也觉得不妥,倒不是担心方张氏,而是族里一旦知道今日村子闹了这等丑事,岂不是证明他这个里尹无能,没有本事管好村子? 他道:“通报到族里,没这个必要?” 方瑶这时抬起头,期期艾艾的道:“我也觉得没这个必要,这事对爷多少有影响,本是针对我的,我不想连爷也被训斥!” 这话说得,立马戳进里尹的心窝里去了。 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他,这丫头,真是心太善了。 她善,就显得方张氏和陈菊可恶。 里尹觉得既然瑶丫头护他,作为回报,他便不能让她今日受的气白白咽下去,必须为她伸张正义讨回公道。 这么一想,对方张氏那点不忍之心也就没了。 “大家伙放心,即是要严惩,就敞开了说,不必忌讳。”他招呼着大家出意见。 可大家伙看方张氏一把年纪,实在不好说话。犹犹豫豫了半天谁也没吭声。 方瑶道:“祖母岁数大了,要不就饶过她,给她一次改正的机会。至于婶子,横儿还太小,需要她的照顾,我看,也一并饶了算了,都是一家人,我不想弄得太难堪,更不想大家为难。左右那曹神婆也没得逞,我也没受什么罪,干脆这事就到这里为止,算了。” 也不管这话方瑶是否真心,但听着就是劝大家放过自己,在帮她们。陈菊心里顿时生了一丝感激和欢喜。 说真的,要想避过此罚,也只有瑶丫头能说服大家了。 可是世间万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方瑶的话不但没能让大家息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什么叫曹神婆没有得逞,她一个外人跑到咱们村装神弄鬼,吆五喝六,把大家都当猴耍,说出去,咱东山村都没面子。”人群中有人说了句。 他一开口,后面就起了连锁反应,立马就有人接话:“就是,瑶丫头,你可别心软,你家婶子欺你们大房一家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叫你娘还一口一个李月兰来着,半点没有做弟媳的样子。她上不尊嫂,下不爱小,实在可恶。我看哪,不给点厉害的,她是不会改的。” “那各位叔伯说说要怎么办才好?”方瑶似是为难地问道。 “我看这样,干脆就按老规矩……”有人提议。 方瑶看过去,开口的是田梅,不过话好像没有讲完,就被陈桂扯住袖子,强行打断了。 里尹拧眉,老陈家最爱出风头,这个时候反而要装哑巴,他为了儿子前程想跟乡邻搞好关系也得看时候。 眼么前正商量着正事呢! 他没好气道:“桂儿,你别拉你媳妇,让她把话说完。” “就是,你得让我把话说完哪!”田梅从一开始就在这儿看戏了,陈菊计谋被拆穿,成了众矢之的,她就一直忍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不得不一吐为快。 “叔,我觉得这次她们做得太过份,必须受到惩罚,不然以后谁都能拿村子的名声来败坏,这种做法可惯不得。” 这话极有理,里尹听着频频点头。 田梅似是受到鼓舞似的,立马接下来道:“以前咱村子不是订了规矩么,对于那些犯了事儿的,不足以交到衙门处理的,都用咱村子的方法进行惩治。我觉得,依陈菊这次犯下的事,应该要把她锁入猪房,关上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所谓的猪房就是村子里以前打猎时猎到野猪暂时圈禁的地方,等第二天好宰了,拉到集市上去卖。 猪房是村里人公用,所以没人打扫,时间一长,猪屎猪毛的满地都是,还引来各种不知名的飞虫,总之恶心的很,尤其现在夏天,更是奇臭无比。 因着村里人最好的猎手方长庆已经过世,鲜少有人能够猎到野猪。偶尔运气好,抓到个小的,也紧赶着就宰了,根本没关到猪房去,嫌臭嫌麻烦! 估摸着那猪房已经很久没用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总之,肯定比恶心更恶心。 陈菊听了心里恨恨的,田梅是这个村子最跟她过不去的,她一开口,她就担心会落井下石,背后捅她一刀,果然如此。 她除了怕老鼠,第二怕的就是猪房。 因为太臭太恶心了。 方张氏对那猪房的抵触就更不必说了。 “行,那就送猪房!” 婆媳两正要开口替自己求情,里尹几乎是半点没犹豫,就点头给恩准了。弄得她们到嘴的话又没机会说。 “大家伙怎么看?”里尹还不忘问众人的意见。 “这主意好,我们没意见!”众人纷纷点头附合。 “好,那就这么定下了。”里尹一挥手,马上就有人架起地上的方张氏和陈菊,“送猪房!” 第135章 白老大不见了 第135章:白老大不见了 婆媳两个像犯人一样,强行拽着起身。 方张氏心慌道:“老哥哥,我都这个岁数了,你真要如此对我么?” 进了猪房,她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里尹心头亦是不忍,就她这个年纪,估计是历史上关猪房最大的一位。可是他不忍有什么用,他必须对大家伙有个交待。 田梅虽然平常是嘴巴毒了点,今日这几句话,可字字都在点上,他不得不听进去。 “大妹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瑶儿毕竟是你方家血脉,你做的过份了!” “老哥哥,我确实不知那曹神婆是骗子啊!” 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不知她是骗子,但瑶丫头是你亲孙女,她是不是正常的孩子,我们这些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整日跟她呆在一个院里难道还瞧不清么?” 不知暂且不论,可瑶丫头明明就正常得很,偏执意要让曹神婆捉鬼,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再狡辩也无用。 里尹不想再听她废话,快走了几步,到了前头。 李月兰看着方张氏那张苍老的脸,她跟长庆长得可真像,长庆的样貌遗传了她婆婆的九成九,看到她这恐慌无助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活着的方长庆,心里生了一丝不忍。 “等等!”她出声叫道,小跑到里尹面前。方张氏眸子一亮,看来她有望不必关猪房了。 里尹拧着眉,看着李月兰道:“瑶儿娘,还有事?” 众人亦是一脸的疑惑,只有方瑶猜到了什么,心中哀叹,她这个娘,就是心太善了啊! 可这种心善,她着实欣赏不了,也不认同。 她个性鲜明,比较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样才是做人基本的原则。 李月兰绞着手指,艰难的开口:“叔,各位乡亲,我想,我想给我婆婆求个情。” “求情?”里尹不解,“为什么?” 她这么陷害瑶儿,李月兰作为瑶儿的母亲,难道就不怨不恨她么?虽然方张氏是她婆婆,可也仅仅是婆婆而已,两人并无血缘之亲,即便也是她亲人,可人的感情历来是向下的,在婆婆和亲生女儿之间,自是偏向后者,况且方张氏这个婆婆可是从来不待见她这个儿媳的。 李月兰觉得方张氏这次是做的过份,但好在瑶儿无恙,所以她觉得或许可以再给方张氏一个机会。 她道:“我婆婆毕竟年纪大了,她是长庆的娘,长庆走时,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她。”所以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方张氏去关猪房! 里尹恍然,大家也不由得对李月兰生出一丝敬佩之心。不管方张氏做的怎样过份,在她心里,她永远她当成长庆的娘,该维护还是得维护。这点若别成旁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瑶儿娘,你对你婆婆的孝心我们都看到了,大家也很感动。不过这件事,已经不完全属于你们的家事了,你明白的。” 坚持处罚方张氏和陈菊,可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欺了瑶丫头,还有败坏村子的名声这一条大罪,所以李月兰求情,没用! 这点,李月兰自是心里也清楚,但就是不忍。 “一定要罚么?” “一定要罚!” “那能不能罚轻点儿?不用关猪房,罚别的行不?” “唉,瑶儿娘,这是规矩,可不是我一个说了就算的。”里尹也为难。 “我知道,我……”李月兰咬着唇,“那要关多久?” “三天,三天就会把她们放出来,你若心疼你婆婆,到时候去猪房接她们。” “三天?”那猪房奇臭奇脏,呆个把钟头都受不住,三天,岂不是要把人熏死去,“就不能少个半天一天的?” 里尹重重一叹:“唉,不是叔不卖你面子,也不是叔不近人情,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叔不好领擅自更改啊!” 他上头还有族部盯着,做得不好,这个里尹都别想当了。 别看里尹在这个村子地位最高,这位子也是族部选举出来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他们的支持与肯定,他分分钟下台。 方瑶也觉得李月兰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本末倒置了,而且方张氏和陈菊也确实该受罚,忙拉住李月兰劝道:“娘,爷有爷的难处,你就别为难他了。” 里尹投过一个感谢的眼神,还是这瑶丫头懂事! “可……”李月兰还想说点什么,里尹已经带着大家出了院子了,看这情景她才恍然明白,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她长长一叹,转身回屋。 一院子的人哗啦啦的全撤了,陡然变得安静起来。 一场好戏就这样落幕。 千荨道:“殿下,咱们……” 阵阵微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墨离没有回头,依旧盯着方家院子,半晌,才吐出两个极淡的字:“走!” 两人纵身一跃,瞬间没入竹林中。 闹了一上午,李月兰有些累了,太阳太大,照得她头直发晕。她想回去躺躺,却在掀帘子的时候,发现西屋有双眼睛怯生生的探了出来。 “横儿!” 李月兰惊唤了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方张氏和陈菊身上,只顾着惩罚这二人,浑人忘了还有个孩子要她们照顾。 两人都关了猪房,横儿才八岁,这可怎么办? 李月兰想着想着就走了过去:“横儿,要不这两天到大娘屋里睡?” 方横对上李月兰几人时,那眼珠子眨巴了好几下,又恐惧又是迷茫。 他亲眼看着祖母和娘被带走,那份害怕和无助可想而知。 他不懂得什么叫关猪房,但有一点他清楚,未来的这三天里,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过。没人给他做饭洗衣,晚上哄他睡觉,一切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可是他怕,他不会烧火,不会煮粥,更不会洗衣服,他没有一样事做得过来。他更怕晚上一个人睡觉,听祖母说,晚上容易闹鬼。 他成一个人了,没人帮他,没人照顾他,他真的很怕。 他会活活饿死么,还是会在夜里被鬼给捉走? 这未知的三天,他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恐怖凄惨的画面,他无助极了。 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到底还小,李月兰有些心疼。 “横儿,你放心,有大娘在,大娘会照顾你的。” 说罢,她想去牵方横的手,可是被方横躲了过去。他猛地站起身,盯着李月兰几人的脸,从惧到怒到恨,一系列的情绪反应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变化。 “我不要你照顾,我恨你们。” 他用全力朝着李月兰吼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院子。 “横儿!” 李月兰连忙追出去,但很快就不见了方横的踪影。 “这孩子,怎的跑这么快!” “放心娘,他不会有事的。”方瑶劝慰了句,方横胆子小,最多躲在哪个角落呆着,跑不远的。 她拉着李月兰往回走,左右看了看,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对了,白老大呢?” 貌似她一回来就没见过白老大! 方圆和方正这才注意到已经差不多一上午没见着白老大了。 “先前曹神婆来的时候,我还听见它叫唤了两句。”李月兰记挂着方横,心不焉道。 “我也听见了。”方圆亦是道。 方瑶有种不好预感:“找,大家分头找找。” 方圆和方正看她脸色不对,莫名地也紧张了起来,各人分头在院子和角落喊着白老大的名字。 可喊了一圈,各个屋子和角落都找了个遍也没见着白老大的影子。 方瑶道:“不行,我得去外面看看。” “我也去。” “我也去。” 方圆和方正也跟着跑出院子,李月兰对这白老大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就一条狗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么?说不定到外面玩去了。 可看孩子们在意,她也不能马虎,只得重新在院子名个角落重新找了起来。 方瑶去了白老大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找,都没看到它的影子。急得心头直冒火,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点点事情就容易上火动气,好像控制不住似的。 与平时的冷静,淡定完全两个样子。 第136章 墨离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第136章:墨离不会是喜欢上她了 墨离和千荨从竹林出来,就进了东山村的芦苇丛。每回去老方家,只要不是坐马车,都是走这条路,一来近,二来清静。 东山村住的都是贫苦的老百姓,看到坐马车的富户,难免拿着羡慕的眼光打量和议论,墨离生来性子孤僻,最不喜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当怪物一般被人品头论足。 墨离在前头走着,英俊的脸庞时不时地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老方家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到现在还在他脑子里回荡。 不过就是借了他两本书,对捉鬼师这一行竟是了解地这么透稳,还利用现学的知识揭穿了曹神婆和陈菊的诡计,除了机智,心细也是一方面。 对方张氏和陈菊的恨意,她也隐藏得很好,别人只以为她是真的心善,不忍方张氏年事已高还要受罚而开口求情,只有他知道,她这是以退为进。 总之,今日的方瑶又让他刮目相看了一次。 正想着,前面传来一道道急切的呼唤声:“白老大,白老大……” 墨离微微拧眉,正要看过去,千荨已是道:“殿下,好像是十殿下的声音。” “去看看!” 主仆二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先是看到白生高高摇摆的尾巴,然后就是墨轩,小家伙蹲在地上,手指不停地戳着一只白茸茸的头颅,定睛一看,这不是方瑶养的宠物么? “怎么回事?” 那白老大闭着眼睛,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任凭墨轩怎么叫唤,就是没反应,墨离直觉不对头。 墨轩见着墨离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拉住他,央求道:“哥哥,你快来看看白老大,我叫它它不应,挠它痒痒它也不醒!”白老大平日里可是最怕痒痒的。 “我看看!”墨离蹲下身,先是挥开一直拿舌头舔着白老大身子的白生,然后翻了翻白老大的眼皮子,再探了探它的颈根,仔细察看这小东西的情况。 千荨默叹,什么时候主子对白生以外的畜生也这么关心了。 她差点忘了,这白老大是瑶儿姑娘养的,他自是要上心的。 “白老大这样子多久了?”墨离检查完后问道。 “有一会儿了。”墨轩答道,“你们进村子以后没多久,它就这样了。” 他和墨离一道来的东山村,只不过轻功比不上墨离和千荨,落在后面。墨离让白生放慢脚步跟着墨轩保护他的安全。谁料还没进村子,就见白老大独自在芦苇丛里玩耍,便留了下来逗逗白老大。 还没玩热乎呢,白老大突然头一歪,就倒了下去,之后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到现在。 墨轩问道:“哥哥,它到底是怎么了?” “被人下了药!”墨离的声音有些冷,白老大不过是巴掌大的小东西,给它下药,没什么意义,估计是冲着方瑶去的。 寒眸一转,他就想到了一个人,朝千荨使了个眼色,千荨立马会意,抱着剑纵身一跃,消失在芦苇丛中。 墨轩一听白老大被人下了药,眼眶蓦地就红了:“那,还有得救么?” 旁边的白生也发出呜呜的悲咽。 墨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抚:“不用急,就是普通的蒙汗药,药效一过就会醒来。” “真的?” “真的。” 得到哥哥的保证后,墨轩才放下心,抹了下眼皮子,正要抱起白老大,突然指着前面道:“哥哥,你看那不是瑶儿姐姐么?” 墨离转身,果然就见不远处方瑶正着急忙慌地向他们走来,眼睛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 待走得近了,不等方瑶开口,墨离就道:“是不是在找你家白老大?” “你怎么知道?”方瑶刚露出诧异的表情就凝住了,因为她看到墨离身后的墨轩,而墨轩的手中正抱着她家白老大! “白老大?” 方瑶一把扒开墨离向白老大走去,那力道大得墨离往后退了两小步才站稳。 他摸了摸鼻子,忽然心头讪讪的,怎么连一只小畜生都比他受关注。 “它这是怎么啦?”方瑶喊了几声白老大,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就急了。 墨轩道:“瑶儿姐姐,白老大被人下药了。” “下药?下什么药?”方瑶下意识地看向墨离。后者缓缓道:“别担心,就是一点蒙汗药,过不久就会醒的。” “哦,会醒就好!”方瑶抚着白老大,动作轻柔,仿若至宝。 墨离看她眼睛就只盯着怀里的畜生,别的好像都是旁衬,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了。 难不成,这只畜生长得比他还好看? 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他这性子不敢恭维,他承认。可这张脸,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一直有着无比的自信。 怎的到了方瑶这里,她竟是一点儿也没感觉似的。 墨离浑然不觉自己居然会跟一只畜生争关注度,方瑶忽地想到什么,问道:“你刚刚说白老大被人下了药?谁下的?” 一句话把墨离问回了神。 “你猜呢?” 方瑶拧眉陷入沉思,随后眸中寒光乍闪:“是我婶子和曹神婆对不对?” 陈菊自脸上被白老大抓伤,就一直对白老大怀恨在心,这次一定是跟曹神婆计划好了,弄来药,想对它不利。 墨离没答话,这事,她心里最是清楚。 “你们在哪儿发现它的?”方瑶又问。 墨轩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山坡道:“就在那坡下面。” 方瑶眸光一眯,看了眼那小山坡,心里顿时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那小山坡上有不少花蛇出没,她们抓不到白老大,就想用药把它弄晕,然后喂花蛇。即便不成为花蛇的口中食,随便咬一口,便能要了白老大的命!” 那花蛇,全身上下都含有巨毒。 陈菊这招太阴损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离补充道,“陈菊弄死白老大可不只是为了报脸上的伤之仇,她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一条狗。白老大这么小,真想要它的命,能有多难,多半都是冲你来的。” 他知道白老大最是忠心护主,有它在,生人难以近得了身。只有先弄死它,才能接近方瑶。 “蒙汗药现在是用来对付白老大,下一个估计就是对付你了。”她把方张氏和陈菊都弄得关进了猪房,成了全村唾骂的对象,这婆媳俩还不得把她给恨死了。 偏生她们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教人防不胜防! “我知道。”方瑶也从白老大的事情上想到这点了。 若是今天曹神婆成功“捉鬼”,陈菊顶多就是弄得她身败名裂。若是失败了,陈菊新账旧账一起算,下回怕是命都不会给她留。 即是这样,她以后也不会客气就是。不过眼下要解决的是白老大被下药一事。 “我知道你调查过曹神婆,知道她的确切地址或是活动范围么?” “你想对付曹神婆?” “白老大的罪不能白受!”先对付曹神婆,陈菊以后再说。 墨离点头,他就欣赏方瑶这有仇必服,爱恨分明的性子。 “放心,千荨已经去抓曹神婆去了,等把人抓到,我会通知你的。” 方瑶有些诧异,这事,墨离竟然还赶到她前头做去了。 这不是她的事么?怎么他要来插一手? 罢了,应该是为报救命之恩! 方瑶想着想着忽地自嘲地笑了,墨离疑惑地看着她,方瑶道:“你说,我怎么就有这种奇葩亲戚!”真是倒了血霉了,居然亲祖母和亲婶子都想要她的命! 她记得她也没做什么过份事啊,怎么就恨她恨得入骨呢。 墨离眸光晃惚了下,突地生出一丝心疼。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你害怕了?” “怕?”她何时怕过,要是怕,哪还有今天的方瑶。 她是自嘲,落在墨离的耳中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不由得安抚道:“不用担心,有我在,她们伤不了你!” 方瑶诧异地看着他,这少年,比她也大少了几岁,无论心智还是气度都比她沉稳。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是受伤,哪怕在山崖与她一起命悬一线,都永远是一幅从容淡然的样子。 她是多活了一轮的穿越老妖怪,有过人的头脑,全是拜丰富的生活经验所赐,不足为奇。可是墨离,他就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啊,严格来说,都未成年,怎的就比她还老成呢! 还有,他那黝黑的眸子,深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她好像看到一种叫深情的东西在慢慢包围着她,全身热烘烘的,无法自拔! 丫的,墨离不会是喜欢上她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137章 只不过是来月事 第137章:只不过是来月事 这不是承诺,却重于承若。 她知道墨离不轻易开口,但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履行! 方瑶捂着胸口,那里突然砰砰砰急促跳了两下。早先她看到墨离时,就被这张容颜给惊住。也是他脾气坏,她才一直把持自己不让自己犯花痴。 现在呢,特么的,他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比那日守在他床头为他彻底治病时还要温柔,她受不了了。 有颜又对她好的墨离,真是分分钟催毁她的防线啊! 方瑶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老姑娘,她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一缕幽魂而已,万万不能对墨离动情。 可是,那狂跳不止的心,是怎么回事? 丫的,她控制不住啊! 墨离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头一次看她这模样,煞是觉得呆萌可爱。不禁在她脸上捏了捏:“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帅,被我迷住了?” 墨轩嘴巴立马张成喔型,这举动,貌似他哥只对他这么做啊! 什么时候瑶儿姐姐也有这待遇? 方瑶心头狂跳,被墨离捏过的脸迅速飘来两垞红云,像是被开水烫过似的直发热。 她嘴巴打着颤,脑子一片浑浊混乱。良久才拼成一句话,她她她,刚才是被墨离给撩了么? “怎么,傻了?” 墨离见她久久没反应,忍不住在另一边脸又捏了起来。 他浅浅地笑着,似是冰山之巅迎风而立的雪莲,无限清华。又若夜中昙花,骤然乍放,炫丽夺目。 这样的墨离,这样的笑,令她心跳再次加速。似是有人拨动了心中沉寂已久的琴弦,高山流水,荡漾回肠。 就在墨离以为方瑶完全沉浸于他的美色当中而沾沾自喜时,方瑶突然一把推开他,斥道:“你做什么摸我脸,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有病啊!” 墨离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屁股还好死不死地沾上一垞不明物体,软软的臭臭的,看着像是什么动物拉的粪便。 墨离嘴角直抽抽,他发誓,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 “你敢推我?”他看着方瑶,眼睛里几欲喷火。 “推你怎么啦,你是个登徒子,未经我允许就摸我脸,我还不能推你了?” 方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推他,只知自己在墨离的撩拨和美色双重夹击之下,彻底迷糊了。可是突然脑子里就闪出一个关键词来,她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墨离比她小一轮不止,她就算内心再缺爱,也不能老牛吃嫩草,太不厚道了。 墨离爬起来,又一阵微风拂来,身上臭臭的味道把方瑶和墨轩直接熏退了两步。这情景,看得墨离的脸又黑一圈。 “方瑶,你好样的!” 她对他动手动脚就没关系,他捏了下她的脸就被骂成登徒子,这什么道理。 墨离握紧了拳头,要不是看在这小丫头几次三番救了她,他真恨不得此刻把她的脖子给扭断了。 气哼哼地甩了袖子扭头就走,墨轩看他哥脸色不好,也不敢提出要去方家玩,只得屁颠屁颠地跟上。 走了几步,小家伙想着方瑶的话,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哥哥,什么叫登徒子啊?” 墨离脚步一顿,阴测测地看着自家这个宝贝弟弟。见他一幅好奇宝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答还是不答。 “大人的事,你别问。”甩一下这句话,然后继续前行。 “哦。”墨轩乖巧地应了声,但脑子里还是自动把画面切换到哥哥捏瑶儿姐姐的脸上。嘴里不自觉地嘀咕:“是不是因为你轻薄了瑶儿姐姐?” 叫他不要问,他还问,故意跟他过不去是不是? 墨离没好气道:“我没轻薄她!” “那你为什么摸她的脸!” “……” 墨离满脸的戾气,没看到他身上沾了屎,心情正不爽吗?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是想讨打是不是?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捏方瑶的脸好不啦,就是看着可爱,就是想捏,所以就捏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瑶儿姐姐了?” 墨离再次僵住,脸唰地爆红。 他喜欢上方瑶那个死丫头了? 怎么可能? 他是紫禁城里堂堂九皇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贫民丫头。 除了有点脑子,脾气又硬又臭,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丫头。 而且,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她常常跟那个青梅竹马约会,那青梅竹马还摸她的手,她都没拒绝,也没反抗。 哪像他,就捏了下她脸而已,竟被骂成登徒子,还狠狠地推了他一下,害他跌倒沾了一身的屎。 想想就来气。 “我没喜欢她。” “没喜欢怎么对她比旁人好!”墨轩才不信。 “她救过我,我报恩!”墨离总结。 墨轩切了一声:“哥哥,你不老实,你看瑶儿姐姐的眼神都不对。”别看他是个小孩子,其实很多事情他都懂。 “哪里不对?” 墨轩偏着小脑袋,思索了半晌道“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跟看别人不一样。就像瑶儿姐姐刚才盯着白老大差不多。”先前方瑶看白老大,他和哥哥就站旁边,她就像没看到似的,眼里只有白老大。 听说相互喜欢的人眼里只有彼此,指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 这比喻…… 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他比不过青梅竹马,也不如一只畜生,他就这么差劲? 墨离嘴角抽了抽,真是见鬼了,他居然和一个小屁孩讨论这种问题。 要是千荨还在这里,搞不好都要鄙视自家主子了。把醋都吃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喜欢,那要怎样才算? 墨离垂首,极度郁闷的往前走着,忽地听到后面传来一记闷头倒地的声音,他回头,就见方瑶还在原地。 不过不是站着,而是躺着的。 墨离脸色大变,脚尖踩地,飞奔过去。白生和墨轩在后面紧跟。 “瑶儿,瑶儿……” 方瑶眼睛紧闭,嘴唇煞白,任凭墨离怎叫,就是不睁开。 “这怎么回事?” 墨离心里极度慌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哥哥,你看,有血!” 墨轩从后面赶来,一眼就发现方瑶下身一片鲜红。墨离从没见这阵仗,以为是她受伤,掀开她裙摆看了看,并没有伤口。荒郊野外的,流血的位置又极度敏感,他也不好进一步察看。只得脱下外衣给她盖上,然后一把抱起她,道:“小轩,我先带她回去找大夫,你和白生在后面跟着。” “嗯。”墨轩抱着白老大,重重点头。 “白生,保护好小轩!”墨离扭头又嘱咐了句小白,这才施展轻功,纵身向墨府方向飞去。 “宣叔,宣叔!” 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响彻整个墨府。 刘慈宣告假时限已过,大前天就回来了。听到他的传叫,立马就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墨成和墨德两个人。 见着他手里抱着一个小丫头,脸色发白,刘慈宣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殿下,快把她抱进屋里去,阿德,快,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 不等墨德应下,墨离就道:“不必,就去我房里!” 话音一落,他率先抱着方瑶往自己屋子赶。刘慈宣有些愣住,殿下最不喜欢陌生人进他房间,家里奴仆众多,没有命令,除了他和墨成、墨德以及十殿下和千荨,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怎的这个面生的小丫头就…… 墨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发呆了,救人要紧。瑶儿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进殿下房间了。” 刘慈宣恍然:“那小丫头就是你们口中的方瑶?” 关于方瑶,他一回府从墨成和墨德那里听来不少,所以一直好奇,且也知道她年纪小,但不知道她这么小。 进了屋子,就见墨离把方瑶放在自己床上,还亲自给她盖上被子,动作极是小心轻柔。 刘慈宣还没发现九殿下除了对十殿下以外的人这么细心过。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她诊治诊治?”墨离这一路抱着方瑶,不停地唤她的名字,愣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这让他很心慌。 刘慈宣见主子这么在意这小姑娘,她又是墨家的大恩人,自也是不敢怠慢,连忙跑过去为她诊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墨离在一旁盯着,刘慈宣总也把不出什么名堂来。 墨离呢,见他一直拧着眉,半晌也不吭个声,心里头更急了。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好不诊断,便提醒了句:“她下面还在流血。” “下面?” 刘慈宣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就见裙摆上有一滩血迹,裤子上也有。再看染血的位置,登时就全明白过来了。 他起身朝着墨离拱了拱手:“殿下,借一步说话!” 墨离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墨德给他倒了杯茶,墨离不看也没心思喝,直接朝刘慈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慈宣先是让墨德叫绣房的李掌事过来一趟,然后又让墨成吩咐底下烧一锅开水,准备给方瑶姑娘擦身子。 一切完毕后,他才琢磨着开口:“殿下,瑶儿姑娘没事。” “没事?没事能流那么多血?”墨离哪里肯信,先前方瑶还跟他吵得欢,这转眼的功夫,就晕倒了,说她没事,他怎么信? 刘慈宣一脸的为难,他是宫里的老御医,那皇城里三宫六院嫔妃公主们加起来少也有几十个,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倒是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可殿下嘛,他年岁小,对女子这方面的事定是一概不知。 突然撞见,叫他怎么说。 偏墨离冷眼盯着他,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思索半晌,刘慈宣只得实话道:“瑶儿姑娘会流血,只不过是来了月事而已!” 第138章 丢脸丢到姥姥家 第138章:丢脸丢到姥姥家 “来月事?” 果然,墨离听到这几个字,一脸的茫然。 刘慈宣见也没有旁人在,就给墨离普及了女子来月事的常识。也就是拣些重点的说,并未详尽。 墨离到底还是个少不更事的愣头青,刘慈宣声音还没落下时,那张俊脸就红了个通透。 正好这时,绣房的李掌事来了,大概是听墨德说了些,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厚厚的干棉布,还有一套新衣服。 墨离见到那干棉布,脸就更红了。 “少爷,麻烦您回避一下!”李掌事恭敬道。 这事自然是要回避的。 墨离轻咳了两声,抬步走了出去,看着和平常淡然从容无异,实则心里尴尬透了。 早知是这事,他就不问这么明显了。 刘慈宣在宫里当了这么久的差,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主子,哪怕伪装得再好,他也能瞧个七八分。所以尽管墨离再如何强装镇定,他还是看出些东西来了。 当下也不吭声,眼观鼻鼻观心的在门外候着。 没多久,有人提了热水进来,还有干布巾。刘慈宣叫住走在最后头的墨德:“把李掌事叫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吩咐她!” “好。” 墨德进去后不分一分钟,李掌事就出来了。 “你跟我走一趟,我去拿药包,你放在水里给瑶儿姑娘泡一泡,身体会舒服些!” “是。” 李掌事点头应下,刘慈宣带着她离开的时候还朝着墨离躬了下身子。 等到他们再返回时,李掌事直接进去了。墨离匆匆看了她手中的药包,心里尴尬着,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药包到底有什么作用,是针对她的晕厥么?” 平常方瑶身子壮得跟牛一样,鲜少生病。唯一一次感染风寒,还是上次被雨强行淋了这么久才导致的。 突然晕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回少爷,瑶儿姑娘宫寒,每次来月事时都会出痛腹痛现象,有的痛得厉害的就会产生晕厥,尤其女子初经,宫寒者更是疼痛难忍。我给李掌事的药包正是对此症,虽一下子不能根治,但能起到缓解止痛的作用。” 墨离点头,宫寒,从前他看《本草经》时里面有见过这两个字,倒是有些了解。得此症,若不及时调理,不仅私事受影响,久而久之还会牵出身体上其他的毛病。 “这种药包,你往后多备些!”他吩咐道。 “是。” 刘慈宣垂目应下,事实上,主子不吩咐,他也会这么做的。本着医者之心又或是看在方瑶对墨家的大恩上,他都应该这么做。 这时候,墨轩终于回来了,他抹了把汗,连连喘气:“唉,跑死我了,太累了!” 白生在后面摇了摇尾巴,这种路程,对它而言,实在不是事。 “十殿下!”刘慈宣见着墨轩,微微躬了下身子。 “宣叔,不必多礼了。”墨轩摆手,转而看向墨离,“哥哥,瑶儿姐姐怎么样了?” 墨离语塞。 这种事,他听着都不合适,墨轩比他还小,就更不合适了。 “为什么不说话,病得很严重么?”墨轩看哥哥不开口,立马就急了。 余光瞥向垂手在一旁的刘慈宣,墨离嚅了下嘴巴,脸然不自然道:“你问宣叔,病是她诊的。” 说罢,他就抬腿大步离开。 刘慈宣心好累,为嘛这种尴尬的话题要丢给他,不答不行么? 午后的阳光,带着闷热。 墨离在屋里呆不住,便来到院子倚廊而坐。墨府除了他有单独的庭院,其余人都是没这待遇的,包括墨轩。 他靠在长廊上,手里捧着本《时政》,眼睛却是看着院中一大一小正在嬉戏的白色身影,唇角微弯,极是入神。 一向生人勿近的白生似乎很喜欢白老大,而白老大也很愿意亲近白生。 两人都生得毛发雪白,说不定是本家。 墨轩端着一碟点心,双腿一盘,坐在墨离的身侧吃了起来:“哥哥,瑶儿姐姐为什么还不醒,连白老大都醒了。” 白老大醒得快是因为刘慈宣给它灌了解药,方瑶之所以还没醒,刘慈宣解释,大概是因为最近神经崩得太紧,压力过大,正巧又碰上这事,精神和身体都透支到极限所致。 所以,她还会睡上一段时间。 墨轩擦了下嘴巴子道:“要不我进去看看,说不定已经醒了。” “不用,她若醒了,我听得到。”墨离目光微转,他此刻坐的位置正对卧房大门,她若醒,必有动静,以他的听力,马上就能知晓。 “那我去守着她,万一她醒了,要喝口水什么的,我能帮忙。”墨轩坚持进去看方瑶,主要是呆在院子里看大白小白你亲我,我亲你的戏码太无聊了。 “你若没事做,上次我教你的玉箫剑法你可以多练习两遍!”屋里有李掌事,根本不需要这个捣蛋鬼。 墨离啪地一声合上书,气定神闲地向白老大走去,这小东西一早就被陈菊给迷晕了,醒了也不见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应该饿了。他得带它吃些好的,把它养得白白胖胖,跟白生一样。 墨轩一听要他去练剑,嘴巴翘得老高。 除了轻功,他对其它武功一点兴趣都没有。 偏生哥哥总是拽着他学,唉,人生啊,什么时候能让他自己作主一回。 屋里,李掌事一直奉命守在方瑶的床边。这一晕倒,足足睡了四个时辰,直到卯时才醒。 李掌事见她睁开了眼睛,立马关切道:“小姐,你可醒了,怎么样,身体可感觉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方瑶刚醒,目光有些迟顿。见是一个生面孔,下意识的生出一丝警惕。但见她生得慈眉善目,一脸和气,便又稍稍松下心防。 “你是……” “小姐,我是墨府绣房的掌事,姓李。”李掌事的声音极轻,“小姐,你好些了么,饿不饿,厨房熬了些热汤,补气血的,我去给你端来。” “等等!”方瑶叫住,头脑有些迷糊,“你说我现在是在墨府?” “是啊!” 方瑶打量着屋子,怪不得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墨离的房间么! “我怎么来这儿了?” “小姐不知道么?”李掌事将她晕倒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未了道,“小姐安心躺着,我去给你端热汤!”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方瑶躺在床上,满心尴尬。 天啊,她居然来月事被墨离撞见了。怎么说,前后活了两世,这种事情不应该啊! 早先肚子胀痛,情绪异常爆燥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才是。竟是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也是顶着这具未成年的少女身子,让她疏忽了。 疏忽也没事啊,别叫人给看见就行。 这下好了,不仅叫人看见了,还叫一个男的看见了。 叫她怎么活,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不行,她得趁没人的时候赶紧离开,免得呆会儿看见墨府的人自找难堪。 方瑶说走就走,唰地掀开被子就跳下床。还没穿上鞋呢,外面就听到李掌事和墨离的说话的声音。 “她醒了,状态好么?” “回少爷,还不错。” “这汤给我,你去厨房叫他们再弄填肚子过来。” 然后就听到墨离推门的声音,方瑶一颗心揪到嗓子眼儿,本能的她想躲,左右看了看,发现竟是没有藏身的地方。 而且这是墨离的房间,藏哪儿都会被发现,藏哪儿也不合适。 方瑶急得跳脚,慌乱中,她一头裁进被窝里,准备继续装睡! 只要不面对面,总能少些不自在!她想。 第139章 让我悄悄的走行不行 第139章:让我悄悄的走行不行 墨离端着汤直接走到床前,见她还躺着,眉宇轻轻一皱,旋即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方瑶心跳如雷,她这睡着呢,这厮不走反倒还坐下来几个意思? 难道她装得不像? 墨离看她半也不转过身来,无奈地叹了叹,拍了拍她的背:“起来喝汤,再不喝就凉了,这可是宣叔特意为配的药材熬的。” “我睡着了,我不喝!”方瑶闭着眼睛道。 墨离噗地笑出声:“睡着了还能说话?” 方瑶心头懊恼,是啊,她怎么就说话了呢,应该把嘴巴闭得死死的才对! 这不是不打自招,自现原形么? “行了,别装了,赶快起来喝汤!”墨离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看她眼睛闭得紧的跟皱了的麻绳一样,唇边的弧度更大了,“我知道你没睡着,快起来!” 方瑶见逃不过,只得认命的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李掌事说你已经醒了!”墨离简单道。 “那也有可能我醒了又睡着了啊!”方瑶眨巴了下眼睛。 墨离笑着摇了摇头,没答话。她之前睡着时,李掌事给她穿的蓝色底衣,她这会儿已经把外衣都套上了,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不可能没发现。 而且他还知道她想要偷偷溜走,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给撞上了,才不得已重新回到床上躺着装睡。 她心里不自在,他也一样,所以一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去想,也不问,端起那碗汤,放到跟前吹了吹,道:“喝!” 方瑶却是还想着那事,有些放不开。她看着墨离,想着这张清傲的脸在发现她来月事,下身满是血时的各种表情,她就脑门冲血,羞恼至死。 “我不喝!”她扯过被子,唰地直盖到头顶。 墨离见状,极是无奈。他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像没事人一样,进这屋子,给她喂汤,已经是耗尽毕生的定力了,她偏还这样,不是把气氛往尴尬上调么? 他放下碗,道:“那要不,我先出去,你自己喝,等你喝完了我再进来。” “我不喝,你端走,你也不要再进来了。”方瑶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现在根本不是喝不喝药的事,而是她能不出能出来见人的问题。 “那不行,这汤你必须喝,刘大夫说你宫寒,得好好调理,不然以后还得出现今日这样的状况!” 方瑶感觉全身的血都在逆流,她宫寒,要他一个男的来告诉她? 自己还未成年呢,说这个话,也不觉得害臊么! 墨离也是急了,才会脱口而出。要说不臊,那怎么可能,他也是未经世事的纯男一枚好吗? 轻轻一叹,道:“你别闷在里面了,天气这么热,你这样闷太久会生病的。” 方瑶也不想闷在里面,这不是没办法么,谁叫他一直赖在这里不走。 墨离见被窝里还是没动静,又是一叹。这辈子,他发现气都在这一日给叹完了。 没想到一向从容淡定的他,也有无措的时候。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避着我吗?” “……” “我抱你回府的时候,成叔和墨管家就在花客坐着,整个墨府的人都看见了。你打算也这样避着他们吗? “……” “从我这屋到墨府大门,得穿廊走巷,一路上不定得遇到多少人,你怎么避开他们,你避得了吗?” “……” “还有厨房的人,他们烧水给你泡澡,李掌事伺候的你,那时你昏睡,该看见的不该看见都……” 墨离最后几个字没说完,方瑶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张恶狠狠的脸。 “你说完了没有,你是想臊死我是不是?” 墨离无辜:“我没有……” “没有,你还说这么多,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这不是你不出来么?”他只得用激将法。不过他发誓,一开始纯属无奈随便地说两句,到后面不知怎的就有些带刺激的性质了。 方瑶恨他恨得牙直痒痒,一骨碌坐起来,操起枕头就砸向墨离:“表面上一幅谦谦君子形象,骨子里竟是这么龌龊不堪。你才多大,你说这些不觉得别扭?” “我一开始也觉得别扭,不过看你大热天把自裹得严严实实跟冬虫一样,我觉得太好笑了,所以……”天知道,他也是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进的房间。 “我好笑,我好笑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他,她能成为墨府的笑料。方瑶脸红到脖子根,“你没事抱着我回你家干嘛?还叫这么多人看见,让我丢脸出洋相,你,你,你就是故意的我跟你说。” 她的一世美名啊,全叫墨离这小子给毁了! “我什么故意的?”天地良心,当时看到她流血时,他吓都吓死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不过,那么堂而皇之,赤裸裸的叫人看到,确实不妥。 可谁叫他不懂呢,不能全怪他啊! 方瑶看他半天也辩解不出什么,心头那火就更爆了:“你小子给我记住,今天这帐,我给你记下了,走了,后会无期!” 她跳床,气哼哼的就往门外冲。 墨离看她光着脚,连忙追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腰:“你去哪儿?” “我回去。” “你不要命了,身体这么虚,还到处乱跑!”刘慈宣说了,近期不能吹风,不能沾冷水,任何凉的东西都不能碰,这地板全是青石,即便是炎炎夏日,也清凉无比,她这么光着脚,不是沾着寒气了么? “你知道我身体虚,你还跟我呛,你不知道让着我?”这事本来就他不对,她生气,发牢骚都是应该的,偏生一点肚量没有,她骂一句,他回一句,搞得好像他还有理似的。 “你放开,我不要你管!” “你骂完我了就想走?”墨离也是较劲了,死抱着她不放,“你知道我是谁吗?敢骂我小子,还敢跟我叫嚣算账,你自己比我还小几岁呢,说话没大没小,老气横秋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着!”方瑶想掰开他的手,力气不够。一脚往他脚背上踩去,可惜没穿鞋,没什么攻击力,又急又恼,“你快放开我,再不放,把墨家的人都引了过来,你是想叫我再丢一次脸么?” “你这么一通嚷嚷,他们早听到了,现在才注意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墨离一把将她扛起,任凭方瑶在他背上一顿狂敲乱捶的就是不撒手。 方瑶被他扔到了床上,闹了半天又回到了原位置,她要发狂了:“你让我悄悄的走行不行?”她不要看到墨成、墨德,不要看见墨府的任何一个人。 她一定被他们笑死了去! “不行,你这样走我不放心。”墨离跟她杠上了,不管不顾的强摁着她,然后勺了一匙汤送到嘴边。 方瑶看着那汤,眉头皱得死死的:“我身体没事,我不喝这个。” 太难闻的,说是补气血,他妈的毒药还差不多。 “良药苦口,你必须喝。”墨离才不纵容她,跟他犟了这么久,又打又骂的,好脾气都弄没了。 方瑶道:“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能……咕噜……咳咳……死墨离,你想谋杀我不成?” 这小子居然趁她说话时强行把汤药塞到她嘴里去了,害她好一阵呛! 墨离替她拍着背,语气不无抱歉:“你要是肯乖乖喝药,我也不至于!” 方瑶咳得眼眶子都红了:“我就晕了那么一下下,根本不用喝药。” “是啊,你就晕了那么一下下,那你知不知道那一下下有多危险,有多吓人。你先前还说那芦苇丛里有毒蛇,随便咬一口,神仙难救,今天要不是刚好被我们撞见,你想想后果吗?”要是不调理,刘慈宣说了,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他只要一想到她一来这事随时随地就会晕倒,那颗心就揪揪的,久久不能放下。 墨离说完就愣住了,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担心她! 墨轩说他喜欢上她了,难道是真的? 第140章 试探 第140章:试探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她晕倒时,感觉心那么慌。看见陈楚生跟她表白时,心口莫名地生起一股无名火,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 看不见时,会想起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一颦一笑。 看见她时,心情就会自然而然的愉悦。 如果说这就是喜欢的表现,那么,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这小丫头了。 墨离在心里想着,反复确认着。他陷入一个喜欢与否的双关难题,而坐在床上的方瑶却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特么的,她今天被他害得把一张老脸都给丢了,他还来凶她,有没有搞错! 张嘴想骂回去,又觉得骂也没用,墨离这张嘴,平素看着闷声不吭的,吵起架来,比她还厉害! 当然,她不会承认,墨离能吵过她,主要还是占理。 要说打嘛,就更不是他对手了,人家会武功,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她给解决了。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方瑶心里那个委屈啊,跟泉水似的直往外冒。 墨离想了一阵,又不想了,他决定把它交给时间来证明。见她不说话了,以为老实了,就赶紧端起碗一口接一口的给她喂汤药,喂到后面发现不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小丫头眼眶里含着满满地两泡泪。 “怎么了,又呛着了?”他放下碗,忙给她拍背,方瑶带着哭腔道:“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方瑶眼皮子一动,那泪就跟掉豆子似的滚了下来,看得墨离紧张得不行。忙找东西给她擦泪,可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当下急得手捉无措。 “你别哭啊,有话说话,哭什么?” 他可从来没见女孩子哭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方瑶一把扯过他的外袍,眼泪鼻涕地全往上蹭:“你仗着自己会武功,强行把我扔到床上,还凶我。你害我丢这么大一个脸,以后都没法见人,你居然半点内疚都没有,连句歉都不道,还跟我吵架,你说你是不是欺负人?” “我……” 貌似是有点…… 不对,把她强行扔到床上,跟她吵都是逼不得已好!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紧张她,关心她,为她好,怎么弄得他跟犯了滔天大罪十恶不赦一般了。 方瑶说完又是呛出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搭搭地全数擦在他衣服上,墨离也就由着她了。 “这药这么难喝,你都不会准备个蜜枣、甜点啊什么的吗?什么都没准备,就往我嘴里灌,你有能耐你喝个试试,看嫌不嫌苦?” 墨离:“……” 好,这也怪他。 “你先喝完,我马上叫人给你送蜜枣过来,除了枣之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甜点?” “甜点不用,就是饿!”方瑶摸了摸肚子,她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已经让李掌事叫厨房做吃的了,应该马上就有的吃了。”墨离柔声道。 方瑶怔怔地看着他,这小子刚才还凶巴巴的,怎么这会儿又对她这么好了。 她猛吸了下鼻子,刚才哭得太猛,那水气把鼻子都堵死了,有些不通气:“对了,白老大呢,它醒了么?” “早醒了,现在跟白生在后院假山里玩呢,呆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找它!” “我不去找它,你把它抱过来!”她现在打死也不要出这个门了,她不要见墨家的任何一个人。 墨离看她这么紧张,知道她介意什么,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放心,我抱你回来的时候,在你身上盖了我的外套,所以除了我跟宣叔,没有谁瞧见!” 方瑶脸蓦的爆红,然后死瞪着墨离,一掌拍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纠结的要死!” 她想着既然现在走不成,要不要晚上趁月黑天高的时候悄悄再溜一次,就不知道墨府守卫森不森严了? 墨离看着她俏脸通红,杏眼圆睁,煞是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她。突地高声道:“啊,我忘了,还有一个人也瞧见了!” “谁?”方瑶无比紧张。 墨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房梁地板的瞧了个遍,才卖官子道:“是李掌事啊!” “我去,是她啊!”方瑶松了口气,是李掌事的话就没事,大家都是女人,看了就看了,有什么的。 她放心地躺了下去,墨离看她喝了药,脸色并没有好太多,有些担心道:“你嘴巴还是这么白,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可以叫宣叔再来替你看一看。” “不用了,躺一会儿就好!”话题聊开了,方瑶感觉也没那么窘了,只是脸还是微微红,有些发烫。 “嗯。”墨离点头,忽地想起一事道,“千荨一个时辰之前回来覆命,曹神婆抓到了,你想怎么处置?” 方瑶想了想,道:“我跟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不过她的手段我还真是不敢恭维,太阴损,相信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就不知她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你想把她交给官府?”墨离猜道。 方瑶摇头:“交给官府,势必牵出我祖母和我二婶,我对她们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到底是我长辈,把她们告到官府,于我名声也不好,再来,对二叔我也没法交代,这个家,除了娘,也就二叔还真正的疼惜我们几姐弟!” “这样,人你先扣着,她若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就放她一马。若不能,以后再交给官府,只是得麻烦你把有关我祖母和二婶的事给抹去。” 以墨家的势力,应该能跟官府走个后门。只要官府不追究,方张氏和陈菊就会无事,这也算是她报答二叔这么多年来的相护疼爱之情。 “好,就依你的。” 不知不觉,夜,渐渐来临。 方瑶用过饭,又休息了一阵,为免家里人担心,她得赶紧回去了。 这次墨离也没有强留,让墨德备了马车,他亲自护送。 马车空间毕竟有限,方瑶坐在里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墨离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她无事,便再次细细打量起他的五官,从眉毛到鼻子,每一样都如精心雕刻,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他惊人的外表,出众的气质,清冷的气息,足以让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发出赞叹。 哪怕他此刻闭着眼睛,也如天宫尤物般! 方瑶心想,就是两世见过的男子,也没有哪一个比得过墨离这般优秀的。 而这么优秀的男子,为何会出现东山村呢! 这可是穷得连米饭都吃不起的地方。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墨离缓缓睁眼,对上她乌黑晶亮的眸子,低低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偷窥我?” 方瑶目光闪烁了下,有些窘:“我哪里偷窥你,我是光明正大地看你好吗?” 光明正大,这个词用得很好,他喜欢。 墨离掀开帘子看了看,道:“离你家还有段路程,既然闲着,那我们聊会儿?” “聊什么?”方瑶拨弄着白老大的毛,她跟墨离之间,好像没什么共同话题,毕竟彼此生活层次相差太远了,不是吗? “聊聊你的青梅竹马!”墨离语出惊人。 方瑶怎么也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闷声道:“你为什么突然对陈楚生感兴趣了?” 他感兴趣的不是陈楚生,而是想试探她对陈楚生的感情! 墨离眸光微闪,盯着方瑶那张小脸良久,往后倒去,直接靠在白生的身上,微微扯唇,装似不在意地道:“我就是好奇,你对你的青梅竹马到底有没有感觉?” 第141章 墨离崩溃 第141章:墨离崩溃 方瑶再次惊住。 如果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一道闪电,那么刚才第二个问题就是一记闷雷,一个比一个惊悚。 她看着墨离,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手指还把玩着白生的尾巴,那惬意的表情和慵懒的神态告诉她,墨离这小子纯是没事找她寻开心呢! “无聊!”她翻了个白眼过去,然后自顾自地梳理着白老大身上的毛,刚才被她拨得有些乱,现在帮它顺一顺。 墨离表面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其实心里超紧张。他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她的答案,却不料就一个白眼把他给打发了。心里很是不甘:“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 “为什么要回答你?”方瑶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想笑话我是吗?” “笑话你?”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笑话她啊! 方瑶道:“陈家比我们方家条件好太多,村里人都觉着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就连我娘也觉得我若嫁入陈家是高攀了,大家都这么想,你肯定也这样以为是吗?” 他要这样以为才怪,就陈家那种条件,在他眼里,跟贫民没什么区别。 还好太多,他用两只眼睛瞧,都没瞧出来陈家比方家好在哪里?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跟这陈楚生还真有什么了? “抛开家世,你们以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什么哪一步啊,他现在是秀才,将来可能是举人,继续熬下去,还有可能是状元。就算撇去家世,我跟他还有门第之差。”等他成了举人,陈家也算是书香之户了,别说是她,全村也找不到配起得陈楚生的人。 “这些都是外在因素,都是可以克服的。”陈家再牛,顶多以后走仕途。娶个上得了台面的妻子,再纳几房小妾也是可以的。她方瑶再不对陈家的门户,正房的位置坐不上,陈楚生还能不纳她做小妾么? “克服不了。”方瑶摇头。 “怎么的?”墨离以为她会说她对陈楚生没兴趣,谁料方瑶竟是郑重道:“他爹和他娘由来就看不起我家,跟我婶子更是不对付。我婶子跟我一个院,自然而然的,对我婶子的不满也就牵到我身上来了。总之,我跟陈楚生没戏!” 墨离听了心里好绝望,他就想知道方瑶单纯地对陈楚生这个人怎么想,偏她总是拿这些有的没的跟他讨论。 没办法,他只能把话挑得更明了。 “你不要说别的,就说你自己对陈楚生怎么个看法?” “我对他没看法。”方瑶随口答了句,见墨离好像有点不满意她的敷衍,只得偏着脑袋认真想了下,“斯斯文文的,生来是块读书的料,说不定将来真能当上状元也不一定。” 墨离的眼神有些幽怨,他想听得不是这些。 方瑶只得仰起头望望天空再作思考状,可惜只看到马车的的屋顶:“陈楚生性子挺温柔的,说实话,待我也好,也很专情,他父母反对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放弃过,他还说要娶我……” 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才一直不爽到今天…… 方瑶一看他的眼神更幽怨了,极是郁闷:“你别用那眼神看着我行不行?搞得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你到底想听什么,你直说嘛!” 别让她猜啊,他墨大少爷的心思那么深,她也猜不到啊! 墨离有些崩溃,什么时候跟这丫头沟通这么困难呢,平常看着挺精明的,今日却总是说不到正题上,她是故意的还是怎的? 外面架车的千荨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主子这是要表白的节奏么,可为嘛不直接了当爽爽快快的说出来呢? 绕来绕去,听着都心累。 墨离道:“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陈楚生?” 墨离想,这会儿这丫头应该明白他想听什么了? 谁料,凡事总有个意外。 方瑶睁着眼睛,眨巴了两下:“怎么,你要替我和陈楚生保媒啊?” 墨离听了,瞬间心塞,彻底绝望了。 他坐起身,声音冷冷地:“千荨,到哪儿了?” “快到了,已经看得到方家院子了!” 墨离掀开帘子,面色清冷:“下车,自己走回去!” 反正也不远,走回去应该没事! 他现在分分钟都不想看见方瑶,小丫头太气人了,居然还想让他给陈楚生和她去保媒! 亏她想得出来! 方瑶见墨离那脸寒的像冰快似的,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是怎的了? “我说错说什么了嘛?”她想了想问道。 “你说呢?”墨离倾身靠近,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从头到尾,你词不答意,还好意思问?” “你想听什么你直接点啊,谁让你拐弯抹脚的!” 他拐弯抹脚,分明是她总是绕开正题,没有进入状态好好跟他在聊天好吗? 看她可怜巴巴样,她还委屈了。 墨离仰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下车!” “下车就下车,话不投机半句多!” 方瑶早闲跟他打哑谜累得慌,走回去,正好看看夜景散散步,也好过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墨离愤愤的甩下帘子,看到白生的尾巴在他的坐位上扫来扫去,极是碍眼,抬腿就踢了过去。 “出去,我要静一静!” 白生嗷嗷地吃痛地叫了两声,眼巴巴地看着墨离,不明白主子为什么突然生气。 墨离眼睛一瞪,白生吓得瑟缩的往后退了小半步,然后立马转身窜了出去。在马车旁边转了一圈又回到车上,只不过没进里面去,而是趴在千荨脚边。 见白生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千荨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慰,嘴里却是轻轻一叹。 如今主子这般心烦意燥,哪里还像是往常那个姿态高雅、丛容淡然的九殿下。 唉,都是情惹得祸! 方瑶下了马车,老远就见到李月兰抱着一件旧衣裳挑灯坐在门口穿针走钱,还时不时抬起头望了望路口。 “娘。”方瑶快走了几步,李月兰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放下衣服迎了上去。 “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墨家留你用晚饭了?” 因着墨离派人给她报了信,所以她知道方瑶这一天没有归家是去了墨府。 “嗯。”方瑶点头,看院子没有人,便问道,“大姐跟正儿呢?” “你大姐在洗澡,正儿在屋子练字呢!”李月兰瞅见后面不远处似有马蹄声,便知是墨家送她回来的,这百八十里,也只有墨府用得起马车。 “车里是墨老爷还是墨管家,怎的也不请他进屋喝杯水?” 方瑶摆手道:“不用,他们都忙着呢。” 就墨离刚才赶她下车这举动,这辈子她都不会请他进屋喝水了! 这大晚上的,就这样把她一个女孩子扔在路上,哪里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事。 方瑶不会知道,墨离是把她赶下车了,但是他一直都趴在窗口密切地关注着她,直到李月兰出来迎她才走。 气归气,她的安危他还是要顾的。 方瑶抱着白老大进院子,小家伙一整天没着家,这下回了老窝说不出的兴奋,嗖地一下跳到地面,连打了几个筋斗。 方瑶最爱看这小家伙撒欢,见它滚了一身的灰玩笑道:“这么脏,呆会不许上我的床。” 说罢,便掀了帘子进屋去了,白老大在后面嗷嗷的叫了几句,像是在求情。 “娘,你还在外做什么,快进来啊,这天气热,蚊子多,咬到了就长包,要好几天才能消呢!”方瑶转身的时候没看到李月兰跟进来,又探出半个身子喊了句。 屋里熏了艾草,虽然还有几只蚊子飞来飞去,但比外面好太多。她方才在院子一路走着,那蚊子像网一样扑在脸上,多得吓人。 “没关系,我在门口坐着,没什么蚊子咬我。”李月兰和先前一样,坐了下来抱着衣服继续缝缝补补,那眼睛时不时地依旧抬头张望着院门口。 “娘,你这是瞧什么呢,快进来!”方瑶不知道李月兰这是为哪般,她人都回来了,她还坐这里干嘛,难不成她先前坐在这里不是在等她? 方正抬头道:“二姐,横弟还没回来呢!” 第142章 方长远回来了 第142章:方长远回来了 “方横?”方瑶这才想起今天白日发生的事,她怎么忘了,方张氏和陈菊都关进了猪房,方横成了没人照顾的‘孤儿’了。李月兰是他大娘,于情于理不得不管。 “从下午跑出去就一直没回来么?” “没有。”方正摇头,突地一只白色的小东西从帘子外面窜进来,落进他怀里,低头一看,是白老大,方正激动地放下笔,“你终于回来,这一天天的都跑哪儿去了,害我们找了一天,都快担心死了。” 白老大眯着眼睛,任由方正宝贝似的抱着它替它顺毛,嘴里发出嗯嗯的轻吟声,极是享受的样子。 方正问道:“二姐,你在哪里找到的白老大?” “就在咱们后院山坡脚下的芦苇丛里。”方瑶随意道,然后又问起了方横,“你们下午都出去找过他么?” “我没去,我找白老大去了,后来墨家派人来说你和白老大都在墨府,我就去找牛叔学打弹弓了,晚饭之前大姐跟娘出去找过一阵,不过没找到。”一直到现在,也没见着人。 李月兰自用过晚饭之后就坐在门口等着了。 方瑶轻叹一声,方横这小子本来就被陈菊给污化了,今日再见到村里人把他祖母和母亲带走,怨恨更深。她怀疑他不是跑哪儿玩去了忘了回家,而是故意躲着她们不肯回来。 “这么等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去了外祖母家,今日不回来也不一定。”方瑶想劝李月兰回屋,毕竟方张氏和陈菊要被关三天猪房,方横如果不想跟她们过,那就会在他外祖母那边一直呆着,到方张氏和陈菊出来才会回来。 李月兰觉得也有这个可能,但她还是不放心:“我再等会儿,若是还不回,我再进屋去。” 方瑶见劝不过,也就随她去,只是回屋拿了把蒲扇给她扇起了风,驱赶下蚊子。 说是等一会儿,可是李月兰一直坐到后半夜才回屋。睡得晚,自是起得晚。 平日都是她和方圆在厨房做早饭,今日是方瑶和方圆。煮了粥,烙了饼子,方圆才洗了手准备去叫李月兰起来。 刚从厨房走出来,就见方长远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二叔!”见着他,方圆很是惊讶,二叔不是三个月才回一次家么,这离上次回家才两个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瑶亦是吃了一惊,不过略略一想,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怕是有人跟他嚼了舌根子,告诉他方张氏和陈菊的事了,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媳妇,他能不回来看看么? 果然,不等方瑶跟他招呼,方长远就道:“听说家里出了事,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二叔,我们都挺好的,就是祖母跟婶子……”方瑶的话到后面突然就顿住了,很是难过的样子。 方长远急道:“你祖母跟婶子怎么了?” 方瑶迟疑了下,终是咬牙道:“她们犯了事,被乡亲们关了猪房。” “什么?”方长远趔趄了下,不敢置信道,“她们果真被关了猪房?” 昨晚上,村里有人进城特意给他带了信,起先还不信,后来到了晚上,心里总莫名的忐忑不安,干脆就告了假,天没亮就收拾包袱打算回来一趟,没想到那人说的竟是真的。 他娘和他媳妇真被关了猪房! “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娘这把年纪了乡亲们还忍心把她关进猪房? 这猪房可是近几十年都没有人进去过了,突然把他娘和他媳妇关进去,如此伤面子的事,他娘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受得了。 方瑶讶异道:“二叔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方瑶咬着唇,欲言又止。方长远看了心急,催促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啊,想急死我吗?” 方瑶这才道:“祖母跟婶子怀疑我被鬼邪附体,请了邻村的曹神婆来院中捉鬼,谁料她是个骗子,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捉鬼师。被揭穿后,她就反咬婶子跟祖母一口,说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方长远见她说着说着又顿住了,心头更急。 方瑶抿了抿嘴,有些话她不说,方张氏和陈菊也会替她说出来,而且说得更难听。与其那样,还不如由她来先开这个口。 “婶子的脸不是被白老大抓伤了么,婶子一直怀恨在心……至于祖母,因为婶子那阵子都去了城里看大夫,祖母就是我们来照顾。那日小海子中了蛇毒,没钱看大夫,我觉得乡里乡亲的就帮他一把,贴了些银子给他买药,被祖母知道了,她很生气,还在屋里跟我们大发脾气,说我们吃里扒外,白眼狼,银子就这么白白地给了别人也不多拿点孝敬她……然后婶子回来没多久,不知怎的就把曹神婆请来了,非要说我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方长远听得心里连连震惊,怀疑瑶儿被撞鬼,这事陈菊之前在清明节的时候就跟他唠叨过,他不相信,还反劝了陈菊两句,让她不要再瞎想。谁料到,这婆子不仅瞎想,还瞎干了,居然把曹神婆给请来了。 这不是胡闹么? “后来呢?”方长远问道,“你刚刚说那曹神婆是个假巫师,这又怎么回事?” 曹神婆在这一带这个行业算是有名气的,怎么会是个假巫师呢? 方瑶解释道:“确实就是个假的,她那些捉鬼的法术都是在外面偷学的见不得人的伎俩,被揭穿后她自己也承认了。” “那她要真是个假的,你祖母和你婶也是被她蒙蔽了,她们也是受害者,怎的还把她们关了猪房了?”方长远有些糊涂。他娘和陈菊是看不惯大房,总时不时的找大房的茬。加之方瑶这次性子变化确实大,她们有这个猜测,可以理解。请了曹神婆过来捉鬼,也无可厚非。就算最后证明方瑶没有被换附身,那也不该把他娘和媳妇关猪房啊! 没道理啊! 顶多就是轻信了曹神婆,让她扰了村子的清静,被教育两句就完事了,怎会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 方瑶道:“知道曹神婆是个假巫师后,里尹跟村里人就把她轰了出去。婶子不让,说她请了曹神婆是花了钱的,现在她没抓着鬼,那银子得退还给她。曹神婆自是不肯,两人就吵起来了。这一吵,曹神婆就不小心把婶子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抖了出来……”说到这里,她为难似的看了眼方长远。 方长远心神一紧,怕是猜到什么,但又不确定,抖擞着问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瑶鼻子一吸,还未张嘴,那眼眶就红了。好半晌才道:“曹神婆说,婶子早就想对付我了,不管我有没有被鬼附体,她都要让曹神婆想法子弄臭我的名声,让我身败名裂,以后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什么?”方长远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敢相信。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他媳妇居然有这狠毒的心思,这,这不可能啊! 就算她不喜大房一家,但她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她怎么会有这可怕的念头? “丫头,不可胡说,胡乱污蔑你婶子,她不是这样的人!” 方长远是不相信他媳妇如方瑶口中所说,但浑然没发现他说这话时,心里头其实也没多少底气。 方瑶眼泪掉了下来,极是委屈:“二叔,我也不相信,可曹神婆就那么说了,里尹跟村里的乡亲们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那言下之意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曹神婆不可能撒这谎! 而她,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乡亲们看这件事的态度。 第143章 心痛 第143章:心痛 方长远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明白过来,嗫嚅着嘴巴喃喃道:“可你婶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白老大抓伤她的脸?” 那方瑶不是还给了她十两银子看大夫么,都是一家人,恩恩怨怨,对对错错的,吵过骂过就算了,怎的这么计较了? 还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来害瑶儿! “不止是因为白老大抓伤她的脸!”方瑶道,“早先我救了墨家大少爷,墨家上门报恩,送了好些米粮。她不喜欢墨家对我好,也不喜欢我把墨家送的东西还分送给乡亲们,因为她觉得要是我不送给乡亲们,她就能多分一些……” 方长远怔了怔,既然已经分家了,大房得的东西她想怎么送就怎么送,他媳妇为何要有意见? “叔,还有前阵子丢猪肉的事,婶子她……”方圆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看到方瑶直掉泪,很是心疼,觉得瑶妹这阵子受得委屈实在是太多了,忍不住一吐为快。可刚张嘴,就被方瑶扯袖子打断,“大姐,别说了。” “说,为什么不说,到这个时候,你们还想瞒我什么吗?”方长远气极,他倒底要看看陈菊趁他不在家到底干了哪些荒唐事! 方圆扒开方瑶的手,即是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得不把话都说清楚。 方瑶也不是非要拦着她,不过是做给方长远看而已。 方圆道:“叔,前阵子墨家猎了一只野猪送了过来,瑶儿觉着天气热,便割了些送给乡亲们尝尝鲜,还给祖母和婶子也送去二十来斤。谁知道那猪肉后来竟是被横弟拿去送给二娃他们家了,婶子不知道,硬说是我们偷了,拿着菜刀就冲进厨房找我们要肉,还差点误伤瑶妹。” “还有最开始分家的时候,里尹让她把原先属于我们的地归还给我们,婶子不舍得,说地里她种了庄稼,还给我们她吃亏。后来因为地里的活一直都是我们在打理,里尹便出了个主意,等庄稼成熟以后,两家各一半。婶子答应了,可是后来她又反悔,从家里拿来陈米代替未收上来的新苞米给我们。娘想着有就不错了,也不计较。谁知道那苞米全是发了霉,娘晒了好些天才把霉味去掉,可婶子又不知怎的,趁我们不在家,把娘好不容晒好的苞米里掺了不少沙子……” “掺了沙子?”方长远听着方圆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感觉像是在听天书,很不可思议,他媳妇竟泼辣无理到这种地步了么? “是啊,叔若不信,那苞米到现在还在那角落放着呢!”当时有里尹出来主持公道,旧苞米还给陈菊,让她拿新的出来给她们。陈菊留着那掺了沙的旧米没什么用处,就一直放在院子角落没管它。方圆力气大,把它提了过来。方长远打开一看,里面的苞米果然掺了不少沙子,还透着股浓重的霉味。 “这,这怎么下得了嘴?”他怔声道。 方圆说着说着,也觉得委屈起来,眼眶红红的。 “是啊,这怎么下得了嘴。除了这事,还有很多呢,就拿最近婶子的脸被抓伤的事来说,她见墨府又给家里送了不少好东西,其中还有几盒药材,那是给瑶妹补身子用的。因为瑶妹淋了雨,染了风寒愣是几天没好,墨府念着旧恩,就送了不少药材过来。婶子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趁我们不在家进屋偷偷地拿了出来,白老大看她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我们这边的东西,就把她当成了小偷,朝她嗷了两嗓子,婶子气不过去打它,白老大不过就是条狗,它哪里知道那么多,看婶子打它,它就还手,这才抓伤了她。” “瑶妹觉得婶子那脸得治,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就拿了十两,也算是一点心意。谁知道婶子还是恨上瑶妹了,竟想出把捉鬼的巫师给请了来,这才弄成今天这个地步!” 方圆说到后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方瑶愣愣地看着她,都有些傻了,从她来到这个地方,方圆极少张嘴,就是说,也不过一两句尔尔,今日倒是反常了,一口气说这么多。 所以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再老实的人,你不惹他(她),他(她)便老实一辈子,一旦招惹了,那反弹的力度让你大跌眼镜。 方长远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闷闷地喘不过气,他不知道家里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更不知道他的媳妇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的人。 天啊,他在不家,大嫂和几个侄子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他还说要替大哥好好照顾她们,可他竟是这么照顾的? 方长远心痛如绞,气愤难当。见两个丫头泪流满面,凄凄哀哀地好不可怜,深深的愧疚和自责爬上心头。他抬手替她们擦了擦眼泪,也哽咽了:“二叔都知道了,二叔对不住你们,也对不起大哥……”话还没有说完,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忍不住淌下两行热泪。 “我先去看看你祖母和你婶子,这些事若属实,二叔一定让婶子给你们赔礼道歉!”方长远吸了下鼻子,眼下不是悲天怜悯的时候,他还有正事要办。 安抚了两句,连粥都没有喝一口,方长远就转身出了院子。 方圆看他急匆匆的背景,擦干眼泪道:“不知祖母和婶子又会怎样告我们的状?” “该来的总是会来,担心也无用。”方瑶老气横秋的答了句。 方张氏和陈菊一定会告状,因为这是她们长项,不止告状,还会颠倒是非黑白,恶指她们的不是。而二叔也必定会多多少少受影响,因为他对陈菊不尽信,对自己的娘说的话,他不得不上心。 只是看方长远信多少,心里有没有一把称了,能否公平公正的衡量这些事。 事实上,方长远出了院子就被方横缠上了,他一早听说爹回来,就紧急往家赶,正巧看见方圆和方瑶在说祖母和娘的坏话,所以一直没进去。等方长远出来时,才追上去。 方横自是先编了一套话,推翻了方圆和方瑶所讲。方长远觉得孩子小又是个顽皮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当真,等到猪房看到方张氏和陈菊时,到底那话还是起了作用,心里对大房陡然生出一丝埋怨。 再怎么着,他娘都是这把岁数了,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关进猪房而不作为呢? 瞧瞧现在她什么样子,蓬头垢面,脸上、手上、衣服上、指甲盖里全是黑黑的脏物,又臭又恶,不用想也知道那脏物便是泥跟猪粪的混合物,才一个晚上,就成了这幅样子,她都快六十了,晚年遭这样的罪,方长远心里酸酸的,那泪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 “娘!” 那门是由铁丝制成网状,上面还上了把锁,方长远进不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外面,握着方张氏那双手,痛喊出声。 方张氏倚在铁网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听到呼声,她缓缓抬头,看见方长远时目光迟顿得像是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一般,惹得方长远心痛不已。 “长远,是你么,你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方长远掌心紧紧抱着方张氏的手,低头泣不成声。 “长远,长远,你回来了,太好了,快,快救我们出去,这里又脏又臭,我快受不了了。”陈菊正在里面捉虱子,听到方长远的声音一下子就冲了过来,紧抓着方长远求救。 方长远看到她,吓了一大跳。陈菊脸上有疤他知道,可这么多坑坑洼洼跟水渠似的条纹状那是个什么东西,怪吓人。待仔细一看,才知那是胭脂沾了水溶化了才如此。 “长远,你快救我们出去,这猪房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这种恶心的东西,总往我身上爬,赶不走也捉不净,我快疯了。”陈菊没注意到方长远的神色,一心都扑在捉虱子的事情上。 方张氏鼻中轻哼,她不涂那什么胭脂水粉,会招那那些个恶心的东西,怎么就净往她身上爬,她却是一个都没有呢? “放心,我一定救你们出去。”方长远重重点头,擦了把眼泪,有些犯难,“可我要怎么救?” “去找里尹,跟他说说情,我们的话他都不听,兴许能听得进你的。”陈菊道。 方长远可不认为自己有这面子,为难的看着方张氏。 “娘,这到底是怎回事,我要说服里尹,总得有个理由。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拿什么去说服他,让他放人?” 第144章 不满 第144章:不满 方张氏就等着这句话,沉声沉气的道:“还不是因为瑶儿那丫头,她非说曹神婆是骗子,还冤枉我和你媳妇跟曹神婆是串通好了的来陷害她。长远,你想想,她再怎么不讨我喜,也是我亲孙女,我能干出那样的事?” “真的吗?”方长远不信,也不知道是不信方瑶的还是不信方张氏的。 见儿子质疑自己,方张氏那张脸立马就拉了下来,生气地抽回手:“我是你娘,我还能骗你。是,我一直看不惯你大嫂一家子,觉得她不正经,还把几个孩子弄得没什么教养,可我不喜是不喜在心里,从没实际对他们做过什么。且里里外外,她们和你们,我也是尽量一碗水端平,要说偏袒是有点儿,我承认,但也仅此而忆。到底是我儿媳跟孙女,我还能真对她们怎么着吗?我害她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分了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害了她们别的不说,我到阴曹地府也没法跟你哥交代啊!” 方张氏说着说着就抹起了泪。 方长远心头酸酸的。 是啊,母亲再不喜欢她们,她们也还是方家的人,大哥的骨血,娘断断不会做出这种违背天良的事情的。 方张氏见儿子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和犹豫,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不过心头却是恨恨的,也不知大房一家跟他说了什么,竟连亲娘的话都质疑,非要她声泪俱下的才肯相信。 也是她会说话,不讲事实经过,只讲情字。因为事实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说也无益,只有从情出发,再晓之以理,才能让长远对方瑶先前所述起了疑。 她凄哀一叹:“我说过我不知道那曹神婆是骗子,可乡亲们不信哪,非得把我和你媳妇给关到这里来,长远,你看我都这个岁数了,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以后就是出去了,也没什么颜面活在世上了,你说是不是?” “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方长远一听她有寻短见的意思,立马就急了,“你放心,我马上去找里尹,让他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就起身:“横儿,在这儿好生陪着你娘跟你祖母,爹去去就回。” “嗯。” 方长远抹了下眼皮子,收干眼泪,这才迈起沉重的步伐向里尹家走去。 如果他知道,是方横央的人进城找的他,再又提前跟方张氏和陈菊通了气,告知她们今天他会回来。所以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想引起方长远的怜惜和悲愤才演的这出戏,不知还会不会这么痛心疾首。 “祖母,爹会救你们出来么?”方横期待地问道。 “会的。”方张氏向他招了招手,方横移了下身子,方张氏在他头上摸了摸,“好孙子,这次做得不错,等出去,祖母要好好奖励你!” 方横受了夸心里极是开心,不过看方张氏那脏兮兮的手心里直犯怵,很是嫌弃的样子。 方张氏也不在意,只要把儿子争取到自己这边,这就够了。 方长远冲进里尹家,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带哭来求的央了半天,里尹也只是叹气,并没有松口要放她们的意思。方长远救不出人,又气又急又自责,觉得自己没本事,连娘和媳妇都救不了,但又无计可施。 他一个人恹恹的走在路上,回去没意思,去猪房又没脸见方张氏和陈菊,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哟,这不是长远兄弟吗?”忽地身后有人在叫他,方长远扭头一看,是二娃的爹,王四。 “是老王啊!”方长远心系救人,没什么心思,连跟好兄弟打招呼都没什么劲。 王四见他一脸的惆怅,问道:“是不是为你娘和你媳妇的事发愁呢?” 方长远重重一叹,没说话。 王四看他一路走来的方向,又道:“是不是去求里尹了?” “嗯,不过没用,叔没答应!” 王四道:“那指定不能答应,就你娘和你媳妇做的那事,乡亲们都看不下去了……” 方长远横了他一眼,人都关猪房了,他几个意思,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么? 王四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立马啪啪地在嘴上打了两下:“兄弟我这门没把严,别介意啊!” 方长远没心思介意,他只想救人。想到刚才在里尹家那样低声下气的求,里尹就是不为所动,心里不禁生了一丝怒气。乡里乡亲的,何必这样绝情,撇了下嘴道:“这事说严重了,是陈菊不对,可再往大了说,也是家事,关起门来自己处理便是,为什么要把人关猪房?”凭什么? 关猪房的人都是针对那些罪大恶极衙门又管不了的事才使的惩罚,他娘跟他媳妇就算有意针对方瑶,不过就是长辈教训晚辈而已,至于把事情弄到这么严重吗? “兄弟,你这话就说错了。”王四平日里没啥爱好,活干不好,舌根子倒是嚼得极溜,他鼓起眼睛,语重心长道,“要真只是家事,里尹也不会把事处理得这么认真。那曹神婆是个假货不打紧,她要害人,她诬陷你家瑶儿被鬼附,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她这么一闹,把咱村的名声给毁了啊!你想,咱东山村是穷,但山明水净,可从没沾上过这玩意儿,就是你二姑走那会儿闹了一阵以后,谁家还出过那事。而且因为你二姑的事,外面的人本就对我们村子忌惮的很,当年还因为这个,好多人都迁走了,搬到邻村去落户头了。好不容易这些年平息下来了,又扯上你家瑶儿,这往后,还有谁敢在这个村子住下来,还不得全都搬走,东山村就成了鬼村了。” “里尹是一村之长,维护村里的名声是他的责任。你娘和你婶子这么做,他能不动怒么?且当时他倒没怎么忍心罚你娘的,但乡亲们不依,这才不得已关进猪房,明白么?” 方长远听了心里直打颤,他还不知道这事背后牵扯这么多,他以为就是家事而已。被王四这么一分析,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王四见他似是有所顿悟,拍了拍他胸脯道:“兄弟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家那两位是惹了众怒了,就算里尹有心想放人,他也不能跟乡亲们对着干不是。” “那,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娘就这样关猪房受罪?”方长远心凉了半截,照王四这么说,要想救她们出来,根本不可能了。 王四想了想道:“倒还是有一个人或许能说得动里尹!” “谁?” “你家瑶儿丫头啊!”王四道,“瑶丫头为村谋福利,无偿救济村民,善事干了一箩筐。村里人对她还是有几分敬重的,里尹也对她格外看重,她若肯求情,应该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她帮了乡亲们这么多,只要她肯开口,乡亲们定会卖她个面子,就算不放人,也不会关那么长时间。 王四是好心出主意,但落在方长远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 有法子能救娘出来自是欢喜,可是王四那话听着就极不对味。什么叫瑶儿丫头若肯求情,还是有几分希望,难不成当初把人带走关猪房时,她没求情么? 这么一想,方长远对大房一家就有些不满了。 他娘再怎么不对,年纪摆在那儿,辈份摆在那儿,怎能见死不救? 太狠心了! 第145章 叔侄终生嫌隙 第145章:叔侄终生嫌隙 方长远闷闷地回到家,这时候李月兰在吃早饭。因为她起得晚,方瑶她们想等她一起用饭所以也没吃。方长远一进院子就看见她们一家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子上,喝着粥,吃着烙饼,再想想自己的娘和媳妇还在猪房受罪,这画面一比,落差就出来了,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他叔,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李月兰见到他,立马迎了出来,脸上净是诧异的表情。 方长远道:“我一早就回来了,怎么,圆儿和瑶儿没跟你说么?” “没啊!”李月兰疑惑地看着自家女儿一眼,然后拍了下额头道,“许是我睡得太死,她们不忍心叫醒我,刚刚才醒,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刚刚才醒?”方长远仰头看了看天,这太阳都把地晒得发白了,她居然刚刚才醒! 再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居然还睡得着,呵呵,他现在总算知道该相信谁说的了。 方瑶看方长远那眼里带着许许的心寒,心里一咯噔,知道他是误会什么了。 果然就见方长远道:“嫂子,你婆婆和你弟媳都关了猪房,你这一觉居然睡到现在,你心可真宽啊!” 他的声音凉凉的,极是怪异。 “不是……”李月兰张嘴就想解释,方长远却是浓眉一拧不耐的挥手打断,“嫂子,你也别否认了,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方长远走到厨房里面,拿起桌上烙饼放到嘴巴边上,却是没吃,只是闻了闻,然后一把扔进碗里,溅起那碎粥撒了一桌:“肉味,白米粥,生活不错。” 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弄得方圆和方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方长远道:“嫂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喝粥吃肉饼的时候,你婆婆和你弟媳此刻正在遭怎样的罪?没想过,就是想了,也一定不痛不痒?” 方瑶就在方长远手边坐着,她知道方张氏和陈菊一定会在他耳边吹风,但没想到吹得这么严重。这才两个时辰不到,从猪房到家里打了个来回,就变成这样了,先前还痛惜她们姐妹受婶子的欺压,这会儿就来细数她们的不是,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 “二叔,你听我说……”她想拉方长远坐下,好好聊一聊。可是方长远根本不给她机会,一把甩开她的手,狠声道:“我不要听,你说的任何一个字,我都现在都不想听,也没兴趣听。” 就是听她太多,所以哪怕在得知陈菊关了猪房,他心里亦是疼惜她的。他还想着等把陈菊和娘救出来后,再让陈菊到大房这边好好跟李月兰她们道个歉,现下看来,他错了。他不该就轻信大房这边,更不该因为平时陈菊泼辣无理而本能的拒绝她说的每个字。 有些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他自己必须要有甄别对错的能力。 方瑶垂眉,二叔到底和她还是生了嫌隙,她一直担心的终于发生了。 “二叔,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还是祖母和婶子……” “不要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你祖母和你婶子身上!”方长远再次厉声打断她,他圆目厉睁,一张脸因为愤怒而窜得发红。 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的方圆和方正一下子愣住了,在她们印象里,二叔可是脾气极温和的,这次是怎么了?冲她们这么大吼大叫的? 方瑶明眸眨了两下,她之前声泪俱下的控拆了那么多,不及方张氏委屈两句,到底是自己的媳妇跟亲娘,跟她们这些侄儿侄女一比,感情的那杆称自然而然就会倾向那边了。 李月兰怔怔地道:“小叔子,我知道你救娘和陈菊心切,可你也不能把气都发在孩子身上啊!那都是里尹跟村里人的决定,咱求也求了,他们不答应,咱不也是没办法么?” “求?嫂子,你求谁了?谁看见你求了?”若她有求,怎还会把人关到猪房去?方长远半是讥讽半是认真,要在之前,他一定相信李月兰会求里尹,可是听了王四的话之后,他一个字都不要信了。 “我……”李月兰语塞,她求里尹的时候,全村都看见了,需要叫他们来作证么? 咋连这种事,都值得他怀疑一下呢? “你怎么说了,你说啊,你到底求谁了?”方长远看她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以为她又是在撒谎,更是不依不饶地逼问。 李月兰倒是想说,可看他这个样子,又感觉心凉凉的,不想开口了。嫁入老方家这么些年,她什么人,他还不知道么,居然这么不信她! “嫂子,是不是心虚了?”方长远见她嘴巴闭得紧紧的,就更坚定她是在编造谎言博取他的信任,现在被他拆穿,无言以对了。 “我心虚什么?”李月兰没滋没味的反问了句。 “心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方长远气得口不择言,“嫂子,你说你平日总是一幅菩萨心肠的样子,看见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现在你婆婆和你弟媳进了猪房却无动于衷,我问你,你的菩萨心肠呢?都去哪儿了,还是说那都是你故意装的,其实这才是你真面目?” “小叔子,你……”李月兰万万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尊敬有加的方长远有一天会这样跟她说话,一时气得不知如何反应。 就是三个孩子也是吃惊不已。 方瑶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够了,二叔,你说那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一个小辈跟自己拍桌子,横眉怒目,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方瑶么? 方长远直接愣住了,继而笑了起来:“瑶丫头,你婶子说你变了,我一直不信,我觉着你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刚才那一下子,我却是信了。” 方瑶抿了下唇,她能拍桌子,也是下意识之举,实在是方长远说话越来越过份。 “二叔,人都是会变,如果你也死过一次,你就知道,不变,你还会再死一次。”她看着方长远,然后拿起抹布将桌上的碎粥擦干净,认真的样了让方长远似乎又看到了往昔那个只顾着闷头做事,勤快羞怯的小丫头。 “你这什么意思?” 方瑶道:“二叔,有些话,我不说,是不想拆散这个家,不想让你痛苦难堪、自责愧疚。人人都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除了我娘,大姐跟正弟,我以为祖母和婶子也是知道的,毕竟我的改变也有她们的功劳。可是她们明知却装作不知,还叫那个劳什婆子来捉鬼,实在是让我心寒。” 害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来害她第二次,这样的祖母,这样的婶子,说真的,关猪房都不够,必须交到衙门受杖毙之刑! 李月兰知她要说什么,连忙出声阻拦:“瑶儿,不可以,你答应祖母跟婶子,那件事不往外说的。” 第146章 是没法子救还是不想救 第146章:是没法子救还是不想救 “娘,二叔不是外人,告诉他,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不然方长远会将误会进行到底。 方长远以为这是瑶丫头施的又一个小诡计,目的就是迷惑他。毕竟先前他回来时,她跟方圆也是这么一唱一和的,方圆想说什么,故意被她打断制止,结果让他深信不疑。 方瑶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被他误解成那样。她看着方长远道:“二叔,你先坐下。” 方长远轻哼了一声,别过头,表示不上当。 方瑶轻叹:“罢了,你不坐,我便也站着!” 她若坐着而方长远却站着,呆会儿指不定又会给她扣一个不尊长辈之名。大帽子扣得多了,方瑶本是越发不惧,就是不想再横生枝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来,仔细摊开在桌上:“二叔,当初我误食老鼠药差点丧命,人人都以为我是偷了祖母的银镯子被婶子逮个正着,觉得无脸见人,羞愧难当,所以自寻短见。其实不是这样的,老鼠药是横弟故意放在厨房的碗里想毒死我的,而祖母的镯子实则是被婶子偷拿了去……” “什么?”方长远打定主意,任凭她说什么,他都不再轻信。可是她话一出口,他还是被震住了。 实在是这番话太匪夷所思! “你说横儿要用老鼠药药死你?胡说,他那么小,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他下意识的反驳,方横是调皮无度,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性子是像陈菊,骄横,可心肠不坏。毕竟还那么小不是。 “我知道二叔不信,我也不信。要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说了漏了嘴,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老鼠是怎么一回事。”方瑶嘲弄的笑了笑,“二叔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分家?横弟下的老鼠药其实是婶子指使的,不管有意无意,她做出这样的事,寒了我们的心,我们不分家还等什么,这样的家人,我们相处不起!” “气可受,累可忍,就是不能无冤无故的替人背了黑锅还搭上自己的命!”方瑶将那纸的边边角角有些褶皱的地方仔细抚平,“那天,事情被拆穿之后,我气得本来是想拉着婶子和横弟见官的,从命关天,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是祖母拦着,婶子哭着跟我求饶,要我放过她,放过横儿。我心软了,可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让这件事过去,若是做错了事不必背负任何责任,那她们以后不是更胡来。于是我写了张字据,跟她们约法三章。”方瑶看着那张纸,纸里的话,绝情的很,说出来方长远肯定伤心,可到这个地步,她不得不说。如果方长远真心疼爱过她,就会了解,她的心现在满目苍琅,比这纸上的话还要伤百倍千倍万倍。 “我跟她们说,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后不许再找我们大房的麻烦,二婶陷害我,横弟毒害我,一个没把我当侄女,一个没把我姐姐,我以后亦不会把她们当亲人。祖母说可以,但她还提出一个条件,就是此事不得外扬……” 方瑶的脸,很平静,没有刚开始事怕被揭穿的愤怒和不甘,就是一脸淡淡的,毫无表情,好像说得都是别人家的事,可声音却又透着股深远的苍凉。 她被亲人害得差点没命,没有一个人替她主持公道,甚至说一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不但如此,还被勒令不得将此事捅出去,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这是什么世道,又是什么道理! 方长远感觉,她要是哭哭啼啼,自己说不定嗤之以鼻。可这么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把握不准了,不知这事到底是真是假?或者说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偷偷地抹了下红红的眼睛,当初,方瑶为事可是关起门来狠狠地哭了一顿,那情景,此刻想起还历历在目,尤如昨天发生的一样。 方瑶合起那纸,往方长远面前移了移:“从那以后,我倒是严格按照祖母要求,谁也没告诉。可是婶子呢,苞米掺沙子的事,偷药的事,捉鬼的事,哪一件也没有恪守自己的本份。我不知二叔听谁说了什么,回来就对我们大发脾气。我也不想说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我只想说,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我哪样也没违背自己的良心。二叔若是还不信,尽管拿这字据到城里叫认字的人看一看,上面有婶子和祖母的手印,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李月兰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从这张纸出现时,她就心里在打鼓了。当初约法三章是有,可好像没写纸条! 方长远拿那张纸,也不知道是该揣在怀里进城找别人看过之后再做决断,还是直接信了瑶丫头。 他矛盾的很,就陈菊的性子,他不会不了解,小恶是有,大恶是万万不敢的,她没那胆子。可这字据在手,他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 想了半晌,他还是把字据递回给方瑶。一来,这事若是真的,他叫外人给他念里面的内容,岂不是把这件事外传了吗?万一被官府的人知道,陈菊和横儿性命难保。二来,若此事是真的,那么陈菊后来刁难大房一家的事也极有可能是真的,妻子已经把大房一家的心伤透了,他若还把这字据给拿走,就是告诉她们,他不信她们所说的话,就是在她们的伤口上再撒盐。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那样做的。 “二叔,不拿走找人确认一下么?”方瑶倒是没有多少惊讶,方长远是憨实,但不蠢。知道把这字据拿出去给外人看会意味着有什么风险。 “不确认了。” “那你是信了?”方瑶问道。 方长远面色痛苦道:“我不知道!”叫他信自己的妻儿是杀人犯么,他做不到。 “二叔若是有疑虑,字据可以先拿着,哪天遇着信得过的人再教人看看也不迟。”方瑶又将那字据往回推了推。 方长远盯着那字据良久,抱着头,恢丧道:“不必了,没必要。” 方瑶看着他,心微微凉。他到底还是犹豫了,不过不怪他。比起她们这些侄儿侄女,亲娘和媳妇到底更亲近一些。 “那二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自然是要救你祖母和你婶子出来。”方长远抬头,目光有些闪烁,“就算她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她们毕竟你的长辈,尤其你祖母年纪这般大了,如何受得那种罪?你们,你们实不该见死不救?” 方瑶眉头一拧,似是有些不悦:“二叔怎知我娘没有救她们?还是二叔以为,祖母跟婶子犯了这等大错,都不应该受到惩戒?”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怎的,方长远这个大老爷们在方瑶这小丫头面色质问下竟有些发窘。 他从王四那里听来,大房一家是没有求情的,现在瑶丫头又说求了情的,到底哪个说得是真的。 方瑶看他欲言又止,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道:“除了老鼠药一事,其他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二叔可以出去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我们说的是真是假的了。” 方长远痛苦不堪,他就是打听了的,才会不信,不然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想了想,他开口道:“瑶丫头,二叔信不信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把你祖母和婶子救出来,这事你有办法么?” 方瑶摇头:“这事,恕瑶儿无能,我没法子可想。” 方长远眼里的期盼一下子就冷了,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是真没法子可想,还是积怨太深本着报复的心理不想救? 第147章 方瑶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第147章:方瑶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李月兰见方长远凉下来的目光,急着打圆场:“小叔,不是我们不救,是我们真的救不了。把娘跟弟妹带走的时候,我是求了情的,大家伙都看见了,没用。” “嫂子,你求不没用,不代表瑶儿求也没用。”方长远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听说瑶儿为村里做过不少善事,大家很是认同她,由她开口,效果必然不一样!” 方瑶诧异地看着他:“二叔这话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话是真的就行。“方长远道,“就当是二叔求你,救救你祖母和你婶子,行么?” 他说是求,但脸上、眼睛里已经蕴着薄怒和不满。 不就是替他娘和他媳妇开口求个情,有这么难?非得他这个二叔开口说个求字不成? 方长远哪里想到,他就是说了这个求字,方瑶还是不答应。 “瑶丫头,你是不是让我给你跪下来你才肯去求里尹?”方长远脸又黑了。 方瑶无奈:“二叔,祖母和婶子这次犯的事关乎整个村子的名声,被关进猪房是里尹和村里人集体商议出来的结果,他们是按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办事,你让我去说服里尹和乡亲们放人,岂不逼着我去违背老祖宗?” 方长远呆住,这事跟老祖宗扯得上关系吗? 方瑶继续道:“这事里尹最开始也是不忍,可是乡亲们不依,还要把事情捅到族部去,里尹也是没办法,才把人关了猪房。咱现在去求,就等于让里尹跟乡亲们作对,跟乡亲们作对就是跟他自己的前途作对,你觉得我求有用么?” 言下之意就是,方张氏和陈菊这次犯的事已经惹了众怒,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方长远其实也懂这个道理,里尹跟他分析了不少,但关的人是他亲娘和媳妇,他即便知道这件事为难了方瑶,但还是要去做。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兴许,村里人看在你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份上就为难你,愿意卖个面子给你呢?” 方瑶嗤笑:“二叔以为我这面子有多大?” 就算有这面子,她也不想去求,她一心建立起来的美名,可不是打算就砸在方张氏和陈菊身上的。 更何况,做错了事,也该受惩罚。 方张氏和陈菊心思恶毒,关两天也好,挫挫她们的锐气,否则以后更难收敛。 方长远可不这么想,脾气不好可以慢慢改,性子不好也可以慢慢修正,就是眼前的罪是万万不能受过的,且经过了这遭,相信娘和陈菊都会有所改变的。 “二叔就问你一句话,愿不愿意为了二叔去跟里尹求个情?”方长远这话有破釜成舟的味道了,好似方瑶再拒绝,他就跟大房断了这份亲情似的。 方瑶备感心累,怎么说了半天愣是没把他给说通。 “二叔,你别逼我行么?” “二叔也不想逼你,但凡二叔还有办法可想,我也不会来求你了。”方长远双膝一软,差点就给他跪下,李月兰吓得一把拉住他,“小叔,你这是干什么,别这样,快起来!” “嫂子,你别拦我,如果瑶儿肯帮忙,给她跪也值得。”方长远扯开李月兰的手,坚持给方瑶下跪。 “小叔,别……”李月兰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拉得住方长远这个壮汉,急得忙喊,“圆儿,正儿,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扶你们二叔起来。” “今天谁扶也没用!”方长远拗脾气一上来,谁能拦得住。 李月兰没办法,只得看着方瑶:“瑶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方瑶无声的叹了叹,说实话,她极不喜欢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求人,这哪里是求,根本就是逼迫。 可偏偏这人是她二叔,他一直对她们照顾有加,她不能真让他给自己跪下而无动于衷! “罢了,二叔,你先起来……”方长远希冀地看着她,方瑶长长一叹,“瑶儿答应你就是了。” 听到她同意了,方长远这才停止下跪地动作,不过面上却是没有一点喜色,要他闹成这样,她才同意,方瑶这丫头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咱们走!” 方瑶略略整理了下衣裳,然后从房里拿了个布包便和方长远出了院门。 里尹见到方瑶的时候,一脸喜色。 “呵呵,瑶丫头,今日怎的这么早?”他还以为是她今天提早来给小麦上课教认字了,笑吟吟的迎了出去,在看到她身后的方长远时,那笑立马就淡了许多,“长远哪,又来了啊!” “叔。”方长远闷闷地叫了声,将里尹对待他和方瑶鲜明的态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王四说的没错,这瑶丫头确实在村里人心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甚至比起她爹在世时,还要更深得人心一些。 “爷,吃过早饭了吗?”方瑶问候了句,“奶和小麦呢?” “你奶领着小麦出去买面糕去了,小麦昨晚写了几个大字,自认感觉写得不错,非要缠着你奶给他买个面糕奖励奖励他。”说起小麦,里尹脸上的笑又深了起来。以前看陈楚生时,眼里净是艳羡,觉得书生了不起,读书了不起,认字了不起,文质彬彬的谦恭有礼,一看将来就有大出息。现在他家小麦也懂认字了,或许以后也能让他上学堂,将来的成就不一定比陈楚生差,也就不必再羡慕陈家了。 方瑶笑了:“小麦聪明,学什么都快,也学得好,奖励是应该的。”说着便将手里的布包递了过去,“爷,这是我昨天去集市特意给小麦带的字帖还有笔墨,以后让他不要在地上拿树枝笔划了,直接用纸笔练字。” 里尹欢天喜地的接过布包,有纸笔,有字帖,这以后小麦练起字业不跟学堂里的学生一模一样了么! 心里光想着,就眉眼笑开了花。乍一抬头看到方长远,忽地那笑就隐了下去,觉得手里的布包成了烫手山芋,不能要。 可又舍不得这些东西,只得道:“瑶丫头,这得花不少银子,你告诉爷,爷给你拿银子去!” “不用了爷,这是我答应好了小麦要送给他的,你不用拿钱。”方瑶忙阻止。 “这,怎么好意思?”里尹本身就没占人便宜的嗜好,再来,方瑶此次来是求于他,这东西就更不能白收了。 “怎么不行,平常爷一直照顾我们娘仨,这点小东西当是我报答您的恩情了。”方瑶客气道。 “要说报答,也是爷报答你才对,不仅教小麦认字,还给你奶治病……” “给奶治病爷不是付了诊金么,我又不是白治的,小麦挺可爱又聪明,我乐意教他,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爷不嫌弃,以后我天天都可以来教他的。”方瑶道。 里尹知道她说这些话都是有目的的,可还是忍不住心动。毕竟就他眼前这个条件,送小麦上学堂是不现实的。可方张氏和陈菊的事,他真作不了主。 方瑶看出他心里的为难,主动将布包送到屋里去:“爷,这东西就纯是送给小麦的,没有任何企图,您尽管收下,不必有负担。” 里尹看着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点了根旱烟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啪哒拍哒抽了两口道:“难道你不是为了你祖母和你婶子的事而来么?” 第148章 求情无果,无功而返 第148章:求情无果,无功而返 “我是为她们而来,但跟送小麦东西无关。”方瑶道,“这纸笔是我先前就答应要送给小麦的,有没有我祖母和我婶子的事儿,这东西我也还是要送的,所以这是两码事,互不相关。” 方长远听到这里,面上微微热有些不好意思。他不信瑶丫头送的那纸笑就是先前答应好人家的,他觉得就是冲着他娘和陈菊的事来的。连个小丫头都知道求人办事要送个东西什么的,他怎么就空手了呢? 他一个在城里做活的还不如一直呆在乡下的小丫头见过世面。 方长远这边心里懊恼着,里尹却是状似明白过来一样点了点头,主要是他确实从小麦那里听说过要是字学得好,瑶儿姐姐就给他买笔墨什么的。 “你即是这样说,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不过瑶丫头,你祖母和你婶子的事,并非我一个人就可以作得了主的,你也看到了,昨天是乡亲们强硬要求一定要让你祖母和你婶子为那件事受到惩戒,我身为里尹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如何服众? “我知道。”方瑶表示理解。 “况且昨天那事本就是你祖母和你婶子做的过火了。”里尹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圈圈浓浓的烟雾,“怎么能联合外人设计自己村子里的人呢,且还是自己的亲孙、亲侄!” 方长远听着阵阵脸红,心头臊得慌。 看来王四先前都说得没错,他娘和陈菊这次是真的惹了众怒了。怕是瑶丫头求情都不好使。 但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试。 方瑶试探道:“爷,说到底,我祖母跟婶子也是被人骗了才那样,您看是不是看在她们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别罚那么重?” “瑶丫头,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可你也看见了,昨天你娘求情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忍了,是乡亲们非架着不放,我也是顶着压力不得不公事公办!”里尹眉头拧得紧紧的,说真的,他是真不想拒绝,不管是小麦还是老婆子的病,以后都少不了要麻烦她,实在不宜跟她唱对戏。 可全村一致说要严惩,他总不能为了她一人而逆了全村的乡亲。 方长远这才知道冤枉了李月兰,昨天人家确实是替娘和陈菊求了情的,亏他刚才还在院里那样吵闹不依不饶,顿时有些心虚。他略略低头,朝方瑶小心翼翼地瞄去两眼,见她浑不在意,心里更是愧疚了。 方瑶沉思着没说话,这事本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是架不过二叔才过来一趟。现下看到他这么为难,考虑着要怎么收场才能让二叔不会误以为她没尽全力。 里尹亦知道是方长远求方瑶走的这一遭,当下就把目光转向方长远:“关猪房只是暂时的,最多三天就过去了,你呢,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呆几天,好好安抚你娘跟你媳妇。让她们日后改过自新,本分做人,别再钻了牛角尖。” 方长远头垂着低低的,这些工作他自然会做,可是他来的目的是想把人救出来,否则他大老远从城里请假回来有什么意义。 “叔,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方瑶灵机一动:“爷,要不然减轻刑量可以么?比如你刚才说要关三猪房,能不能少关个半天一天的?” 里尹眼睛一瞪:“这法子,昨儿个你娘求情的时候不也提议了么,乡亲们没答应啊!” “我……”方瑶语塞,昨儿个她娘提了这个吗?她怎么不记得了?里尹一挥手,表示这事不想再讨论下去,“行了,别说了,事已成定局,谁来求情也没用。长远啊,你也不要因为这事就跟你大嫂一家生嫌隙,也别恨上叔了。这事啊,确实你娘和你媳妇做得不对,她们虽然也是被曹神婆给骗了,可当时我劝了你娘的,要她不要这么对瑶丫头,她非不听,固执得很。由此看来,受骗一事虽然是真的,但她一心想对付瑶丫头也不假,还有你那媳妇,更是……唉,我也不说了,她什么脾气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呢,没事多劝劝她们,怎么都是一家人,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把人往死里整?要真谁有个好赖,这往后清明到你大哥坟前,你们怎么跟长庆交待,是不是?” 一番话,堵死了方瑶此行的目的,也顺带地把方张氏和陈菊的人品做了个结论。方长远一听到他提起大哥,脸上直发烫。 说实话,要他是个旁观者,他也觉得让瑶丫头来找里尹求情是在为难她,毕竟要救的是曾想害自己身家性命的人。可偏偏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她的二叔,更是方张氏的儿子陈菊的丈夫,在孝和对大哥的义两者之间,他只能先选孝了。 不过这么做,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哥就是。 方瑶见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跟方长远直接出了里尹的院子。 看方长远始终低着头,愁眉不展,她只得道:“二叔,三天很快过去,你就别担心了。” “三天时间是不长,可猪房那个环境,又脏又臭,蚊虫虱子到处都是,实在恶劣!”方长远亲自陪着方瑶走一趟,知她也是尽了力了,说话没有先前那么重的怨气。 那还不是方张氏和陈菊咎由自取! 方瑶心里其实一点也不同情方张氏和陈菊的,谁叫她们这么害自己。不过嘴上还是担忧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顿了顿,她又道:“要不这样,晚上我准备些熏蚊子的东西让二叔给送过去?” “你不去么?” 方瑶自嘲地笑了笑:“祖母和婶子怕是不愿见我,她们肯定以为关猪房都是我害的。我去了,只会惹她们不快,那还去做什么?” 方长远本来听到这话是有点不高兴的,难道怕她们不快就不去看看她们表示一下关心吗?可是方瑶接下来的话,让他感觉又是自己误会她了。 方瑶道:“除了熏蚊子的东西,我再给婶子和祖母做些吃的,二叔一并带过去,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做的。” “为什么?” “我怕她们知道是我做的,不肯吃。” “不至于?” “二叔不信,可以试一试。”方瑶道,“不过最好是不要试,昨天关了大半天,今天又半天过去了,祖母跟婶子应该早饿得不行了,要还不吃东西,我怕会饿出毛病出来!” 方长远嚅动了下嘴巴,暗暗打量瑶丫头,她还是关心她祖母和她婶子的,这点不似作假,难道真是自己误会她了? 方瑶一回家就背着筐子准备进山:“家里熏蚊子的艾草没有多少了,我去山上采点儿回来。” 李月兰看她昨天受了惊吓,晚上回来时脸色又不太好,便想让在家休息,让方圆进山。被方瑶拒绝了。 “二姐又不常上山,她哪里知道哪个地方有艾草,万一误入野兽区,碰见野猪或毒蛇可怎么是好?” “可你这身子……”吃得消么?李月兰很是担心。 方长远仔细瞅了瞅方瑶的脸色,确实比平日苍白一些,便道:“我去!” “不用,二叔一早就赶回来,一定又累又饿,先在家歇着,我去去就回。”方瑶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方长远盯着那娇小单薄的背影心头讪讪然,他刚刚对她那样发脾气,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还是这么乖巧懂事,真是不该啊! 第149章 我不吃那个白眼狼做的东西 第149章:我不吃那个白眼狼做的东西 方瑶这一去一直到午时才回来,家家户户都用过午饭了。且又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进屋子,整个人像是洗了个澡一样被汗水湿了个透,小脸晒得红得发烫。李月兰急忙接过她的筐子,一提重得要死,心疼道:“怎么一次性采了这么多,背得动吗?” “背得动,我都习惯了。”方瑶抹了把汗,正巧方长远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她衣裳边缘处那汗水跟雨水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手臂上还有不少伤痕,忙道:“手是怎么了?” “哦,山上刺多不小心划拉了两下不碍事!”方瑶笑眯眯道,“不过就那块地方艾草长得好,不摘可惜了。” 方长远凑过眼去,筐子里的艾草又粗又壮,确实不错。但方瑶现在这样子跟逃跑的难民似的,忍不住心疼:“能用就行了,干嘛要用好的。”重要的是效果,长得好长得次,那效果还不是一样。 方瑶乐呵呵道:“我在山上采药习惯了,看见好的不进我的筐子心里就不得劲。况且这些是为祖母和婶子采的,自然要用好的了。” 一番话说得方长远心里暖暖的,对大房一家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这些是不是要拿去晒,给我去晒,你进屋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手上再擦点药什么的,怕那刺有毒,对了,家里还有药么?” 方长远一边接过筐子,一边吩咐。那筐子确实重,他一个壮汉都觉得掂手,更何况方瑶一个孩子,且还上山下山地背了这么远的路,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嗯,叔放心,一点小伤口不擦药也没事。倒是那艾草,别晒太干,不然一点就着,有火没有烟,可熏不了蚊子。”方瑶进屋之前不忘叮嘱。 “知道,你二叔小时候没少干这活,这点还能不清楚么?”方长远提着筐子就去了院中,李月兰跟在后面给他帮忙。 这艾草要晒得需要时间,就是这三伏天,也得要一两个时辰。方瑶换好衣服就去了厨房。方长远见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更别说是吃饭了,撸起袖子就给娘和陈菊做饭,心里头欣慰不已,对大房的埋怨又消除了不少。 “以前家里都是我做饭,娘只要吃一口就知道是我的手艺。瑶儿倒是分了家才下厨,她做的,娘吃不出。”李月兰翻晒艾草突然来了句,原本就是想着瑶儿上山,她给方张氏和陈菊做饭,不过瑶儿走之前叮嘱饭菜由她来做,不然怕方张氏吃出是她的手艺来个拒吃就麻烦了。李月兰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可这一下午方长远看她的神色似乎不对,好像在怪她怎么不提前把饭菜准备好,便不轻不重的解释了句。 方长远确实有些责怨,不过现下明白过来了。 “嫂子,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他是个有错必认的人,不会小气巴拉的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 “看你说的,我没这意思。”李月兰忙道,她也不是要方长远跟她道歉,只是不想让他对自己误会更深罢了。 方长远挠了挠头,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同她一起翻晒起艾草,太阳把地晒得反光,又闷又热,一点风都没有。方长远热归热,但从没哪个时候像此刻这般希望这日头再毒辣一点,最好是一个照光就把这艾草给晒好了。 “二叔,饭菜都好了,先给祖母和婶子送过去!”方瑶将做好的饭菜都放在一个食篮里,方长远见食篮旁边放了三个碗,不由好奇,“怎么还多了一只?” “横弟中午应该又没回来吃午饭,这是给他准备的。” “什么叫做又?”难不成横儿经常不回来吃饭么? 方瑶道:“这些天,因为祖母跟婶子的事,横弟也跟我们置起了气,每回吃饭娘都要满村的找人还找不到,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娘找不到人就给他留饭菜,昨晚更是等到快天亮才睡……唉,二叔要是见到他一定多劝劝,我估计他这会儿应该是陪在祖母和婶子那里,所以就多备了一幅碗筷!” 话不多,看似也无意,但又解释了很多事情。比如方横为什么瘦了又黑了,又比如李月兰为什么今天会睡得那么晚,这话里都有答案。 方长远又不蠢,怎会没听出来。当下歉疚似的睨了两眼李月兰,嗫嚅着又想道歉来着,毕竟先前因为她睡得晚说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可李月兰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阻止了:“行了,别耽误了,快给娘和陈菊送饭去!呆会儿我们把这艾草收一收,你再回来给她们送去。” “嗯,那我走了。”千言万语都在他心里了,方长远深深地睨了李月兰和方瑶,提着食篮去找方张氏和陈菊了。 虽说方瑶很少下厨房,但方张氏还是吃过她做的饭菜的。陈菊前阵子进城治脸,就有几顿是方瑶下的厨,所以饭盒一打开,方张氏瞅了一眼认出这饭菜是出自方瑶之手,当下脸就沉了。 “我不吃那个白眼狼做的东西。”她一把将饭盒重重的嗑在地上,要不是方长远眼疾手快,差点就打翻了。 “娘,这不是瑶丫头做的,这是我做的。”他忙道。 “你做的?别诓我了,以为我这个老婆子眼睛瞎了么?”方张氏指着那肉上面飘着的辣椒丝道,“瑶丫头做什么都喜欢放辣椒,当我不知道么?” 方长远可不吃辣,李月兰也不吃。这瑶丫捡回条命之后性子变了不说,口味也变了。吃什么都想沾点辣味。 方长远没想到方瑶煞费苦心的还是被他娘给识破了,心里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真是我做的,娘以前不是可以吃辣么?” “我是可以吃,但不吃她做的。”哪怕是李月兰下的厨,她兴许还能吃两口,方瑶的就不行。 “娘,吃,管它谁做的,有的吃就行!”况且这菜里还有肉。陈菊和方横两人盯着那肉直咽口水。 “不许吃!”方张氏有骨气,她觉得吃了方瑶做的饭菜,就等于是在向那丫头低头认输,她才不要,为了自己的颜面坚决不吃。 “娘,吃!”方长远很是无奈,有什么事比自己饿肚子还重要!她一把年纪了,可禁不起饿! “我不吃,你别劝了。” “娘,不吃饭怎么行,你可是一天没吃饭了。”况且她不动筷子,弄得陈菊和方横也不敢动。 “长远,你要是真心疼娘,就再回去亲自做点给我送过来,成不?”方张氏道。 “娘,谁做的还不都一样……”干嘛要分得这么清楚,方长远也是无语了。 方张氏立马揪出了他的语病:“你这是承认这饭是那死丫头做的了?” “是,是瑶儿做的,她也是好心。” “好心,我呸,她要好心,我跟你媳妇还会被关到这里来?”方张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极是嫌恶道,“算计了我又给我枣吃,怎么,拿我这个老婆子当三岁小孩好哄么,我才不上那小贱人的当。” 到底是谁算计的谁,村里现在可是向大嫂一家一面倒,娘现在还说这些话觉得有意义么? 第150章 方张氏偏激难哄 第150章:方张氏偏激难哄 方长远极是无奈:“娘,你别这么说,瑶儿没有那么坏!她上午跟我一起去求里尹,被拒了,然后就进山给你采艾草,好让你晚上熏蚊子,她今天身体看起来也不太好,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回来汗水湿个透,愣是没休息一下又紧赶着给你做饭,她……” “够了!”方张氏听不得儿子说那丫头半字个好,偏他一说就说了一箩筐,这不存心要气死她么? “长远,你怎么回事,让你叫人放我出去,你没叫成,一回来就说瑶丫头这里好那里好的,什么意思,她哪里都好,是我冤枉了她是吗?”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 他一个尽地夸方瑶,那不就显得她不好了,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刁钻了,她刻薄了,所以愣是把方瑶的好说成不好,是这意思吗? 方张氏有些咄咄逼人,弄得方长远一个字都答不上,很是无措。 “唉呀,娘,先别讨论那些了,先吃饭要紧,你要不吃,我跟横儿可要吃了。”陈菊见他们娘俩讨论半天也没讨论个什么出来,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早就没了耐心,现在她只想吃东西,别的都不重要。 “不许吃!”方张氏厉声命令。 陈菊和方横被吓了一跳,母子俩委屈巴巴地朝方长远齐齐看去。凭什么她不吃,也不许她们吃! 方长远不心疼媳妇也心疼儿子,且方张氏在这件事上有些过于偏激了。 “娘,只要这饭菜没有毒为啥不能吃?你看把横儿都饿的,脸都瘦了一圈了。” 方张氏瞥了眼方横,确实比之前瘦了不少,想到这段时间陈菊不在家,大房虽然有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不过中间呕了一段气,那饭菜要么不准时准点,要么就干脆送来又端走了,总之没吃几顿安心的。顿时就把这责任推到大房的身上:“他瘦了还不是你嫂子一家虐待的,我们婆媳关在这里,怕是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有做给横儿吃!” “娘,这你真是误会嫂子了。嫂子天天都有做饭给横儿吃,是横儿这小子整日在外面疯不着家,嫂子连人都找不到,这才瘦下了。”方长远说完瞪了眼儿子,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贪玩到这个地步,连家都不归,看来以后他好好教育教育一下了。 方张氏见他言词间总维护大房一家,气得更甚:“长远,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李月兰给你灌了迷魂汤了还是方瑶那死丫头给你吃定心丸了,你怎么总向着她们?” 她说一句,他顶一句,且每个字都在说大房一家的好,净跟她唱反调对着干,真是要把她给气死了。 “娘,我没有……”他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方张氏可不听这些,直接挥手打断,“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再说下去就真把我这个老婆子给气得登天了。你即是没有能力把我们救出去,又不愿意亲自做饭给我们吃,那你来干什么?你走,你走,我不愿意看见你!” 方张氏说完说动手赶人,还扬起那碗欲砸出去。陈菊眼疾手快,连忙将它夺了下来:“娘,你不吃,就给我们吃,可别浪费了,浪费可耻!” “来,横儿,饿了,咱们把它分了。”陈菊将碗里的饭菜二一添作五给分了,一半进了方横的碗里,一半进了自己的碗,并且当着方张氏的面,两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直把方张氏气得脸色发青。 “给我拿来,不许吃!” 陈菊就跟没听到似的,侧了个身子,把脸背过去和方横继续吃。方张氏见状就更气了,手一扬,就要去打翻陈菊手里的碗,被方长远给拦住了:“娘,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想吃,还不许横儿吃么?”难不成大家要陪她一饿肚子她才开心? 方张氏就是这个意思,偏儿子儿媳没一个懂她的心思。她要的就是她们拧成一股绳,团结一气,一起抵制抗衡大房一家,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们吃她们的,她饿她饿的,各有各的想法和心思,完全走不到一块儿去。如此,以后出去了,还怎么找大房算账,就凭她一个瘸了腿的老婆子么? 陈菊倒不是不想出去后找大房晦气,可这不代表要一起挨饿啊,明明可以一吃饭的,干嘛不吃要亏待自己。 方张氏看了看陈菊,又看了看方长远,长长一叹,很是痛心:“罢了,你们跟我不一条心,我也指望不上,你们爱吃就吃,哪怕以后你们跟大房过到一起去,扔下我这个老太婆一个人过日子,我也没意见!” 说完,就抹起了眼泪。 方长远从来都是孝顺她的,即便她很多作为他不赞同也看不惯,但她是自己的亲娘,该心疼她还是要心疼她的。当下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要跟嫂子一起过了,谁要扔下你不管了?我就是抛弃全天下的人也不可能抛下你啊!” 从方长远送饭过来到现在也就这句话还熨帖,贴她的心。方张氏老泪纵横地看着他:“你即是还把我当你的亲娘,为什么要向着大房来气我?还只管你媳妇和儿子吃饭喝好,让我一个人饿肚子?” “这话说的。”方长远也是无语了,“且不管瑶儿是不是好心,只要这饭菜无毒为啥不能吃。她就算千错万错也还是你孙女,她做饭菜就是来孝敬你的,你就应该吃啊!” 方张氏忽然就不说话了,也是,她可以拂了那死丫头的好意,但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再来,她都被她折腾地关到这里来了,这么大的屈辱,别说做一顿饭了,就是天天山珍海味的供着她也应该。 这么一想,方张氏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气稍稍平了些。方长远看她脸色稍霁,急忙叫陈菊:“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娘留点。”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地上的空碗从陈菊碗里扒拉了起来,还净挑些荤的。看得陈菊直急眼:“别把肉全给划拉走了,我还没吃两块呢!” “就你这体质,吃那么多做什么,不嫌长胖么?”方长远怼了句,语气有些重。陈菊心里极委屈,她这体质跟吃肉有什么关系?以前就这么胖,以前也没见有肉吃啊,可见她这体质跟吃肉根本没关系的好吗? 相比陈菊,方张氏心情那叫一个飚升,比刚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儿子果然还是心疼她的,知道她爱吃肉,把肉都给扒到她碗里了。 “娘,快吃,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弄点儿!”方长远先是喂了一口然后再把碗递到她手里,早知道最后那番话那么管用,他早该想到早该说的,费了这么多唇舌,差点没把他给累死。 方张氏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将碗里的饭扒个干干净净一点油沫星子都不剩。看她意犹味尽的样子,方长远忍不住道:“娘,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我回去再给你弄点过来?” “不用了,暂且这样。这不是快到晚上了么,等晚上再送!”方张氏擦了下嘴巴子,方瑶那死丫头可恨归可恨,炒得菜倒是挺合她胃口。 方长远收拾好碗筷装回食篮,陈菊道:“晚上记得多送点儿!” “娘的那份你都抢着吃了不少,还没吃够么?”方长远跟她说话总没好气。陈菊感觉他好像在怪自己,是,这次请曹神婆过来,是被方瑶钻了空子才弄得这个地步,才害得娘一起关猪房。不过她也被关了,也算是受了惩罚了,至于还这样对她么? 陈菊不知道,方长远怪她不仅仅是因为此事,更是因为她指使方横用老鼠药毒害瑶儿的事情。这是害人性命之事,要砍头要遭报应的,她怎么做得出来! 第151章 辣椒丝是她故意放的 第151章:辣椒丝是她故意放的 方横突然拽着方长远的袖子道:“爹,晚上你不走了?” “走哪儿去?” “回城啊!” 话一落,陈菊和方张氏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方长远看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眸子,心里有些酸,大概都想着把救她们出去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了?可惜让她们失望了,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救不出去,但可以多陪陪她们。方长远摸了摸方横的头,温声道:“不回,这次爹请了好几天的假,可以呆些日子。” “那最好了,晚上我可以跟爹睡。”方横兴奋的跳了起来。方张氏和陈菊脸色齐齐一松,他不走就好,不走就还有希望提前被救出去,就算到最后救不出去,家里多个男人也总是好的,不管是教训大房还是别的,感觉有个男人在心里踏实。 陈菊因为认识到这次的事确实多少也是自己的失误才害得她和娘关猪房,心里发虚,说话嗡声嗡气,不敢大声:“要我看,长远你就别走了,我和娘都需要你。” 方长远睨了她一眼,眸中很是复杂。他实在不喜陈菊这个性子,好吃懒做,又爱没事挑事,和邻里关系也处不好,还处心积虑的想害大哥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能够容忍了。可她毕竟是自己娶过门的妻子,又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现在年纪轻轻常让她在家独守空房,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可一想到她干的那些荒唐恶毒的事情,那点愧疚立马就荡然无存,别说静下心来对她好了,他甚至想打她杀她的心都有。 方张氏却是横了她一眼:“他留下,咱们一家吃什么喝什么?就眼么前,他请了这么多天的假,就不知要扣多少工钱,那些工钱怕也够我们能吃几顿好的?” “娘,扣不了多少!”方长远怕方张氏逮着机会又发一通脾气没完没了,在一旁边弱弱的帮腔。 “扣不了多少是多少?我告诉你,一个铜板它也是钱!”方张氏对银子自己的一套概念,谁劝也无用,她盯着陈菊又扔了一句,“而且横儿还指着长远给他挣前程呢!” 所谓的前程就是给方横攒钱,然后买大房子娶媳妇给方家传宗接代。在方张氏眼里,地里干活的人是没出息的,所以她从来不会开口要方横下地,除非这孩子自己愿,否则她不会主动要求。 这也是为什么方横到现还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原因。 “娘,难道你不希望长远留在你身边么?” “是你更希望长远留下!”方张氏怒怼,那眼神在她脸上身上打了个溜转,极是隐晦不屑,就这样的身板,估计长远也不稀罕,不然不会一进城就过好几个月才回来一趟。 陈菊垂下头,很是委屈,她一个年轻少妇,在那面也是有需求的,哪能像她这个死了丈夫的老寡妇,眼里只有银子没有其他。 “娘!”方长远看不下去娘这么赤祼祼地说话,不仅弄得陈菊尴尬,他也臊得慌。方张氏抬头看着他,到底是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看儿子比看媳妇顺眼多了,说话也温和了下来:“长远,不是娘不想你留在身边,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能不想你天天陪着我么?可家里这个情况,你也知道,你媳妇不是个勤快的,地里的活就靠你一个人的话能忙得过来么,还不得累死?在城里起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而且收入也稳定,不像乡下,全靠天吃饭。这不,前阵子清明下的那场雨不知淹了多少庄稼,多少户人家都愁白了头。倘若你也在家里,咱们也和别人一样,下两个月都得吃糠腌菜度日了。” 方长远在城里虽然没赚上大钱,但胜在安稳,怎么也呆在家里强。以前她也不希望方长远去那么远做工,弄得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现在想来,觉得在城里比在乡下好,怎么样,也饿不着,时不时地还能开些小灶,比起那些一日三餐不济的强了不知多少。 “娘,瑶儿不是想出办法排洪么,听说庄稼救了不少。”方长远倒没想真留下来,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听在方张氏耳里极是不顺,“那也叫办法么,她一个连远门都没出过,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知道什么,洪水说是排了,那庄稼不还是淹了不少?” 方长远拧眉,那庄稼之所以淹了不少,那是在排洪前淹的,排洪后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听说就没再淹过了,说明那方法很有效果。他一个远在城里干活的都知道,他娘不可能不清楚。为什么总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呢,她对方瑶那一家子意见就这么大? “你肯定又想为那丫头说好话了?”方长远的确有这心思,但方张氏不乐意,就没敢说出来。没想到他就算不说,方张氏也猜得到。方长远也是服了她了,“娘,你什么时候还会读心术了?” “你是我生的,你想什么我会不清楚。”方张氏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再为那个小贱人说话,经过这一次,我跟她誓不两立!” “娘,没那么严重?”方长远头疼不已,他一口一个死丫头小贱人的,实在难以入耳,他娘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毒辣了,“娘,你别总死丫头、小贱人的,这世上哪有祖母这样骂自己的孙女的,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笑话咱。” 这话听着还是感觉向大房多一些,不过不无道理。方张氏嗫嚅着嘴巴,她向来嘴上不会认错,哪怕心里知道不对,面上还是要强硬。 “你想我不说,以后就别气我!” 方长远眉头向两边一垮,他什么时候气她了,不都她一个人在生闷气么? “娘,我走了,家里有瑶儿采好的艾草,我去收拾收拾一下,给你们送过来,再割些干草,铺在这里面,晚上躺着就没那么难受了。”人是救不出去了,只能想办法改善一下这里的环境让她们好过点。 方张氏一听自己晚上还得呆在鬼打的猪房,人立刻就燥了,不耐的挥手:“去去。” “嗯,走了。” 院里,方瑶将晒好的艾草扎成一捆一捆的,这样烧起来不容易散,驱蚊的效果也好些。李月兰在一旁边给她帮忙,想到上午她掏出的那张字据,忍了忍还是问道:“瑶儿,你给你二叔那张字据是真的么?我记得当时咱们只是跟你祖母和婶子口头约定,并没有立什么字据啊!” “娘,那时候是没有,后来才补上的。”方瑶头一偏,在肩头重重挨了下,将脸上的汗水擦尽,“上次给婶子十两银子治脸时一并给签的。” 她知道陈菊不识字,更知道陈菊爱赖账,所以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把老鼠药的事情一并写进去了,免得日后空口无凭说不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月兰点头,忽又觉得哪里不妥,忙道,“你即是怕你婶子翻脸不认账,又为什么要把字据给你二叔带走,你就不怕……” 后面的话李月兰没说出来,但方瑶是听懂了的。 “怕什么?怕二叔带到城里不还回来,还是怕他交给婶子一把给撕了?”她浅浅一笑,汗珠子滴进眼眶里刺得眼珠子生疼,连眨了几下才感觉好点,“二叔可不是个会赖账的人,他干不出这事儿。再说了,就算他真一把给它毁了,我这里还有,他拿的只是个幅本而已。” 这种字据是将来扳倒陈菊和方张氏最致命的力证,她怎么可能只备一份!当然,当初她写的时候,也没想过一定会走到对簿公堂的那一步,只是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不过照今天她与方张氏和陈菊的这种现状来看,怕是那一步迟早要来了。 方长远拎着食篮进来的进候,方瑶和李月兰刚好把艾草扎得差不多了,看到他进来,李月兰拍了拍迎了上去:“怎么样,娘跟弟妹都吃了么?” “吃了!” “横儿呢?”方瑶补问了句。 “也吃了。” “那太好了,我就怕她们不吃饿出毛病来,还是瑶儿有主意。”李月兰欢喜道。 方长远却是道:“其实娘认出这是瑶儿的手艺了。” “怎么的?” “她看到菜里有辣椒丝儿,知道这是瑶儿炒菜惯有习惯,一眼就认出来了。开始是不吃的,不过我劝了两句,她就吃了。” 李月兰随着他的话一颗心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的,等最后听到她还是吃了,才总算放下来。她对方张氏是有怨有恨,可她是长庆的母亲,她不能对她真正做到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这些,方长远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方瑶却是抿着唇,嘴边划过一抹讥笑,其实她是诧异的,那辣椒丝是她故意放的。她就想看看方张氏到底有多硬气,她不是怨她入骨,恨她入髓么,为什么她做的饭,她还是吃了? 她以为方张氏看到她做的饭菜会气得一把打翻呢,想着让她多饿两顿,好好反省反省吃吃苦头,没想到啊没想到…… 第152章 这个家,谁都不易 第152章:这个家,谁都不易 方长远盯着地上捆好的艾草,道:“这么快就弄好了。” “不快了,太阳这么大,随便晒一晒就差不多了。”方瑶起身的时候,嘴角那抹讥笑已不见,又换上平常温温和和的样子。 方长远将食篮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祖母说午饭很好吃,她全吃光了……” “哦。”方瑶接过篮子转身就去厨房,她才不认为方张氏会夸她手艺好,不说她下毒就不错了。 “瑶儿。”方长远跟上去喊住她,“那个晚上,你再多做点,我给你祖母和婶子送去?” “行,晚上我再多放点肉丝,再煮个汤什么的,这天气太热了,得喝点绿豆汤,正好可以去暑!”方瑶笑吟吟地应下,完全不像是跟方张氏和陈菊有嫌隙的样子。看得方长远阵阵发愣,都弄老鼠药要毒死她了,这丫头还这么毫无芥蒂的为娘和陈菊做这个做那个,她心得有多善良多宽厚。 为什么他娘就是不认这丫头好呢! 方长远怎么也想不通。 晚饭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把艾草送了过去。待他返回时,大房一家正在等他开餐,且桌子旁边还放着中午给陈菊和娘送饭的食篮,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已经装好了饭菜。 方圆和方正都回来了。现在六月,地里的泥都干干的,但方圆却是一脚的黄泥。方长远瞅了瞅外面的天色道:“怎的弄的那样脏,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要下雨就好了。”方圆舀了瓢水往脚上倒去,将黄泥冲干净,“这夏天一到,差不多就有近两个月没下雨了,又是三伏天,奇热无比,地里的庄稼都快干死了。我下午去河边挑了几担水,把西红柿还有西瓜淋了点水,所以才踩了一脚泥!” “哦。”方长远有些惭愧,他好久不下地,都忘了什么时节种什么菜,什么天气干什么活了。 方瑶惊讶地抬起了头:“咱们村子不是有好几口池塘么,为什么要去河边挑水?” 那河在村头,离她家地里少说也有两三百来米,这么热的天,就是什么也不做,光走一遍都受不了,更别说挑水了。一个来回就得把人累死,不累死也得晒得中暑了。 方圆叹道:“池塘里的水都快见底了,哪里还挑得上来。” “那你下午挑了几担?”方瑶看她脚上的泥都上膝盖了,忍不住问道。 “得七八担,我也记不清了。”方圆扭动了下脖子,那里又酸又痛,感觉要断了似的。 方瑶扔下筷子,想给她捏一捏,七八担,也就是说从地里到河边,她得走了七八个来回,肩上还担着水。那么大的太阳,光想想都受罪。 谁知手刚碰到她的肩膀上,方圆就痛得直咧嘴,忙抓住她的手道:“算了,别捏了,太痛了!” “越是痛越要捏,不然明天你这肩膀就要废了。”方瑶坚持。 “那等我缓过劲来再说!”方圆就是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碰。 “行,那我不捏,看看总行!”当着二叔的面,方圆有些不好意思。方瑶也没说让她把衣服脱了给她看,只是把领子往上抬了抬,看到她肩头晒得通红,有些还发黑,有些地方还磨破了皮,顿时心疼不已,“怎的磨掉这么大一块?” “没事,上田埂的时候路窄,没看清滑了下,摔的。”她倒下的时候那扁担重重的肩头滑下,可不顺带的卷走一层皮。 李月兰亦是心疼起身过来察看:“怎的那样不小心,有没有摔着哪里?” “没事,那路都是泥,不嗑着不碰着,跟摔在棉花上面一样,一点都不痛。”方圆傻呵呵的笑着。 方瑶和李月兰心疼得说不出话,说真的,家里的活,上山最具危险性,可真正累的脏的其实是地里那些活,她们却鲜少帮忙。 方瑶给她盛了一碗绿豆汤:“先喝点这个,这个最是解暑了。” 方圆接过,一饮而下:“甜甜的,味道不错。” 方瑶道:“我放了点冰粮。大姐,晚上你带我去地里转一转,看有什么法子解决这干旱的问题。” 不等方圆应下,李月兰就重重一叹:“唉,这靠天吃饭的,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哪有那么多法子给你想的。” 如果有,这老百姓还愁啥! 方正道:“我马上就能进山打猎了,牛叔说我最近打弹弓进步很大,再练个十天半月我就央他带我进山!等我打着了猎物就能帮衬家里了,到时候大姐就不必这么辛苦!” “那怎么行!”话刚刚落下,李月兰就道,“你还那么小,进什么山打什么猎,不许去!” 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娘!”方正皱眉,“我不去禁区,没事的。” “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这点李月兰很坚持,他是长庆的独苗,老方家的长孙,不容他有任何闪失。 方瑶亦是反对意见:“我也不同意你去,人都还没有野兽大呢,真碰着那野猪,野猫什么的,还不知道谁是谁的猎物呢!” “二姐,你怎么也这么说,你比我也不过大两岁多而已,为什么你能进山我就不能?”方正不服气地嚷嚷道。 “你说呢?”她是去采药,他是去打猎,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哪个危险系数大,况且,就算遇到野兽了,她一个练过几年跆拳道的也能应付。 “家里不缺你那点劳动力,所以你别想着进山的事了,再等个几年。如果你在家呆不住,跟大姐下地干活,给大姐打打下手什么也行,以前地里那些活你不也干得挺利索的。” “那我就是想进山。”方正觉得,只有进山,劳动价值才大,看那牛叔哪回下山手里空着了,把猎来的猎物去城里卖掉,就能换好多银钱,他早羡慕的不得了,就眼巴巴的等着那一天呢。他看着方瑶,明白只要她答应了,娘那边就不会再有意见,便央道,“二姐,我跟牛叔学了这么久,总要看看成效,若不进趟山,怎么知道我学得怎么样,二姐,你不是常跟我说要学以致用么,我这正是按你的话来做的,你可不能关键时刻又泼我凉水了!” 方瑶喷笑出声,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这小子学皮了啊,竟敢用我的话来赌我?” “二姐,你就说,是不是这道理就行了!”方正摸了下头,吃痛道。 “道理是这道理,不过嘛……”见他坚持要进山,想了良久才道:“不过你进山得带我去,且只能去一次,若是你能猎着猎物,我以后就准你每个月进山一次,要是猎不着,以后就别想了,再等两年再说。” “只能去一次?”会不会太少了? 方瑶摆出一幅你若嫌少那干脆就别去了的样子,弄得方正立刻点头道,“行,一次就一次,我一定能猎着猎物,让你刮目相看的。” 他握紧拳头扬了扬,大有奔赴沙场上阵杀敌的架式。 “瑶儿?”李月兰拧着看着她,“你怎么能同意你弟弟进山呢?” 方瑶安抚道:“娘,放心,不是有我跟他一起去么,我会保护好他,不让他有事的。” “你一个女孩子,又不懂武功,怎么保护他,万一……”李月兰愁眉不展,一直没说话的方长远亦是忧心忡忡:“正儿毕竟还小,大哥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真有个好歹,可不好!” 方瑶笑了,却是那笑不入眼底:“凡事总有个开始,正儿是男子汉,家里唯一的男丁,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没了爹,就该早点独挡一面,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娘和我跟大姐的保护伞下。” 方长远听了这话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心里阵阵酸楚,大哥走后,家里就失了唯一的劳壮力。本该由他撑这个家的,偏他能力有限,自己都是捉襟见肘,如何再帮衬她们。 总听娘和陈菊说,大房一家越过越好,吃香的喝辣的,餐餐有白米饭,顿顿有肉。哪曾想到,这米饭和肉都是来之不易,都是用自己的血汗换回来的。 看圆丫头那一脚的黄泥,还有压扁担压得红肿的肩膀,看瑶丫整天背着比她还重的药材下山进城,哪样活轻松了。还有正儿,才十岁,就嚷嚷着要进山打猎帮家里改善生活,他不过比横儿大两岁不到,却是个一心想要挑起家里重担的小小男子汉了。 这个家,谁都不易! 这个家,谁都过得艰难。 可这些艰难和不易,娘和陈菊知道么? 第153章 水灾过去,旱灾又来 第153章:水灾过去,旱灾又来 夜里,方长远送饭还没回来,李月兰在打扫厨房的卫生,方瑶走过来帮忙。 “给你大姐擦药了么?” “擦了。” “晚上你们真要去地里?” “嗯,就算想不到解决干旱的法子,看看也不碍事,就当是饭后散散步消消食!” 李月兰把桌子擦净,又准备去扫地,方瑶已先一步把起扫帚了,李月兰道:“你这两天也怪累的,去休息会儿!” “我还行,不累。” 李月兰也不勉强,她抢了扫地的活,她就没事干了,坐在凳子上道:“瑶儿,为什么同意你弟弟进山,他这么小,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平常方瑶是个稳重的孩子,怎的这件事这么轻率! “娘,我其实是故意答应的。” “故意答应,什么意思?” “祖母和婶子嫉妒我们生活得比她们好,而我们之所以过得比她们好,是因为我们比她们更吃苦耐劳,更勤奋所以才有今天的日子。她们只看得到我们碗里的鱼肉,却看不到我们捕鱼的艰辛和得肉的不易。就算看到了,也故作不知,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么深的嫌隙和怨恨。而我之所答应正儿让他进山,就是想通过二叔让她们明白,我们即便锦衣玉食,也是得来不易,今日我们所拥有的东西,都是靠血汗和努力换回来的。” 所有的嫉妒和怨恨来得根本没有理由,两房有今日这局面都是她们人不够勤,心不够宽,脚不踏实地而造成。方张氏和陈菊她不盼有这样的觉悟,但她不想方长远也跟她们越走越远,形同陌路,势如敌对。 李月兰不知方瑶应承方正还有这层用意,心里头有些歉歉然:“对不起瑶儿,娘误会你了,娘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铁石心肠?头脑发热?不顾亲弟弟的安危让他进山改善生活吗?”方瑶笑道,“算了,我说过,家里不缺他那点劳动力,况且,你们都知道他是爹唯一的儿子,难道我会不知?” 重男轻女,从古至今,从未改变。尤其是这封建社会,贫苦的乡下,男丁尤为看得重。 收拾好厨房以后,方瑶去了屋子喊方圆。方圆抹了药,正躺在炕头上昏昏欲睡,听到方瑶叫她,立马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大姐,你要是实在困,明天再去也成。”不急这一时三刻的。 “不困不困,我就是等你等得无聊才打盹的。”方圆摆手,她可是满满地希望方瑶能把这田间用水的问题给解决了,要这事能办成,往后她补多少个觉都是可以的。 “那行,我们走!”方瑶领头走了出去。 这三伏天,也不用打灯笼,月光如雪,把地面照亮的跟白日里一样发亮。两姐妹在田间走着,听着田里的蛙叫声,吹着徐徐微风,再配合月光,别有一番情怀。 还记得她没来这里之前,这样的夜晚,是她在舅舅家唯一的眷恋。现在来到这里,终于又看到同样的夜色了,浓浓的思乡之情扑面而来。 最近是越来越少想家了,可能是她越来越适应这里的身份和生活了! 方瑶一路走着一路想,难得这么想家,就想了个彻底,怕是以后被繁琐的事情一困扰,又没时间想了。 有些东西不常想就会忘! 方圆看她一脸的沉默,似乎在追忆什么,又像是在沉思,有点把握不准便不好出声打扰。 等田间差不多走了半个钟,她才道:“瑶妹,你看这地里的情况,有法子么你觉得?” 方瑶早就从思乡之情回过神了,她抓了把地里的泥,轻轻一捏,那泥干得就跟粉末似的,飞了一地。 “比我想象中严重。” 正走着,忽得听到有人在前面唤她:“是瑶丫头吗?” 这声音,听着好像是里尹。 两姐妹相互看了眼,然后急急地朝前面走去,果然就见两个黑影向她们走来。 近处一看,正是里尹没错,他身后还跟着刘树。 “爷,叔,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收工?”方瑶只以为他们在地里干活还没回去,便问了句。 里尹道:“哪还没收工,早回去了。” “那你们这是……” “我听小树说地里干得都开了缝了,便来看看,你们呢?”里尹说完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前阵子水灾,现在来个旱灾,农民活着就不易,咋还这么多天灾人祸的刁难他们,还让不让人活。 “我们也是,大姐说现在池塘里的水都要见底了,给庄稼浇水都要去河里挑水,便也过来看看。”方瑶见他一脸忧愁,觉得他这个里尹真心不错,时时刻刻都心系村子的根本,把大家的困难当成自己的困难看待,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宽慰道,“爷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里尹和刘树突然想起当初排洪那绝妙的方法就是方瑶想出来的,听到她说这话,两人那眼睛立马就亮了。里尹紧忙问道:“你也来瞧这旱情的,怎么样,瞧出什么法子没有?” 哪儿那么快! 方瑶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想到,去河边看看!” 池塘里的水都要干底了,那河里不知又会是个什么情况。 方瑶和里尹几人转头去了村头,她以为河比池塘好不了太多,可能会干得见着河床,没想到,一去看了才知道,河里的水位确实比涨洪时低了不少,不过跟平日里相比,却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站在较靠水的位置,感受那波浪一遍一遍的滚在脚边,发现没一会儿,那水就淹到她脚下,没过她脚踝了。 “原来这时正好是涨潮的时候。”方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水位看起来比平日没有低太多,原是涨潮的现象。 一般河流和大海,都会在凌晨和傍晚出现不规律的涨潮和退潮,涨潮的时间和幅度大小是根据潮引力而变化。而现在正是涨潮时间。 方瑶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那水把脚面都淹了都没有动一下。里尹和刘树还有方圆早就退得远远的,看她原地不动,不禁有些着急。 “丫头,快过来啊,别让水把身上都给打湿喽!” “爷,不急。”方瑶头也没回地回了句,她闭着眼睛,享受这河面的凉风,潮水撞击沙滩的声音,夏日的酷暑不知不觉就在心头消散了。 如果脚下的潮水能涨到田里去就好了!方瑶突然想。 那白日里做事,会不会就没有那么闷热了。 有了这个念头,她脑子里紧接着又闪过一个。忽然她猛地睁开眼睛,激动道:“对啊,能把水排出去,自然就能把水再引进来。”当初排洪的时候,她就做了这手准备的,怎么突然就给忘了呢! 第154章 又立一功 第154章:又立一功 “瑶妹,你叽哩咕噜地一个人在说什么呢?”方圆离她最近,主要还是怕那河水突然来一个猛浪,把她给冲走了,时刻注意着她的安全。听到她细碎的声音忍不住问道。 方瑶喜滋滋地回头:“爷,我想到办法了!” “想到什么办法了?”里尹下意识的问道,方瑶偏没了下文,他看向刘树,刘树也不知,只得看向方圆:“圆丫头,你妹这是怎么了?” 方圆耸耸肩,表示她也很茫然。 “瑶丫头,你那话到底啥意思?”里尹问了一圈没谁猜出来,只能又看向正主,他感觉方瑶所说的什么想到办法有可能跟地里干旱有关。 “爷,待会儿再跟你说,我现在需要再去确认一下才能回答你!”方瑶说完撒起腿丫子就往前头跑,幸好这月光够亮,不然以她这个速度不知栽几个跟头了。 “瑶妹,小心!”方圆紧紧跟在后面。 “你慢点儿!”刘树紧随其后。 “瑶丫头,等等我!”里尹最慢,一边追一边喘着气,可怜他一大把年纪,跟两代后辈赛跑,还没起步就远远落在后面了。 大家都不知方瑶这突然一下跑开唱得哪出戏,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大家似有些明白了。 “瑶丫头,你来这儿干什么?”刘树抹着额头的汗珠子甩了出去,刚洗的澡,又出一身汗,白洗了。他看着脚下几个当初排洪而在地底下埋的竹管子奇道,“你不会是想再把水灌到田里去?” 方瑶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就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上次排洪,大半靠的是自己,这次纯看老天的意思了。 这潮水涨退都是因天体引潮力的作用下产生的,通俗一点就是月球和太阳自然产生的吸引而造成。她现在就想依靠天体引潮力来涨一次大潮,把这小分支河滩灌满从而从竹管流入田中,解决干旱的问题。 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老天会不会如她所愿来一次大潮。 方瑶一会盯着月亮一会看看那小分支河滩的水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里尹到时,她还保持这样的动作。 虽然不懂她到底在看什么,但听刘树和方圆跟他解释,瑶丫头这是在想解决干旱的法子,就没有出声打扰。 因为在山脚下,位置偏,时不时的有风过来,倒是没什么蚊虫,吹着还算凉快。 不过就是太无聊了,因为谁也没有说话。开始都琢磨方瑶想的到底是什么法子,到后来就跟她一样,一会儿看看天,再一会儿看看地,四个人保持机械的动作。 大约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里尹感觉有些乏了,最主要是抬头仰望,低头思故乡的动作一直在重复,实在累人,整个脖子跟断了似的。 “瑶丫头,还不能直接跟爷说你到底在看什么?” 方瑶依旧拧着眉静静凝望着天空,那眼珠子在天上地下打着转。就在里尹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时,突然听到一声雀悦的尖叫声:“爷,差不多了,咱们干旱的问题有救了。” “什么?”里尹直愣愣地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刘树很快就问道:“瑶丫头,你想到解决干旱的问题了?” “嗯,不过还是有点可惜了。”方瑶又突然皱起了眉头。 “什么可惜了?” 方瑶一会儿兴奋一会儿颓丧,弄得刘树几个也是七上八下的,方瑶指着脚下那小分支河滩道,“你们看到没,这河里的水位是不是涨了许多。河流水位一般每天会涨潮两次,每次时间差不多是五十多分钟,不到一个时辰。而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这水位估计还会涨一些,不过却是涨不到埋竹管的位置了。我原本是想投机取巧一下,靠这些竹管再把水引到田里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每一次浪花打过来,都将将在那竹管底下两掌的距离就冲不上去了,所以想要把河里的水引到田里去只能另开水渠! “所以,你想到的办法最后还是行不通是吗?”里尹不无失望的道。 方瑶却是摇头:“原先的办法是行不通,但另一个办法绝对行得通,不过咱们得抢时间就是。” “抢时间?怎么抢?” “我刚才不是说这潮水每天会涨两次吗,这两次一般是潮涨和汐涨,也就是晨时和戌时。今日晨时已过,戌时也快完了。这汐涨还剩二十分来分钟就结束。咱们若想明天有个好心情,今晚就必须在这汐涨退时,再挖一条水渠,这样明日潮涨时就能将河里的水引到田里去,如此干旱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听完方瑶的分析,里尹和刘树恍然大悟,虽然有些词他们听不懂,但如同上了一堂极其精彩生动的自然大课,内心兴奋激动无比。 “瑶丫头,你这法子要真有效,你可又要为咱村立一大功了!”刘树欣喜道。 “一定有效。”河床比田里的位势低,只要一涨潮,必定能将成功将水引过去。“爷,叔,我跟大姐返回河边寻找合适的水渠地点,得麻烦你们回村找人来挖水渠。” 如果是她跟方圆去,叫的人都是自己的长辈,又是大晚上的,人家辛劳了一天半信半疑的未必肯出来,只有里尹跟刘树去叫人才合适。 “行,没问题,我们马上回村叫人。”只要能解决干旱,跑腿算什么,他乐意干。 “爷,别光叫人,得带工具,所需用品跟上次排洪一样。最难的应该是竹管,我想家家户户应该都有一两根,让他们都奉献出来,这晚上再进山去砍竹子费时费力不说还怕遇着蛇,太危险。”方瑶嘱咐。 “放心,我心里有谱!”里尹拍拍胸脯道。 领着刘树,两人分头回村,一个去村尾一个去村头,见一户敲一户门,大约十几分钟后陆陆续地村里的男丁都带着家伙出来了,在村头河岸边集合。 陈桂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里尹去家里喊他的时候正在喝酒,这会儿还没尽兴呢! “叔,到底啥事啊,大晚上的把我们都叫来?” 里尹也有近六十了,这把年纪一跑就来来回回的也有二十来分钟,累得够呛。他一边点着着人数一边喘着粗气道:“总之不是叫你们出来喂蚊子就是。” 赵小田见里尹还卖官子,抓着旁边的刘树问道:“怎么啦,到底出啥事了?” 刘树呵呵笑了两声:“叫你们带上锄子铲子你看不懂,那竹管你还看不明白么?” 赵小田往后瞄了瞄,每人手里不是带铲子就是带锄子,边上堆着一摞竹管,这架式…… 赵小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不是上次挖水渠咱带的工具的么,咋的,这次又要挖水渠?” 可为什么,现在地里干的不得了,根本没水需要排出去啊,况且排洪的渠道上次已经挖了,这次又是为啥要挖,难不成是见地里干旱了又把水引进来? 第155章 再开新渠 第155章:再开新渠 刘树神秘地笑了笑没说话,指了指里尹,那意思是呆会儿听叔说就明白了。 果然,里尹清点完人数和竹管的数量后,咳了两下清了清嗓门道:“各位乡亲,大家先安静一下,临时把大家叫人,是就咱目前干旱的问题开个会议!” 随着他手势往下压,底下不明所以的乡亲们渐渐停止了议论声,抬头齐刷刷地看着里尹,以及他身后站着方家姐妹。 陈桂道:“叔,这干旱就干旱,还开啥会议,难不成还有办法可想?” “你怎知就没办法可想了,按你的意思,咱就等着这旱灾把咱的庄稼都旱没了然后闹饥荒是吗?”里尹因为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心里头欢喜,倒也没计较陈桂这恢丧的话。 “那倒不是,要真闹饥荒,我陈家还和上次洪灾一样,乡亲们没的吃,我给大家发粮!”上次没发成,害他失了个搞好乡邻的关系的机会。虽然各家各户送了菜苗和种子,但那绝对比不上送现粮让人震憾。眼看着这次是个机会,他一定不会再错过。 “桂儿啊,我看你喝酒喝醉了,净说胡说呢!”陈桂就在站在刘树旁边,一开口满嘴的酒气。刘树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就不怕你家那位回去让你跪搓衣板?” 话一落,大家哄然大笑。原先那些累了一天只想到晚上好好休息又突然被叫出来折腾的乡民本来还有些怨气,现在这一笑,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说起话来还带着趣儿。 “你家的事都是你家媳妇说了算,你在这拍什么板,不要在这里装大方,回去指不定你媳妇怎么训你?” “是啊,到时候我们可不劝架!” “想劝也没用啊,就你媳妇那张嘴,谁说得过!”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里尹捻着胡须跟着笑了一阵,然后大声道:“好了,别闹了,叫大家出来是有正事儿的。” 赵小田有些耐不住了,看赵小田的神色,他已经猜到什么,迫不及待地问道:“叔,到底啥正事,直接说!” 里尹没有立刻答话,老眼一一扫了下众人,大家知道这玩笑笑得太久了,有点不合适,都自觉地停了下来,敛住笑声回望着里尹,等他发话。 “是这样,咱村子这次旱得比较严重,地里的泥都裂了缝,庄稼也干死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咱就是过度过了洪涝,也避不过旱灾带来的大饥荒。相信乡亲们都为此事忧心不已,不过,现在大家不用再发愁了,因为现在已经想到一个可以解决旱灾的办法!”里尹说到后面有点小激动,脸上不知不觉带了笑。 “什么办法?” “就是挖水渠引水!” “什么意思?”大家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一下子没理解透,总之各人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里尹道:“当初咱们把田里的水引出去,现在我们再它引进来!” “怎么个引法?” 里尹看向方瑶:“这法子是瑶丫头想出来的,还是由她跟大家说!” 反正那什么潮涨汐涨,什么潮引力他也弄不清楚,没得还把大家越说越糊涂了。 大家转目看向方瑶,都有些疑惑。上次排洪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现在她又来替他们解决干旱的问题,这是真的么? 他们以为能想到把洪水排出去已经很了不起了,再来解决干旱的问题,这小丫头岂不是成神人了? 因为她专门对付老天爷啊,不是神人是什么? 在大家即期盼又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下,方瑶走了出来,朗声道:“各位叔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大家的休息。不过事从紧急,不得已才为之的。” 她的声音依旧脆生生的,带着稚嫩,但那份幼嫩之下永远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和智慧,让大家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小丫头生出一丝敬重,谁也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而是将她看成自己的平辈。 “瑶儿,你有法子就直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现在还有什么事比保住田里的庄稼更重要,大家说,是不是?”赵小田大概是这群人里最相信方瑶的,她即便还没说出具体的解旱之策,他已经全然对这个法子抱有充分的信任,他觉得这法子一定行。 迎着河风,方瑶浅浅一笑,黝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如星子般熠熠生辉:“大家来时手里都带了东西,或多或少都猜到什么。确实如你们所想,我们需要再开一条水渠把原先排出去的水再引到田里面来,而这条即将形成的新渠就在咱们脚下!” 大家听到这话,纷纷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有人疑惑道:“瑶丫头,你的意思这渠就建在河与田地之间是吗?” “对,”方瑶肯定的点头。 那人又疑惑了:“可是下午我看河里的水也低了许多,就算挖了渠,水也引不进来啊!” 方瑶解惑道:“下午不行,不代表晚上不行。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每个时辰,地面都会生一些细微的变化,更别说河流了。”她走到河边,指着下面的波涛如浪的河流道,“叔,你现在看看,这水位是不是比你下午看到的要高得多?” 那人走近一看,确实。 “下午我挑水时,还看得到沙子,现在沙子都淹到这儿来了,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涨了这么多怎么回事?” 大家下午都在河里担过水,跟他都有同样的疑问。 方瑶道:“很简单,涨潮了啊!” 涨潮两个字,让大家立马恍然大悟。对,河水会涨潮,上次排洪的时候,方瑶就这个跟他们普及过,乡下人记得都是田里的活,对这些都不太放在心上,一转眼就忘。 方瑶也不介怀:“刚才这潮水都涨到我脚下了,现在又退了些。再有几分钟,就会退到你下午见到的样子。水一退,咱们就挖渠,把竹管埋好,这样等它再涨潮的时候,这水就会冲进竹管流到田里去了。” 话音一落,大家沉默了两秒钟,好似在回味她的话,等脑子仔细分析过后,众人一片激动之色。 “是啊,这潮水一涨,就能把水引到田里去,这样大家就不用再辛苦一担一担的挑,省时省力还能救着庄稼。” “确实,这法子不错,咋的咱们就没想到呢?”有人拍着脑袋直怪自己蠢笨。 也有人提出疑问的,比如陈桂问道:“瑶丫头,现在是旱灾,咱靠这方法把水引进来,到雨天怎么办?这竹管的位置这么低,不得把河里的水全往田里灌了?到时候田里的水排不出去,又把河里的水引了进来,咱的庄稼岂不是死路一条?” 第156章 又钻牛角尖 第156章:又钻牛角尖 方瑶咧嘴笑了笑:“叔,你不必担心,等这三伏天一过,不必每天都给庄稼都浇水了,咱就把这管子堵上。雨季来的时候河里的水就进不来了,咱还可以靠原来建的水渠继续排洪。雨季一过,夏天一来,又把新水渠的管子打开就行了。” “就是,你傻啊,下雨堵上它不就完了。”旁边有人笑话了句。 先前怪自己笨的听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笨的立马就释了怀,岂码他就想到雨天一来可以把管子堵上,而陈桂就没想到。 “行了,大家听了法子,就赶紧动手,别耽误了。”里尹见方瑶给大家伙解说得差不多,上前一步道,“瑶丫头说了,明天早晨还有一次涨潮,咱们抢在早潮之前,得连夜把这新渠给开了,不然明天还得累一天!” 这河里的水现在已经始呈退的趋势,说明可以动作挖渠了。 有了上次排洪的经验,这次建渠,大家自动分工,一部分掏空竹管里的竹节,好让水顺利流动。一部分呢,抡锄挖槽。按方瑶的策略,至少得挖三道新渠才能满足田里水量的需求。 索幸她选的地方是离田间距离最近,且渠道可以并排建在一起,不必分开。如此,倒是不怎么费事。 即便有河风,但干得都是体力活,身上很快汗湿了。各人的脸上汗如雨滴,但谁也没叫累,谁也没停下,且越干越起劲! 方瑶和方圆没抡锄子,可也没闲着。回到家里提了一桶井水,给大家解渴用。 很快那三条并排的水渠便挖通了,然后就是埋竹管。建渠最辛苦最费时的事就是挖渠,埋竹管填泥可轻松多了,干起来也就更快。 等到半个月亮都隐进云端时,那水渠就圆满成功了。 各人撅了把额上的汗,激动道:“瑶丫头,这渠就算完工了,明天一定能把水引进来是不是?” “嗯,明天各位叔伯睡到自然晒,然后带着桶子和瓢来地里集合就是了。”方瑶笑道。 “带桶做什么?”带瓢倒是知道给庄稼浇水,因为河水引进来,最多就是没了田与田之间的小巷,得再用瓢把水舀起来淋到地里才行。可带桶就不明白是何用意了? 方瑶笑得越发灿烂了:“叔,这水是从河里引到地里,你就没想过,水进来的时候,鱼儿也跟着进来了么?” 东山村没有捕鱼的习惯,也没谁会捕鱼,别看这河滩宽,可河床深着呢!且也没有鱼儿会游到河滩上任你抓的,所以家家户户日子再难,也没有谁捉鱼充饥的。 所以鱼可是东山村最稀罕的玩意儿! 乡亲们听到这话,更沸腾了。 “没想到这次建了渠,解了旱灾还能捞着鱼,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是啊,瑶丫头,你脑子咋这么好使,随便到地里转一转就解决一件大事,还顺带的给了我们捉鱼的机会。” 这潮还没再涨,水还没进地里,鱼也还没影儿呢,大家乐呵呵的就跟已经捉到鱼满满大丰收这么兴奋了。 方瑶忍着笑道:“各位叔伯,现在高兴得太早了些,等明天你们把鱼捉到了,再夸我也不迟。” “哈哈,现在夸你也不早,你受得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全村的壮丁都来了田间,剩下的老人就留在家里。不过他们至少知道家里人出去是被里尹临时叫去开会,而关在猪房的方长远和方张氏几个就远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河头边好像有很多人。”方张氏瞧了半天,那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知在搞什么。 方长远来送晚饭就没回去,所以叫人挖渠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屋里。当然刘树也没叫他,毕竟他不常在呆家里,今天突然回来,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不过吃晚饭时,他听方瑶说了那么一嘴,说要去田里看看旱情,保不齐是为这事! 他不确定,所以方张氏问的时候也没说。 “我好像听到方瑶那死丫头的声音。”陈菊侧耳听了良久,突然道。 “方瑶那死丫头也在那边?”方张氏一听到她的名字,脸就沉了。她关在这里受苦受罪,那死丫头却跟没事人儿一样跟人谈笑风声,简直岂有此理! 早也知道大房肯定躲在屋对她现在的处境幸灾乐祸,可也不要这么明显,太过份了! 方长远一看他娘神色不对,立马便知她在气什么了。心头也有些不自在,纵然关猪房的事不怪方瑶,求人无果也不怪她,可当着全村人的面笑得这么开心,一点儿都不懂得照顾老人的感受,就有些不对了。 但这话他不能说,他要说出来,方张氏就更气得狠了,指不定霹雳啪啦又开始骂一箩筐。 就刚才送饭过来时,她边喝着绿豆汤还边骂着大房一家没良心呢,好不容易劝住,可不想再挑起她的怒火,使得耳根子不清静。 他默默收拾好那些空碗,又陪着方张氏说了会儿话才牵着方横回去。 到家以后,东屋的油灯尽灭,可仍从屋里能听到一两话笑声传出来。方长远听了,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把那门给踹了冲进去狠狠责骂她们一顿。可一想到方瑶上午拿出的那张字据,忍了忍,只能愤愤的回屋。 是陈菊对不起嫂子一家在先,现在陈菊和娘关猪房也是她们咎由自取,跟大房没有关系。她们要笑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方长远坐在炕头上,闷声闷气地想了许多,最后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翌日清晨。 各家各户升起了炊烟,方长远领着方横出门想去村头铺子买点米面什么的,亲自给方张氏做点吃的。 刚掀了帘子,就见前院厨房李月兰一家子围在灶台忙碌个不停。噼噼啪啪柴禾烧裂的声音,案台上砰砰砰和面粉的声音,还有粘板上切菜的声音,以及空气中飘着的阵阵白米粥香,各种交杂在一起,这是普通农家最常见不过的景象,方长远以前也常常看到,却没有哪一次像此刻微微刺痛他的眼睛。 好一片琴瑟和谐,其乐融融,万事家和的景象! 在这片景象背后,他想到的是关在猪房的方张氏和陈菊! 大房一家连吃个早饭都弄得这么热闹,而他娘和媳妇却在猪房受苦受难,他心里怎的平衡! “小叔,起来了?”李月兰首先看到方长远,“早饭马上好,先进来坐会儿!” 方长远不想进去,他怕一进去就控制不住自己说些酸不溜叽的话。可那脚却也没有往院门的方向再挪动半步。 方瑶看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阴沉还没有来得及散去,心里微怔,不知道他这一大早的甩脸子又是怎么回事。 方长远看了一圈,最后落在方瑶的身上,叔侄视线撞了个正着。方瑶是个孩子,却也是活了两世的老姑娘了,略一思索,大概就他的脸色猜出个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又钻了牛角尖,把方张氏和陈菊关猪房的事牵到她头上去了。 第157章 再次求情 第157章:再次求情 心中亮得跟明镜,但面上却是一幅天真无邪,木讷呆愣的萌嫩表情。仿佛在无声的告诉方长远,别再把那件扯到她身上,真的与她无关,她就是个孩子。 方长远与她对视了两秒,那乌黑的眸子犹如一面透视镜,他看到他此刻脸上不满的表情,心中愤怒的焰火。在方瑶无辜的眼神下,他看到一个因为怒火狂烧正濒临爆发的自己。 理智告诉他,要控制,但他还是收不住:“昨晚,你们在河边笑得那样大声,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没有方瑶那么观人于微的本领,却也隐约感觉到方长远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二叔,你怎么啦,看着脸色不对?”方瑶明知故问,将手中的面团拍了拍,又撒了些新面粉在上面重新揉进去,然后才睁着晶亮的眸子看着方长远。 方长远抿了下唇,似是极力忍着那团怒烧的火焰道:“瑶丫头,就算祖母的事怪不了你,可你笑得那样开心,是不是也太不在乎你祖母的感受了?” 方瑶低头轻叹一口气,她这个二叔到底还是把她给怨上了。不然不会因为听到她笑了下就一大早地发这么大的脾气。 “二叔,昨晚是里尹带着大家伙修水渠解决了田间用水的问题,大家伙心里高兴就畅聊了几句,可没有半点不把祖母和婶子放在眼里的意思!” 方长远一听这么回事,那气稍消了些,但还是道:“那也要注意考虑老人家的感受。”毕竟人还在猪房关着呢! “知道了。”方瑶乖巧地应下了。 正在这时候,赵小田和刘树还有村子几位叔伯冲进了院子,各自拎着桶,满是笑容:“瑶丫头,果然如你所说,那潮水一涨,鱼也跟着进地里了,你快看,我们捞着好多鱼呢!” 各人将桶子往地上一放,就见里面的鱼儿欢乐的蹦哒着,差点跳出来。每只桶都装了一大半,看着就叫人心里欢喜。 “这么多!”方正昨晚没去看修渠,却也从方圆方瑶那里听了个大概,还想着吃完早饭也去地里溜溜,捉几条鱼来尝尝鲜,没想到人家已经先他一步下地去了。 里尹从外面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裤管挽得高高的,手里也拎着个桶,一看便知也是刚从地里大丰收过来。他身后还跟了几位乡亲。 “瑶丫头,你那法子果然不错,水引进来了,还让大家伙都抓到鱼,这次你又给村里办了件美事!” “是啊,你又救了咱们村一次,得好好感谢你,喏,这鱼就是我们拿来谢你的,可不要推辞!” 方瑶不推辞才怪:“这我可不能拿,都是各位叔伯辛苦抓来的,难得开荤,怎的都能给我?” 里尹抚着胡须哈哈大笑:“瑶丫头,看你说的,没说让你全拿,只说让你挑几条而已。” 方瑶面色有些发窘:“原来是我会意错了啊,呵呵!” “你要全拿,我们也没意见啊是不是,大不了,明天再涨一潮,咱再下地里抓就是。”赵小田见着这活泼的鱼儿,心情那叫一个大好,自从小海子被毒蛇咬后,他就一直愁眉苦脸呢!瑶丫头给他垫了医药费,可病了这么些天,还是伤了元气的,今天吃个鸡蛋,明天喝个肉汤的,这些补品都要花钱。家里那点碎银早就败光了。正愁没东西下锅,这下好了,有鱼了,不仅能给小海子补身子,全家也能跟着沾点荤,吃不完的还能拿到集市去卖换点银子回来,简直不要太美好了。 其他人也如他这么想,纷纷点头附和,要把鱼儿全部送给方瑶算是答谢她两次出计策救了他们的庄稼。 方长远看着乡亲们争先恐后的把桶子往方瑶面前塞,甚是咋舌。按说亲侄能干,给老方家挣脸面,他这个二叔脸上也额外有面。以前大哥在时,老方家在乡亲们面前还是颇受爱戴的,可自从大哥走后,又出了圆丫头那档子的事,这景象可是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今日又重现,他即欣慰又苦涩。 欣慰的是,老方家在乡亲们面前又重新抬起了头,苦涩的是,他这个叔叔没有半分作为,全靠人家小女孩才挣得今日这局面。 说来惭愧罢了。 “不用不用,我们要吃,自己也能下水去抓,你看,我们桶子都准备好了呢!”方瑶指着厨房门口排得整齐的几个水桶子笑道。 “你自己抓归你自己抓,我们谢归我们谢,这不一样。”赵小田道。 “一样的,我领了大家的心意就是,鱼还是得自己抓才吃着开心。”方瑶再度推辞。 里尹道:“看这架式,你要不收下这鱼,大伙是不肯走了,要不你就挑两条!” 方瑶对这鱼真心不感兴趣,她若想吃,自己抓就是,买也是买得起的。可是大家这么热情,也不能拂了他们的意。正要弯身随意挑几条应付了事,余光憋见方长远一脸的黯然,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道:“爷,各位叔伯,你们是否真心要谢我?” “那是自然。” “那我有一个请求,你们能否答应?若是应了,就是给我最好的谢礼!”方瑶道。 “什么请求,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应承!” 众人没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只当是些挑水坎柴这类小事,就连李月兰和方圆、方正也不知道这请求是为何,但里尹从她看方长远的眼神中大概猜到了些,一脸的沉思。 方瑶沉默了半晌,思索着道:“爷,各位叔伯,你们都知道我祖母和婶子都还关在猪房里。她们是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但我祖母毕竟一把年纪,受不了那罪了。要说惩罚,已经关了一天两夜了,也算够了。你们若真心想谢我,能否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今天把她们放了行么?” 话一出,李月兰和方圆、方正都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为那两个人说情,她可是最恨方张氏和陈菊的。当然她们也怨也恨,可还是比不上方瑶那么深切地恨着她们。 方长远也是一脸的惊讶,她居然又为娘和陈菊求情了,可刚才他还对着她发脾气,责怪她不孝,不把祖母和婶子放在心上,没有照顾她们的感受。 现在,一转眼,她就又为她们求起情来了,这让他不敢置信,同时,羞愧不已。 他再次误会瑶儿了,也再次伤了她,他真该死! “瑶丫头,你刚刚说什么?” 随着方瑶的话落下,众人都静了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自然也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谁也没想到她的请求竟然是这个。 “爷,我相信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是想替我祖母和婶子求个情,能否提前把她们放出来。至于她们的所作所为,我替她们给大家道歉,希望大家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好吗?”方瑶说得郑重其事,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瑶丫头,你祖母和你婶子那样害你,你确定你要为她们求情?”赵小田忍不住问道,这事若搁在他身上,他可没那么大气。 “是啊,她们不值得你这般对她们好!”刘树也觉得这情没必要求,就陈菊和方张氏那种人品,对她们好她们也感觉不到,还会以为你别有所图。 这两人说完,同时下意识的看向方长远。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亲娘和媳妇的坏话终归是不好的,面上都有些歉歉然,相互看了看,都不再出声。 里尹问道:“瑶丫头,你真打算为她们求情吗?” “爷,各位叔伯,你们能否答应瑶儿的请求?”方瑶定定地看着大家。 第158章 死不悔改 第158章:死不悔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不行,谁也没有像前天把方张氏和陈菊抓走时那样一口就否定,大家都在犹豫。因为方瑶刚刚又帮全村解决一个大难题,还顺带为他们谋了福利。而他们方才也说过,一定答应她的请求。 现在虽然没有爽快应下,可也在考虑能否答应她的请求的路上了。 这是个好现象。 方瑶知道趁热要打铁,紧忙又接着道:“各位叔伯,你们要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就当我刚才没说那话。不过,我二叔为此事心急如焚,寝食难安,我看着实在不忍。祖母一把年纪,却还要遭受猪房之辱,我也于心不忍。说是要关她三天三夜,让她好好反省,可我想,我祖母现在应该已经有了醒悟了。人之所以受罚,就是为了让他(她)承认到自己的错误,从而改正,如果她已然提前有所觉悟,那么这惩罚是不是就可以提前结束,到此为止了呢?” 这话听着是有道理的。 再加上方瑶那一片难得的孝心和豁达,乡亲们不得不再次陷入沉思。 但也有人为难:“瑶丫头,不是我们不想答应你,只是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不守啊!” “我知道,老祖宗有老祖宗的规矩,可是这规矩在立之前也是有深意的。规矩是辅,深意是主。我们只要能理解这里面的深意,严以律己,也不算破坏它的规矩?”方瑶大着胆子分析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肯定会惹来一顿非议。可出自方瑶嘴里,大家已然把她当作村里的福星,这话出来的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里尹琢磨着道:“这事我就不发表意见了,就看乡亲们怎么说!” 他若站在方瑶这边,强行把方张氏和陈菊放出来,乡亲们不依,把这事闹到族部去,他讨不了好。若只站在乡亲们这边,势必又会得罪方瑶,以后老婆子的病和小麦的学问还指着她呢! 两头为难,干脆就两头不占。 赵小田和刘树是这些人时跟老方家关系最好的,他们觉得现在放人也无可厚非,可就怕被人说他们不尊老祖宗,所以也不敢贸然答话。 这时,刚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瑶丫头,你这话有些道理,可怎么证明你祖母和陈氏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并有悔悟之心了呢?” 方瑶就等着这句话,微微拧眉,不动声色道:“那要不,现在去问问我祖母和婶子?” 她这一提议,赵小田立马就附合了。 “那,就去问问?” 他实在想报方瑶那八两银子的恩情,也难得有机会,自是要暗中帮衬了。 有人第一个开口,就会有第二个,这是惯有的连琐反应,也是大众现象,因为人都是群居动物,有凑热闹的本性。 “行,难得瑶丫头一片孝心,那就去问问。”乡亲们纷纷点头同意。 里尹见大家已然应下了,便也顺水推舟:“那好,就去问问,若她们已有醒悟之心,便提前放了。” 方长远听到这话,内心一阵欢喜。里尹这么说,多半他娘和陈菊能提前放出来了。 等到了猪房时,他才知道他把事想得太好了。 方张氏所有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却都在方瑶的预测之中。 “什么,要我承认错误,给大家伙道歉,还致歉词?”方张氏本来听到要提前放她出去时,心里头还阵阵高兴,可让她当着全乡亲的面道歉,还致歉词,她着实做不到。 第一,她确实是被曹神婆骗了的。第二,陈菊跟曹神婆商量的诡计她也不知晓,所以她没有错,为何要道歉! “娘,致歉词也就是说说你对这件事的有所醒悟和心得,不会太麻烦。”方长远有些急,她若不道歉,不致歉词,怎么证明她已经承认到自己的错误了,乡亲们要的是一个诚恳的态度,她不给,乡亲们如何同意将她给放了。 “是啊娘,你就道个歉说句对不起就行了,咱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陈菊爬过来劝,还以为真要关上三天三夜,现在一句道歉就能立刻放她自由,简直太让她意外了。 方张氏一记冷眼扫了过去,陈菊脸上的激动立马变得讪讪然。她有今天都是叫她给连累了的,她还好意思劝她给人道歉!她有什么资格劝?方张氏想着就生气,说话也就冲了:“长远,娘也是受害者,也是被曹神婆给骗了才会这样,娘有什么错,你告诉娘,娘错在哪里了? 你救不了娘,娘不怪你,但若让娘道歉,那没可能,我告诉你,这件事,娘没有错!” 方长远阵阵头疼,乡亲们都在这儿,她若碍着颜面不肯致歉词倒也罢了,别还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错啊! 这下乡亲们更不想放她出来了。 李月兰皱着眉头,眼里满满的失望。来到猪房看到方张氏的第一眼,那邋遢的衣着,蓬松如鸡窝的头发,脏兮兮的脸,她是心酸的。怎么也是长庆的娘,怎么也跟她生活了十几年,她对她是有感情的,看到她晚年受这样的罪,不无心疼。她甚至在想,如果她肯道歉,那么她旧事不计,还当她是自己的婆婆。可是她居然到现在连最基本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都没有,更别说深刻的醒悟了。这点真真让她心寒。 她偏心二房,一次又一次护着陈菊和方横,总把过错都推在她们身上,这些也罢了。老鼠药一事,陈菊和方横犯下那样的大错,她轻轻的责备两句就了事,还为了二房开口要跟她们下跪,偏心至此,她也忍了。她不盼这个婆婆以后会因此而心怀愧疚,对她们稍稍好转,也不盼和平相处,只要不再找事、挑事就行了。 可连这最简单的盼望都做不到。她不仅没有因为陈菊和方横差点害死瑶儿而自责内疚,反而还联合外人再次陷害瑶儿,哪怕被众人口诛笔伐,关进猪房,她仍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多过份,更不曾有半分悔悟。 是她性格太强硬执拗还是真心没把她们大房老小当作一家人。 她想劝两句的,看到方张氏这样,失望透顶,无言以对! 里尹和众人亦摇了摇头,觉得这样的方张氏根本没有提前释放的必要。若不是祖上有规矩,对犯事最长关禁猪房不得超过三天,他真想再多关她两天,直到她醒悟为止。 而方瑶却不这样认为,以方张氏的性子,哪怕再关个十天半月的,她也未必服软! 她也是料到她不会认错的,之所以来,纯是因为方长远。不过这样也好,她不认错喜欢作就作,作得越厉害,就关得越久,干脆就让她狠狠地吃一次苦头,也让她二叔亲眼看看他娘到底是怎样一个偏激、不讲道理、自以为是、死不悔改、连亲孙女都陷害的狠毒真面目。 “娘,不管怎样,那曹神婆是个外人啊,而且瑶儿又没有被鬼附身,这一闹腾,确实影响了村子的风气,总是不妥的。”方长远还在苦口婆心。 “我怎么知道那死丫头有没有被鬼附身,我看她和以前性子大不一样,觉得不正常才把人请到家里来的。再说了,也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她不正常啊,还是你媳妇最先发现的,不是她在我耳边挑唆,我能这样?”方张氏总是一句话就是不认,就是推卸责任。 她不认还好,推卸责任让大家更反感了,尤其是陈菊,立马跳了起来:“娘,你怎么到这时候还把事情往我身上推?没有你的首肯,我敢去请人吗?没有你点头,那曹神婆能进得了咱院子,外面谁不知道咱们老方家都是你在当家作主,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你不让做的事情,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碰!” 第159章 那么爱作,干脆作死算了 第159章:那么爱作,干脆作死算了 “你说什么?” “陈菊,闭嘴!” 陈菊的话引来方张氏和方长远同时侧目,两人均是出声厉喝,直接把陈菊给吓懵了。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一幅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方长远:“长远,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没骗你啊,曹神婆确实是她让我请进门的。她说瑶丫头的性子越来越像二姑,怀疑是二姑的魂回来了找她算账,整日吃不下睡不好,还非让我买安神茶给她喝,你若不信你可以回去,到她屋里去找找,看她屋有没有安神茶就知道了。” 方张氏脸色微变,眸中闪过一道道厉色:“老二媳妇,明明是你先在我耳边嘀咕瑶丫头性子变得像她二姑奶奶,才让我感到害怕,夜里睡不着觉的,所以才会让你买安神茶。要不是你整日说些有的没的,我也不会疑神疑鬼了。” “我也就是随便说了那么一句,是你当真,非要请曹神婆来的。”陈菊替她背这么多黑锅,这次她绝半不会再替她背了。 因为方长远在,她不能让他以为她是个连自己亲侄都害的狠毒的女人。 不然,等她出去,他一定会休了她的。 “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净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方张氏平日看着像个寡不言多,沉着高冷的当家女主人,其实就是一个没有涵养,没有气度,发起脾气起来只知骂街动手的泼妇而已。她此刻完全不顾还有里尹和乡亲们在场,操着手里的拐杖就朝陈菊打过去。 陈菊自是不会让她打到自己,便往后退。一个追,一个躲,怒骂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活脱脱的如发了癫的两只老疯狗。 弄得里尹等人看着直皱眉头,好歹他们还在,要教训媳妇也等他们走了再教训啊,当着他们的面就动起手了,一点也不知道顾及自己的颜面。 “长远啊,我看没什么劝得了,走!” 方张氏不肯认错,陈菊倒是听着有这个意思,不过也只是为了想被放出来而已,那错误自是认的不会深刻。 如此,还有什么好劝得。 方长远脸上阵阵难堪,一个是自己亲娘,一个是自己媳妇,不错不认,责任相互推卸,还当着外人的面打起来了,实在太丢脸了! 可再丢脸,她们也还是他的至亲,他不能丢下不管。 “叔,给我点时间,我娘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等我把她劝明白了,一定让她给大家伙道歉,成不?” 里尹其实想说没必要了,就方张氏和陈菊这样儿,根本劝不动。可余光看到方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又不忍拂了她的面,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方长远对他一阵千恩万谢,然后转头去劝方张氏,正好两人追赶到门边上来了,陈菊一边跑还一边喊:“长远,你娘找我,快拉住她啊!” 她不是干不过方张氏,而是不能干,谁叫人家是她婆婆,她是媳妇。 要是在家里,哪怕不能跟方张氏直接上手,那拐杖她是一定会抢走扔得远远的,像上次一样。 这次,不有方长远在旁边么,她哪里敢造次。 方长远一把拉住方张氏:“娘,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事出来再说,现在叔和各位乡亲看着呢!” 方张氏勉强停了手,她还是要颜面的,不能背负一个畜意谋害亲孙的恶名,再落一个殴打媳妇的头衔。 这以后,就真没谁敬重她了。 不过那气上来,总是一下子下不去,收了拐杖还是忍不住哼哼两句:“老二媳妇,你连累我关猪房的事,我没说你半句不是,可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把所有的罪都往我一个老太婆身上推,太不孝了……自从你进方家大门,我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地泼我脏水,冠我恶名……” 方张氏说到后面竟红了眼眶兀自呜咽,许是认为,即是刚才丢了脸,当然要马上把这脸捡回来。陈菊不是不背这罪吗,她就偏让她背死了背定了这罪。 唯有这样,才能扭转她在乡亲们心目中的形象。 “娘,你怎么这样……”这种当陈菊可不是上了一次两次了,次数多了就有经验,她一开口便知在唱苦情戏了。想要争辩,嘴刚张开,方长远那冷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陈菊到嘴的话,只能咽下。 这次方长远回来看她眼神极度不对,她很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件事触了他的底限了,让他一直这么冷冰冰的无视自己,厌烦自己,她有预感,很不好的预感…… 知道方张氏在唱苦情戏的不止陈菊一人,大家看她突然哭了,具是莫名其妙,百感交集的。而方瑶却是清楚的很,方张氏这是要用这两老泪来扭转局势力挽狂澜了。 那么,她一定不会如她所愿的。 她上前走了几步,在那铁网门前蹲下,极是诚恳而心疼的看着她:“祖母,知道您受屈了,可要不犯那样的错,也不会这样。您就道个歉,好好地给乡亲们认个错,乡亲们就会放你出来了,也不枉我在乡亲们面前替你求情了。” “什么意思,是你替我求的情?”方张氏眯眼看着她。 “是啊娘,要不是瑶儿极力要求,我们也不会一大早的就来这儿了。”方长远是想替方瑶替大房在方张氏面前刷好感的,可是方张氏根本不买账,非但如此,她反而还更气更怒了,“谁要她求了,我没有错,要她求什么?别弄得一幅孝顺我的样子,长远,我告诉你,她这是在假惺惺在做给你看呢!她这是在看我笑话,你知道吗?” 方张氏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好不容强忍下来的怒意被方瑶这一句话就又给挑起来了。 “娘,你别这样,瑶儿可是一心想救你出来啊!” “她哪里是来救我的,她是来看笑话的。长远,你怎么这么笨,连这儿都没看出来吗?” “娘……”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 方瑶看着方张氏箭弩拔张,嚣张狂妄的样子,眼底一片清冷。装哭?流泪?扮可怜?搏同情?这可是她的伎俩,她一个半百的老太婆好意思学? 只要她随便一句话,分分钟击得她现出原形。 方瑶站起身,定声道:“祖母,万事有因就有果,若你不犯下错,怎会受到猪房之罚,这都是你当初种下的因,才有今日的果。你怎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过来呢?” “你……”方张氏愤愤地看着她,“你竟敢教训我,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训起我来了?” 方长远亦皱眉,话是没错,可乡亲们都看着呢,从她一个小辈蹦出来,且直愣愣地指责他母亲,终归还是不妥的。 刚要说她两句,却见方瑶眼底起了一层盈盈水光,没了先前看方张氏的心疼,只有满满的痛心。 这是绝望的眼神啊! 若不是娘做得过于伤她的心,她又怎会如此? 看她这样,方长远嘴巴动了动,都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了。 “祖母,难道我说错了么?”方瑶眨巴了下眼睛,将那泪给逼了回去。方张氏气不打一处来,还跟她辩起来了? 真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长远,你死了吗,这个小东西这么说你娘,你不会训她两句?”她知道方瑶认真起来,那嘴皮子可是相当的厉害,她是说不过的。便推了一把扶着自己的方长远。 方长远倒是想护着她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只讲孝道不讲理。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侄,他也为难的很。 方张氏指着他给自己出气,却是半天没动,气得一拐杖就朝方长远的背上打去,嘴里还还骂骂咧咧的,什么不孝、什么没用的蠢东西、什么软弱无能、什么白眼狼,能想到的词都骂了,字字不堪入耳。 方瑶冷笑,当着乡亲们的面,她这一张嘴,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既然那么爱作,干脆就作死算了。 她低首,看着方长远:“二叔,你也看到了,我尽力了,是祖母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然后又对着里尹和乡亲们鞠了一躬,匆匆离去,走时还抹了把眼泪,看着好不委屈。 李月兰怕她哭得伤心,一时想不开,忙嘱咐方正:“快,追上你二姐!” “哦。” “娘,我也去。”方圆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第160章 唆使方横报复 第160章:唆使方横报复 在村中的老槐树下,两人才把方瑶给追上。 方圆见瑶妹还在抹眼珠子,心疼道:“瑶妹,别伤心了,祖母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 “是啊,二姐,她不认错不领情就算了呗,多关她两天,咱看着也解气。” 反正也没外人,方正对这个祖母的不满无需遮拦。 “我没事!”方瑶摇头,她又不是真哭。再来,方张氏于她而言,只是名义上的祖母,她对她可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一个她在不乎的,任她怎么对自己不好,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最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方圆到底跟方瑶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早早晚晚的,都在一个铺子上睡着,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见她眼里没有丝毫的伤心意,便小心问道:“瑶妹,你不会是真心的想要救祖母出来?你即是怨她就怨她,干嘛还要替她在里尹面前求情?” 左右她不求情,也没谁说她不孝。再说了,祖母做的那些事,怨她也是正常,何必违心的还去救她呢,没得委屈了自己。 方瑶也不遮掩,她知道求情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家人。 “还不是为了二叔,他对我们误会太深。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可谁要他耳边说一个我们的不好,他立马就信了。无论我们做的再好,他还是会质疑我们的用心。他太容易动摇了,唯有让他看清祖母和婶子的为人,他才会清楚,整件事,跟我们无关,祖母和婶子有今日的下场,与人无尤,更不是我们害的。” 方圆深有感触的点头:“我也发现了,二叔虽然对我们和以前一样温和,但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总爱说些阴阳怪气,酸不溜叽的话,弄得大家很是尴尬。 “二叔的心一直向着我们,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方正亦是深以为然。 “瑶妹,那你觉得经过这一次,二叔还会向从前那样跟我们好么?”方圆对这个二叔还是蛮喜欢的,父亲不在,他一直照顾着她们,哪怕祖母不喜,婶子不乐意,可他照样对她们好! 方瑶抬头望了望天,轻叹道:“怕是难了。” 这个二叔,终究跟自己的娘和妻子更亲近些,终究会和他们渐行渐远。 她今日肯再次求情,也是想挽回他的心,毕竟这个二叔曾真心待她们好过。可若他执意愚孝自己的亲娘,愚忠自己的妻子,她也没办法。 有些人,注定只能形同陌路,她拦也拦不住。 三姐弟回到家里,白老大正对着正趴在院子角落的阴影中眯眼打盹,见到方瑶进来,噌地就站起来,纵身一跳,就落入方瑶怀中。 “好像重了些!”方瑶掂了掂手中的重量,这白老大上次被陈菊下了蒙汗药之后,胃口突然变好了,这几天一阵猛吃,体重也跟着直线上升。 也幸好是胖了,要瘦了,这笔账还不定怎么跟陈菊算呢! 也不知怎的,最近心确实硬了些,对方张氏和陈菊越来越没容忍心。不过也正常,任凭谁,在面对一而再再而三想要陷害自己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她从前就这样,现在也还这样。 一大早的这么一闹腾,耽误不少事。方圆没下地的心情,一头钻进厨房,收拾好早上未活的活,准备中饭。方瑶也不想进山,索幸就偷个懒,抱着白老大跟方正去了隔避牛叔家。已经答应方正让他上山打猎,刚好看看他练习的成效。 大牛看到姐弟俩先是怔愣了下,方正常进出他屋子,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方瑶可不常来,也就上次他中毒送了两天药,之后就没来过了,稀客得很。 “来来来,吃花生米,还有新鲜的牛肉干,快尝尝。”大牛好吃好喝的全拿出来招待。弄得方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牛叔,我是看看正儿打弹弓的,可不是来蹭你零食的。” “随便,我也没说你蹭,就算蹭了也无所谓。”他乐意给她们吃。大牛搬了条凳子请方瑶坐下,桌子上除了零食还有新制的弓箭,不过都是半成品,还未完工。他随手拿起一把,继续捯饬起来,边道,“听说你那个二叔回来了,怎么样,没为难你们?” “没有。”方瑶摇头,看那牛肉干样子不错,便拿起一块扔进嘴里吃了起来。 大牛道:“你二叔是个老实人,不过就是太老实了,谁说的话都信,未必就信你一个。所以啊,你心里得有个谱,他再对你们好,也敌不过他娘和他妻子跟他亲。” 言下之意是,方长远迟早地为了方张氏和陈菊跟她们大房翻脸。 方瑶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倒没想到牛叔平常闷不吭声,沉默寡言的,说话一说一个精僻! 大牛知道她心里在惊讶什么,呵呵笑道:“你牛叔我走南闯北,混了这么多地方,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叔,看来不止正儿要跟你学习,我也得跟你好好学学了!”方瑶适时的拍了下他马屁。大牛笑道:“你一个女娃娃跟我学什么,学那一股子流氓气,做一个女流氓么?” “哈哈!”方瑶被他的话逗得乐了。 笑完之后,大牛又道:“这几天我都是夜里出活,白天睡觉,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长远兄弟呢,本分老实,就算心里头把这件事怨上你们了,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倒是你家那个老太婆和泼妇婶子,怕是出来要找你们大闹一番,你们可得注意了,要是弄不过他们,就喊一嗓子,叔随传随到。” “行。” 这边方正还没打两下弹弓,李月兰和方长远就回来了。 听到动静,方瑶和方正紧忙回了自己院子。李月兰眼眶有点红,显然是刚哭过。方长远叫了两声嫂子,她也没怎么搭理,便垂着头,靠在门口哀声叹气起来。 “娘,二叔,怎么啦?”方瑶跑进来问道,怀里的白老大好似为了附合她,跟着嗷了两嗓子,不过是冲方长远嗷的。 那样子,好像是方长远欺付了李月兰,它要为李月兰报仇似的。 方长远没心情跟一只狗计较,只是这一嗷,心头更烦了,以至于方瑶的话,他都不想答。 李月兰扭头过头,也不想说。 一个两个的没人理自己,方瑶只能自己猜:“是不是祖母骂娘你了?” 想也知道方张氏在她这里斗不过,只能拿李月兰撒气了。 谁让李月兰最好欺负。 “没有。”李月兰抬手擦了下眼角,然后拿起脚边的扫帚开始干活。 方瑶轻叹,她娘就是这样,心里有气有委屈就只会干活,不懂得发泄出来。 唉。 她走到方长远面前,道:“二叔,人,我也想放,情,我也是一求再求,是祖母自己不配合,以后……” “我知道,不能怪你,不能怪你。”方长远把脸深深埋入掌中,“是娘对你们成见太深,我都看到了,是她自己不肯救自己,咱们怎么帮都没用!” “二叔,你能看清事实,那再好不过了。”希望你一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客观的看待以后的每件事,不然咱这叔侄情份怕真是要续不久了,方瑶心道。 “对了,你回来了,横儿呢,怎么不见跟着你回来?”方瑶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方横的影子。 “不知道,还在那里!”方长远不确定的道,方横确实还在猪房陪着,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陈菊拉着他不让他走。 “横儿,快,再把你爹找回来,让她再跟里尹求求情,娘愿意认错,只要马上放我们出去,娘什么错都认。”当然,她只认她的那份错。对她来说,认错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难为情的。 反正认了没多久就会忘,她不在乎。 “不许去。”方张氏厉声打断,狠狠的刮了眼陈菊,然后对着方横道,“横儿,你可记住了,我跟你娘会关在这里,全赖方瑶那个死丫头,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他跟大房断了来往,最好狠狠地替我教训那个死丫头。” 她只要看到那死丫的脸就恨不得立马上前撕碎了它,还道歉,呸,死也做不到! “要是爹不肯呢?”方横弱弱的问,方张氏这眼神太吓人,他实害怕。且爹刚才一直帮着大娘一家说话,他怎么可能会去教训方瑶。 “他不去,你就去!”方张氏气得口不对言。 陈菊愣愣地看着他,竟唆使她儿子为她报仇,有没有搞错,横儿才多大,他还是个孩子,连她都不是方瑶那丫头的对手,横儿要跟她杠上,只有被教训的份,哪还能教训别人。 第161章 方瑶落水 第161章:方瑶落水 陈菊不愿儿子冒险的,可一想着有方长远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而且她也想让瑶丫头吃些亏,好出这口恶气。 方横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心想着怎么样才能好好教训方瑶,就连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 他没想到,也没机会,因为方瑶下午进了山,晚上就呆在屋里没出来。山上有蛇,路又不熟,他怕人没训着,自己还跟丢被蛇咬。晚上呢,大房一家都在,爹也在,他一个人哪里是人家全家的对手,且爹也不许他乱来。 这么一来,就到了第二天。 河水又涨了潮,进了不少的鱼儿,家家户户捉了个盆满铍满的,除了自己吃,还商量着要去镇上卖掉。 可捉完了鱼,都是快晌午了,又不是赶集的日子,没有约好的商家,谁会一次性买这么多鱼,要是等到赶集再去,这鱼儿怕是都要被他们养死了。 于是大家找到里尹,里尹又找到了方瑶。现在不管什么事,里尹都喜欢找方瑶商量一下,想听听她的意见。 方瑶呢,又把人带到大牛的院子。 “牛叔,你人面广,有没有什么朋友熟人的是做饭馆的,介绍几个,帮乡亲们把鱼儿给分销掉!” 大牛看到满满当当的一院子人,一脸懵逼,以为自己犯事了,全村讨伐他来了,一听方瑶说明来意,顿时松了口气。 “有倒是有,就怕乡亲们信不过。”大牛道,“而且瑶丫头,我认识的那几个不都介绍给你认识了么,你直接带乡亲们去就是了。” 何必来找他,乡亲们对他可是不待见的。 也正因为不待见,方瑶才故意找到他,把这事交他手里。 不然,以后大牛在村子永远被孤立,永远不被接纳。 “哎哟,我就跟他们见了一面,谁认得谁啊,说不定转身就把我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忘了,还是你去合适!” 方瑶边说边把他往外推,还仰着头对乡亲们道:“各位叔伯,就让牛叔带你们去,相信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里尹对大牛没啥大意见,都是自己的村民,不管犯了什么错,只要已从良,肯改正,他都包容。 手一扬道:“走走,就让大牛带你们去一趟。” 就这样,大牛牺牲了午觉带着乡亲们进城卖鱼去了。先不知道方瑶为何执意让他去,等回来的时候,乡亲们对他有说有笑,感谢之声不绝于耳,似乎又与乡亲们回到从前那么融恰时,他才突然明白瑶丫头的用意。 心里自然是暖暖的、万分感激了。 因着方圆和方正也跟着进了城,家里就剩李月兰和方瑶两人。李月兰看着方圆和方正因捉鱼换下的湿衣裳,便想拿到河边去洗,方瑶道:“左右我无事,我去!” 李月兰也不争抢,洗衣服是小事,她要去便让她去了。 方瑶端着盆子就出了院子。平常洗衣都是去村子那几口池塘解决的,现在干旱,池塘的水干了,只能去河边洗。但河边没有踩脚的地方,总不能把衣服全摆在沙滩上面。方瑶端着盆子便去了河上游,那里有个坡,到处是大石头,倒是个洗衣服的好地方。 她一出院子,方横就跟在后面了。 正是中午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厨房忙着,也没谁出来洗衣服,就方瑶一个人。方横躲在暗处见方瑶终于落了单,觉得这是个报复她的好机会。 他悄悄地向她走去,一步步靠近。方瑶背对着他,专心搓着手里的衣服,完全没有察觉有人在她身后。 “啊!” 突然背上被人重重一推,方瑶身子一倒,就掉进了水里。 那水流并不急,但她跌进来的时候,石子碰到脚,生疼生疼,一时半会没站起来,连吃了好几口水。又慌乱之下胡乱的扑腾,导致离岸越来越远。 “救我!” 水不深,但她年纪不大,身高不如成年人,且下面都是软泥,一脚踩下去,人就往深处陷,最糟糕的是,脚崴了,她根本使不上力。 方瑶倒是看着什么都会,却唯独不会游泳的。只能拼拿的扑腾喊救命。 方横许是太紧张,推了方瑶一把后,没有马上离开。看到她在水里拼命地挥舞手,且那水流不急不缓的把她越冲越远,心里顿时有些发慌,一时就傻愣在那里了。 他只是想推方瑶下水恶作剧一般随便报复一下,可没想真要把她淹死在水里啊! “怎么办?” 他害怕起来,等看到方瑶整个头都没在水里了,那害怕已经变成极度的恐惧! 左右看了看,没人!他撒起腿丫子就跑,没人看见,就没人知道这事是他做的,也就没人找他偿命,他要跑,跑得远远的才安全。 方横连滚带爬地回了家,一进屋,就闷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心里一直想着,他把方瑶给淹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被沉下水的方瑶也感觉这次必死无疑了,意识也在慢慢消散。她才这里活了多久,还未成年就把命给交待了,这也太短命了!前世她活到二十五,被男友脚踏两只船,满大街的抓小三,结果被车撞死,成了短命鬼。好不容易活下来,却穿越到了这里,想改变一下命运,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成了短命鬼。 且比前世还少活了一轮! 怎么她命就这么苦,一世比一世命短呢! 她还想到了那个负心男友,想到了那个可恨的小三,想到李月兰,还有方圆方正,最后还想到了墨轩、墨离…… 那个英俊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冰冷彻骨,清高自傲的少年,她还记得,他对自己好时,她心荡了一下。她以为被男人负过之后,她不会再对任何男子动情,可是墨离却改变了她对男人看法。 他生得那样清冷,连说话都像是冰窖里凿出来的冰块一样,却暖了她的心…… 很神奇,但就是这样,让他暖了她的心,而她也对他似乎亦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要不是心理年纪压抑着,要不是她受过男人的伤心里有阴影,她或许早就沉迷在墨离那颗冰冷的心之下了! 方瑶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意识渐渐消散。 用尽全身力气扑出水面喊出最后一声:“救命!”便停止了挣扎! 或许老天看她两世都活得太累,想让她提前休息领盒饭了! 方瑶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 “瑶儿,瑶儿……” 突然模糊中,她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然后肩膀上感觉多出一只手臂,用力一提,将她拎出水面,方瑶勉力睁开看了一眼,这人,生得眉目清朗,眉宇间自有一骨冷傲,那五官,那神态,好生熟悉。 “墨……离!” 方瑶叫出这两个字就晕了过去。 “瑶儿,瑶儿!” 第162章 得救 第162章:得救 方瑶置身一片黑暗中,她一直在狂跑,面容惊慌,内心恐惧。后面,跟着两个长相极其奇怪的人,四肢正常,却是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据他们自己介绍,说是阎王底下专门外出四处捉捕那些死后鬼魂仍旧迷恋人间不肯去地府报道的阴差…… 方瑶害怕,她真的死了吗? 她不要死,不要去地府报道。去了地府,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瑶拼命的跑,后面的阴差就拼命的追。 她跑得累了,麻了,但仍坚持,突然肩上多了一个类似于人手的铁爪牢牢扣住她的肩头,令她动弹不得。缓缓扭头看去,那铁爪后面系着根铁链,似有无限长,她看不到头,或许这铁爪是直接通往地府的…… 然后她就看见,牛头马面远远的飘来,狰狞大笑:“终于抓到了你了。” “不要抓我,不要,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谁来救我,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方瑶举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瑶儿,瑶儿,快醒醒,快醒醒……” 瑶儿? 是谁,是谁在叫她,好像是墨离的声音。 方瑶猛然睁眼,果然就见到墨离正焦急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墨离?” “嗯,是我。”墨离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松下一口气,“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方瑶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已不在水中,而是一个狭小的山洞里,说是山洞也是夸张了。其实不过是几块巨石搭靠在一起,中间出现的小缝而已。 “是你救了我,我还活着?”方瑶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摸了摸墨离的脸,感觉是那么地真实。 “嗯,你还活着。”墨离关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头还有些发晕!” “你喝了很多水,发晕正常。”墨离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不放心地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别看天气热,那河水却是冰凉彻骨,随便泡一会儿都有可能引起风寒继而发热,所以他很是担心。 “对了,你怎么会掉到水里?”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难得这么默契,都有些怔住,继而被这份默契逗笑了。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这默契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一堆。 方瑶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没什么力气,似是有些发抖,可能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心有余悸。墨离紧忙扶起她,将她的手裹在掌心揉捏了两下才有好转。 她认识墨离也算有段时间了,这种温柔和细心不常有。本上次因为救他差点摔下山岸后,他对自己也这么好过。后来不知为什么来探她病时莫名其妙的就冷起了脸。上次来月事,他倒是又恢复正常了,可送她回去的时候,又不知哪根筋搭错,竟乌漆麻黑的就把自己轰下车,扔在路上。 这次…… 唉,他这么反复无常,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叹什么气?又哪里不舒服吗?”墨离听她叹气,心里就莫名紧张。那剑眉皱得跟一条小麻绳一样,丑死了。 方瑶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头,满嘴嫌弃:“好难看,别皱眉。” 墨离那张脸忽地就冷了,声音阴测测的:“你是第一个说我难看的人!” 刚救了她,连句谢谢都没有,居然还说他丑,这女人也太没心没肺了! 方瑶哀叹不已,又来了,说变脸就变脸。 她就说她怎么可能会被小自己一轮且还整天挂着一张冰瘫脸的小屁孩给动了心,大概是泡在水里太久了,把自己给泡糊涂了! 方瑶甩了甩头:“不就说你丑吗,至于这样,太小家子气了!” “会训人了?看来你没事了。”墨离也不计较,转过身欲出这个小山洞,方瑶刚刚九死一生,心情还在恐慌当中未平复下来,见他要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你去哪儿?” 墨离看她这样,清冷的脸庞不自觉的柔了下来,指了指外面道:“我去给你烘衣服,总不能你穿着我的衣服回去?” 让村里人看见她穿一个男人的衣服,想也知道会传得多难听!” 方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着的是墨离的衣裳,而墨离现在身上只着了件白色里衣。 “你要不冷,就让它自然晒干!”这太阳那么大,过一会儿就会干的。 这种三伏天,又怎么会冷! 墨离感觉到她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手还在颤抖,知道她心里仍在害怕,便又退了回去,坐在她旁边。 两人都靠在石壁上,相顾无言。 方瑶闭了闭眼睛,阳光透过缝隙撒进洞里,有些刺眼。她往旁边挪了挪,如此与墨离的距离就更近了,几乎是身子挨着身子。 墨离以为她冷,手臂一抬,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又许是头脑一热,干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这样好些了吗?还冷不冷?”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一些沙哑,却如一股暖风从头顶上方倾泄而下,将她紧紧包围。 冷不丁地被抱了个满怀,方瑶也是懵了,半晌她摸了摸脸,烫得吓人,特么的,她这种作风开放且有情史的老姑娘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弄得脸红了。 也幸好她是低着头的,不然肯定会尴尬死! 她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好想说,她不冷,就是阳光刺到眼睛才往他边上挪了下而已。 可一摸自己那张还在持续升温状态的脸,罢了,抱着就抱着,不然脸红成这样也没法见人。 墨离见到她老老实实地呆在他怀里没有挣扎,一动也不动,稍稍松口气。要知道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也是很紧张的。毕竟上一次他捏她的脸,她大骂他登徒子来着。 “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掉水里了?”想起刚才他没回答的问题,再次问了问,若不出声,这气氛也是很怪异的。 “我是被人推下水的。”方瑶继续扣着手指甲。 墨离手一紧,道:“有人要害你?谁?” “是方横。” “你那个堂弟?你看清楚了?” “他站在岸上欣赏我在水里挣扎那么久,我又怎么会没看清楚!” 墨离的声音阴森无比:“要不要替你报仇?让千荨去结果了他?” “不要。”方瑶连忙出声,墨离身上的那股煞气让她心下一惊,感觉再制止得慢点,方横似乎就马上没命了似的。 “你还替他求情?” 第163章 心神荡漾 第163章:心神荡漾 “不是。”方瑶摇头,“我没想替他求情。西屋的人,我忍够了,现在是有仇必报,有冤必伸。只是我感觉方横不会无缘无故推我下水。” “无缘无故?”墨离冷笑,“据我所知,你祖母和你婶子被关猪房,她们都把这事怨到你头上了,现在对你,怕是恨之入骨。” 而方横作为她们的孙、儿,替她们报仇,再正常不过。怎么能说是无缘无故。 “方横对我不满,他恨我,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他没这胆子害我。”自老鼠药揭发后,方横见她如老鼠见了猫,怕得不行。即便再恨,最多就是拿眼睛瞪她,恨在心里,不敢有作为的。这次竟敢暗算她,没人唆使,打死她也不信! “那你的意思,他背后有主谋了?”墨离问道,声音比刚才还要阴森寒凉。 “也谈不上主谋,最多就算个指使之人。”方瑶半是玩笑的样子,感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祖母还是你婶子?”墨离很快就猜到这两人身上来。 “不知道,或许两人都有份!” 墨离突然叹了口气,将方瑶揽得更紧了。 “你祖母和你婶子三番两次害你,你为何还要替她们求情,要我说,就该关在猪房一辈子,省得出来再害你!”对这点,他很是不解。从前方张氏和陈菊是暗地里算计,她没有证据,倒也得过且过。现在弄到明面上来的,有证有据的,为什么还总处处留情。 “你不懂。”墨离坚而有力的臂膀,让方瑶感觉到他浓烈的关心,这关心如一道暖流冲向她的四肢骨骸,不自觉的她也慢慢地沉下心,没有刚才的羞涩和紧张,“之所以留情,都是为了二叔,这个家,除了娘跟大姐和小弟,也就是他真心待我们了。” “可我已感觉到你这个二叔也与你们渐渐离心了!”墨离毫不留情的拆穿,几乎一针见血。 方瑶诧异的抬头:“这你也看出来了?” 她这才发现,她的事情,他都清楚得很! 墨离微微扬唇,自从方张氏和陈菊关进猪房,他就防着这两老恶妇找机会向方瑶报复,便三不五时的过来看一看。所以对老方家的事情,他自然一清二楚。 不过他绝计不会说出来,让方瑶知道他这么关心她,感觉很奇怪。只是道:“轩儿一直嚷着要来找小正玩,我看你家里最近事多便没同意。前天他偷溜出来,我来寻他,看见了你二叔。我惯会猜测人心,你二叔在你和你祖母婶子两者之间挣扎得这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方瑶不疑有他,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对了,那你又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她突然想起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墨离自是不会说她实话,随便扯了个谎:“白生跑出去了,我到附近找它!” “哦。”方瑶靠在他怀里久了,身子有些麻,便换了个姿势,“幸好你来找白生了,不然我今日就死定了。” 又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冷冽却又很清新,很好闻。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不由得往里蹭了蹭。 这动作让墨离的身子忽地崩紧,但很快放松,他感觉得到方瑶对他渐渐有了依恋,这种依恋让他瞬间心情大好。讨论那对老恶妇来,唇角都是微微扬起,没有了先前的寒森之气。 “那你想怎么对付你祖母和婶子?” “不知道,我要想想。”不能报官,也不能交到族部,无论哪条,方张氏和陈菊都不会落得好下场,二叔这个家就算彻底毁了。 方长远虽然跟她生嫌隙,但到底还没有翻脸,她不想把这份亲情斩断,尤其不能由她来断。 墨离知道她拿不定主意是因为方长远,亦知道方长远对她对这个家的意义,不便多说什么。 时间就这么过去,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方瑶枕在墨离的胸膛,听他坚而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思绪渐渐飘忽。 人最怕安静,一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尤其她现在跟墨离还是这种姿势,更容易胡思乱想了。 想什么呢,想她和墨离认识的第一天起到现在,两人之间的种种。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生活习惯上,他们都相差甚远。 却偏偏看似毫无瓜葛,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走到了今日这种暧昧的局面。 方瑶有些迷糊,她是不喜欢跟墨离这种人打交道的,可每次看见他,还是忍不住要靠近。或许是他太过冰冷,挑起了她的挑战欲,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的不自觉的向他走近,想要打破这层冰冷。 但没想到,为了打破这层冰冷,她们会经成这么多,包括共生死! 人,只要共过生死,感情就会不一样了。随你怎样控制,它依旧会发生变化。 而墨离的变化是由冰冷暖了,而她是由男人已死了的心又复活了。 墨离身上的优点,不多。特点,唯有一个,就是冷。 人就是这样,对你好的,你看不到。对你不好的,你却看得很清晰,偶尔来一点温柔,你就如久旱逢甘雨一般珍稀! 而陈楚生,她的青梅竹马,他就一直待自己温暖如初,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但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怪不得都说,人是犯贱的。 她也犯贱! 她若不犯贱,干嘛被男人骗了,还追着小三到处跑,弄得个撞车而亡的下场。她应该直接把那渣男送到地狱去就行了。 她若不犯贱,干嘛不亲近陈楚生远离墨离,就算将来谈婚论嫁,陈楚生才是合适自己的那个。不至于这个冰瘫脸偶尔来一把温柔,连同他对你的那份冰冷受之如饴! “唉……” 方瑶觉得自己一向冷静,这事上糊涂了。 她微微抬头,看着墨离那英俊逼人的五官,再次默叹,许是颜值惹得的祸,墨离这张脸,近乎妖孽! “好端端的,为什么又叹气?在想什么?”墨离为免气氛尴尬,两人禁了声之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 “在想你……”方瑶下意识地回答,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墨离唇角弯弯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促狭,“在想我什么?” 他黑亮的眼珠子在两人紧紧搂在一起的身子扫了扫,意思是,都抱着你的,还在想,就这么喜欢他? 方瑶脸唰地一下红了,噌地坐起来,在他胸口捶了下,嗔道:“正经点!” 话一出完,又噎住。 咳咳,貌似先不正经的好像是她,她一直在拿墨离和陈楚生作比较,选谁更合适做自己未来的夫君哎哟喂! 墨离看着她,眸光似有些呆愣。此刻的方瑶,脸红如朝,面容含羞带涩,不经意中竟流露出几分小女人羞答答的姿态。 看得他心神荡漾了下! 他有十五了,像长在宫中的皇子们,在他这个年纪都许婚配了,所以对男女之情,哪怕从未尝试,此刻也知心里方才荡的那一下代表什么! 原先一直不确定对方瑶是什么感情,现在他朦朦胧胧中有些清楚了。 他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在乎这个小丫头。 哪怕他们身份悬殊,哪怕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哪怕他们看似没有未来,这种感情就是发生了。 第164章 谁欠谁的已经算不清了 第164章:谁欠谁的已经算不清了 “在看什么呢?”方瑶没有察觉到他越来越炙热的眼神,脱离他的怀抱,撇着嘴牵强的辩解,“我只是在想我还借了你两本书,一本笔录,想着什么时候还给你!” 她抛去一个白眼,意思是你别多想。 可这解释在墨离看来,就是欲盖弥彰,多此一举。 都这个时候了,人扑在他怀里,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气氛,她脑子里却想着还书的事情,谁信啊! 墨离也不拆穿,附合了句:“嗯,那书你确实早该还我了。 他勾了勾唇,那弧度越发的深了。 方瑶也不看他,想到那晚他送她回来时,半路把她赶下车心里还存着点点的怨气:“要不是你丧尽天良大晚上的把我扔在路上,那书我早就还给你了,谁愿意欠你的。” 说起那晚,墨离脸上蓄满愧色。不过他不想解释,那晚其实他也没有调头就走,他是看到她平安进了自家院子才让千荨驾车离开的。 “反正你我之间,谁欠谁的已经算不清了。”又何必说谁欠谁的。 彼此都救过彼此的性命,更别提那些细枝末节的帮助了。他对方瑶感情,他日渐清楚,他也感觉得到方瑶对他感情亦是如此。 两人早就被绑在一起,又何必去在意谁欠谁的。 墨离突然的感慨,让方瑶心神一震。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无端端的冒出这么一句深奥的话来,弄得人莫名其妙。 她扭头看向墨离,发现他亦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都发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怔愣和吃惊,还有悄然而变的情愫。 方瑶从没见过墨离这么柔情的眼神,乌黑明亮,却深如幽潭。又如茫茫暗夜中,一盏骤然而亮的灯火,吸引着她,灼热着她。 方瑶猛然一惊,伸出手将他推了出去。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娘该着急了。” 从落水到苏醒,再到衣服晒干,怕是至少两个时辰过去了!方瑶急急忙忙地起身,拾起巨石上摊开的衣服,逃也似的跑开了。 “哎,瑶……”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景,墨离好想说,把他的衣服还给他哎哟喂! 低头看着身上一纯白色里衣,墨离一头黑线,他就这么回府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把他给推开了! 明明她对自己也…… 该死的,这丫头到底在忌讳什么?怎么每次他感觉两人的心慢慢靠近时,她都会在最后莫名其妙的推自己的一把,不然就是自己逃跑。是顾快他的身份,还是因为那个青梅竹马陈楚生? “殿下,殿下?” 千荨寻到他的时候,墨离正在发愣,且一脸的铁青。看他身上只着纯溜白色的里衣,傻了不止一眼。 这是怎么了?被人打劫了么?是被劫财啦还是劫色啦? 方瑶冲出石洞,一路逃命的似的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喘不上气才停下,她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身子做着深呼吸,借住这个姿势往后倒看着身后,发现墨离并没有追来,才略略松口气。 不是她故意做逃兵,而是突然清醒了,她看得出墨离喜欢自己,可喜欢自己什么呢?她不算漂亮,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更没有豪门千金的背景和家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脑子里还有点货,可也仅限于糊口求生存而已,并不出色。如此一个平凡的自己,真不知道墨离看上她哪点了! 若是图一时新鲜,而她又一头栽进去,最后痛苦的终会是她! 她不要前世被背叛,这世再遭抛弃! 伤不起! 就算她顶着方瑶的这具娃娃身体,没有老牛吃嫩草,也不要再开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所以,只能趁自己还没有深陷,及时回头。 方瑶想明白后,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墨离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将它换了过来。然后一路心事重重的往家赶。 午时都快过去,太阳丝毫不减它的火热,将地面烤得如蒸笼一般,裤管里,衣领口,热气无恐不入,难受得紧。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路上还有人背着手闲逛。 “桂叔!”方瑶闷着头,差点和陈桂撞上。这人也不讨她喜,但也不讨她厌。陈楚生一家,也就是田梅不入她的眼。所以看见陈桂她还是依着礼貌唤了一声叔。 “哦,是瑶丫头啊!”陈桂看见先是淡淡地看了眼,尔后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突然一亮,道,“瑶丫头,你要没事,叔向你讨教一个问题,成不?” 方瑶本是没心情的,不过陈桂近段时间碰着她,总跟她示好,她不好意思拂了陈桂的面,只得耐着性子道:“叔,有事你就说话,什么讨教不讨教的,太客气了。” 陈桂琢磨了会儿,搓着手呵呵笑道:“这两天你不给解决了干旱的问题么,叔呢,原先是想着,要是乡亲们度不过这次难关,叔就开仓献粮。这不上次水灾没献成么,还让乡亲们笑话一阵,这次又没献成,叔又落下笑柄了,叔就是脸皮再厚,也经不起大家伙这么看我笑话啊!” “叔,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两次都害你没做献成粮,瑶儿在这里给你道歉了。”方瑶面上歉歉然,心里却是笑翻了。这陈桂也是奇葩,非要开仓献粮才感觉为村子做了贡献似的。哪有人为了跟乡亲搞好关系,整日算盘着自己的粮仓,跟粮食过不去。就他仓里那点粮食,说实在的,陈家也不算多富裕,不过是比别情况好那么一点点,粮仓一开,日子不说会因此过得紧巴巴,但田梅那个小气的,怕是会跟陈桂闹翻天去。 陈桂没听出方瑶话里的揶揄,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回想的无奈模样:“叔呢,今天就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让叔也为村子贡献一回?” 方瑶在心里笑够了才道:“叔,你真想献粮,田婶什么意见?” “什么什么意见,她同意啊!她上次不就同意了么,当着大家伙的面,你也看到了的。” 上次? 那也就是说说。不过是陈桂话先蹦出来,她圆他的面子而已。 方瑶道:“这事得让我好好想想,才能回复你!” 第165章 毒的不是方横,是咱的祖母 第165章:毒的不是方横,是咱的祖母 这突然来找她,一下子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陈桂也表示理解,摆手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行,想好了我一定上门跟你说。” “嗯。”陈桂知道只要方瑶愿意想,就一定能想出好法子来。前提是她得把这事放在心上,依两家的关系,陈桂有些不放心,央嘱道,“瑶丫头,这事叔就拜托给你了,你可得帮叔想仔细了,别回头就忘了。” “放心,不会忘。” 方瑶挥了挥手,和陈桂道别。回到家里,意外的不见李月兰和方圆、方正的身影。 就连白老大也不在家。 这大中午的,太阳这么大,人不在屋里呆着,都去哪儿了? 方瑶只当她们都出活去了,也不作深想。进了厨房见还有饭菜,随便吃了些,就准备进屋小睡一会儿,再去找方横算帐。 还没躺炕上呢,就见李月兰几个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见到方瑶,见是愣了下,随后急忙跑过来,一把捉她,关切道:“瑶儿,你没事?” “娘,我没事……”方瑶知道自己晚归,让她们担心了,想要解释,话还没说完呢。方瑶的话就插进来了:“瑶妹,你不是去洗衣服么,怎的去了那么久?娘说我们进城时你就去了,等我们回来还不见你归屋,急得我们到处找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木盆子放在地上,里面正是方瑶带去河边洗的衣服。 “是啊,从河田到河头,我们找了一大圈,最后在村头的石子库看到咱家的木盆子还有衣服,就是不见你人,害得我们以为你掉河去了。”方正急急补充,见着方瑶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一屁股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咕噜咕噜的一顿猛灌。 这么热的天,扯着嗓门喊了那么久,又加上满心的担忧,人都要崩溃了。 方瑶道:“我确实掉河里去了!” “什么,你真掉河里了?” 大家一听到她这么说,顿时都惊了一惊,方正刚喝进去的水都被吓得往回呛,直咳嗽。 “是啊,确实掉河里了,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被人救了起来,然后在回村的路上又遇到陈楚生的爹,跟他说了几句话又耽搁了点时间,这才晚回来。” 李月兰听她说的话,觉得每个字都跟一道惊雷似的炸在耳边,让她胆战心惊,偏方瑶说得极是云淡风清,好像掉河里的人不是她似的。 一掌拍在她屁股上,又急又气:“掉河里那么大的事情,你这孩子怎的跟没事人一样,你到底还有没有心啊?” 她都吓死了,这丫头还笑得出来。 方瑶还是第一次挨李月兰的巴掌,即便是打,她也知道那是疼,是爱,心里暖暖的,何况那一掌也没怎么用力。 “娘,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没事,没事你怎么不早点回来,非要把我们都吓死才甘心是吗?”李月兰嘴巴上数落,心里却是庆幸得很。索幸是被人救了,索幸现在人没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瑶现在不仅是她的女儿,更是整个家精神支柱,没了她,她活不下去,方圆和方正估计也难活下去,这个家可就真的要倒了。 见李月兰说着说着眼眶子都红了,方瑶急忙抚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娘,我没事,就是掉河里,衣服湿了,我总弄干才能回来!不然穿着湿的衣服怎么见人?” 她好歹马上就十三了,算得上少女一枚了,身体上都有显明的发育特征,这大热天的衣着本就少,若是一湿,不就是什么都看见了。到时候,她方瑶的名声可就真真正受损了。 李月兰倒不是真以为她故意吓自己才那么久才回来,她也知方瑶说得是这个理,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担心。 “那你说说,这么大个人了,为什么还掉河里去了?”她抹了下湿湿的眼角道。 “是啊,又是谁救的你?”方圆将方瑶身子转来转去,发现没什么异样,才彻底放下心。 “我是被方横给推下水的,是墨离救的我。”方瑶实话实说。 无疑,她这一开口又是一道惊雷,直接把在场的人雷得外焦里嫩,震憾不已。 “什么?是横儿?”李月兰怔怔地看着她,完全呆住了。 方圆和方正亦是睁大眼睛,吃惊不小。 “是啊,我正在洗衣服,他忽然跑到我背后推了我一把,猝不及防的就掉水里了。我在水里挣扎时,他还在岸上站了许久……”方瑶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不是想增加两房之间的矛盾,也不是想让李月兰让她们更担心自己。而是她要让她们,尤其是李月兰知道,二房一家子跟方张氏究竟是怎样的人,对她们大房一家,已经到了怎样一种不能容忍、深恶痛绝的地步。 只有李月兰看清楚了,看透了,才会对二房和方张氏真正死心,以后不管她们落得怎样的下场,都不会再生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瑶儿,你可看清楚了,真是你横弟?”李月兰被这个事情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方瑶知道她不信,但也不必再强加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极是寒凉:“娘,我可没有方横这样的弟弟!” 李月兰听到这话突然就深信不疑了。 “怎么会,他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了?”一次害她瑶儿还不够,还来第二次? 第一次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什么叫人命关天,什么叫以命偿命。可方瑶拉他去见官的时候,他吓成那样,他分明是明白过来的。为何还要有第二次? 李月兰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方瑶却是寒森的笑了笑:“只怕毒的不是方横,是咱那伟大的祖母!” “什么意思?”李月兰又是一惊。 方正握紧拳头道:“娘,你还不明白吗?肯定是祖母唆使方横这么干的,不然你以为方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二姐动手?” “这,不太可能?” 面对李月兰的“愚昧”,方圆都看不下去了,拧着眉头道:“怎么不可能,没有她指使,方横会干出这事来?别忘了,祖母可是一直看不惯瑶妹的,再加上这次,她更是恨毒了瑶妹。”她巴不得瑶妹早点死,好称她的心如她的意。 李月兰想起曹神婆来,心里头不得不信了。痛心疾首道:“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方家的人,都是她的孙,她怎的就这么容不下我们?” 非要置她们于死地不可! 第166章 方横不见了! 第166章:方横不见了! “她容不下我们不是现在才有的,是从前就开始容不下我们了。”从对两房的区别对待的态度,到老鼠药,到分家,再到曹神婆、关猪房,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把方张氏的为人看得透透的。李月兰还有心情痛惜,看来是对方张氏还没有把心凉透啊! “娘,你是不是还想着祖母能接纳我们,觉得她不是那种冷血冷情的人,对吗?”三番两次的害她性命,李月兰要还对方张氏心存希望没有死心,那可真叫她心寒了。 李月兰察觉到方瑶话里的失望之意,怔声道:“我没有。” “没有以后就不要再出现这种表情了,以后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尤其是我跟祖母和婶子之间的事情。” 方瑶见不得李月兰再为方张氏和陈菊抹眼眶子,也见不得她再为了这两人去质疑她的话,感觉她这个女儿还比不得这两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好像她的命,在方张氏和陈菊那儿不值钱,在她心里也不算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心疼,窒息。 李月兰知道方瑶是生了自己的气,当初答应说要改变的,现在又恢复原样了,难免不高兴。 “瑶儿,对不起,娘以后一定……” 大概是被方瑶沉着的脸色给吓着了,李月兰都不知道如何表明心迹。方瑶看她无措的样子,终是不忍,缓下脸色道:“娘,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对不起,只盼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就行。” “不会了。”李月兰急忙摇头。 方瑶也不是逼她一下子就有所改变,但岂码你得有改变的迹象,不然就这种软弱愚善的性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方圆想起上次瑶妹把娘直接给训哭了,怕这次又重复上演。虽然娘不对,也让她生气失望,但到底是娘,她舍不得娘掉眼泪。急忙打圆场:“瑶妹,墨家大少爷怎会去那里把你给救了?” 想到在洞中墨离那深邃黑幽的眼神,方瑶恍惚一下才道:“他去找白生,路过那里。” “哦。”方圆又想到陈桂,问道,“那楚生爹跟你聊什么?他最近好像时常找你说话!” “还不是为了陈楚生前程的事。”童试一过就是乡试了,若是一切顺利,就会进入殿试,以后说不定就走仕途之路。官家最讲究名声,老陈家现在跟村里人没谁关系好,怕是会因此给陈楚生拖后腿,所以陈桂才不得不绞尽脑汁给村里人做善事,以挣得好人缘。 “这以前不想着自己的名声,为了儿子,倒是在意了。”方圆叹了句。 “以前是普通百姓,以后可能要当官,这当官和普通百姓到底还是不同的。” 不能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总得瞻前顾后,深谋远虑些。 方正可没这么好心情打圆场闲扯这些,见大姐二姐聊着别人家的事,好像把自己的事给忘了似的,实在忍不住了,气哼哼道:“二姐,方横推你下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不然以后他还会再害你第三次,第四次?” 可不是次次都能侥幸逃过她们的毒手,安然无恙! “总得有个说法的。”方瑶凉笑了声,尔后坐了下来,拿起他刚才喝过的碗,瞧了瞧,然后拎着碗边指头一个错转,那碗就在桌上滚动了起来,她突地伸出一根食指戳过去,那碗停止了滚动,继而在桌上做最后的挣扎…… 方张氏每回害她,每回都不承认,这次怎么样也不会再有机会让她推卸责任了。 方瑶想,要不把罪给她定死了算了,以后省事! 方正不解地看着二姐,只要个说法么? 说法有何用? 人都关进猪房了,也没见祖母和婶子有任何悔改的迹象,要个说法,还能把人给说得突然悔悟了? 夜,开始慢慢降临。 方长远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大竹篮子。匆匆进了屋,又匆匆地跑出来。 “圆儿,正儿,看见横儿没有?” 两人听到方横的名字,眉头皆是深深一拧,极是不悦。方长远隔得远,又加上天快黑了,倒是没看清他们的神色。方瑶站起来道:“都没看见,怎么,不在祖母那边么?” “我刚从那回来,人没在那边。”方长远摇头,继而有些不耐,“这小子,一下午都不见人,不知道又去哪里玩疯了!” 之前就听说他爱玩,尤其陈菊那几日在城里治脸,没人管着他,玩得越发的疯了,整日不着家。他还有些不信,今天却是信了。 自己娘和祖母被关在猪房吃苦受罪,他还有心情出去疯,可想而知,平常又是个什么状况! “叔,别着急,大家分头帮忙找找,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方瑶热心道。 方长远很是欣慰,哪怕陈菊曾那样害过方瑶,她还是一如厩往的待他和方横,丝毫没有牵怒到他们身上。 方正和方圆眉头拧得更深了,人不见了,还帮忙找,找个屁,报仇都来不及了,还找人,有没有搞错? 方瑶知道他们心里有气,但现在不撒气的时候。捅了下她们的胳膊道:“大姐,正弟,去外面找找,横儿平常跟大娃他们要好,先去他们家看看。” 方正和方圆看到她这样子,就更不解了。 不过看方瑶不似开玩笑,两人还是依言出去找人,不过那眉头拧得已经跟打了死结一般难看。 李月兰坐在灶台安静地生着火,什么说也没说,好像方才他们的对话,她没听见似的。 但仔细看,眸光似有些复杂的东西在极力隐忍,却让人猜不透。 方瑶还是比较满意她的表现的,尽管不发一言,总好过冲出来无比关心方横的样子强! “二叔,要不你还是再去猪房看看,说不定横儿已经玩累了,去了那边,等着你给他送饭呢?” 这几天,方横很少在家吃饭,都是方长远给方张氏和陈菊送饭时顺带给他捎了一份。 “行,那我再去看看。” 方长远说完就出了院子,倒是没发现坐在灶台前一幅事不关己的李月兰。 半个时辰后,方圆和方正陆续回来了,而方长远比她们还先一步进院子。 “怎么样,找着人没?”方瑶问道。 二人同时摇头,然后看向方长远。 “他不在那边。” “那会在哪里?” 第167章 扮鬼揪凶 第167章:扮鬼揪凶 场面突然沉默了。方长远是担心这天色都快黑透了,人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方瑶则是在想,方横究竟去了哪儿,不在外面,会不会在家里? 毕竟,除了玩得要好的伙伴和猪房,方横无处可去。 方圆拧着眉,觉得方横定是知道做了错事,躲在哪个角落不回来,故意让她们找不到。 方正则愤愤然,一心盘算着呆会找到方横如何狠狠教训他一顿,好替二姐出口恶气。 “这臭小子,天都黑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方长远骂是骂,但更多的是担心,伴随而来的还有渐渐失掉耐心的火暴脾气,“要是等一下回来,看我不揍他一顿!” 这些天,他想了好多办法去方张氏和陈菊,连连碰壁,救不出来,被乡亲们嘲笑议论,也被方张氏好一通数落。他一直憋气一股气没发出来,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 李月兰就此事一直没发现意见,在厨房忙碌着。她觉得只要不过问二房的事情,就不会激起她的愚善,可她骨子里善良惯了,见到方长远心急如焚的样子,哪里忍得住:“别担心,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就怯怯地看了眼方瑶。 这话也没多过份,方瑶眉毛挑了下,并没在意。只是那目光总是盯着西屋看,深幽如寒潭,泛着凉凉的寒意。 “二叔,会不会人就在屋子里,你没看到?” 方长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头摇了一半,又停下:“在屋里,不能?” 方张氏和自己那屋都看过,没人啊! 方瑶嘴角莫名扬起一抹弧度,那屋子太安静了,从她回来后到现在就一直安静着。平常方横也有玩到这么晚不归家的时候,可中途总会回来喝个水找个东西吃什么的,进进出出的,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今天却是一次都没有。 这不很奇怪么! 她一步步走向西屋,首先是方张氏的屋子。没有点灯,只是借助外面的月光在屋里搜索了遍,床上,柜角,都没有人。然后便去了陈菊的房间,空荡荡的依旧没有人。 方长远和李月兰等人都在院子中站着,谁也没进去。主要这屋就那么大,要方横真在里面,她一个人也能找得到,不需要他们也跟着进去找。 突地他们听到一声惊叫,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倒地的声音。 李月兰和方长远几个连忙冲了进去,因为那声惊叫就是方横的声音。 刚到门口,就见方横双手捂着耳朵,埋头趴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不是有的意要害你的……” 方长远从没见过儿子这样,以为是做恶梦被吓着了,本来一肚子气,现下全没了,只剩下关心和焦急。他连忙跑过去,想抱他起来,刚一碰触,方横就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往后躲:“不要过来,不过来,我说了,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 方长远看了看自己的手,怎的碰儿子一下,他就吓成这样了。 “横儿,是我……” 方横本就捂着耳朵,他又声音这么轻,哪里听得见,只顾着往后退。 “二叔,我来!” 方瑶眸光闪烁了下,走到方长远前面蹲了下来,恰好把方长远的脸给挡住了。她一把扯过方横的手,温和的声音道:“方横,是我,我是方瑶,你看,你还认得我吗?” 她看似是在关心方横,实则指着方横的手却是暗暗用力。 方横听到方瑶两个字,早就吓得不行,更别提手腕传来的疼痛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甩了下,将那道力量给甩开了去。见着脚边上的被子就往头上罩下去,躲在里面不出来。 “方瑶,我认得你声音,可你不是我害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怪你,你看看我,你先出来看看我再说。” “我,我不出去,不出去。” 方瑶死命劝,方横就是抖着嗓音不出来。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方长远耳里,弄得方长远一脸的懵,什么叫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我害的。什么又叫我没有怪你,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说今天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成? “横儿,瑶儿,你们在说什么?” 方瑶没有回头,黑暗中,她的眸光格外暗沉幽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看不到底,似要把人生生吞进去一样。方横好似听到他爹的声音,掀开被角偷偷一看,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立马又缩回去。 “你走,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不要来找我,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 方瑶十分配合,他说什么,她答什么。声音轻和的好像在谆谆善诱一个误入岐途的小羊羔。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快走啊,我不要看到你!” 尽管方瑶没有任何动作,方横还是十分害怕的死死地躲在里面不出来。 方长远担心儿子出事,这么热的天,捂了这么厚一床棉被,不生痱子也会生病。 “横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么,就没听见我们在找你?” 许是极度恐惧,方横错把方长远的声音当成方瑶的了。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不是故意的,要找你去找祖母好了,是她叫我推你下水的,是她说要找你报仇。” 果然是方张氏! 李月兰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好像才知道方瑶落水和方张氏有关一样。 方正则是心里烧着把怒火,旺得不行,似是随时要喷发。 方圆整个脸都皱成一团了,祖母这么做,真的太寒她们的心了,怎么能一次次的陷害瑶妹?心思怎的这么恶毒,以至于她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她们的祖母。 方瑶心头冷笑,终于招了。 从她进这屋,看到床上裹着一大条冬虫,厚厚的棉被鼓得跟油条似的,她就知道方横在里面。 她故意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看到床上放着一条白色小布毯,虽然旧,但好在没点灯,旁人看不清它是什么。然后一把套在身上,再掀开他的棉被,如此,方横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方瑶的鬼魂来向他索命画面了。 当场就吓得滚到了地上。 这一招,方瑶临时想出来的,却出奇的有效。她没有一句逼问的话,而是一再的缓和方横的情绪,以退为进,让方横全部招供。 第168章 总是要见官的 第168章:总是要见官的 方长远总算听出些苗头了,忙追问方瑶:“到底怎么回事?横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瑶儿,你下午落水了吗?” 方瑶这时才转首看向方长远,黝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晶亮:“是,下午我去河边给大姐和正弟洗衣裳,方横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跌进河里差点淹死!” 至于墨离救自己的那段,她认为于方长远来说不重要,于是便没提。 “什么,真有这事?”方长远一屁股坐在地上,显然也是吓着了,半晌他才不敢置信的抬头,“到底怎么回事,横儿为什么要推你下水?” “二叔,我以为刚才方横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从头到尾没叫方横一声横弟,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哪怕消化不了方横刚才所说,就她这一声声极其漠然生疏的称呼,他还能想不到是怎么回事么? “他说,他说他不是故意,是,是……”是娘叫横儿推他下得水!方长远说到后面突然顿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方横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不信他娘会做这样的事! “是什么?”方瑶幽然一笑,那笑却是森凉入骨,“二叔,怎么不说下去了?” “我……”方长远我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要什么。 方正见方横已经承认了,就不必再罗嗦那些个没用的,直接道:“二姐,还有什么好说的,把他拉出来去见官。” 要是上次就拉他去见官,也没这次的事了。 方正想想都气,就是她二姐好脾气,还容他一次,要换成是他,早就把方横拽去见官老爷了。 听到见官两个字,方长远脑子一个激灵打过来。一把捉住方瑶的手腕道:“瑶儿,不可!” 方瑶没说话,只是眉头轻轻拧了下,却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方长远无地自容,极度难堪。 虽是如此,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开口:“瑶儿,横儿还小,不,不能见官。” 方瑶好想问他为什么,可又开不了口。觉得问了,就是给自己心软的机会,因为她知道方长远一定会在她面前替他母亲、儿子痛哭流涕作忏悔的样子,她不想看到那一幕,不想再一次被感情禁锢而作出对不起自己的决定,索幸紧紧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说。 方圆也怕方瑶心软,喃喃地来了句:“这事总是要见官的……不见官再有下次怎么办?” 幸运之神不可能每次都降临到瑶妹的身上,万一哪次害成功了,瑶妹没了性命,可怎么了得! 对于方圆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方瑶还是震惊的。这个善良木讷的大姐终于被激发出真正的善恶本性了,她想通了,也战胜了自己突破了自己,不再盲目的过日子,庸碌而活。 “对,一定要见官!”方正见大姐也是这个看法,更是激怒难平了。 只有李月兰还没有吭声,但她不吭声,在方长远看来,就是默认这种做法了。不然以大嫂的性子,怕早就替他求情了。 方长远心落到了谷底,又惊又怕,不住的哀求的看着方瑶。 这个时候,方瑶终还是不忍了。 她不是不忍方横见官,而是不忍方长远年纪轻轻的就断了香火。 毕竟这一见官,重则死刑,轻则杖责,无论哪种,方横都是吃不消的。到最后小命不保,方长远可就断了后了。 “谁要见官了,见什么官?” 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道苍老严厉的声音。 随着话音的落下,陈菊和方张氏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比昨日去猪房看到时,两人更是衣着邋遢、浑浊不堪。因为没有点灯,那凌乱的头发,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一般,毫无两样。 “啊,鬼啊!” 方横不知何时探出个半只眼睛,见到这样的方张氏和陈菊,又被重重地吓了一轮,后脑勺差点撞到炕壁上。 “横儿?是横儿吗?”方张氏听到那声音,疾步走了过来,“怎么蹲在床底下去了?快出来!” 那炕下有个洞,到冬日存柴禾和放杂物用的,洞口也就容得下方横这样大小的体积,方张氏虽是女人,也是钻不进去的,只得对着那洞口唤他出来。 可叫了半天没人应她,方张氏又不确定了:“那里头的是横儿吗?” 没人答话,各自看着方张氏,不是心寒、愤怒,就是失望,谁也没心情搭理她。 “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吗,问你们干嘛不说话,还有,你们都在这屋做什么?老大媳妇,你死了丈夫,成了寡妇,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我也不管了,你进老二的屋子做什么?给老二添闲话吗?”陈菊跟她一起关猪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作为大嫂,趁弟媳不在家,进小叔子房间,让人看了会怎么想? 方张氏知道这话荒唐,也知道李月兰再狐媚也不会对长远下手,可就是止不住的要这么说。 她这关了三天的猪房,气都憋着呢,自是说话不会好听,不仅不会好听,且什么难听她便拣着什么说。 果然把李月兰气得满面通红,就连方长远也感觉过份了。 “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叔嫂通奸么,这也太难听了点。 他娘虽然没读过书,也不是那种娴淑端庄的女子,但至少得体,哪像现在这般,一开口就难以入耳! 方张氏对方长远没把自己救出来,有着深深的怨气和不满,半点也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而积口德:“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自古男人名声变坏都是败在女人手上,她不懂事儿,你还不懂这个道理吗?你可是有妻儿的人,她再不济也是你嫂子,别净想着个不干不净的东西,败坏老方家的门风!” “娘,你……”方长远见娘不知收敛,反而越骂越难听,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不知是谁掌上了灯,后就就见陈菊一把扑过来,死揪着方长远的领子喝道:“长远,你怎能干这样的事,我给你生儿子,伺候老母,哪样对不住你,你怎能这样对我?” 陈菊日防夜防,就担心方长远变心。她看不惯李月兰,也就因为李月兰长得比自己有姿色,漂亮,怕方长远也和别的男人一样被李月兰给勾走了魂,所以才一直针对李月兰的。 没想到,没想到…… 陈菊泼还没撒完,方长远就一把将她扯开,陈菊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来,方长远前账还没跟她算呢,老鼠药一事,虽不是她有意指使,但倘若不是她整日在家指桑骂槐,无理挑事,儿子又怎会耳濡目染,干出那样的事。二来,她刚从猪房出来,一身的恶臭,实在让方长远受不了。三来,今天的事,他正六神无主呢,没心思听陈菊撒泼。 看到方长远满脸的嫌弃和不耐,陈菊刚才的担心只是怀疑而已现在似乎得到证实了一般,愣了愣,然后捶胸捶地的大哭起来。 “方长远,你这个没良心的,现在就嫌弃我了,你要嫌弃早干嘛去了,当初别把我娶进门啊……” 第169章 第一次血淋淋的反抗 第169章:第一次血淋淋的反抗 她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方长远的同情,她还想着哭闹不行,再来上吊,一定逼得方长远心软。可是方长远非但没有,反而更加不耐。 没有的事,她这是胡编乱造,毁的不仅仅是李月兰的名声还有他的名声啊! 都不分清红皂白就这样嚷嚷,捕风捉影的当着小辈们的面完全不顾形象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方张氏也觉得陈菊这样闹,有点失辈份:“老二媳妇,快起来。” 陈菊不起。 “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嫌难看?”方张氏来了火。 方瑶听了心里冷笑,自己污蔑儿子和长媳通奸不嫌难听难看,陈菊撒泼她倒是觉得不妥了。 所以说,人就是这样,自己拉的屎永远觉得没有别人的臭! 方张氏叫不动陈菊,那火气又升了几分。余光正好瞥见方瑶嘴角的冷笑,心里头极是不悦,顿时就把矛头指向她了。 “二丫头,你笑什么?” 旧账还没算呢,就先笑话起她这个祖母来了,方瑶这死丫头,果然是得好好教训一下了。 方瑶偷笑被逮个正着,微微有些怔愣,不过她半点也没有被抓个现形该有的窘迫的样子,反而是嘴角那抹弧度更深了。 “我在笑,有人说话比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还难堪百倍却是不自知,还趾高气昂地训着别人。” 方张氏是愣了下才回过神,明白所谓的“有人”指的是她! “二丫头,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说难听了?” “你一进门,就说我娘跟二叔,那话就是外人也说不出口,你这个又是当婆婆的又是当娘的,怎么就骂得出口?还有我娘怎么给二叔添闲话了,不就进了这间屋子么?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们一大家子都在,难道你看不到么?” 方瑶这话,连讽带讥,丝毫没有把方张氏当长辈当祖母来看,怼劲十足。直把方张氏气得脸都白了,色厉内茬地道:“你个死丫头,是在教训我这个老太婆吗?” “不敢,就事论事而已!” 只要方张氏一招惹她,方瑶都是这种口气的。不过都是关起门来才这样,外人是看不到的。今天多了个方长远在场,她也没顾忌什么,照喷不误。 方长远只当方瑶因为落水的事情才这样,毕竟方横可说了,是祖母指使他推方瑶落水的。现在她这么跟方张氏说话,虽说无理了点,但也可以理解。谁一次两次的被同一个人陷害,置于死地还不能泄泄私愤了。 “二丫头,你……”方张氏气得要死,她就纳了闷了,方瑶这死丫头惯会装小白莲,怎的今天就敢当着方长远的面这么跟她说话,她不是最在乎这个二叔了么?就不怕她二叔因此而厌恶她,跟她们翻脸! 不过翻脸也好,翻了脸了,长远就能跟她真正一条心,好一起对付大房了。 “长远,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好侄女,她的真面目就是这样。这下你该明白我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了?” 方长远不为所动,抬起头,看了看方瑶,又看了看方张氏。目光凉凉的,盈满了痛苦和纠结,更多的是痛心还有失望,总之复杂的很。 方瑶冷笑,方张氏还不知道她今天让方横干的蠢事已经穿帮了,现在还在这里扮委屈扮可怜,装弱者给谁看呢! 方张氏满心期待着方长远一跃而起,甩手给方瑶两个巴掌替她出气。可是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反倒是迎来儿子各种痛心失望的目光。 几个意思,这是? 她有些不耐道:“长远,你死了吗,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没看到瑶丫头是怎么欺负我这个老太婆的吗?” 方长远失望的更厉害了。 方张氏毫无察觉,或者说她根本没读懂方长远目光里的深意。只是一味的尖声的谴责和谩骂:“长远,你是死了还是瞎了,瑶丫头都把你老娘我欺负死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动一下?” 方长远依旧像个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只是那目光渐渐沉了,悲了。 方张氏还在叫骂着:“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敢收拾吗?还是说你已经被她给收买了,连娘都不认了,看着别人欺负你娘,你也不知道出来维护,你个不孝的东西。”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孬货,妻儿妻儿护不了,老娘老娘护不了,由着给别人骂不还口……呜呜,要是你大哥还在,今天怎么的我也不能受这气,你大哥他……” 方张氏越骂越没边,越骂越离谱,越骂越起劲,还外带老泪纵横,只顾着哭诉,完全没注意方长远渐沉的脸色。 他看着方张氏,就像不认识似的,因为说得难听,他没怎么听进去,自动屏蔽了她的声音,只觉得她嘴巴一开一合,聒噪个不停,甚至是烦厌。 “够了!”方长远忍无可忍,突然暴喝一声,制止方张氏未完的话,他看着她,眼底一片悲愤和冰凉,这怎么能是他的亲娘,这还是他记忆中的老母亲么? 他印象里的母亲,偏是偏心了点,但对儿孙还是慈祥的。 嘴巴是得理不饶人,但还知道顾全大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像现在出口成脏,口无遮拦,极尽羞辱之语。 性子是有些苛刻,但不至于恶毒,不会如现在这般,连亲孙女都害。 想着她近日的所做所为,看着眼前她因愤怒而狰狞的脸,这还是他的母亲么,他的母亲怎么变成这样了? 方张氏突然被喝止打断,着实有些吓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方长远,抖着手指着他道:“你竟敢凶我?你,你什么态度啊你?” 老实说,方瑶和李月兰等人也被吓着了,但她们知道方长远这是忍无可忍才这样。而陈菊不懂其中的缘由,只当方长远受不了方张氏一直这样撒泼不讲理,才发的脾气。 “娘,我的态度重要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口出秽言,什么难听说什么,哪里像个祖母和母亲该有的样子?” 方长远站起身来,也不管还躲在炕底下的方横了,直接批评起方张氏来。 这大概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血淋淋赤裸裸的反抗他母亲。 第170章 死不承认 第170章:死不承认 方张氏把儿养这么大,一直都觉得儿子跟她贴心,年轻时出了个处处与她唱反调的小姑子,年老时又来方瑶这个大逆不道的死东西,现在儿子也这么跟她说话,顿时心塞无比:“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娘,我现在什么样子还不是那个死丫头害的,你难道看不到吗,她从头至尾都不待见我这个祖母,是她害我被关猪房的,是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你怎的就这么没心,要是你大哥还在,早就把那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给沉塘了,哪像你……” “别提我大哥了!”方长远再次截住她的话,痛心道,“要是我大哥还在,她一定不能容忍你这样对待他的妻儿,要是大哥还在,他知道你几次三番的害他女儿,至他女儿于死地,他该有多痛心,有多痛恨你这个母亲!” 方长远说完,眼眶子都红了。方张氏本来还被他一而再的打断自己积了一肚子的火要爆发的,听到他后面的话,突然一下子就不吭声。 结巴道:“你,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要置他女儿于死地了?谁要置谁于死地了?” “不是吗?不是你要置瑶儿于死地吗?”方长远反问。 “谁要置瑶丫头于死地了,我还要说几遍,曹神婆的事我不清楚,我也是被她骗了……” 方长远凉凉地打断她:“是吗,曹神婆的事你是被骗了,那你指使横儿推瑶儿下水,害瑶儿跌到河里差点淹死的事呢?这个又怎么说?” 方张氏心一紧,茫然道:“什么叫推瑶儿下水,我什么时候叫横儿推她下水了?” 忽地想到,她在猪房说过让方横找机会好好替她教训方瑶,难道…… 她诧异地看向炕头底下那个黑乎乎的洞,这小子真教训方瑶了? 可推方瑶下水,这死丫头怎么没死呢? “娘,你还想抵赖吗?”方长远看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又在想推脱之词,不愿承认,追问了句。 方张氏自是不会承认的了,不管瑶丫头最后死没死,但方横若是真把她推下水了,这罪名总还是构成现实了,承认,她就得吃官司,再不然交族部去,到时候,她就永远翻身之日了。 所以千万不能承认。 “我,我抵赖什么,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你们别冤枉我!” “冤枉你?”要是平常方长远还真认为是他冤枉了她,对于这个母亲,他还是相信她心地是善良的,还有基本的良知,可横儿亲口指认是方张氏,所谓的善良,所谓的良知,他现在已经觉得跟方张氏沾不上边了。 “娘,你不愿承认是么?” “我承认什么,我没做过的事要我承认什么?”方张氏尖声道,好似声音大了,就能证明她是无辜的一样。 而恰巧她越是这样,就代表她越心虚。 方瑶看出来了,李月兰看出来了,方圆和方正都看出来了,别说方长远了,他又不傻,有眼睛,虽不聪明,但也有基本的辩驳是非能力,怎会看不出来。 “娘,横儿亲口说是你指使他干的,你还想狡辩?”方长远指着躲在炕底下一直不肯出来的方横道,“他都以为瑶儿被他害死了,吓得不敢出来见人,就在刚才,他还把瑶儿当成鬼魂来索他的命,他都吓成这样了,可你却不承认这事,你还要狡辩,还是说你想把责任都推给横儿?” “我……” 方张氏万万没想到,方横这么快就替她报复了方瑶,也没想到他报复的这么草率,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报复是可以啊,别留下把柄啊! 要报复,就报复得彻底点啊! 比如直接把瑶丫头淹死,这不就没后面的事了? 现在这么麻烦的局面,她要怎么收拾?她要怎么说,才能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摘得干干净净! “祖母,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又在想着怎样推脱责任吗?杀人未遂,这种罪名可不是方横一个小孩子承担得起的?”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方张氏的方瑶,一见到她此刻闪烁不停的眸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语拆穿。 方张氏又是心虚又是慌乱:“什么叫我在推脱责任,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方瑶追问。 “承认什么?”方张氏看到方瑶眸底得意的笑容,才发现她又上了方瑶当了被她给绕了进去,忙道,“我再说一遍,我没做那样的事!” “是吗?”方瑶也不恼,转过身,凉凉的,淡淡的瞥了眼陈菊,似是无意,实则有意。 “如果你不承认,那所有后果将由方横一个人承担,不管告到官府还是交到族部,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陈菊被方瑶那个眼神盯得打了个激灵,方横不能就这么毁了,他还这么小,他不能就这么毁在方张氏手里。她要保住方横,对,要保住他。 她抬头,猛然爬起来,指向方张氏:“我作证,是她指使横儿你下水的,瑶丫头,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叫横儿做的,主谋是她,真正要害你的人也是她,横儿不过是听命行事,他什么都不懂,是她逼着横儿这么做的。” “你做什么?” 方长远和方张氏齐齐转向她,均露出震惊的神情。 方张氏千防万防,没防着身边还有个陈菊,叫方横教训方瑶时,她就旁边。 该死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方长远抓着陈菊的手臂,追问道:“你确定是娘教横儿这么做的?” “当然,我亲耳听到的。”事关儿子的前程,她怎么可能撒谎。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了?”方长远双手颓然垂下,方横说是娘指使他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方横已经吓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当他是语无伦次,胡说的。现在有陈菊作证,他才相信,此事千真万确。 “为什么,娘,你为什么要害瑶儿,她是大哥的孩子,是你的亲孙女,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我怎么害她了,她怎么了,她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你看到她落水了?你看到我指使横儿推她了?”方张氏这个时候倒是脑子清醒的很,一句一句的反驳看似强有力的反驳着方长远,“还有你那个媳妇,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你嘴巴从来说话不把门,喜欢颠倒黑白,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话,你怎么能信呢?” “娘,我说的都是事实。”陈菊叫屈。 第171章 柔和政策 第171章:柔和政策 方张氏其实心里已有了个初步的大概的算盘,只要说服方长远,这事就大不到哪里去。然后再合力把矛头指向方瑶,说她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诬陷她,这样事情不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能给瑶丫头编排一个不尊不孝,为了陷害她,无所不用其极、心思恶毒的名头。 可是有陈菊这个蠢猪在,这个算盘就很难打响。 方张氏恨恨地瞪着陈菊,看到她肥头肥脑有样子没来由得就升起一股怒火,一把扑上去:“什么事实,看我不撕了你张嘴,叫你胡说八道!” 陈菊猝不及防,虽然极力闪躲,还是叫方张氏给揪住了头发,痛得哇哇大叫:“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你指使横儿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是你非要坚持,才把事情闹这么大,现在被揭穿了,就想让横儿替你扛罪,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祖母?害一个孙女不够,还想再多害一个孙子?” 方张氏听到这话,心里头那个恨哪,怒火都快把这屋子给点燃了,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我叫你胡说八道,没遮没拦,污我的名声,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啊,长远,救我!” 陈菊有方长远在,到底不敢还手,只能求救! 看着自己的娘和媳妇扭打成一团,方长远青筋直跳,头皮发麻。这像什么样子?还有小辈们看着呢! “松手,松手,快松手!”他一边扯一个,可惜,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收手。最后方长远夹在中间,受无妄之灾。 “我有办法证明这事到底跟祖母有没有关系!”方瑶看她们几个没完没了的撕巴下去,也不是个路子,当下眸光一转,高声道。 听到她的声音,方张氏和陈菊都下意识动作一停,看向她,方张氏见两人停了手,趁机一把将两人拉开,这才将这场架给彻底终止。 “你说什么?”方张氏和陈菊两人不知道是干架干得太认真没听清还是怎的,齐齐地问了句。 “我说我有办法证明这事到底跟祖母有没有关系,是否祖母在背后指使方横害我!”方瑶重复道。 “你说真的?”陈菊心中一喜,“什么法子?” 只要她能证明这事跟方张氏有关,横儿的罪就定不了,她想。 相比较陈菊欣喜的心里,方张氏则紧张多了。她紧盯着方瑶,恨不得将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瑶丫头,你不要乱来!” “怎么,祖母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么?”方瑶浅浅一笑,无限讥讽。刺得方张氏一张老脸微微一痛,梗着脖子子道:“我当然想证明我的清白了。” “行,祖母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方瑶煞有介事的点头,“只要大家配合,暂停一切内讧撕扯,安安静静地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便能将这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问?” 问谁? 大家脸上皆是疑惑。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惑归惑,但明白,方瑶既然说她有法子,必定是胸成竹了。 只见方瑶走到陈菊面前,不知在她耳边叽哩咕噜说了什么,陈菊先是眉头紧皱,后来咬着牙重重点头。待方瑶说完后,又在方圆耳边交待了两句,然后回到李月兰的身边的站定,朝方张氏投去一个清清浅浅,意味莫明的笑容。 方张氏心里头发慌得很,这么些天下来,她对方瑶不说了解个透彻了,但至少有一点她是清楚的,瑶丫头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别看现在她没有实际证据不能奈她何,通常最后她一定会让她大跌眼镜。 “瑶丫头,你叽叽咕咕的跟她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想提前跟她们串通好污蔑我?” “祖母放心,不过是随意交待了几句。”方瑶道,“我说了什么,她们马上就会原封不动、一字不落的再重复一遍,祖母尽管听好了。” 方张氏自是不会信她,不过她想,就算方瑶耍什么花招她应该也能应付。 方圆先是走到炕前,蹲下去,朝着黑乎乎的洞口道:“横弟,横弟,我是大姐,你有没有看见你二姐,现在都快开饭了,你二姐还没回来?” 里面没有声音。 方张氏这才知道,瑶丫头说要问出个水落石出,这个“问”原来是问方横,她这是要让方横自己出来,重新讲出真相! 可方横会出来吗? 从她进屋子这好半天,就没见方横从里面出来过,她都怀疑方横在不在那炕底下。 这时,方圆又道:“横弟,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有没有见着你二姐?现在快开饭了,你二姐还没回来!”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方圆拧眉:“不会是睡着了?” 也不等里面回答,又自顾自地道:“横弟,你吃饭了吗?你别总躲在里面不出来,今晚大姐烙了肉饼,给你留了两个,要不要吃?” 方张氏仔细听着大丫头喊的这些话,一张老脸深深地拧巴在一起了,所谓的交待几句,就是这种稀松平常的话么? 她不懂,方瑶这是以柔和政策,先卸去方横的防备,平缓下他的情绪。从一开始方横看到她,就吓得不行。再到后面,她们一直在大声争吵,说要拉他去见官,神经自然紧崩了。只有先将他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平抚下来,才能进行后面的谈话。 而只有像平常一样跟他进行对话,转移他对这件事的注意力,才能慢慢消除他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事实证明,这做法是行得通的。 方圆静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没有动静,然后去厨房拿了两个肉饼子,也幸好之前做了肉饼,不然这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这戏怎么演下去。 方圆将肉饼放在洞口,不再追问,亦不再催促,只是道:“这肉饼都凉了,横弟你快点吃,再不吃,等下你正哥哥回来了,把它抢走,你就没得吃了。” 这话落下,里面似乎传来动静,蟋蟋簇簇的好像是方横朝着洞在挪动。 众人伸长脖子,张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洞口。就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刚开始可能是试探,待感觉外面没什么危险,赶紧地将地上的饼一把捞起,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接着就听到他吃东西的声音。 方圆眉头一松,瑶妹说过,只要方横肯吃东西就说明他已渐渐平静,就可以走第二步计划了。 她去打了水,这次没放到地上,而是端着碗直接递给方横:“慢点吃别噎着,来,把水喝了。” 方横起先没有动,后面才缓缓伸手接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咕噜咕噜灌水的声音,方圆道:“横弟,吃饱没,厨房还有两个肉包子和白米粥,要不要跟大姐去吃点儿?现在你大娘和你正哥哥都没回来呢,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呢?” 里面又突然安静下来了。 良久,都没听到任何声音传出来。就在大家以为这柔和政策失败的时候,就见方横两只手一点一点的往外挪。 第172章 事已至此 第172章:事已至此 看到这情景,方瑶笑了。她就知道这法子有效,一整天没吃东西的方横,此刻就算再害怕,不会没有饿感,一听到有东西吃,八成是忍不住的。 他对肉,有着情有独钟的热爱,这还得感谢这贫穷清苦的生活,不然光是肉饼怎能打动方横。 方圆看他出来了,侧了个身子,将方瑶所在的位置给挡了去。受到方瑶眼神的提示,李月兰和方长远等人都慢慢往后退,方张氏自是不会配合,可有方长远在,强行拉她退到一边,她也无可奈何。 此刻欢喜的是陈菊,害怕的是方张氏。 方横这一出来,估摸着真相就不远了。 方圆看他一点点的爬,眼里满是紧张,但仍笑着:“横弟,你爬这么慢,你正哥哥都要回来了,呆会肉包子被他抢了去,你就没得吃了。” 方横听到这话,动作总算是快了些。他出来,膝盖下还拖着那床厚厚的棉被。 等他整个身子都出来时,大家眼里都闪过一丝震惊。只见方横全身都湿个透,额上的汗水跟淋了雨似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那头发紧紧的贴在头皮上,好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整一个湿人,全还发着汗臭味! 天,这是蒙在床底下多久,竟湿成这样! 陈菊心疼儿子,有些忍不住想要跑过去抱抱他,却被方长远给拉住了。他不知道方瑶在陈菊耳边说了什么,可他就是有感觉现在还没轮到她上场。 方圆给他细细擦了汗,刻意站在方横的右侧,挡住后面的人。 “横弟,你咋出这么多汗,全身都臭了!” 方横随意用手擦额头上抹了下,没答话。应该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放松。方圆又试探地道:“横弟,你躲在床底下干啥,害我一通好找,你是在跟大娃他们玩躲猫猫么?” 方横正在掀身上的衣服,汗出得太多,衣服紧紧粘在皮肤上,难受,听到这话动作猛然一顿,惊恐道:“大姐,二姐的鬼魂来索命来了!”所以他才躲到床底下去的。 “哪有鬼魂,你二姐到河边洗服还没回来呢,我准备去找她。对了,你见到她了么?” “河边洗衣服?”方横喃喃重复了句,突然想起什么,道,“她是在洗衣服,可她后来掉河里了,河水把她冲走了,把她淹死在里面了!” 他一边说,一边害怕的抱着头,自言自语,仿佛又回到刚才的恐惧当中了。 “谁掉河里了?你二姐掉河里了?她怎么掉河里的,谁害她掉河里的?横弟,你别害怕,你告诉大姐,你二姐到底怎么了?”方圆抱着他,试图安抚。方横却是一把推开她,响响道,“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我不是故意推她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陈菊看到儿子这样,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紧紧抱住他道:“横儿,横儿,是娘,别害怕,别害怕,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呢!” 方长远想去拉她,却见方瑶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他这才知道,是该轮到陈菊上场了。 “娘,是你?你出来了?”方横起先挣扎,见是陈菊,才慢慢停下。陈菊将他额头的湿发拢到后面去,轻声道:“嗯,娘出来了,你祖母也出来了。” 陈菊虽然平常可恶的紧,但她对方横这小小动作还是让方瑶有一丝震憾的。 再坏,母子亲情还在。 对方横,她还是真爱的。 “祖母也出来了?”许是在母亲怀里,方横特有安全感,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娘,我很害怕,二姐的鬼魂来找我了!” “你二姐好好的,哪里来的鬼魂?” “娘,你不知道吗?祖母叫我好好替她教训二姐,为她出气,我便趁二姐洗衣服的时候推了她一把,她掉河里淹死了!” 方横的声音极小,好似在忌讳什么,大概是怕方瑶的鬼魂听到是他害的她,再次来找他算帐! 即便声音细如蚊蝇,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一颗炸雷一般,在这屋子炸开。 方张氏脑袋嗡嗡作响,这个死小子,怎么能三言两语的将她就供出来了呢? 这下她要怎么办? 早知方横这么靠不住,先前就不该叫他做这事!报复没成,还把自己拖下水了! 就在她思量着要怎样抽身时,方瑶已经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冽地看着她:“祖母,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方张氏也是反应快,立马就驳了回去:“他都吓得神智不清了,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两人一出声,方横立马就抬头,朝陈菊背后看去,见到方瑶时,那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顿时尖叫一声,指着方瑶抖着声音道:“娘,娘,鬼,鬼,二姐的鬼魂在那儿!” 陈菊紧紧搂着他,以求用自己的力量尽力安抚,给他安全感。 “没有鬼,你二姐好好的,根本没有淹死。她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掉到河里游了个泳就又回来了。” “是,是吗?”方横不相信。 “是啊,你二姐还在河里捉了好些鱼呢,说是明天去集市卖,横儿,地里这几天灌河水,有不少鱼,你捉了几条?”陈菊引开话题,平抚方横。 当然这些话是方瑶先前教她说的。 果然也是见效,方横道:“我没有捉鱼,祖母让我找机会教训二姐,我光想这事去了。” 他依然害怕,声音依然有些抖,但身子却是不再发颤了。 陈菊听方瑶说,若不极力安抚,方横就有可能因此精神失常,吓出毛病来。这话以前她是不会信的,可方瑶现在不是大夫么,她说的,总该是有些道理的。 所以很注重方横这些小细节,小变化。 “没事没事,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去捉鱼,然后跟你二姐一起进城,卖了鱼,娘给你买肉包子,好不好?” “真的吗?那我要捉好多鱼!” 方横嘴角弯弯,笑了。 看到这一幕,方长远眼眶有些湿润,他也担心儿子,他也恨陈菊,可看到她对儿子轻声细语,对儿子的紧张在意,那恨不自觉的就少了些。 或许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媳妇,作为一个母亲,她亦不合格,但对儿子的那份爱,是真真实实的,假不了。 “那你先告诉娘,你真的推你二姐掉河里了吗?”陈菊看儿子情绪稳定不少,小心翼翼的追问了句。 第173章 母子离心 第173章:母子离心 “是祖母要我推的,她说要报复二姐。”方横看到方长远就在陈菊的侧面,见方长远沉着脸看着他,生怕因此挨揍,急忙说道。 “真是祖母叫你推的?”陈菊再问,以求确认。 “嗯。”方横重重点头。陈菊道:“你把你祖母跟你说的话再原原本本的告诉娘,你祖母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 方横偏着脑袋仔细瞧她:“娘,你当时不也在场么?为何还要让我重复一遍?” “让你说你就说,娘这两天脑子被关糊涂了,记不清了。”陈菊道,“再说了,你爹他不信我的话,他只信你的话。” “哦。”方横点头,为免责罚,觉得有必要在爹面前将事情再叙途一遍,侧了侧脑袋回忆道,“祖母说她和你被关在猪房全赖方瑶那死丫头,让我回去告诉爹,叫他跟大房断了来往,最好再找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瑶丫头。我便问他,要是爹不同意呢,祖母就说,爹若不去,就让我去,然后,我就去了。” 听到这话,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射向方张氏。 现在真相大白了,她还能说什么? 方张氏红着脸,无比窘迫:“我没有说这样的话,全是他胡编乱造的,他神……”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瑶凉凉一笑,给打断了:“祖母又想说横弟神智不清了?” “难道不是吗?你扮鬼吓他,他脑子糊涂了不是没可能!” 方瑶垂眉,低低的笑开来:“都这个时候了,祖母还死不承认,有意思么?神智不清的人会说话这么有条理?神智不清的人能跟婶子一问一答这么久?神智不清的人还记得这么多事?” 她走到方张氏面前:“祖母,我看,神智不清的人是你?”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不是么?祖母做过的事,没一件是承认过的,不是推给婶子就是推给横儿,再不然就说没这回事,你若不是失忆,就是神智不清了。听说神智不清的人都要被送到山里去关洞闭,以免做出什么举动伤害到别人!” 对于精神失常,疯癫之人,族部有规定是要关洞闭的,且一关就是一辈子,终身不得再踏入村子半步,直到死亡。 关洞闭也是有前例的,听说很久以前就有个发疯之人,整日到处在外面晃荡闲逛,见人就打,见祸就闯,村民无奈,只好把送到深山,关在石洞中,每餐就送一顿饭,终年不见天日,不得自由。后来没多久,那人就死在洞中了,说是抓到一条受伤的蛇,生吃了,结果中了毒死掉了。 村民叹息的同时,也为除去这一祸害松口气。 这便以后就把关洞闭当成疯癫之人的居住地,以隔开村民,保证村民的人身安全流传了下来。 方张氏是知道的,一听到关洞闭,立马脸就白了。 “谁神智不清了?你个小贱人,难道害我关猪房还不够,还想再关我不成?” “看来祖母知道神智不清的人是什么下场,那你还口口声声说横弟神智不清,你自己不想关洞闭,就想让横弟顶你去吗?”方瑶这个时候见缝插针还待何时,直把方张氏气得要吐血。 “我没叫他推你下水,他胡说八道,我才说他神智不清的。”可不是想要让他顶替自己关洞闭。 “横弟说是你指使的他,有婶子作旁证,两人一致指认你是主谋,只有你一人说你不是,自己给自己作证,你觉得,大家会信谁?”方瑶讥笑了下,目光变得凌厉,“要是这事拿出去到外面讲,别人都会像我一样,只选择相信婶子跟横弟,而不会选择相信你的。” “你……我……”方张氏终于害怕了,这事拿到外面讲,就算她再多出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而且,现在没人相信她,就连方长远看她的目光都不对。 方张氏心烦意乱的一挥手,嚷道:“这事我不会承认的,随你怎么说。” “有人证还不承认啊?”这是直接耍赖了,方瑶笑了,“祖母你可真是厉害,都这个时候还嘴硬,那你说说,不是你指使的方横是谁指使的?是婶子么?还是方横自己出主意要替你们报仇,所以才推我下水?” 方张氏眸光连闪,立马就蹦出个念头来,要不然就把罪推到陈菊头上得了。她跟方横是母子,为了护儿子才故意栽赃到她头上的,如此,陈菊的话不足以采信。那么,她再把罪卸到陈菊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就算大家开始不信她,她再撒个泼,耍个赖,上个吊,就不信大家还不信她。 然而这念头刚刚形成,就被方长远那痛心的目光给刺破了,他好像猜出方张氏有这个打算一样,悲切道:“娘,一个是你媳妇,一个是你孙子,你若不承认,是想让陈菊替你顶罪还是想让你孙子给你背黑锅?” “我……”方张氏还想说这事不是她干的,谁顶罪谁背锅她管不着,可看方长远渐冷的眸光,想好的说辞到了嘴巴边上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想让横儿背黑锅!” 方横是她一直放在心头宝贝的孙孙,岂会舍得。但陈菊就不一定了,她反正那么蠢,呆在家里也是碍她的眼,还不如送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顶了她的罪,也是做媳妇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那祖母是想让婶子替你背了这锅了?”方瑶闲闲的扯了句,看似不经意,实则说到方张氏骨子里去了。 她就这个意思! 但万万不能承认。 方张氏眯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方瑶此刻死一百次不止了。这个死丫头,怎的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还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当众给她拆穿,实在可恶。 陈菊把这话当了真,急忙道:“不是我指使的横儿,这事我坚决不认。” 这回倒是学聪明了。 也不枉在方张氏手上栽了那么多回! 方瑶道:“婶子,祖母有这个意思,你就顶了算了,左右你也不是第一次替祖母背锅子了。” 这话直把陈菊对方张氏学埋的那点怨恨赤裸裸的挑了出来,尖声道:“就是背多了所以这次一定不再背。娘,你做的事你承认,难道真想让我和横儿替你顶罪么?我们两个,谁有个好歹这个家就散了,你想看到横儿成没娘的孩子,还是想让横儿早早的就关洞闭,永世不能翻身?” 陈菊自己劝还觉得不够,还要拉上方长远,“长远,你劝劝娘,她做的事不能总赖我头上啊,现在瑶丫头非要告官,要么就把我们交到族部由那些老爷们处置,无论哪样,都不会有好下场,我还那么年轻,横儿还那么小,不能就让她把我们两个给毁了,把这个家毁了!” 方长远痛苦至极,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妻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根本没法选择。只是绝望地看着方张氏:“娘,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狠毒了?” 害瑶儿还不够,还要搭上他的妻儿。这可都是她的亲人啊,她怎能做得出来! 方张氏心里一咯噔,往后趔趄了步,大感不妙。 “长远,你……”他说这话,是跟她要离心了,她感觉得到。 可以不帮她,哪怕保持沉默,但就是不能谴责,一谴责,就代表她这个母亲的威信在他心目中不再屹立不倒,他跟她不再同心。 第174章 再给一次机会? 第174章:再给一次机会? 如是那样,她要陈菊背这黑锅有什么用,留在这个家,儿子不再待见,孙儿孙女们也不再孝敬,她成了孤家寡人,有何意义? 方张氏忽然感觉道,一切的坚持,都是场必败的战争。她斗不过方瑶,斗不过大房,连陈菊这个蠢东西都不再听她的话,不败,还能怎样? “是,我承认我说过那样的话。”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直挺挺的背终于垮了下来,满脸的颓然,“可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都是气话而已,谁能想到,横儿当真了!” “娘,你……”方长远踉跄了一步,真是她指使的方横,哪怕是气话,这也是事实,可她却一直口口声声说没这回事,后来瞒不下去了,就想嫁祸给陈菊和方横,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做得出来,方长远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一直口口声声说瑶儿性情大变,可在他看来,性情大变的是她才对! 连自己的孙女都害,还想让别人来背黑锅,这等阴险恶毒的心思,居然是他亲娘想出来的,方长远想想都不寒而栗! 方长远垂下头颅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无用,事已至此,事已至此,她要说什么才能挽回长远的心呢? 李月兰和方圆方正盯着她,眸中射出一道道悲愤的目光。这就是她的婆婆,她们的祖母,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好像所有人到今天才认识方张氏的真面目一样,听到她承认,大家都松口气的同时,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只有方瑶内心是平静。她甚至觉得还很好笑,从一开始坚决否认,到后来企图栽赃,现在栽赃无望,终于垂下高傲的头颅承认了,却又把它说是愤怒之下的言论,随口说说的,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说白了,这种承认其实就是另一种推脱,她不想担负这个责任! 方张氏真的是太会诡辩了,太狡猾,老狐狸一个! 真相终于大白,可现场却是十分的安静。大家都处在这个真相所带来的震惊的余波中。陈菊却是紧紧抱着方横,没空去想方张氏怎么是这样一种自私自利的真面目,她满腹心思就是她的横儿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那个,瑶丫头,现在你祖母已经承认了,你告官也好,交给族部处理也好,都跟我的横儿没什么关系,对吗?” 她的话立刻引起所有人的侧目。是啊,真相已经浮出水面,该怎么处理这后面的事情呢? 大家纷纷转目看向方瑶,不等她开口说话,方长远先一步道:“瑶儿,你坚持告官么?” “二叔以为如何?” “能,能不能再给你祖母一次机会?”方长远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有点不合理,说这话时,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她! “机会?”方瑶其实是可以理解方长远对方张氏这片孝心,毕竟是自己的亲娘,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进牢房不可,可理解归理解,心到底还是被刺痛了,“二叔,不是我绝情,你问问婶子,问问祖母,问问方横,我给的机会还少吗?若不是我命大,我早死了!” “我,我知道。”方长远羞愧难当,他明白这请求会伤到瑶儿,正如方瑶所说,她是自己的亲娘,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瑶儿,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这把年纪,你……” “祖母?呵呵……”方瑶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大笑了几声,声音甚是悲凉,“二叔,这世上有她这样的祖母吗?”总想着法子要害她,不看到她死,简直不甘心。这样的祖母,她实在害怕。 方长远仿佛被人掐着喉头,羞愤的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有这样的母亲,他也觉得没脸! “瑶儿?” 李月兰担忧的看着方瑶,她这样,着实让她担心。这个时候,她应该哭才对,哪能笑。只有哭才能将内心的不满和恨发泄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久了,人是会崩溃的。 “怎么,你也要替她求情么?”方瑶回望着她,眼里不无失望。在她的感知里,李月兰若还对方张氏心软,就是对她的背叛! 她这个女儿还不如一个恶婆婆来得重要。 然而这是她是误会了,李月兰摇摇头,泪,滑了下来:“没有,你想怎么处理,娘都支持你,娘不会多说一个字!” “真的?”方瑶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罢了,她不求情最好。转目看向方圆、方正:“你们怎么说?” “瑶妹,大姐听你的。”方圆坚定道。 “二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跟大姐一样,都挺你!”方正早就对方张氏没有了祖孙之情,她又三番两次的这样陷害二姐,对她,恨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求情。 “那你们呢?”方瑶又看向陈菊和方横。方横此刻是怕极了方瑶,他总以为此刻的方瑶不是人,而是鬼魂。陈菊历来就是个自私的,这个家,除了方横和方长远,她谁也不在乎。 “我只求横儿平安无事,其他人,我管不着了。” 她也没本事没这心情去管。 问完了所有人,方瑶最后又把目光放在了一直低着头不敢跟她打照面的方张氏身上。 “祖母,你也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么?” 方张氏哪里会想到方瑶会来问她,征求她的意见。 她震惊的抬头,有些茫然:“什么意思,你是打算不追究这件事了吗?” “那也得问问你是不是想再要这个机会重新做人了?”方瑶勾唇,浅浅的笑着,明媚天真,看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方张氏下意识的开口:“自然,那你是想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毕竟有能活的路,谁想去死! 方瑶听到这话,呵呵笑了两声:“机会?原来你还想要机会啊!我还以为你想一条黑道走到底呢?不然为什么总想置我于死地,简直是我不死,你不罢休的样子。 我好怕再给你机会,你又来害我,怎么办?” 给她活命的机会,就是给自己增添一次死亡率,这种事,她才不要干! 第175章 方长远愿意顶罪 第175章:方长远愿意顶罪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方长远听到这话,连忙道,“你祖母已经醒悟了,不会再干伤害你的事了,瑶儿,你信我,就再给你祖母一次机会!” “二叔,你看看祖母,这是醒悟的样子吗?”方瑶指着方张氏,横眉怒目,满脸怨恨,这哪里是醒悟的样子,分明又是在为刚才自己取笑了她而巴不得将自己活吞活剥了。 方长远忙捅了下方张氏的胳膊,都到这时候了,还犯什么倔。已经承认错误了,就得有个承认错误的态度,这幅样子,饶是他也不会买账。 “娘,你赶快给瑶儿还有大嫂道个歉,赔个不是。告诉她们,从今以后,决不再为难她们,也不再做任何伤害她们的事情。不求晚年伺候,只求平安度日。” 闹成这样,大房一家肯定不会再将娘当成婆婆那般照顾尽孝了,无妨,只要这次能放她一马,尽不尽孝的都不重要的了。 可方张氏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承认这事是她主使已是她最大的极限,还赔礼道歉,着实办不到。即便方瑶揪着她不放,硬要拉着她见官,心中的恨也是多于恐惧的。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道歉? “娘,你快说话啊,快跟大嫂还有瑶儿道歉!”方长远见方张氏半天不吭声,急了,催促道,“娘,你怎么回事?从小你就教育我们,敢做就要敢担,有错就要改,现在怎么轮到自己的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呢,以后你怎么给横儿作榜样,怎么给后人树立良好的形象?” “我还有形象么?”方张氏猛然抬头,眼里没有半分的悔意,除了滔天的怒火和铺天盖地的恨,没有其他。 “我如此颓废,如此狼狈,被小辈们害得关猪房,现在又被她们压迫得连话都不敢说,直把我逼上绝路。你也说了,我衣衫不整,邋遢不堪,我为什么会如此?即是如此了,我又有何形象可言?”方张氏声音恨恨的,沉沉的,带着尖锐,“你看看我,从猪房出来到现在,谁关心过一句,没有,非但如此,还一个个巴着我被关猪房一直关到死才舒心。要我道歉?我弄成这样,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媳妇胳膊往外拐,联合大房欺负我一个老太婆,这也罢,唯一的儿子,心也不再向着我,一口一个质问,一口一个让我承认错误,那你们谁在乎我的感受了?” 方张氏一一指着李月兰、方长远的面孔,直到方瑶,再到方横,手指指了一圈,最后恨道,“你们都把我往绝路上逼,却还要让我道歉,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做人儿孙的?” 说罢,方张氏竟还委屈的哭了。 “可怜我老头子死得早,有个孝顺的儿,也跟着走了,年轻丧夫,年老丧子,现在全家反我,我,我是什么命啊!” 她一把扔掉拐杖,哭得歇斯底里,跪天拜地。方长远觉得这番话有些强辞夺里,怎的到这个时候,她还在找别人的问题,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局面都是叫人给逼的,一点不懂得反省。 心里恨,但看方张氏哭的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又不忍。可跟瑶儿再求情,又着实开不了口了。他都恨成这样,更别提方瑶了,只得垂手退到一边,净是哀声叹气。 李月兰拧着眉没说话,她到现在才看清楚这个婆婆的真面目。都是有错就往别人身上推,推不了的就耍赖,然后哭天抢地的博人同情。以前她就是被这套给糊弄了,搞得伤了瑶儿的心。 这会儿,她看清了,便再也不会上方张氏的当,同情心泛滥了。 方圆和方正心里明亮些,知道这是方张氏一贯的伎俩,只冷眼旁观,半分怜惜的心都没有。 陈菊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别人怎样,她是不在乎了。 唯有方瑶静静地看着她,嘴唇微勾,像是在看小丑一般欣赏方张氏这出大戏。 “祖母,哭有何用!”她凉凉开口,早就没了小辈该有的恭敬,此刻更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嘲弄,“你把大家都当成傻子么?你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大家都心里明白,纯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你别怪孙女我讲话直,在场的人,谁把你逼上绝路了,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有你对别人的陷害,又如何会有今天这种被迫的局面。与其说别人把你往绝路上逼,不如说是你自己害人又害己,自个儿给自个儿选了一条绝路。 你到现在怪我们不在乎你的感受,那请问,你当初害我时,想过我娘的感受吗?你年轻丧夫,年老丧子,失去亲人的痛苦,你最是清楚。可你害了我,就等于让我娘也尝到了这种痛苦,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二叔跟你离心?为何?因为你连他的妻儿都要嫁祸,这样的亲娘,他怎能不跟你离心? 你质问我们怎么做儿孙的,请问你是怎么做人长辈的?” 方瑶一步步逼近,目光凌厉,声音铿锵,直把方张氏逼的屁股下那张椅子快翻了过去,“你做人无德,有害人之心便是无良,嫁祸你的同谋就是无义,如此无德无良无义的人,凭什么得到我们的关心和在意?” 这一通数落,说到在场所有人的心坎里,字字在理,句句在心,贯穿耳膜,正聋发聩,没人在意方瑶对方张氏的态度,没人谴责她用词大胆过份,只听得人心里爽快不已。 方张氏知道方瑶嘴皮子厉害,但不知道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她是想哭闹一番,引起大家的同情心好放了她一马,没想到失败了,还叫方瑶驳得她这张老脸差点贴在墙上撕都撕不下来。 这时,方长远突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方张氏,又看了看方瑶,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咬牙道:“瑶儿,你祖母的确做过份,二叔也不求你的原谅了,二叔就问一句,是不是这次真的不能放过你祖母?” “二叔,你问这话,是在逼我!”方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 方张氏都恶毒成这样了,他还替她求情,真不知方张氏做人太成功还是方长远做人太没原则。 “行,二叔知道你的意思了。”方长远说完,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我知这事,你祖母有罪,横儿是帮凶,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一个是我年老的母亲,一个是我稚儿,我替他们顶罪,只求瑶儿你出了这口气,放过她们一马,成不?” 第176章 祖孙缘已尽 第176章:祖孙缘已尽 “二叔,你这是干什么?”方瑶和李月兰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去扶他,方长远却是往后躲去,“瑶儿,你不答应我顶罪,我便不起了。” 他说的无比诚挚,却也饱含着许多的无奈。 摊上这样的母亲和儿子,他也是倒了血霉了。 陈菊抱着儿子,扑过去,母子都哭了:“长远,你这是干什么呀,又不关你的事,你干嘛要这样啊?” “爹……” “长远,你这是要把这个家都毁了吗?你去见官,有命进去,没命回来,你是想抛弃我们母子俩个不管么?” 方长远这时也是心酸酸的:“陈菊,横儿,爹也没办法啊!” 二房一家三口抱着哭成一团,方张氏看到儿子为了她竟给大房一家跪下了,眸光闪了下,甚至震惊,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他给大房跪下不是为了她这个母亲,而是为了他的儿子! 所以她没什么好震憾的。 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就是流泪也不能下跪,今天方长远却是两样做齐了。可没有换到方张氏丝毫的感动和忏悔。 方瑶轻叹,二叔这一跪怕是白跪了。 “瑶儿,快想办法让你二叔起来,别愣着了!”李月兰苦口相劝,方长远不为所动,坚持要跪。她只能将目光放在瑶儿身上,这丫头却在这时候发起了呆,不知在想什么。 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无非就是答应二叔的请求。这闹了半天,犯事的人无罪,无辜的人去顶罪。 这叫什么事? 若是顶罪,方张氏能有所醒悟,倒也罢,偏偏方张氏没有这份觉悟啊! 所以顶罪也是白顶,没有任何意义! 这点,方长远怎的就是没看明白。 方瑶心里无奈的很:“二叔,你先起来再说话!” “不,你不答应,我便不起!” “二叔,你就是把腿跪断了,我也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啊!”方瑶使劲托着他,“你是我二叔,我怎么能忍心把你送去官府,看你受罪!” “瑶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方长远和陈菊猛然抬头,都觉察出这话有着深义了。 方瑶道:“二叔,你真心待我们好,自从爹走后,没有你的照拂,我们也是难走到今日的。你如此待我们,我又怎能忍心让你顶罪……” “可不顶罪,那你祖母和横弟怎么办?” “二叔,你听我把话说完。”方瑶扫了眼方张氏和方横,继续道,“我本身是真不愿放过她们的,一次害我,算是冲动,两次害我,就是有心了。整日跟算计我的人住在一个院子,想想都寒毛直竖,二叔,你懂我的感受么?” “二叔懂。”方长远愣愣点头,他知道方瑶的话还有后续。 果然就听到方瑶接着道:“但你既然愿意为了她们顶罪,我心肠再狠,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你受罪。知道你这次若真进了官府或是交到族部去,等待的是什么吗?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试问,我怎么忍心?” “瑶儿!”方长远喉头哽咽,“二叔知道为难你了,二叔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所有事情到今天截止,他不会再让方张氏去陷害瑶儿,他会说服母亲,让她放下成见,重新做人。 “但愿!”但愿你这次求情没有白求! 方瑶扶着他:“二叔,快起来,天色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久,大家肯定又累又饿,赶紧吃晚饭,洗洗睡!” “好。”方长远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领着陈菊和方横对她深深一鞠,千言万语都在这里面了。 “小叔子,你们的灶台都是冷的,我们那里已经做好饭了,要不今晚跟我们一起吃?”李月兰道。 事情闹成这样,哪还有脸跟她们一起吃饭。方长远摆手:“不了,我买了菜,今晚就在自己屋子吃了,嫂子不用担心,带着孩子去用饭!” “那行,我们走了。”李月兰也就是随便说说,并不是真的要邀请他们一起同桌吃饭,都这样了,她心再宽,坐一个桌子,难免隔应不自在。 “圆儿,瑶儿,正儿,咱们走!”深深地看了眼方张氏,李月兰便领着三个孩子准备离去。 刚掀帘子,方瑶止住脚步回头道:“二叔,有一句难听的话,瑶儿不知该不该讲!” “你说。” “祖母这样害我,我们祖孙缘份已然是走到头了,我不想说跟她脱离祖孙关系,但往后我跟她说话,必定是没有以前的恭敬和爱戴了,且我们祖孙缘份尽,她跟我娘的婆媳缘份自然也跟着尽,她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要求我们对她尽心尽孝,这点希望二叔心里有数,别到时候揪着孝道、伦理来挑我们的刺找我们的茬,成么?” 方长远面色难堪,但也清楚,这是常理之事了。 “好,二叔知道了。” 能保下全家一个宁静和平安,他不能再奢求更多的了。 可他没发现的是,在方瑶说出这番话时,方张氏那眼老眸子,都要喷火了。 什么玩意儿,要脱离祖孙关系,也是她来说这话,她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抢了她的权力。 方张氏越想越恨,毫不顾忌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星子:“我呸,一个小贱蹄子,竟……” 话还没完,就被方长远凉凉的眼神给截断了。 这才刚平静下来,他娘怎的就不知收敛,还骂出这么难听的话,这是一个祖母对自己孙女该说的话么? “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缠绕了方长远一个晚上,他到现都还没有答案。 方张氏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心寒的目光,直接喷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叫那小贱人给逼的!” 关猪房,老脸都没了,活了这把岁数,一直洁身自好,不说在村子里德高望重,那也是有脸面的人。 现在呢,什么脸面啊,什么自尊啊,没了,全没了。 自有那猪房之后,关是关了不少人,但从没她这个岁数的。她能不疯么,能不气么,能不屈么,能不恨么? 方长远看她母亲眼里射出一道道毒辣的目光,这才看清,那一跪,糟踏了! 第177章 方横突然生病 第177章:方横突然生病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劝的,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劝也是白劝,如此,又何必费这功夫。 闹了这出戏,方长远做好饭,草草的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没心情。方横许是未从惊吓中彻底回神,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满桌的饭菜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陈菊和方张氏倒是胃口好得很,嘴巴塞得满满的,整一个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犹其是陈菊,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先前还在为横儿的小命提心吊胆呢,这会儿一家团圆的坐在一起,大口吃饭,若不是这饭菜的香味太真实,她都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相比这边的吃相各异,食不知味。李月兰一家子安静的很,大家拿起筷子,细嚼慢咽的,和平常无异,好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但其实心里都在方张氏那一张张色内厉茬的脸上久久不能回神。 李月兰想起方瑶最后走出来讲的那段话,默然叹了叹,道:“瑶儿,那话是不是重了些?” 方瑶拧眉,目光有些冷:“娘,你想说什么?” 不等李月兰说话,方圆连忙开口:“我觉得不重。跟她们脱离也好,至少落个安静。” 说完,连给李月兰使眼色,叫她千万不要再为那边多说一个好字,免得伤了瑶妹的心。 李月兰不是不懂,她也并非那个意思。 “别紧张,事到如今,你祖母做的那样过份,我又怎么会再对她心存侥幸,我已经看清她的为人了,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怜悯之心。也不会再可怜她,我只是心疼你二叔而已。” 方瑶要跟方张氏划清关系,以后赡不赡养的问题全凭心情了。那方张氏就全落在方长远一人头上,陈菊又是个懒惰的,方横也不懂事,如此,方长远一人扛下这么大的重担,岂不是要累死? 听到李月兰这么说,方瑶脸上稍霁,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都是方张氏自己作出来的,她能如何! “上次曹神婆的事,听说你婶子唆使你二叔跟别人借的银子才把人请了来。看你婶子当时死拽着曹神婆的那样子,怕是借了不少。你婶子前些天在城里治脸,地里的活全给耽误了,现又欠下债,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活?” 李月兰越说越忧心,直把方圆和方正都说得拧起了眉毛。 “要不,给二叔送些银子过去?”方圆建议道。 方正在一旁点头附合。 方瑶却是不以为然:“不能送,送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边看到我们心疼二叔给他送银子,就会想着往后也会给她们送去,不能让她们有这种侥幸心里。” 得让她们自己自食其力,不然,以后不仅方长远会累,她们也跟着受累。 当初那地,明明是借给二房的,但借着借着就赖着不还了,就它当成私有。那么,送银子,送得次数多了,她们就会把它当成习惯,久而久之这种习惯就会成为一种必然,觉得她们大房应该这样救济二房,那要怎么办? 听她这一分析,李月兰几个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话。 这夜,起了阵阵凉风,屋子很是清爽。 方瑶闲来无事,便拿起压在枕头底下的《闻案录》来,这些书早该还给墨离的,却一直被耽搁。索幸那家伙也没急着要,倒是让她打发时间用了。 这书看了两三遍,都快倒背如流,但每次看每次都有不同的心得,且每次都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 “瑶儿,别看了,要熄灯了。”李月兰收拾好针线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快半夜了,见方瑶还捧着书不放,便催促了句。 方瑶侧了个身子,继续看得入神。她有个习惯,就是喜欢躺着看书,觉得这样特舒服,特享受。这个习惯就是到了这儿也不曾改变。 李月兰见她不搭理自己,知道她肯定没听见。这孩子书一入手,就跟钻进去似的,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听不见也看不看,真正应了那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也罢,她爱看就看,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催她,她都这样,索幸就不催了。 李月兰摊开薄被,躺了下去。刚睡没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叫唤。 “嫂子,瑶儿,睡了吗?” 一直喊了好几声,李月兰才醒,侧耳一听,好像是方长远的声音。 “瑶儿,你二叔叫我们!”她扭头,看到方瑶还躺在床头捧着书,便道。 方瑶也听到了,拍了拍窝在怀里早就竖起两只耳朵的白老大道:“好像是。” “这三更半夜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月兰披了个外套,就起身。方瑶放下书也跟着起来,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方长远站在外头。 “二叔,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瑶儿,你果真没睡?”先前来喊门时,他还担心着呢,有可能这么晚大家都睡了。看到里面亮着灯才敢叫出声,见到方瑶,脸上一喜,急道:“瑶儿,你快去帮我看看横儿,他一直发高烧,全身烫得跟火球一样,你帮我去看看!” 本来是想去请刘大夫的,可三更半夜的,刘大夫又住得远,怕是不好请。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方瑶身上,也是陈菊提醒,不然他还没头绪不知道找谁好呢! “发高烧,怎么回事?”方瑶边说边走了出来,李月兰跟在后面,顺手关上门,怕吵醒方圆和方正。 “他叔,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我也不知道,吃饭时兴致就不怎么高,睡觉时恹恹的一直没精神,但也还正常,到了后半夜,就烧起来了,很突然。”对于这场病,方长远也是很莫名其妙。 方瑶边听着边随他进了西屋。 陈菊正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看到方瑶连忙抹了下眼眶子道:“瑶丫头,你横弟他……” 方瑶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等她把话说完径自走到床前。她已跟这边脱离了关系,方横亦不是她弟弟了,没心情听她说这些。 陈菊看她脸上漠然的很,心头讪讪的,扭头看了看方长远,样子有些委屈。 方长远也不理她,这个家如今闹成这样,有一半是陈菊的“功劳”,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第178章 又吵起来了 第178章:又吵起来了 方横躺在床上,额头直冒汗,脸上还有些异样的潮红,嘴巴呢喃着不知在说什么,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方瑶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是烫得吓人。又掀开他皮子看了看,倒是没什么异常。 “就是被吓着了,有些热症而已。开两幅安神退热的药喝下去应该就没事了。” “真的吗?”方长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刚才我给他敷毛巾,弄了半天,这热症一点都没有退下去,反而还持续上升,把我给担心死了。” “二叔,别担心。方横是被白天的事情弄得失神有些紊乱,过于紧张害怕才会这样。病是来自心里,光是给他敷毛巾,没有用的,必须得喝药。” “那喝了药就没事了吗?” “嗯,应该!”方瑶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方长远见她说得不太确定,心里头还是担心得紧。可看方瑶一脸淡漠的样子,又不敢再多问,只得闷头跟着走了出去。 “家里刚好有这种药,我给你拿来。” 方瑶钻进屋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上提了个竹篮,里头放了不少的干药材,她都用纸全部区分开来。哪里是用来治热症的,哪个又是安神的,怎么熬药,熬多少,几个时辰熬一次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方长远小心接过篮子,感激道:“瑶儿,谢谢了。” 要不是家里有个现成的大夫,这会儿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也是方瑶不计前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月兰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听到这话,方瑶准备进屋的身子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凉凉的东西,尔后似是若无其事的进了屋子。 因为是背对着方长远,方长远倒是没看到方瑶此刻什么眼神,什么表情,但从先前那一脸的漠然,他也知道这句一家人,对她还是对他,都极尽讽刺得很。 待他提着药材进去之后,李月兰才拢了拢快要下滑的外套走了进去,看到方瑶还坐在床头没有躺下去,便知她心中有事。 “瑶儿。”她轻轻唤了声,疑惑地坐了过去,“瑶儿,你是不是对你二叔太冷漠了些?” 方瑶回头看着她,极是不解。她没发现自己那一句“一家人”特别好笑,说得特别不恰当,却只看到她对方长远的冷漠的态度? “怎么了,怎么样这看着我?” 方瑶无奈的笑了:“娘,咱们跟那边脱离了关系,以后别动不动就说她们跟我们是一家人,这三个字,已经不适合用在我们两家身上了。” 这话落下,李月兰才知道刚才又说错话了。连忙道:“对不起,瑶儿,我一时给忘了。因为咱们跟你二叔平常都亲近得很,突然一下子有些转变不过来,我……” 她小心翼翼的解释,如今她是很怕再伤这个女儿的心。 方瑶摆了摆手,道:“无妨,二叔本就跟婶子和祖母不一样,他待我们是真心好,你一时无法改变这个观念,我可以理解,但往后不能再这样了。二房的麻烦以后会穷之不尽,你要经常把一家人这三个挂在嘴边,会给二房带来一种错觉,认为咱们没跟她们脱离关系,有事没事的就来找咱们,求帮助、挑刺、陷害,咱们又得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李月兰深知她说得有理,忙点头称是,且保证以后一定注意说话方式。 方瑶也不强求,知道李月兰是这个性子,一下子是改不了的,不过想着就有些心累罢了。 第二日,大房一家子在厨房吃早饭的时候,方长远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脸的疲惫,看到她们,哈欠连连地打着招呼。 方瑶看到他两只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就知道昨夜没怎么睡好。便问了句:“二叔,怎么样,方横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热症退下来了,也不再说梦话,折腾了一晚上,天亮时才沉沉睡去。”他也是到天亮才眯了会儿眼睛,这会儿直犯困。 “热症退了就好,等下午再喝两幅药就差不多没事了。” 方长远点头,看到她们桌上已煮好的白米粥和肉饼,咽了下口口水,道:“今天喝粥啊?” 这话有些答非所问,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方长远这是想着从她们这里弄点现成的早饭过去。主要是一晚上未合眼,确实太累,没精力做早饭,而陈菊呢,又是个懒惰的,不愿意动,这才把心思打到了大房的身上。 他这眼神,这语气,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可方瑶却只是淡淡了应了句:“嗯。”就没下文了。 方长远心头讪讪的,若是平常,只要手头上有吃的,老远看到他这个二叔就欢腾起来了,拱手送到他嘴边。今天都这样了,都没接他的话。 想来是真的怨上他们二房这边了。 灰溜溜地转身进了屋子,陈菊看到方长远空手回来,脸一下子就沉了。 “怎么,让你去大房那边匀点早饭过来,她们不愿意么?” 方长远看到陈菊就想到老鼠药一事,没好气道:“你别忘了你对人家做的那些事,人家凭什么给你送吃的?” “我……”陈菊还不知老鼠药的事被方长远知道了,只当是这次陷害方瑶掉水里这事他连罪到她的头上了,委屈巴巴地道,“你干嘛跟我说话总那么冲,我又得罪你!” “你没得罪我,但你得罪了大嫂一家……算了,我懒得跟你说,快做早饭去,我饿了!”方长远也是难得来了脾气,把鞋子一脱就躺床上去了。 陈菊不满道:“干嘛让我去做早饭?我也没睡够呢!” “你还没睡够?”方长远扭头一脸的嫌恶,“昨晚照顾方横熬药喂药的,你可是起都没起一下,睡得比猪还熟。” 就是今早上,还是她第一个醒,催他去大房那边弄早饭的。 陈菊嫁给方长远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见方长远跟她过一个句重话,今早却是把她比作成猪,顿时就不干了:“方长远,你什么意思,你常年不在家,偶尔照顾一下儿子,心里头还委屈了是吗?我告诉你,你昨天晚上做的这些活,我经常干,我一年到头不知干过多少次,你就一个晚上,脾气就硬起来了,冲我发火,怎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娘俩么?” 从他这次回来,一连给她看了三天脸色,回回说话都这么冲。她陈菊这事是做得过火了,是有过错。可看了三天的脸色也是够了,难不成还要看一辈子不成? “你还发起脾气来了,你都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有多过份吗?”方长远极度不耐烦的看着她,要不是有曹神婆之事在前,娘就不会关到猪房去。要不是关了猪房,娘也不会这么怨恨方瑶。若不这么怨恨,就不会想着要报复。没有报复,横儿也不会吓着。说来说去,都是陈菊的错。可她倒好,错事一桩一桩的犯,就是没有半点悔改和醒悟,脾气还这么大,真是要把他给气死了。 “我怎么过份了,难道所有的事都赖我一个人吗?”陈菊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方长远直拧眉看着她,“不赖你赖谁?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动不动就横眉怒目,跟个泼妇似的。” 屋子里一争吵,外面的李月兰等人就发觉了,李月兰放下筷子叹道:“怎的又吵起来了?” 这日子,果然没一天是安静的。 第179章 踹门求医 第179章:踹门求医 “什么,你骂我是泼妇?”陈菊怎么也没想到方长远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她,看来是这两天她太忍他了,让他以为她陈菊是好欺负的,立马叫嚣道,“你要是觉得我是泼妇,当初干嘛娶我进门?现在儿子给你生了,娘给你伺候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还有没有良心,知不知道感恩?” 良心?感恩? 这几个字也配她陈菊说得出口! 家里都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四分五裂,她还觉得自己有功劳似的。怎么,生儿子就当自己是功臣了,哪个女人嫁人不得伺候公婆,传宗接待? 就轮到陈菊身上,这事就了不得了? 方长远道:“大嫂给大哥一连生了三个孩子,有儿有女的,也没见像你这样耍泼不讲理的。” 他这话有些口不择言,但也是事实。陈菊最听不得方长远拿她跟李月兰比,一听到这话,立马那火就噌地起来了,一把扑过去揪着方长远骂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好了是吗?我比不上李月兰是吗?还是说,你从来就觉得李月兰比我强,你对你那个大嫂有歪心思了?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 方长远盯着面色狰狞凶狠的陈菊,她就像一头凶猛的母狮,见不得别人半点指责违抗她的意思,倘若有,立马就将之粉碎。 太可怕了。 他怎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方长远躲不过,也不想跟一个女人动手,脸上被抓了几道口子,痛得直抽气。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陈菊跳下床:“我懒得和你说。” 她不做早饭,他做就是了。 刚走两步,就看到方张氏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不怕让人笑话!” 她说这话时,狠狠瞪了眼陈菊:“老二媳妇,长远什么人你不知道,说他对李月兰动歪心思,你也说得出口?” 声音还那么大,若真让外人听了去,她老方家还要不要活人? 陈菊自昨晚方张氏想推她和横儿出去替她顶锅时,就看清她了。心里也不再待见,一点也不待见,气哼哼地别过头,嘀咕道:“也不知道这话是谁先说的?” 昨晚一回来,就把李月兰和长远两人说得污浊不堪,害她差点住以为真。 就许她方张氏胡编造谣,就不许她陈菊放半个屁了。 因为声音小,方张氏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看她那神色,必是说些不好听的了。心里头极是气愤,现在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她这个婆婆当作一回事,真真是可恨。 扭头看到方长远还在身边,正想问问早饭做得怎么样了,却是意外看到他脸上的伤痕,长长的血印,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惊声道:“长远,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她欲伸手去摸,但方长远侧过脸躲了过去。现在对这个娘,他也没以前那般尊敬和爱戴了。他甚至讨厌她对自己的亲近。 方张氏倒是没察觉到方长远眼里的厌恶,以为是怕碰着伤口才避开的,转头厉目看向陈菊:“是你干的?” 她从进门时,刚好看到长远一把推开陈菊的画面,想来是陈菊对长远动上手了。 儿子是她的,丈夫是天,妻子是地,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婆婆在,这个女人居然有胆子动手? 陈菊本就不怕她,这些年之所以伏低做小,处处忍让,无非是因为长远看重这个娘。现在她知道经过昨晚那事方张氏在长远心里没有以前那么有份量了,就更不会怕她了。 “是我动的,谁让他骂人。”陈菊说完,掀开被窝背对着他们躺了下去。 左右她在方长远眼里是个泼辣的,现在她也不必再装贤淑了。 方长远和方张氏母子两个一个摇头无奈叹息,另一个愤恨难平。然后各自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一天,陈菊一直呆在屋子里守着方横,说是守,其实就是借着机会偷懒睡觉。方长远气归气她,可他在陈菊面前一直弱惯了,早晨骂的那两句,还是因为太愤怒所致。怒气值稍稍一降,立马就恢复怂态。 给方横端粥的进候,顺带的还给她捎了一碗。不过陈菊没吃,他也没劝。 实在不吃,饿两餐也好,当是反省了。 方横在床上躺了一天,吃了睡,睡了吃,情况都还算好。方长远的假期到今日也算是结束了。 本想着跟陈菊交待两句的,但看陈菊那样,又不想开口了。只得转身去了方张氏的屋。 还没张嘴,就想到方张氏唆使儿子害瑶儿,到边上的话又回咽了。把横儿拜托给她,不是照顾,而是毁灭。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让娘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横儿作榜样。 仰头叹了叹,方长远觉得拜托谁都不合适,干脆就谁也拜托了。收拾好包袱就准备出门。 正好遇到从屋里走出来的方瑶,她身上背着竹筐,两人一照面,都有些尴尬。 “瑶儿,出去啊?” “嗯,上山采药!” “哦,这天气热,山上蛇多,你可得注意着点儿!” “知道了。” 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一问一答,即生疏又无趣的对话。方瑶看到他身上的包袱,知道他是要回城,却也不想过问。表达太多的关心,只会让对方带来错觉,也会给自己带来错觉。 即是要断干净,那就要少操心。 “那我先走了。”方瑶提了提肩头上的竹筐,抬腿就要走。 “瑶儿。”方长远却是叫住了她,嚅了下嘴唇,欲言又止。方瑶道:“二叔有话请直说。” 方长远这才鼓起勇气道:“瑶儿,二叔今天要回城,我只请了四天的假,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得上工做活了。二叔是想,想……” 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下去,但方瑶已猜到他的意思了:“二叔是想让我替你照顾方横么?” “是,是啊!”方长远不好意思道,“你给开的药,我都给他吃了,但他到现在还在睡,没醒过来。我这假期又满了,有些不放心。你是大夫,又是一个院子里的,能帮我照看一下么?” “不是有婶子在吗?” “你婶子跟我吵了一架,一整天都没说上话,我也不想交待她,就是交待了,以她的性子,也未必做得好。” “她做不好,还有祖母呢!” “你祖母她……说实话,我也不放心把横儿交给她。”不说方张氏自己年纪一把,腿脚不便还需别人来照顾她,就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他也是极不放心的。 方瑶明白,她这个二叔是把婶子和方张氏都怨上了。 “二叔,方横的病,我倒是可以照看一二,其他的,还得靠婶子和祖母!”采药诊病,她可以负责,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就不能归她管了。 “二叔知道,二叔先谢谢你了。”只要负责方横的病,他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也不敢强求。 殊不知这病,负责起来那么麻烦。 头两天方横确实好些了,自己吃饭穿衣,和平时无异,就是少了些活跃,太过安静。可到第三天夜里,突然一梦惊醒,大哭大闹,还时不时的浑身抽搐,把陈菊吓坏了。 方张氏也是到这时才知道方横生了病。 “这可怎么办?”她无措的看向陈菊,陈菊又去请方瑶。夜深人静的,方瑶几个睡得死,就是白老大听到她的声音都没叫唤。 陈菊没办法,抬腿踹向那门。 “哐……”可怜那木门,本身质量就不太好,许久未修葺,又经常年的风雨侵蚀,门下边已经腐烂不堪,这一踹,立马毁个四分五裂。跟炸雷了似的,屋里的人都醒了。 第180章 癫痫症 第180章:癫痫症 方瑶和方圆三姐弟半探起身子,盯着那半挂在墙上破了个大洞的门,眉头皱得死死的,白老大怒嗷了几声,直接窜起身子,准备向陈菊进攻。 还是方瑶及时压住它的蹄子,才使得它安静下来。 微风拂过,穿过布帘子吹了进来,那门摇摇摆摆,甚是风雨飘摇,可怜不堪。 李月兰脸上也不太好看,这门再烂,防贼挡风一点也不耽误。被陈菊这么一踹,就真的报废了。 到底是自己的屋子,陈菊半夜扰人清楚,还二话不说就踹她家的门,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 “陈菊,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瑶也想问她这个问题,被李月兰抢了先,不过她看陈菊这样子,怕是要疯了。 不然怎会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踹她的门,又没招她又没惹她的,不是疯了是什么? 陈菊是疯了,不过是急疯的。她也不顾李月兰那疾言厉色的怒问,直接去掀方瑶的被子。 “陈菊,你……” 李月兰看到这势头,以为陈菊是想趁方长远走后,按耐不住,心火难烧,找方瑶报复来了。吓得连忙去拉她,话都没说完,就听到陈菊哽着声音道:“瑶丫头,快,随我去看看横儿?” 横儿? 李月兰眨巴了下眼,原来是为方横而来! 不对,方横不是已经病好了吗?怎么又病了? 陈菊的话,弄得方瑶也是头一雾水,尽管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方横怎么了?” 她跟陈菊有仇,跟方张氏有仇,方横那小子,她也不待见,可出于医者的基本素养,若他有病,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横儿又病了,你快去看看!” “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倒不是。”陈菊带着哭腔道,“身上没有发热的迹象,就是,就是……唉,我也说不好,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瑶鲜少看到陈菊这么惊慌失措,知道方横的情况怕是不好,也没功夫跟她计较那门不门的事情了,掀了被子就下床了。 方圆和方正反正被吵醒了,也没了睡意,李月兰也是一样,随着陈菊都披上衣服去了西屋。 还没进去,就听到方横尖声叫闹的声音,很是古怪。方瑶心里诧异着,以为是方横做了恶梦,进去看了才知道根本不是。方横眼睛是睁着的,眼底无神,泛着凶光,身子被方张氏用被子紧紧按住,看不到他的四肢,不过从被子浮动的弧度来看,怕是方张氏也要制不住他了。 再走近了,就能发现,他身子在抽搐,牙关咬得紧紧的,面容狰狞,极是愤怒。 这模样,把李月兰几人吓得生生的倒退了一步,嘴里直吸凉气。 这哪里还是人的模样,分明就如同发了怒的野兽一般,太可怕了。 怪不得把陈菊急成那样,敢直接上腿踹她的门了。 方瑶问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这两天不都好好的么?” “我也不知道。”陈菊现在真是心力焦脆,害怕得要死,“睡觉前还好好的,到半夜就成这样了,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开始还以为是他做恶梦,后来点灯一看,眼睛是开着的……” “啊……” 正说着,床上的方横又一声尖叫,两手直接冲破了被子,挣扎着在空中挥舞,那手……不对,是爪子,那手成爪形,朝方张氏抓去。 眼看方张氏就要撑不住了,不等她开口求助,方瑶连忙喊道:“快去拿绳子来。” 陈菊吓得早就慌了神,还是李月兰镇静,反应快,急忙回自个儿屋子找了条绳索交给方瑶。 “大姐,小正,过来帮忙,把他的手和脚都捉住,然后绑上。”方瑶招呼着方圆和方正一起上,李月兰怕方横伤了三个孩子,也跑过去帮忙。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陈菊见状,连忙出手阻拦,方瑶抬头,厉声道:“如果不想方横伤了你们,最好不要问这么多!” 许是被方瑶那瞳孔里的肃严给吓住了,陈菊横在半空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虽是四对一,但发了疯的方横力大无穷,简直跟李月兰几人的合力丝毫不相上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成功绑住。 弄得李月兰几人都飚出一身汗。 看着手和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就如同杀猪一般的捆着的方横,方张氏心疼得要死。 这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啊,现在跟绑畜生一样,自然气不顺了。 “这绑成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 方瑶抬眸看着她,嘴角微勾,发出一声嘲弄的笑:“不绑成这样,等着他把你抓伤毁容吗?” 是为她好,还说话那么冲,真当她方瑶欠她的。 方张氏一张嘴就被怼,脸红一阵白一阵:“你怎么说话的,怎么样我也还是你的祖……” 不等她说完,方瑶直接凉声打断:“别再说我的祖母了,我们之间,几天前就断了祖孙缘了,你不记得了么?” “你……” 这死丫头不提,方张氏还真是忘了。也是她在家摆架子耍威严搞惯了,才动不动的就喜欢训人。现在一言不和,就被怒怼讥讽。 方瑶懒得理她,这个恶老太婆,哪怕即刻被她气死在地上,她也觉得活该。 陈菊看方瑶一来就把方张氏气成这样,根本没把方张氏放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了把称,不敢再向以前那样颐指气使,说话都会先琢磨一下子再张嘴。 “那个,瑶丫头,你看横儿究竟是怎么了?” 方瑶倒是还满意陈菊的态度的,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但心里也清楚,就陈菊嚣张惯了的性子,这态度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她转身替方横把脉,即是答应二叔,要把方横的病照看好,她就不会食言。 陈菊等人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方张氏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也不敢撒出来,生怕了扰了方瑶诊脉。 倒不是尊重方瑶起来,主要还是在乎方横这个孙子。 陈菊她不喜欢了,儿子也跟她离了心,但方横她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病了痛了,还是会在意关心的,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了。 方瑶这次脉把得比平时久了些,因为这脉象十分诡异,沉浮太大,时而紊乱,时而寂静,完全不像一个人的脉象。好不容易等她把完了,陈菊嘴巴还没张开问一问,就见她又翻起方横的眼皮子来。 然后又是摸脉。 直把陈菊等人弄得心急如焚。 终于,方瑶收了手,她的脸色异常平静,但气氛却是分外凝重。陈菊心里没由来得直咯噔,直觉告诉她,可能情况不太好,果然就听到方瑶道:“方横白日里怕是受了惊吓,引发前两日精神过度紧崩,加之热症未全愈,精神失常,恐是得了癫痫症。” 第181章 又添一桩新仇 第181章:又添一桩新仇 “什么?” 癫痫症? 方张氏和陈菊听到这话,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这癫痫症,不就是指他的精神失常,神智不清了吗? 通常人得了这种病,都是无药可医了,一辈子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方张氏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这方横是她的心头肉啊。纵然李月兰也给她生了几个孙孙,可在她看来,都不是她老方家的血脉,是她李月兰在外面勾汉子生的野种,只有方横才是她老方家的正孙。 她在方横身上给予了多少厚望,还盼着他给老方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这下好了,得了这病,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 “你确定是这病吗?” 方瑶眸光一转,讽刺的看着她:“我医术不敢说高明,但自问还过得去。就是不把脉,他的症状你也看到了,四肢抽搐,行为异常,眼珠上翻,哪怕是个外行人,也多少猜到他得了什么病了。怎么你看起来还这么意外? 那天你为了推卸责任,将我落水的事推到横弟身上,还一口一个骂他神智不清,这不,给你说应验了。” 所以说,方横得这病,都是被你这个老太婆给诅咒的。 方瑶这话听着就是嘲讽方张氏,实际上又不知不觉地给她挖了一个坑。陈菊肯定会把方横得这病的事情又怪到她头上,婆息之间又添一桩仇恨了。 果然,方张氏扭头就看见陈菊狠狠的刮了她一眼,跟刀子似的,那目光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死丫头,你别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我不过是说的气话而已。” 方张氏忍不住要为自己争辩,但大家都别过头去,懒得理她,气得她头顶又要开始冒烟了。 现在这屋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在,却没一人将她放在眼里,能不可恨吗? 陈菊也确实把方横得病怪到她头上去了,却不仅仅是为那日她有意无意的气话,而是因为今天白日里的事情。 “瑶丫头,你说,横儿会得这病,是因为受到惊吓,是吗?” “嗯。”方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陈菊也不直接解惑,而是转目看向方张氏:“都怪你,要不是你晚上不那么大声说话,横儿也不至于会吓着!” 原来晚饭时,方横不小心撞翻了方张氏泡好的安神茶,被训斥了几句,当场就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陈菊也没在意,没想到晚上就出现这情况了,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把方横叫桌上吃饭,应该和前两天一样,单独端到屋里给他吃的。 这几天,方横一直反复病着,陈菊怕儿子累着,一日三餐都是定时送到床边上喂给他吃。晚上看他状态不错,便让他回到桌子上吃饭,哪曾想,会出这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方瑶这才明白是这么回事。 本身那天方横将她推下水,后来把她当成鬼魂就受到了一定的惊吓。尽管后来陈菊极力安抚,精神也一直不在状态上,安安静静的,跟平常活跃时完全两样。之后又连夜发起了高烧,热症最容易烧坏脑子,她倒是想尽办法给退了下去,可到底没有痊愈,许是因为这样就埋下了种子,再加上被方张氏没来由得一喝,就完全爆发了,精神错乱,控都控制不住。 这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方张氏倒没想到晚饭她就斥了几句,就把方横吓成这样,毕竟她平时也是这么说话的。 “老二媳妇,这么大的帽子可别往我身上扣,以为我这个孤寡老婆子没人撑腰,就想冤枉我吗?” 方横要真是如方瑶如说,算是毁了。 如此大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一旦认了,方长远必定就怪到她头上,到时候,她们母子之间可就只剩下恨了。 一定不能那样,她没了方长庆这个长子,就靠方长远这个次子给她养老送终了,可不能跟他闹掰,恨上自己。 “就是你,就是你,你整天嫌我好吃懒做,你才好吃懒做呢,不仅好吃懒做,还动不动就乱发脾气,把我的横儿吓成这样,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有你这样的婆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陈菊这回有十足十的证,方张氏喝斥方横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这事方张氏想赖也赖不了。 “陈菊,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方张氏抡起拐杖,怒指着陈菊。 儿子都这样了,陈菊还会怕她,一把拍掉她的拐杖,冲到方张氏面前:“我就这么跟你说话,长远回来,我还这么跟你说话。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没完?你想怎么个没完法,把我也弄疯吗?”比起陈菊的腰圆膀粗,方张氏就弱小太多了,陈菊这么怒冲冲的跑到跟前,愣是把她吓退了好几步,可说话依旧盛气凌人,不输半分。 “是,如果横儿疯了,我也就把你也逼疯!”在她心里,儿子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动他,动了,她就死嗑到底。 方瑶看着这吵得愈加厉害的婆媳暗暗摇头,要是陈菊知道方横得这病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扮了换吓唬过方横,估计也会使着法子把自己也逼疯! 李月兰实在看不下去了,睨了眼躺在床上还在抽搐的方横道:“瑶儿,有没有办法能医的?”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巧落入陈菊和方张氏的耳里,两人同时止了声音,同时望向方瑶。 “你们两个也别闹了,你们越吵,方横就越害怕,没看到他抽得更严重了么?” 癫痫症的人看似精神都不在线上,但心里对外界还是存在一定的感知。换言之,外界平稳,他便平稳,外界不安,他便不安。他状态的好坏,有时是随着周围环境变化的。 被她这么一说,两人互恨的瞪了眼,但到底还是平息了自己的怒气,以免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方横。 方瑶道:“癫痫症不好治,它虽不是什么绝症,但治起来也是相当麻烦,而且需要一定的过程,这个过程相当之久,久到很多人都让人失去信心。” “我不怕失去信心,只要能治,我什么时候都有信心,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治就行?”陈菊急忙道。方瑶的话令她升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就让她陷入绝望。 “你有信心,没用,因为我没信心。”她就一个刚实习不到一年的见习医生而已,对精神科方面的领域没有其他方面精通,可以说很是有限。 而且,这里的医术太落后了,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她救也是束手束脚,条件不成熟,救治的希望自是要大打折扣的。 第182章 没有不护犊的母狮 第182章:没有不护犊的母狮 听到方瑶这么说,陈菊的那颗心又死了一般沉到地底下去了。她无助的看着方瑶:“那要怎么办?” 方瑶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菊看她不说话,更慌了,一下子冲到床头,伏在方横的身上哭了起来。 可怜那方横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上的房梁,半点反应都没有。 方张氏先前还嚣张得不得了,这一下子气焰也恹了下去。眼眶红着,像是要掉泪的样子。不过方瑶瞧着,她害怕的成份比担心要多。 说到底,她还盼着方长远给她伺候晚年呢,要方横真就这么毁了,方长远只怕恨死这个老太婆了。 “瑶儿,就没办法可想么?”李月兰看到方横那样,有些不忍心。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这会儿就成这样了,多少令人唏嘘! 听到李月兰开口,陈菊和方张氏再度满含希望的看着方瑶。方张氏知道这丫头不待见自己,抿了下嘴巴,没有说什么。陈菊救子心切,才不管那些,忙道:“瑶丫头,你医术好,我信你一定能治好横儿的。” 眼下除了方瑶,她也不知道还能信谁有这本事。 “这病几乎没有根治的办法,但可以控制。”方瑶想了想,最终道。 “控制,怎么控制?” “用药物来控制啊!”方瑶解析道,“索垸方横是初发,不算是严重,如果控制得当,会逐渐减少发病率,甚至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她的话令陈菊沉下去的心再次死灰复燃。她怔怔地看着方瑶:“和正常人无异么?” “嗯。” 再次得到肯定的回复,陈菊满生欢喜,和正常人无异,那就是正常人了。 陈菊不知道这个和正常人无异与正常人还是有差别的,起码方横是回不到从前那样的状态了。 方瑶也不再作多的解释,左右日后陈菊也是会看到的,现在解释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会影响她的心情,继而影响到方横。 “不过方横所治疗的药物和费用,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很多药材,我这里都没有,只能去城里买。这样,我呆会儿开个单子,等天一亮,你就进城去,按单子上的药材采买,份量只能多,不能少。” 治癫痫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需的药材也不是像看普通病一样,买个一两幅药就行了,这是个长久战,有的治一两个月就见成效,有的需要一年半载,还有的生生世世都和药罐子打交道了。 总而言之,这长久战不好打。 陈菊纵然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还是不免心沉沉的。这长此以往的喝药也就罢了,但那买药费用她如何负担得起。 “就不能去山上采么,你不是天天上山采药的,就顺手帮横儿采回来了,非要去城里买么?” 这之前为了请曹神婆,欠了一屁股债,方长远的工钱这两个要都要拿去还债,家里本就顾不上了,再来个病号,可怎么活? “山上也不是什么药材都有的。”又不是仙山宝岛,哪能样样俱全。 “咱山那么大,你都走遍了么?听说山里深处有许多稀奇名贵的药材,说不定就有咱们需要的啊!” “山里深处?”方瑶忽地凉笑出声,“山里深处野兽横行,就算有,也没命采得到它!” “你天天进山,总该有经验些……” “再有经验,我也只对采药在行,可不会徒手斗野兽。” 陈菊的意思,就是想让方瑶去山上采,省得她花钱到城里买了。这样便节省一大笔开支,但那深山老森的,是野兽的老巢,方瑶就算再有医者仕心,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更何况,她对方横,可没有多亲。 可落在方张氏眼里,是方瑶故意刁难,见死不救。她可以给大牛看病,也可以给老赵家倒贴药钱,怎的就不能在方横身上行这个方便。 难不成,家里还不如一个外人来得重要了。 “让你上山你就上山,怎的那么多废话。再说了,他可是你堂弟,你对外人尚且慷慨大方,对自家人就见死不救吗?再说了,你天天上山下山的,哪回也没见你遇着什么野兽啊!” 看她满脸怒容,横空指责,方瑶真是好想笑。 “我有没有遇着野兽,你关心吗?你知道吗?方横跟我是同姓,他爹是我二叔,这些我都承认,可也仅此而已。”她横了方张氏一个可笑的白眼,“你别忘了,早在他向我投老鼠药想要毒死我时,那晚就说得清清楚楚了,他没当我是他姐姐,我也不会再将他当成是我弟弟。所以说,他跟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能答应治他,是受我二叔嘱托,是出于大夫救死扶伤的本心,可不是你们雇的劳动力!” 这话有些重,可方瑶不得不说。 为了方横,方张氏丝毫不顾她的安危,硬逼她上山,如此,她又何必给她面子。 何况她们已经关系闹僵,该断的都断了,她有什么资格再跟她这么说话,不点醒她,她永远以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王。 别说方瑶了,就是方圆和方正也听了心里是阵阵畅快不已。对付这个老巫婆,就该不留情面。 方张氏也不是第一次被方瑶呛了,但每回呛都像第一次似的,无比的深受打击。可她又说不过这死丫头,只得看向李月兰:“你就这么纵容她跟我说话吗?” 她以为李月兰哪怕不会替她教训方瑶,至少会阻止,可惜她错了。李月兰非但没阻止,还道:“我觉得瑶儿说得没错。” 早在方张氏自私自利的强要瑶儿上山时就憋了一肚子火了,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婆婆根本不把她们大房一家当自家人。说什么曹神婆的事她是被骗的,都是狗屁,其实就是她看不惯瑶儿,一心想要瑶儿死。可恨就可恨在她以前怎的就没看透呢,还尽心尽力、感恩戴德的伺候她这么多年。 李月兰的话引来方瑶的侧目,这个娘,终于从骨子里有些改变了,也不枉她曾两次“训话”。而方张氏却是气得半死,这个老大媳妇,彻底反她了。 从前顶她,面上还有些不忍,现在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 反了,是真的反了。 方张氏到死也不会明白,有些人怎会蠢一辈子。只有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有不护犊的母狮! 她一再轻贱方瑶的命,李月兰怎能无动于衷! 陈菊一心扑在方横身上,倒是没怎么注意李月兰的变化,只道:“这药材若到城里去买,哪有那么银子啊!” 以她现在的条件,根本就负担不起。 “你没银子,她有啊!”方瑶朝方张氏撇去两眼,“据我所知,二叔这些年做工,有一半都交给她,不可能身上没存钱的。” 第183章 存心给她拉仇恨 第183章:存心给她拉仇恨 “哪有存钱?不都拿出来给你治脸了么?”方张氏见陈菊半信半疑的看过来,不等她开口,就跳起来道,“你上次被白老大抓伤,可以我手里的银子全拿走了,你不是不知道?” 陈菊想到当时她把那几两碎银攥在掌心方张氏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眸子一下就黯淡了下去,是的,家里就那碎银,她已经全败光了,哪里还有。 方瑶却是冷笑道:“真的全拿出来了么?我看未必!” “什么未必,就是全拿出来了。”方张氏十分肯定的语气,一双老眸子却是闪烁不定,一看便知是心虚。 “要我细算二叔这些年上交的工钱么?”方瑶勾了勾唇,“刨去二叔的,就是我爹生前也孝敬你不少银子。分家时,你只拿了五两多出来,不够我爹孝敬你的一半!再加上二叔的,就更不止这个数了。” 当时拿到地,喜不自胜,没想那么多,后来还分到了些许银两,就更是意外了。谁也没有去细算这笔账,等到方瑶跟大牛进城,看大牛卖猎物时,一只野兔就赚了一两银子,黄皮子呢是二两,稍好的更贵。她便有心悄悄横算了下,方长庆在世时,像那样的小猎物不知猎到多少个,这才知道自己吃亏了。 不过家已分,再追究无益,且就算追究了,方张氏也未必会拿出来补给她们。这么一想,便作罢。 更何况她们日子也是渐有起色,也不想为了那点银子再和这边闲扯闹不愉快。 可她们不要便不要了,现在方横急等着钱治病,她便不能再霸着不给。 方张氏听到方瑶提到方长庆,一张老脸闪过一丝慌乱,恰巧被陈菊看到了,一把拽住她手腕喝道:“你有钱,怎的还私藏。我受伤时你见死不救,现在横儿病了,你还见死不救,你怎的就这么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长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一番质问,连枪带炮的,直把方张氏轰得一愣一愣的。 她确有一些私藏,不过是为了防老用的。她知陈菊是个懒的靠不住,自己又不待见大房,到老时也未必会尽心孝敬自己,长远又常年不在家,更是指望不上,便有了这私心。 可她藏得一直不露声色,怎的方瑶那丫头就知道的这般清楚,还当着陈菊的面给她拆穿了,这是存心给她拉仇恨么? 她一直想把二房和大房挑拨起来,把二房收拢到身边,治服帖,以后好跟她合起来斗大房。现在倒好,不仅没收拢二房,还让长远跟她离了心。虽说方瑶强拉她见官,长远跪地求情,甚至愿意替她受过,看似对她这个娘还是孝顺的,可这次回城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就走了,她就知道这个小儿子对她还是凉心了。还有陈菊,现在动不动就对她咆哮怒骂的,实在气人。 她想斗大房没斗成,反让大房把她们这一边搞得乌烟障气,支离破碎,想想都恨。 方张氏这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方瑶撕碎了喂狗,方瑶那边却是不深不浅的笑着,显得她怒火讥讽可笑。 陈菊还一直拉着方张氏质骂:“你到底还有多少钱?你全拿出来,你要不拿,我就去城里告诉长远,说你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救,让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你是怎么苛待我们娘俩儿的! “我还要告诉他,横儿这病是你害的,但你却一点责任都不想负,身上明明有钱也不肯拿出来,让他看清你这个亲娘的真面目……” 方瑶见过陈菊撒过无数次泼,没哪次像这回这般精彩顺眼的。 李月兰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瑶儿。” 这么个闹法不是办法,还没得又刺激到方横了。 方瑶觉得也是,便道:“我回去写单子了,什么时候拿出钱,你们什么时候去买药!” 说完,她就准备走,反正陈菊和方张氏的骂仗她也看够了,不想再耽误时间。 陈菊却是愣愣地道:“要是她不拿怎么办?” “不拿你就去找二叔啊,让二叔跟她要。”亲儿子跟亲娘要钱,总归要得到的。 “我没有,谁跟我要都一样,就算之前是有,但也贴补家用花光了。”方张氏心里怕死了陈菊真去找方长远,但嘴上还硬撑着。 她相信,只要她不松口,陈菊定会信了她的。 可她低估了陈菊,不该也低估了方瑶。 “就算二叔给你的,花光了,我爹给的呢?退一万步来讲,我爹给的也花光了,你当初嫁过来不是还有陪嫁么?左右留着也是留着,你迟早都要给方横,正好他现在需要,就提前给了算了呗!” 除了陈菊偷的那个银镯子,方张氏还有一对耳环,和一枚戒指……具体哪些她也说不清,总之当初进门的时候,她是带了一个首饰盒的,后来连生两子,公婆又赏了不少,总之,方张氏绝对有私藏,这点是肯定的。 方瑶笑吟吟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一个娇小生动的背影,让方张氏恨得双目喷火。 她连她的那些陪嫁都说出来了,怎的就这样懂得生事? “娘,你拿出来,我也记得你还有几样首饰,应该可以卖些钱的,横儿是你亲孙,你可不能真见死不救啊!” 经方瑶那么一提醒,陈菊倒是也想起那个首饰盒了。她经常帮方张氏整理房间,也是见过几次的。 别说,瑶丫头平日城精明的讨人厌,这回,却是开天僻地的讨她喜了。若没有她提醒,她还不知道方张氏真有私藏呢,也不会由此看清方张氏的为人。 “就那几件首饰,你也惦记?”方张氏心中怀着对方瑶的恨,又见陈菊总缠着她要银子,极是不耐,这又恨又不耐,双重情绪夹击,使得她快要丧失了理智,直接喷口而出。等说完了,看到陈菊看她跟看陌生人一样时,心头又发虚。 她这么说,不是间接承认她有银子有私藏,却不肯拿来救方横吗? “娘,你怎么……” 不等陈菊来呛她,方张氏头疼的闭了闭眼睛,重申道:“我的意思是,那几件首饰也不值什么钱,就是拿给你,也顶不了多大的作用……” 方张氏打心眼里想留下这首饰的,毕竟家里这一个个的都不待见她了,只有银子才靠得住。可看陈菊那样,又看看方横,到底是自己当宝贝一样疼的亲孙,终归还是不忍。 “罢了,我给你拿去!” 方张氏拄着拐杖往自个儿屋里走,陈菊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又怕方张氏临时反悔,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也不知道是方张氏有意再给自己留个后路还是怎的,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戒备的看着陈菊:“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取。” 第184章 挑拨不成反遭白眼 第184章:挑拨不成反遭白眼 陈菊自是不肯的:“我跟你一起进去,你腿脚不便,我正好搭把手什么的。” 谁都知道方张氏藏东西藏得严,她若不跟进去,又怎会知道方张氏到底有多少私藏! 方张氏见陈菊不如之前好打发了,恨恨的道:“随你!” 两人抬步进去,方张氏走到床头,摸出炕下一块破砖,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子来。 这个布袋子陈菊之前也见过,还问过方张氏。那时方张氏给她的解答是,这是没用的布料,扔了可惜,就收起来了,以后兴许用得着。哪曾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废布料,而是她方张氏的家当、宝贝。 方张氏一层层剥开袋子,待有五六层之后,陈菊以为总算能见到宝贝了,哪曾想,最里面还有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有绳子系得紧紧的。 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却有几样她曾见过的耳环和首饰,其中还有一个金坠子,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不过给横儿治病,应该是能撑一段日子了。 陈菊不等方张氏吩咐,激动的一把抢过那个红色布包:“这个我拿走了。” “你全拿走了?”方张氏惊讶的看着她,就一点也不给她留吗? “娘,横儿这病治起来是个无底洞,就这些,我还怕不够呢!” 方张氏恨恨的刮了她一眼,横儿,横儿,她心里只有这个儿子,半分都没有她这个婆婆,着实的恼恨。 不过东西到陈菊手里,她知道拿是拿不回来的。眸光一转便道:“你可以都拿去,不过再让看两眼总行?” 见陈菊犹豫,方张氏连忙又道:“毕竟是我花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你一下子全拿走,我还不能再多瞧两眼了?” 陈菊还是不给,她怕给了就拿不回来了。 方张氏叹道:“那布包里有一个银色的星型发饰,很小的那个,你看看在里面不?” 陈菊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招,让她找,她便找了,果然在里头翻出一个星型发饰,只有指甲盖大小,道:“这个没见过,好像不是你的陪嫁?” “自然不是,这是我成亲后,你爹亲手给我做的,我很喜欢这个形状,便一直留着,现在年纪大了,怕把东西弄丢,就和这些首饰放一起了。左右不值钱,你把那个还给我,也是我对你爹的一个念想。” 陈菊那个发饰就是普通的铁丝拗出来的,确实不值钱,便想也不想的就把它还给方张氏了。 方张氏接过那发饰,表面淡定,内心却是激动的很。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发饰,这是一把钥匙,看着形状像发饰,其实不然。她手有值钱的宝贝都用这把钥匙锁在一个秘密处了。 幸好之前她没有让陈菊知道,不然连最后一点牢靠都要保不住了。 得了这些宝贝,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了。 陈菊抱着它想去当银子,方张氏一把叫住她道:“先别急着去银子,我有两句话要嘱咐你!” “娘,你说。”得了宝贝,陈菊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你今日总是要进城的,顺道在城中找一个高明一点儿的大夫,将横儿的情况问一问,我总觉得他这病来得蹊跷,不像瑶丫头说得那么一回事!” 什么蹊跷不蹊跷,不就是你给吓得么? 陈菊不张嘴,方张氏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道:“平日我也凶横儿,没见横儿这么不经凶的,突然得这病,肯定主要原因不在我这里,你多找几个大夫问问,有益无害!” 反正问大夫几句话,又不用花钱。 方张氏这话自认还是有几分理的,可是陈菊听不进去,落在她耳里,就是到现在她还在推卸责任。 不过她也懒得再争辩什么了,横了方张氏两眼,便抱着这些宝贝急匆匆的离开。 方张氏直接呆愣当场,脸沉沉得快要滴出水。 如今这个陈菊,说给她白眼就给她白眼,哪有半点做人媳妇的样子。 她更气的事,这话不但有理,也存在着挑拨的意思。她感觉方横的病一定不是她吓出来的,倒跟那瑶丫头有脱不开的关系。依着陈菊对大房的不满,她这么一提点,陈菊定是不依不饶的会去找大夫确认的,谁料挑拨不成,反遭白眼! 可恨,实在可恨! 就因为方瑶给她指了条“财路”她的心难道就真跟大房拢在一起了么? 她哪里知道,陈菊是恨大房,到现在也恨。可是横儿的病还需要方瑶照看,她就算再恨,也不敢再触方瑶的霉头了。 陈菊进了城,方瑶便再开了一幅安神的汤药,想让方横先稳定下来,好好睡一觉。 不过药是开了,她却没有熬,而是拎着药包去找方张氏。 看到桌上冷不丁从天而降的药包,方张氏直接拧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看不懂吗?这是给方横喝的药,你把它熬了,再给方横喂下即可!” “我熬?”方张氏的嗓门一下子就尖了起来,“你没说错?” 她自打进了这方家门,就鲜少做这样的事,两个儿子成家后,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百八十年没进过厨房,现在叫她熬药,有没有搞错? “你不熬,谁熬,婶子不进了城了么,二叔又不在,家里就你一个闲人,自然就你做了。”方瑶睁着晶亮的眼睛,无公无害,无比纯真的看着方张氏,那语气,那神态,极是理所当然。 方张氏却是气得嘴都抽搐了:“这屋里屋外的就我一人是闲着么,你呢,圆丫头呢,小正呢,还有你那个娘呢,不都在家里头呆着么?” “你可是又忘记了,你我虽住一个院子,可也不是什么一家人了。我娘要做早饭,我姐要挑水,小正嘛,这天气太热,白老大受不了直唤唤,这不,正给白老大冲澡呢!” 所以谁也没闲着。 方张氏听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做饭是事,挑水是事,怎么给白老大洗澡也是事了,且比方横的病还重要么? 她横目一扫,落在方瑶的身上:“那你呢?” “我?我的事就是给方横开药,这药已经开好了,因此我的事也做完了。” “你开药那也叫事?”方张氏气得脑门冲血。 “不然你来开药?”方瑶勾唇的看着她。 第185章 迎来短暂的宁静 第185章:迎来短暂的宁静 她要会开,还叫你这个死丫头来做什么? 看到方张氏气得如风中残叶颤抖着,方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快点的。吃完饭,我还得进山,有些辅助的药材,我得趁婶子回来之前把它采好了。” 方张氏盯着那药包,半天没个动静,心中那怒,那恨,那愤,就像一把火一样烧灼着她。 方瑶明明有时间,她故意的,故意来整她的,她就是见不得她闲,见不得她过舒心日子,所以才派她熬药,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你还是快点的,这药一熬要好几个时辰呢!记住啊,大火煮沸之后,再用文火慢炖,至一个半时辰后,这药性才会彻底蒸发出来。三碗水入炖盅,煎至半碗水出火,不能太浓,不能太淡,要趁热服下。” 方瑶不想再跟她废时间闲扯淡,交待两句就转身走了。临了到门口时,她又回了头,恰好捕捉到方张氏那一双毒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 她惊了,又笑了。 左右方张氏连她的命都要取,这目光再毒恨,她也不意外。 “对了,你千万别偷懒,小心二叔回来,有人告状!” 方张氏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老黄牙,告状,谁告状,告什么状?她熬就是了! 愤愤的抓起药包,方张氏就往后院冲,心头恨恨的,可恶,这丫头竟也威胁她了! 越来越过份了,总有一天,她要剥了这丫头的皮,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早饭上桌时,李月兰扒了口稀饭,似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她看向方瑶,终是问道:“瑶儿,方横那病真的不能治愈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比较难。”依陈菊这种马虎又粗暴的性子,照顾不好方横,也没耐心等方横好的那一天。治疗的中途当中,会出现在什么意外,她也不清楚。 而且,方横的性子又随了陈菊,忒容易动情绪,不懂得控制自己,更不懂得调整,这也是一大隐患。 哪怕方横现在是初发,她们自己不给力,这病也是遥遥无期的。 听到方瑶这么一分析,李月兰更是忧心忡忡了:“你二叔就这么一个孩子,摊上这病,以后可怎么得了?” 现在还小,没觉得,再大些,有哪家的姑娘看得上他,愿意上门。如此方长远这一脉岂不就断了? “娘,人各有命,都是她们自己作的,能怪得谁?”方瑶没这同情心,她的同情心用在自己身上都来不及了,没时间同情别人。 方圆亦夹了一筷子泡菜送到李月兰碗里:“娘,别想那些了,吃饭!” “嗯。”李月兰嘴上应着,心里仍然忧心,不过她忧心也于事无补。 虽说方横这一病,二房那边好日子到了头,可大房一家却是迎来短暂的宁静。 陈菊一门心思照顾方横,也没什么空来生事,不仅不生事,对方瑶说话也是前所未有的客气,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呢! 至于方张氏,她恨虽恨,但独木难支,况且她也还是希望方瑶能把方横治好的,毕竟是自己的从小疼到大的亲孙,她也不想他有事。 日子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着,日复一日。这天,方正拿着弹弓想跟方瑶进山,试试他找猎的水准。方瑶之前同意过,她一向出言必尊,自是不会反悔的,跟隔壁牛叔汇合后,三人便进了山。 方正比较兴奋,这山不是第一回进了,以往都是跟方瑶采药,这回不一样了,是冲着打猎去的,能不激动么? 看他一路上小脸都挂着笑,方瑶也不想泼他冷水,由着他去。只是今日采药倒是其次了,主要是跟在方正后面保护他的安全。 也算是运气,有牛叔带路,进入猎物区没多久就碰到两只小灰兔在觅食。方正连忙拔弓,许是这运气不到位,弹子还没飞出去呢,那兔子就撒腿跑了。 一连几次遇到猎物都这样,弄得方正很是丧气。 回来时,头都是垂着的,极度灰心。无论大牛怎么安慰,就是提不起劲,进了院子,弹弓一丢,就趴床上了,任谁叫他都不理。 “这是怎么了?”李月兰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方正恹恹的,不由得问道。 “没事,就是满怀希望而去,却是失望而归,受打击了。”本还幻想着猎个什么东西回来炫耀一下的,结果倒好,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 方正为进山,或是苦练了个把月,就是这个成效,自是灰心了。 “你去劝劝。”李月兰见不得儿子不高兴,示意方瑶进去说点的话,方正也就她的话听着受用。 他现在可是无比崇拜这个二姐。 自然,她这个娘和方圆也越来越信服瑶儿了。 方瑶无法,卸下筐子道:“我今日为了护他,可是半根药材都不采到,白忙活了一上午了,我心里也不高兴呢,谁来安慰安慰我?” “你这丫头,要跟娘抬杠了是吗?”李月兰知道方瑶是开玩笑,忍不住嗔了句。 “得,我可不敢!”方瑶笑着进了屋,见方正还趴在床上,动也不动,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完后,又倒了一杯,端到床前,“渴不渴,要不要喝点儿?” 方正身子蠕了下,又没动静了。 方瑶叹息一声,就这点事打击成这样,至于吗? “我记得爹第一次上山时,也是空手而回的。牛叔跟我说他头回打猎,同样也是什么都没猎着。你看他们两个这么厉害,第一次都扑了个空,你扑个空又有什么,对不对?” 方正还趴着。 “自古好事多磨,你现在没猎到,不代表以后也猎不到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你就属于后者,看着头回没什么成绩,平平无奇的,说不定下回再进了山,人品爆发,想什么猎什么,满载而归也是有可能的。” 方正挪了下腿。 “你看啊,人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自己。这种人日后定成不了大器。你看你二姐我,前面十二年都不沉默着被人欺么,现在觉悟了,谁还欺得了我,对不对?所以说,你也一样,前面打不着猎,不代表以后也打不着,今日你箭箭走空,日后说不定弹无虚发,百发百中,成为神猎手也不一定啊!” 第186章 正哥哥,我想死你了 第186章:正哥哥,我想死你了 方正到底还是被方瑶那些“美言”给盅惑了。翻过身,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二姐,我真能成为神猎手么?” 尽管兴致还是不高,但比起之前闷在被子里不说话好太多了。方瑶本也不担心,小孩子嘛,情绪过一过就好了,现在看到他说话,就更不担心了。 因此回答的也有些敷衍了:“能的。” 不过方正并不在意,在他心里,二姐从来不诓人,她说他行,他就一定能行。 正聊着,外面响起白老大的嗷嗷声,不是警惕的那种,有点带着兴奋。方瑶拧了拧眉,白老大只有遇着老熟人,且还是喜欢的老熟人才会这样,这会儿会是谁来她家院子呢? 还没起身看个究竟,就见一道肉肉的身影冲了进来,还带着一阵风。定睛一看,这不是墨家那个二少爷么? “小轩轩,你怎么来了?”方瑶起身,小肉球冲进怀里,糯糯的声音道,“瑶儿姐姐,好久没见了。” 从上次她被墨离甩在半路上至今也有小半个月了,真正是许久未见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方瑶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长高了些。 “还行!”墨轩抬起头,小大人似的道,转而看见躺在床上兴趣缺缺的方正,一把冲到床上,熊抱着他,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比之前更糯:“正哥哥,我想死你了!” 方瑶嘴角抽了抽,这小家伙认识她在先,现在却跟方正比跟她还熟络,还有这捆绑的姿势是不是也太那个了点? 方正也被墨轩胖手胖脚的跟个八爪鱼似的钳着自己吓了一大跳,特别是埋在胸前的头颅,随着说话跟着孺动,像个兔子似的,蹭着他的胸口痒痒的。方正笑了笑:“轩轩,快起来,你这样趴着我都有些踹不过气来了。” “哦。” 听到这话,墨轩立马弹跳起来,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旁边:“正哥哥,你现在能踹过气来了?” “嗯。”方正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瞧他一幅紧紧兮兮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正哥哥,你怎这么久都没去看我?”墨轩听他说没事,便松了口气,转而有些埋怨似的看着他。 “最近家里事情多。”且墨府是豪门大户,不是他这种人想进就进的。就算凭着他和墨轩的交情,出入无阻,但他这种贫民身份进入那样的深门大院,别人怎么看且不说,他自己都觉得寒碜。 “我听说了,你家那个胖婶子又刁难你和瑶儿姐姐了是吗?”墨轩仰起头道。 “你怎么知道?” “哥哥和千荨说话时被我不小心听到了。”墨轩倒是实诚。 方瑶无语的很,这家伙怕是故意去偷听的!不过墨离又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他派在方家周围的暗卫还没撤去么? 这么一想,心里不禁暖了几分。 虽说上次在河边再次拒绝了他,可他却是丝毫不灰心。尽管不再来找她,却也时时刻刻关注她这这的情况。这点,她倒是刮目相看了。 因为她也一样,认定了的事物,必定坚持到底。 而坚持,极其难得。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做成什么事之前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大多会半途而废,坚持到最后的人则少之又少。 在东山村,她看到的所有人和物都是如此。 而墨离,显得很意外了。 她浑然忘了,除了墨离心性坚定,还有一个陈楚生,他对她,亦是坚志未移! 方瑶看着这两小兄弟旁若无人的对话,便退到一边去。独自步出屋子,在门口的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前顿住了脚步。 镜中的自己,红唇齿白,俏眼顾盼,眉宇之间没有之前的忧郁和沉闷,透着股灵动和活跃。简单的发髻束在脑后,更添几分娇俏,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好像从她采药开始,家里生活条件变好了,顿顿有肉,餐餐见荤,这脸色比起来看起来健康多了,少了腊黄,多了些红润,颊边亦有些肉了,看起来却是不胖,肉肉的刚刚好。 除了肤色稍稍偏麦色,其他看着都挺好。 不得不说,这逼躯体,真正是嫩啊! 十三岁,她才十三岁! 方瑶默念着这个数字,念了多了,不知不觉也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像就是十三岁,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年龄,她就是十三岁! 她将垂至到胸前的一缕青丝甩到脑后,嘴角微勾,竟是莫名愉悦起来。 谁说她只能配二十五六岁的大叔,她这么嫩,自然也要配小鲜肉才行。 前世为求稳重,她选了一个外表不算出众的男人为结婚对象,谁知他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这世,她要更慎重些了。 既然长相平平的男人靠不住,那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找个才貌双全的,也不枉她来这世上走一遭。 才貌双全,墨离?陈楚生? 她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两张脸来,这东山村仅优秀的两个少年都对她痴心不忘,这命还真是好啊! 方瑶想着想着,心情就更好了。 连下午进山都是哼着曲儿去的。 上午什么也没采着,下午她就比较用心些,直至夕阳落山才下山。因为比平日晚了些,她便想抄小路。山下右侧有片芦苇丛,上次白老大被曹神婆和陈菊暗算,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这芦苇丛前面紧挨着河头,侧面就是她常出入的深山了,而后面过了石板桥就是她家后院的山坡。 因为这芦苇丛里常有蛇出入,鲜少有人走这边。今日她为了赶时间,倒是破天荒的又走了一次。 过了石板桥,便是山坡,往下是一口井,这井是村里公用的,因为地置离芦伟不远,很少有人来这边打水。长间一长,就荒在这里了,井口都长满了草,好在不影响里面的水质。 方瑶从筐里取出空葫芦用绳子系紧甩了下去,然后再拉上来,葫芦里已经装满了清水。 井水甘甜可口,清爽怡人。方瑶灌了一大口才放下。 在日头如火球一般的挂在天空的炎炎夏日里,喝上这么一口清凉的井水,当真是爽快。 抹了下嘴皮子,方瑶便往家赶。墨轩竟还在,左右也不是第一次在她家玩得这么晚了,倒也见怪不怪了。 夜里墨轩以各种理由赖着不走,他不说回去,也没人敢催他回去,愿意呆着就愿意呆着呗! 夜里,因为墨轩的加入,屋子里比往常热闹些。平日方正晚饭后会在院子里习武,待消了食之后再回屋里练会字。 说是习武,也就是大牛教的那几招对付野兽和一般流氓地痞的擒拿功夫。大牛不是真正的武者,所会的这几招也是从小跟别人打架得出来的经验,别说,学了以后还是挺管用的,至少方正这样认为。 墨轩撑着脑袋瓜子,一边给白老大顺毛,一边打着哈欠看方正习武。墨离是个高手,方正习的这几下子在他眼里着实没什么看头,跟街头卖艺的差不多。 第187章 只会轻功的墨轩 第187章:只会轻功的墨轩 不过方正要练,他就在一旁陪着。只是陪着陪着,嗑睡虫就来了。 好不容易等他练完,他又得去写字。墨轩还是在一旁边默不作声的作陪。方正写完两行大字之后,余光瞥见方正头一点一点的似要睡着的样子,知道他这一天也是无聊了,光做自己的事都没陪他,心头有些歉意。 “轩轩,你要困了,要不先上床?” 墨轩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道:“你是不是快写完了?我不上床,等你写完,我还要你陪我玩呢!” “等我写完,都入半夜了,你还有精神玩么?”方正无奈。 “啊?”墨轩一听到这话,小脸立马揪在一起,极是不满道,“你要练这么久么,就不能少写一点,陪陪我?” “二姐规定我每日必须写一百个大写,所以我不能偷懒。”对此,方正起先也很无奈,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墨轩垂下脑袋,听到方正每日要写一百个大字,头直犯晕,就是他哥逼他做学问,一日撑死了也就五十个大字而已,没想到方正比他还多。他以为他哥够严苛了,没想到瑶儿姐姐更变态。 “那你每日不是跟牛叔学打猎,练拳,就是写字,岂不一点时间都空不来?” “差不多,我每日都很忙的。” 墨轩直觉自己受冷落,且日后天天都会受冷落。 那他来老方家做什么?就为了给方正作陪么? 方正也感觉这样是不是疏忽了墨轩,想了想便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学!打弹弓你没兴趣,写字的话,你学问比我好,自是也不学了。不如习武,牛叔教的那些拳法,我瞧着挺有益处的,你跟我一起学,好吗?” 墨轩照着方正先前在院子耍的那几招挥舞了两下,眉头拧得死死,极是嫌弃的样子:“你确定你要我跟你学这个?” “是啊,学了以后防身也行嘛,你看你长得这么白嫩,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万一以后行走江湖被人揍了怎么办?你会这些拳法,就不用怕了。” 墨轩傲娇的扬了下眉:“正哥哥,你别忘了,我姓墨!”他可是墨家的二少爷,光是暗卫就不知有多少个,且个个武功高强,谁能欺得了他! “也是。”方正挠了下后脑勺,墨家在东山村,就是土皇帝的存在,那家丁都能将东山村绕一圈了,谁敢欺他!而且他还听二姐提过,墨轩和他哥哥不是一般的富户,背后大有来头,如此,就更没人敢欺他了。 “那你不学,只有我自己学了。”方正酟了些墨汁重新埋头写字,“牛叔说,只要我学会他教的,就是大野猪来了,我也不用惧,到时候二姐和娘就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就可以常上山打猎了。” 他说这话时,眸子晶光闪闪,好像打猎斗野猪是一件多少了不得的事一样! 墨轩实在见不得方正这么崇拜大牛,便道:“正哥哥,你想习武,不必用找牛叔啊,他会的连基本功都算不上,你跟他学,不如跟我学呢!” “你?”方正抬眸,狐疑的看着他! “是啊,我也会武功,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 墨轩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掌心轻轻一拍桌面,纵身一跃,身子就跳上房梁了,他搭着两条二郎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甚是得意:“怎么样,我功夫不错!” “不错,不错。”他家房梁离地面少也有两米,墨轩这一跳就上了屋顶了,太不可思议了,至少牛叔就做不到。 “你这孩子,跑上面干什么,小心摔着,快,快下来。”李月兰在炕头做针线,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抬头去看,这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扔了针钱跑了过来。 “兰姨,没事,我会轻功!”墨轩浑不在意,他在家经常这么玩。大哥捉他做学问,他就躲猫猫,府里的小角落他都藏过了,每回都被抓到,后来地上藏不得,便窜上屋顶,还别说真有一两次把大哥给唬弄过去了。 “会轻功也不能这样,太危险了,快,快下来。”他可是墨家的小少爷,万一嗑着碰着伤着,她可担待不起。 “兰姨,真没事!”墨轩说完就跳了下来,李月兰看他就这么直挺挺的往下跳,也不做任何防护措施,顿时吓得面色都白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刚好,把这个小肉团子接住了。 看到他无恙,李月兰心头松了口气:“你也太调皮了些,怎么能跑到屋顶上去玩呢,要是觉得闷,让瑶儿和正儿带你出去走走也行啊!” 墨轩吐了下舌头道:“兰姨,我就是随便逗一下正哥哥,没事的,在家里我经常这样!” “那是在你家,在我这儿可不许。”李月兰刮了下他的鼻头,半嗔半训。这小家伙在她家呆得久了,随和惯了,有时候举动就不勉亲昵些,索幸墨轩也挺喜欢跟她撒娇。 “为什么?”墨轩抱着她手臂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许。”墨家有护卫,就那个千荨她是见过的,手不离剑,一脸的谨慎,且气场锋利,一看就是个高手。且她听瑶儿说过,墨家会武功不是千荨一个,即是如此,随墨轩怎么玩都不会出事,可在她家里,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墨轩也如同在墨府这么调皮,那定是行不通的。 墨轩许是太无聊了,见着李月兰跟他说话就借着这机会缠着李月兰问个没完。连方正跟到他跟前都没注意到,还是拉了他袖子才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轩轩,你真会功夫啊?太棒了,可不可以教我?” 墨轩看方正这么崇拜的看着自己,心里有些飘飘然。谁料方瑶走过来道:“跟他学什么,小轩轩就只会轻功!” 难不成方正以为轻功就能把野兽给斗死么? 墨轩嗔了方瑶一眼:“瑶儿姐姐,我这正得意呢,你看看,净会拆人后台。” “不好意思啊,扫你雅兴了,你继续。”方瑶摸了下他的脸,说是道歉,但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还吃他豆腐。弄得墨轩气鼓鼓的,偏方瑶没看见,走到桌子跟前检查方正的作业去了。 “轩轩,你只会轻功啊?” 第188章 教方正习武 第188章:教方正习武 墨轩挠了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是啊……”瞥见方正黯下去的神色,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其他功夫我也会,只是学得没有轻功这么好罢了。” “那你会什么?” “梨花落、伏虎拳、纵横四海……唉,反正挺多的,不过都不精通罢了。” 方正本来听到前面他报了一系列的名字,心头热血彭拜,觉得遇着了个好师傅,待听到后面时,那热血一下子就凉了:“你不精通,那如何教我?” “唉呀,不精通是因为我不常练,你若想学,以后我常练就是了。”墨轩道,“正哥哥,你很想学武么?” “那当然。”家里就他一个男丁,他必须担起保护娘和姐姐们的责任。 墨轩摸了下下巴思索道:“你若实在想学,不如让我大哥教你啊,我会的都是他教的,他会的,我不及十分之一。我跟你说,我大哥的武功才是真正的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你跟他学,准没错,比起那什么牛叔厉害多了,根本没法比。” “你大哥?九哥吗?” “是啊,而且你跟他学,我以后就有了伴,学起武功来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方正想也不想就摇头:“我不要跟他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学。” 他一听到墨离的名字就害怕,想到他那张千年万年都不融化的冰山脸,心里就犯怵。若跟他学武,会不会教他暂且不说,就他那种性子,定是个严师。而方正自己又没有丝毫的武功底子,怕是会被嫌弃,到时候三天两头的搞体罚,他可吃不消。 “就没有原因吗?是不是担心我大哥不教你,你放心,我大哥很好说话的。” 方正撇了下嘴,好说话也就是对你好说话,你大哥对别人,可不见得。 “你真不跟我大哥学啊?”墨轩看他极不情愿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小失落的。 他不跟大哥学,难不成还要跟那个牛叔学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么?那以后还有什么时间来陪他? 墨轩一想到今后日日都受冷落的日子,心里就不爽快。眼珠子一转,道:“那要不这样,我回去让大哥教我,我再把学到的教你,可好?” 方正觉得这是个主意,只是他有些担心墨轩不会认真跟他大哥去学。哪此再转教与他,怕也不是习不到什么精髓了。 墨轩一眼就看出他的担忧了,拍了拍胸脯道:“正哥哥,你放心啦,我一定好好学的。你的事我要还不上心,那谁的事我才上心呢?” “真的?” “真的。”墨轩保证,“我就是贪玩,认真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方正被他调皮的话语逗得一笑。墨轩十分豪气道:“放心,一定把你调教成一个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就算了,能自保就行。”方瑶检查完方正的作业走过来揶揄道。 “哼,瑶儿姐姐,你就爱小瞧人。”墨轩插着腰气鼓鼓地瞪着方瑶。方瑶再度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那意思是,我就小瞧你了,怎么啦! 弄得墨轩更气了。 不过别看小家伙平时调皮得很,真认真起来确实还挺吓人,连觉都不睡了,当晚就回了墨府,拦都拦不住。再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是傍晚时分。方正正好吃完晚饭在院子里暖身,墨轩在教他之前,他也不知靠不靠谱,所以大牛教给他的,他暂时不打算丢。 “正哥哥。” 听到有人叫他,便回头看去。只见墨轩与平日的锦衣华绸不同,只着了件素衣,前摆别在腰带上,虽有底裤遮掩,还是能感觉到他粗粗的小肉腿。他双手抱剑环于胸前,微风阵阵,裙角翩扬,大有一副纵横江湖的侠义之士气概。 方正看得傻眼了,这还是他认识的墨轩么?若不是先唤了他一声正哥哥,他都以为眼花认错人了。 “小轩?” “怎么,正哥哥不认识我了么?”墨轩抱着剑走了进来,不像平日那样,没头没脑一路直冲,然后一个猛扑,撞入他怀里。而是抱着剑,闲庭信步的走着,那气场,别说,还真有点高手的韵味。连方瑶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轩轩,你这身打扮,是闹哪样?” 墨轩本还为着她们看到自己眼里流露的惊艳而得意呢,被方瑶这么一问,立马就破功了。 “什么闹哪样,没看到我拿了剑么?”最近怎么总觉得瑶儿姐姐这么不讨他喜呢?专拆他台。 “剑,我看到了,就不知你拿剑做什么?” “拿剑自然是要练剑了,还能做什么?”墨轩重重的咳了两声,尔后郑重道,“我宣布,从今日起,我要正式教正哥哥武功。” 他高昂着头颅,满是傲娇,似是在说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可不是什么人他都教的。 但看众人没有一点欢呼和惊喜的声音,那傲娇和得意就一点点的散了。 “干嘛不说话,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李月兰首先道:“轩儿,你这拿着剑教你正哥哥武功,我担心你刺伤他,也误伤自己,要不剑就别练了,学点别的。” 从墨轩抱着剑,她就一直揪着个心。墨轩会武功,她是信的。可到底是个孩子,这剑看起来沉沉的,且快跟他一样高了,看着实在叫人提心吊胆。 万一呆会儿一个把控不好,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方圆也有些担心:“小少爷,你这剑锋利么?” “自然,削铁如泥!”墨轩还不知道这娘俩的担忧,实话实答。 “那更不要学它了。”李月兰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做出决定。 “兰姨,为什么?” “你说它削铁如泥,那要割到人身上呢,岂不成了两半了,不行不行,这么危险,一定不能学。”长庆就这么一个独苗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会的,我一定会注意的。”他常拿这把剑习武,从来没弄伤过自己啊!“我为学我哥的梨花落第八式,都练了一整天了,好不容易把握住要髓,不教给正哥哥怎么行?” 这梨花落是墨离新创的剑法,一共有二十式,分三个阶段学习完成。前八式为第一阶段,后六式为第二阶段,最后六招为第三阶段。 第一阶段前七式已习得半年,第八式也有小半月了,平时爱玩没怎么练,这回为了方正,可是下了决心的,那么大的太阳,那么热的天气硬是一刻不歇,练到现在,终于学会要处,怎能不教给方正? 方正不想墨轩一腔热血打水漂,道:“娘,我也会小心的,一定不会弄伤自己。” “那也不行。”刀剑无眼,方正可是没有半点功夫底子,万一弄伤了呢,这种事没办法保证。 “娘!” “兰姨?” 两人齐齐撒娇,奈何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不由得看向正在厨房收拾的方瑶,“二姐,你帮我跟娘说说。” 家里也就二姐的话娘才听得进去,其他人,没用。 “我也不暂同。” 第189章 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第189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方正以为方瑶会向着他的,因为她时常教导自己男人要自强自立,这会儿是怎么啦? “二姐?”他不解的望着方瑶。 “别急。”方瑶知道他习武心切,“我说这话不是不让你学武功。只是习武都要从基本功学起,你没有半点底子,如何能练这剑。就好比修房子,不打好地基,上面的怎么添砖加瓦,对不对?” 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这梨花落墨轩是为了他而练的,他不能不学啊! “我知道你想学,日后有的是时间啊,你这么小,又无基本功,所是连剑都拿不起来!” 方正不信,认为方瑶说这话小瞧了他,便从墨轩怀里拿过剑,哪知剑一入手,就沉了下去。就算后面勉力提起来,也没撑多久,最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弄得方正气馁不已,这剑看着薄薄的,怎的那样重! “看,我没说错!”方瑶捡起那剑,重新塞回墨轩手里,“小轩轩,你要教你正哥哥功夫,还得从头教起啊,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从头教起,从哪个头开始教啊?”墨轩表示很糊涂。 “你大哥从哪里教你的,你就从哪里开始教他!” 墨轩小脸一垮:“我自打会走路就开始练了,到六岁才开始习剑,中间可是花了好几年时间做这基本功呢!”若方正现在开始从基础学起,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高手啊! 方瑶敲了下他的头:“高手本就不是一日就练成的,慢慢来,基础不打牢,剑练得再漂亮,也只是个绣花样子,没有杀伤力。” 见墨轩还是不甘不愿的,她低下头,谆谆教诲道:“没有杀伤力的剑式,如何制得了敌人。你总不想看到你正哥哥空会那几个招式,不懂内诀?” 墨轩想了想,倒也是。便将剑搁至角落:“正哥可,瑶儿姐姐说得对,咱们还是从基本功学起!” 大凡武学,基本功都是从马步扎起。方正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习得那种出神入化的剑式,心里有些小失望,但方正还是规规矩矩的跟墨轩扎起马步来。 这得源于他对武学天生的热爱。 看到院子中半蹲握拳,双腿外跨的两道身影,隐在竹林中的墨离很是欣慰。 晚饭后千荨跟他来报,说是二少爷抱着剑急匆匆地出门,他还担心是找人寻架去了,没想到他是要教方正学武功。 他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那么反常,一大早的就缠着他要他教梨花落。平日里可是威逼利诱他才肯学,今日可是主动,破天荒的头一次。 “殿下,十殿下想教方正武功,口授就是,何必陪他一起练?”这已练了一天的剑了,也该休息一下子才好,免得累坏。 “无妨,他扎马步的时候还小,后来学武不是跳级就是挑三拣四,哪样都不精。现在跟方正重头再来,也算是稳固基本功,有益无害!” 练武哪有不辛苦的,比起墨轩,他付出的艰辛百倍不止。 “是。”千荨觉得有理,左右十殿下是九殿下的胞弟,他不心疼,她也没必要心疼。 “你有没有注意到瑶儿拿剑时脸上的表情?”墨离突然问道。 “注意到了。”方瑶拾那剑时,脸上没有丝毫吃力的表情,要知道那剑看着普通,实际上墨离为了让墨轩习剑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在剑打造时里面加了玄铁。看着轻,其实重得很,少也有二十来斤,方瑶一只手轻轻松松的就拾了起来,难道…… “瑶儿姑娘也会武功?”千荨一语中的。 墨离点头,精致的五官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柔和,他想到了那天她为救他,勇斗野猪使的那几下子,当时,他可是比千荨还吃惊。 “只是她的武功跟我们的不同,身手、招手都完全不一样,不知道是哪个派系的功夫!” “要属下去查一下吗?” “不必了。”他要想知道,方瑶会告诉他的。 夜渐渐深,院子里那两道身影还在,墨轩虽有底子,但也不牢,初扎马步时,虽说比方正稳些,但时间一久也有些打颤。现在反倒好了,可能是看到方正后面渐渐进入状态,不想输给一个初学者! 毕竟他现在可是方正的师傅,哪有师傅不如徒弟的道理。 学得晚了,自然就留下了。 冲完澡等不及方正上床,就呼噜呼噜大睡,想来这一整天真是累坏了。可怜方正扎完马步还要写一百个大字。一直到半夜才上炕,也是怪了,墨轩明明闭着眼睛,却每每他一上炕,这小家伙就跟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的将他夹得死死的,有时候还把脑袋压他胸口上,扒都扒不开。 对此,方正也是无语的很。 不过他挺喜欢这个小少爷,也就随了他去。 为了霸占方正,墨轩接下来真正是走上“正途”了,不是自己练梨花落,就是陪方正扎基本功,到晚上还和方正一起写大字,总之,时时刻刻都陪在方正旁边。 一连几日也不说要回去,全然把老方家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了。 墨离见弟弟几日未归,虽有暗卫护着,但还是不放心。白日总会抽个时间悄悄来探望,看完就走。 这日方瑶从集市回来,将筐子一卸,就跟李月兰打了声招呼要出门。 李月兰叫住她:“这大热天的,你怎的也不休息一下,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去找桂叔谈点事情!” “陈桂?”李月兰拧眉,“咱们两家向来不和,你去找他作甚?” 别到了门口屋子都没进去就被田梅给轰了出来,怪丢人的。 “放心,我找桂叔是谈正经事。”方瑶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挥了挥手就要出去,恰巧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墨离。 一身白衣,胜似如雪,墨发高束,宛如瀑布,在强光下反着柔光,加上那冷傲如天神一般的五官,简直美不胜收。 回回墨离出现,都给她一场视觉盛宴,她就不明白了,这世间怎会有男子长得这般漂亮的。 “去哪儿?”墨离薄唇轻启,声音淡凉如冰,在炎热的夏日中似是一道寒风向她刮来。 最近又没得罪他,怎的又是这幅嘴脸! 方瑶以为多日未见,不说笑脸相迎,起码不该冷着个脸,搞得她好像欠他什么似的。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他冷,难道她就不会冷。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有脾气,她也是有个性的好! 墨离黑眸微眯,似有怒意泄出,但在瞬息之间又退了下去,他上前一步,似去抓她的手,却被方瑶躲开了去。 “有话就说,别总动手动脚的。” “我只是看你袖子上有些脏,想替你拍掉罢了。”墨离状似不在意,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不就碰她一下么,又不是没碰过。 她有必要这么避着自己? 是因为陈楚生吗? 他刚才可是听说她要去陈桂家谈事情,谈什么事?老方家和陈爱向来不和,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热络了。 方瑶低头一看,果真袖子上沾了些灰尘,随意拍了拍,道:“若没什么事,我走了。” 墨离没再拦她,但那张脸却是较之前更冷了。 她到关键时刻总拒绝自己,难道是因为放不下陈楚生? 方瑶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发现千荨在后面站着,只是被墨离挡住没瞧见。微微颌了下首,便匆匆离去。 千荨目送方瑶离开,视线再回到墨离身上时,她感觉他的背影都在冷得掉冰碴子。 来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进了这方家院子,就不对劲了,一幅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也不知他这回又吃得哪门子醋? 第190章 让陈桂做贡献的好法子 第190章:让陈桂做贡献的好法子 方瑶离开院子后并没有直接去找陈桂,而是先去了里尹家。这些天忙着给方横治病,倒是少到这边走动了。麦麦正在拿着树枝在地上不知笔划什么,看见她,抹了好几下眼睛,生怕认错似的,等确定是方瑶无疑时,一把扔下树枝扑了过去。 “瑶儿姐姐,真是你啊,你都好久没来了。” “不好意思啊,瑶儿姐姐最近有些忙。”方瑶从兜里摇出两块糖塞到他手里,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脸蛋道,“这是水果糖,城里的小孩都爱吃这个,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话下次瑶儿姐姐再给你带点过来。” 麦麦最喜欢的零食就是糖了,只是里尹管得严,也没这闲钱时常给他买,所以一直忍着馋得很。现下看到这两块花花绿绿的糖立马就扒了一块送到嘴里。 “好吃吗?”方瑶问。 “好吃。”麦麦重重点头,“谢谢瑶儿姐姐。” 这时里尹走了出来,正巧看到麦麦往嘴里塞糖,嗔道:“小麦,怎么又吃糖了?瑶丫头你也是,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东西,没得又让你破费了!” 话里是责怪,但嘴上笑呵呵的。方瑶道:“不碍事,两颗糖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也是墨轩这几日在她家歇着,李月兰觉得家里有客人,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招待,才嘱咐她今日进城买了这糖果。要平常,她也不好这个的。 “今日两块糖是不算什么,只是你这三不五时的给麦麦东西,会给麦麦养成一种习惯的,日后见着你都会以为有礼物,这可不行!” 上次就送了笔墨,这回又是糖,依瑶丫头大方的性子,只怕麦麦日后想要什么她都会送,这不是无形之中占人便宜么! 里尹正直惯了,可干不来那事,也不许他的子孙干。 果不其然,方瑶道:“左右我常进城,买东西也方便,只要麦麦喜欢,送给他又有什么所谓!” 她又不在乎花这点银子。 “那也不惯他这个毛病。”里尹又笑呵呵的嗔了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听说你家横弟病了,怎么样,好些了么?” “爷怎的知道我家横弟病了?”方横得的是癫痫,时好时坏,为了帮他稳固,最近都不让他出门,实在闷也只是在院子里走走,因着这病怕遭来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方家上下倒是有默契,谁也没往外提。只是不知这里尹是如何知道的。 “我听你小田叔提起的,他家小海子不跟方横一个岁数么,常玩在一块,最近不见他出门,便猜想是不是病了,还特意去你家院子瞅了两眼,见你家飘来药味,就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里尹道,“我估摸着要不要去你家看看,这不,你奶奶最近总喊腰疼,实在走不开。” 一个小娃子病了,其实并不能引起里尹的重视。去探病无非就是冲着方瑶的面子去的,这丫头给村里前前后后解决了不少大事,偶尔他去关心慰问一下也应该。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瑶已经跟那边彻底断了来往了。 “爷忙就不用去,左右有我照顾着,一切都还好。横弟就是染了些风寒,时好时坏,怕给村里人过了病气,就一直关在屋子里。”方瑶笑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里尹点头,“也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那些平日里看着健健康康极少生病的人,连个喷嚏都很少打,一旦病了,就显得格外的重。这恢复起来也就比别人要慢些了。” “就是这个理。”方瑶附合道,“对了,爷刚才说奶的腰犯疼,严不严重,要不要我瞧瞧?” 里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她啊,就是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会有,稍微做多点活就累到了,这里痛那里痛的,很正常。 里尹边说边将方瑶引进屋里,还亲自给她倒了杯凉白开:“你这次来是有事还是特意来看麦麦的?” “爷,我确有事。” “你说。” “桂叔一直想给村子做贡献,上次还找到了我,让我给他想法子……” 里尹没想到这陈桂这么心急,还找到方瑶身上去了。以前他可是很不待见这丫头的,现在能主动找上门,为了儿子,这张老脸还真豁得出去!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感觉方瑶这丫头怕是已经想到了法子了。果然就见方瑶喝了杯水,润过喉咙继续道,“我今日进城,到各家干货铺转了转,发现他们铺子里的野菜、野果还有野蘑菇什么的奇缺。而这些咱们山上都有,且到处都是,倒是可以让乡亲们农活不忙时采摘一些,晒干,然后放在桂叔的小商铺里寄卖。他每两天要进城一趟,可以顺带把干货带去铺子里。至于价钱,不管他卖什么价,只收取比卖价少十分之一的价格。也就是说,卖了十文,只拿九文,剩下一文权当是寄卖费。爷,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里尹仔细想了想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那野菜什么的,会有人要么?” 都是野长的,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都瞧不上的玩意,城里人会喜欢? 方瑶笑道:“会有人要的。别看它们长相不起眼,又是土生野长,看着到处都有,挺不值钱的样子,其实啊,城里人可会吃了,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多了也腻,偶尔来盘清粥野菜换换口味还是不错的。 而且有些野菜还能当药材用,吃了对身体有益处,比如蕨菜可以去风湿,长命草清热解毒,谷谷丁消肿、地耳明目等等,这些即可作食物也可当药材用,一举两得,而且口感都相当的美味!” 里尹听着方瑶例举了好几个野菜名,说的是一堆的好处,不免有些神奇。这些野菜名他都听说过,可这其中的好处还是第一次。 “真有这功效?” “爷,你还不信我么?” “是了是了,我都忘了你还是个大夫呢!”里尹拍了下脑门子,呵呵笑道,“若真如你所说,这些个野菜还有这等益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不仅给了陈桂为村子做贡献的机会,还顺带给乡亲们增加收入,简直是一箭双雕,好得不再好了。 里尹越想越激动:“瑶丫头啊,这法子一旦施行,你又给村子立一大功了。” 东山村的地理位置极是不好,山多地少,且地质也相当的次,大米种不出,只能种些苞米萝卜这些粗粮,这些都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再加上一年还有个天灾人祸的,除了上交税贱,剩下的各家各户也就只能勉强糊口。所以这经济条件一直提不上去,现在有了采山货这一副业,日子肯定就会好过多了。 “爷说得太夸张了,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功。”方瑶谦虚道。 “这还是不大功,那什么才是大功?”里尹知道瑶丫头性子好,不骄不燥的,也不贪功名,低调稳重,便也不再围绕这“大功”二字继续讨论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陈桂去,你桂叔和乡亲们要听到你这个法子,估计比我还高兴。” 第191章 拦在门外 第191章:拦在门外 听到里尹这么说,方瑶知道他是同意的了。也是,这么一件利民互民的事,他没道理不同意。 两人结伴到陈桂家。正如李月兰所说,两家现在关系看着有所缓和,其实也就是陈桂跟她最近说话和气了些,那田梅还是十分不待见她的,所以她才会拉着里尹一块去。 果不其然,田梅正在院子里晒苞米,看见里尹时,一脸的笑,可见到身后的方瑶时,那笑一下子就掉了个底儿。 “叔,你带这丫头来做什么?”她扔下手里的耙子,走到院门口,田梅有些胖,往门口正中央一站,正好把门堵住了,里尹见状,脸沉了沉:“怎么,你家的门还不兴我进了?” 他可是里尹,官不大,也从不讲派头。可哪家见了也是笑脸相迎,恭敬有加的,怎的到老陈家,就是这般待遇? 有没有搞错? “叔,你来自是欢迎的,可惜那丫头嘛……”田梅赔笑了两声,脸色一正道,“你也知道,我们两家不和由来已久,她姐又是个克夫命,我怕沾了晦气!” “我看你才晦气呢!”里尹一口喷了出去,现在方瑶在村子不说人上人,那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连着两三次都帮村子解决了难题,居然还有人说她晦气,这田梅果真是脑子进了水了,胡说八道。 “哎,叔,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田梅见里尹这样喷她,心里自是不高兴。虽说人家是官,她是民,可也不能胡乱骂人啊!再说了,她儿子陈楚生未来可是要走仕途的,是真正的官老爷,和里尹这种小村官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他竟敢喷未来官老爷的亲生母亲,就不怕将来她报复回去么? “我这样说你都是轻的。”里尹看着田梅那嚣张的样子,连连摇头,本来还想着以方瑶的头脑,日后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配陈楚生也算是过得去了,到时他来做媒促成这桩亲事,成全两个小辈。现在看田梅这架式,怕是没得谈了。 “你哟,真不知道该说点你什么好!” 陈桂拼了命的要跟村里人搞好关系,田梅呢就拼了命的去破坏。现在全村的人都拿方瑶当宝贝,当福星,也就田梅这个不长眼的,瞎到这个地步。 “叔,你别哀声叹气的在我门口,我又没说错什么。她姐的那个丈夫未过门就死了这是事实,我……”里尹一来,又是骂的又是叹气,搞得好像存心来触她霉头似的。 田梅心里不爽快,里尹更是不爽,不等她把话说完,手里的烟杆一挥,气道:“罢了,不进就不进,瑶丫头,我们走。” 里尹扯着方瑶往回走,转身的时候,他还特意警告田梅,“楚生娘,我们这一走,你可别后悔,到时候陈桂来求,我们也不来了。” “谁要求你们了,谁要后悔了,真是……”田梅嗤之以鼻,未了又加了句,“叔,有件事你可要明白了啊,今儿个我不是不让你进屋,是不想某些人给我家染上晦气……你要下次单独来,我肯定好茶好水的伺候……” 后面还有一些恭维的话,里尹见不得田梅这么势利,闷着耳朵,一个字都没往里面灌。 方瑶看他气得不轻,扯唇安慰道:“叔,田婶就是那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里尹倒没什么,一把年纪了,不至于心胸那么狭隘。他抖着烟杆道,“丫头啊,我是心疼你,那楚生娘回回见你都说得那些难听,实在过份。再说了,你姐是你姐,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而且我觉得圆丫头也是个好娃子,不过是倒霉了些,碰上那事,她也可怜!” 他能这么说,方瑶心里真心熨贴:“要是乡亲们都像爷这么想就好了。” “他们都跟我一样,也就田梅不这么想。”田梅一意孤行,这两娃娃的亲事也就没什么盼头了。 “对了,瑶丫头,你今年几岁了?”陈楚生不合适,总还有别的人配得上,他倒要看看,失了方瑶这个未来好儿媳,老陈家后不后悔! “爷,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没事,就随便问问。” “哦,我马上要十三了。” 十三?也没几个年头就及笄了,从现在开始留意,定能给这丫头找个好的。 里尹心里默默的想,这人选也就不知不觉从自家那些个子孙开始琢磨起。原先是以为陈楚生和方瑶两个娃娃能走到一起,现在没希望,自然肥水不能流外人田了。这瑶丫头聪明,有学问,人又谦虚,他看着样样都好,极是喜欢,若能把她娶进自家门,那是他李家祖上积德了。 两人闷头走着,各有心事。浑然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在叫他们,直到那人跑到前面拦去他们的路才发觉。 “叔,瑶丫头,咋的叫你们都听不见似的。” 里尹抬头一看,见是陈桂,阴阳怪气的笑了声道:“你叫我们做甚?” 陈桂见里尹面色不对,喃喃问道:“叔,你怎么啦?” 里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想搭理他,显然还在生气。陈桂只得看向方瑶,后者倒是不介怀,左右田梅那性子她是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田梅连里尹的面子都不给,实在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浅笑了下道:“我们刚才去找你,被田婶拦在门外了。” 里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都被人骂成那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爷,我不笑难道要哭么?”她才不会为了田梅那种人掉眼泪呢,不值当。 陈桂听到她们的对话,愣了好久没回过神。 “田梅居然拦你们在门外?还骂了瑶丫头你?这,这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我还能编话骗你不成?”里尹横了他一眼。 “不是,我……”陈桂见里尹胡子一翘一翘的,确实气得不轻,不由得他不信。暗暗啐了口唾沫,骂毒了田梅。这个疯娘们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里尹和瑶丫求都求不来,她倒好,好不容易人来了,她给拦在外边了,净跟他唱反调,给儿子拖后腿。 怪不得刚才叫他们半天都不理人,原来是生这气! 第192章 带乡亲们一起发家致富 第192章:带乡亲们一起发家致富 “叔,那悍婆子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脑子跟生了锈似的,又蠢又钝,你别往心里去。”陈桂知道他们来找他,定是上次拜托瑶丫头的事有眉目了,连忙道歉,“瑶丫头,你也是,别跟你田婶一般见识,她最近更年期到了,喜欢挑事!” “叔,我没介意。”方瑶能来陈家,说是为陈楚生,其实也是为村子谋利益。若陈楚生日后真走上仕途,这东山村便出了个官老爷,对村子以后的经济发展,也是有帮助的。 “真是好孩子。”陈桂欣慰的笑了,大概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夸人家,连里尹都忍不住挑了下眉。 “叔,那你也要不气了?呆会儿我让那悍婆子给你赔礼道歉,成不?”陈桂又看向里尹。 里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替方瑶打抱不平。再说了,他要真气下去,不耽误正事么! “赔礼道歉就不用了,回头你说说你家那口子,嘴上多积点德,对楚生将来也是有好处的。”里尹不轻不重的训了句,陈桂连连点头称是。 “叔,即是不气,那要不再回我屋去坐一坐?”这太阳这么大,站路边说话可不是个好办法。他刚才一路跑过来时,那汗水就跟冒豆子似的,把人都湿了好几层了,实在难受。 “你家就不去了,去我家!”里尹收起烟杆道。他可不想再回去看田梅那幅嚣张的嘴脸,也不想再让瑶丫头受委屈。 “行行行,不去就不去。”只要有个阴凉的地方可以歇歇,去哪家都行。 于是三人便往里尹家赶。 陈桂灌了一大口凉水,连嘴巴子都来不及抹一下就问道:“瑶丫头,你可是想到怎么来帮我了?” “嗯。”方瑶点头,将之前跟里尹说的那法子给他再叙述了一遍。 里尹补充道:“桂儿,你家那个小商铺我听说是跟你亲戚合伙开的,乡亲们的东西在你那儿寄卖,你能做得了这主么?” “做是能做主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刚好他嫌那个小店铺太空,若乡亲们日后把东西放他店里寄卖,这商品种类多了,数量增加,就显得商铺有实力,且又不用押成本钱,不仅如此,他还能从中赚取一定的利益。这种双赢的好事,他为什么不能做主。 “这么说你同意了?”里尹问道。 “当然同意了。”即给乡亲们做了贡献,又扩张了店铺的实力,他没道理不同意,“只是……” “只是什么?” 陈桂道:“只是这山里的野菜总有挖完的一天,这寄卖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里尹沉吟了下,觉得陈桂说得有些道理:“这山中的野菜也是分时节的,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而且全村的人都去挖野菜,怕也不禁挖呀!” 方瑶却是笑道:“爷,叔,不用担心。野菜确实分时节,但也的确一年四季都有。比如春季,有荠菜、蕨菜、谷谷丁、水芹、香萶等等,夏天呢,有地耳、鱼腥草、地肤等等,秋季有牛膝、东风、虎杖,冬天就更多了,菊花菜、珍珠菜、蓝勺、马龙等等等等多得很。咱不止山上有,田埂上我看到处也是。而且不同季节,吃相应时节的野菜,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至于爷说的那个量的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山上挖完了去地里挖,地里挖完了,可以自己种嘛,对不对?” “这,还能自己种的?” “当然。咱们那地细粮种不出来,粗粮可是不在话下。那野菜无人打理,都能长得那么好,到了咱地里,为什么就不能长出来。而且野菜命倔,不用像苞米土豆似的三天两头浇水施肥,种子一下地,只要不遇着干旱水灾什么的,必是大丰收。除了野菜,山上还有野果,野菜。像山莓、枸杞子、金银花,都可制成干货,放到店铺里面去卖。即可以泡菜还能起到清肝明目,清热解毒的作用,好处大大的呢!” 听到方瑶这么说,里尹和陈桂顿时就兴奋了。 “这当大夫的就是不一样啊,哪些东西治哪些病,心里都有谱。要不是瑶儿你有这身本事,我们到今天都还不知道这野长的东西居然全是宝贝。” “那可不。” “只是我们知道东西的好处,别人不知道啊,这东西我们信相,别人不一定相信啊,我们怎么才能让城里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好处,继而来买呢?”陈桂又想到一个新问题。 “这简单,所有野菜,什么季节吃,配什么主菜,我都会制成一个菜谱,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做出样品来,让城里的人现场品尝,若觉得好吃,定会来买的。那些野茶的销路就更简单了,因为那野茶也是药材,随便他们到哪家药铺里去问,就知有没有我所说的那种功效了,一旦确认,自然就会来买的。” 所有销售策略她都想好了的。陈桂问道:“这么说,你还要进城做菜给他们吃了?” “要想让城里所有人都彻底认识野菜的好并且接受,这菜我还真得做。”方瑶看向陈桂,“叔,到时可能要借你店铺面前两寸地一用,我要在那里搭个台子,现场做,现场请人品尝,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这是给他店铺未来生意打广告铺路子,他举双手赞成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 “这销路一打开,咱们的生意必定好,到时候只怕是供不应求。”方瑶道。 “那好啊,那代表乡亲们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了。”里尹仿佛已然看到几年之后金光闪闪的东山村了,激动不已。对方瑶,也是越来越敬佩。 因为有些人自己富了就不管别人,方瑶不同,她因为会看病采药,生活因此越过越好,可她不会只顾着自己生活的好,还想着乡亲们,带乡亲们一起致富,这样的大无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方瑶看到里尹笑得如此欣慰,实在不想煞风景。这事还没做呢,他就笑得这般开心,要真成功了,岂不要激动死? “爷,先别高兴得太早,这路还长着呢!”成与不成是最后的结果,中间还有个艰难的过程等着她们去应对!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 方瑶听到这话,再度感到压力巨大。 第193章 兄弟俩的邪恶心思 第193章:兄弟俩的邪恶心思 商议好了之后,里尹决定晚上再家里召开一次会议。将这法子跟大伙说一说,方瑶要赶在晚上那次会议之前,将可以采摘的野菜给列出来,还要将干货的制作过程和保存的方法都要写进去,免得误采或是中间出现什么差错。 因此,从里尹家一出来,她就往自家院子赶。 然而到了院门口,她急促的脚突然就顿住了。因为她看到墨离居然还没走! 他正端坐在厨房的凳子上,那一身如雪的白衣在那简陋的厨房里显得格格不入,尤为亮眼。 “瑶儿,你回来了?”李月兰坐在最墨离的右手边,是正对着院门口的,稍稍一抬头便能看到她。 瑶儿本是想着既然这个冰块在这儿,她要不要过会儿再回来?听到李月兰唤她时,念头再一转,这是她的家,她为何要逃,该走的应该是那个冰块不是吗? 于是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娘,还没吃么?”看到一桌子烧好的饭菜,却没一个人动筷子,方瑶不由得问了句。 “这不等你呢么,怎么一去楚生家这个时候才回来?”李月兰见她满头大汗,忙去给她打了盆水,又给她拧了条布巾递给她。 方瑶接过去擦了擦脸和手,边道:“我先去的里尹家,然后再去的桂叔家里。”至于被田梅轰出来那一段,她则避开不说了。 “家里有客人,怎么不先开动?”平常等她一起用饭也就算了,这不还有别人在么? 墨离以为这个客人说的是她,郁闷了一上午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总算看到他的存在了。可是方瑶下一句又直接把他打回原形。 “小轩轩最禁不得饿,往后他在家里,吃饭什么的都不用等我,做好了就直接吃。”方瑶说完,摸了摸墨轩的头,还赏给他一个大笑脸。 “瑶儿姐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这几天可是总泼他冷水的,墨轩仰起头,他还以为他在方瑶在这里失宠了呢! 方瑶敲了下他额头:“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净昧着良心说话!” 她待墨轩那是和方正一样一样的,丝毫没差,旁人可没这待遇! 墨轩吃痛的摸了下额头:“这么说,你还是喜欢我的?” “不喜欢你喜欢谁?”方瑶横着眼看他,这么可爱小肉球,跟白老大一样逗人爱,她自是喜欢的。 墨轩嘟了下小嘴:“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哥哥,不喜欢我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小,方瑶没听清。 倒是坐在身侧的墨离听得个清清楚楚的,嘴角勾了勾,连墨轩看出来瑶儿对他有意,为何她自己就是不承认! 墨轩突然福灵心至似的,感觉这话要是方瑶听到了,额头定是又会吃一个爆栗,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喜欢我就好,喜欢我就好!” “放心,你在我这儿,永远不失宠!”方瑶捏了下他的小脸蛋,那滑嫩的手感还是不减当年啊! 哦,不对,没有当年,她跟墨轩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而已。 “瑶儿,擦好了,坐这来!”李月兰屁股挪了挪,示意方瑶坐自己旁边。而这个腾出来的位置正好挨着墨离。 方瑶不想跟这个冰块坐一起,走到千荨身侧道:“千荨,你坐过去,我坐这儿!” 千荨自是不换的,这四方桌虽说小,但每人坐的方位可是有讲究的。十殿下喜欢方正,所以和方正坐一块。她在墨离面前是护卫是下人,在李月兰跟前是小辈,肯定不适合跟她们坐一起,所以才坐到了方圆旁边。剩下的两个方位,李月兰和墨离是独坐一个方位。 只有她们两人旁边有空位子,而墨离是客人,李月兰自是不会叫方瑶跟他坐一起,只能将她叫到自己旁边。而墨离呢,他能留下来吃饭,是因为方瑶,自是想方瑶挨得自己近些。可他又不决计不会自己开口邀请方瑶跟自己一起坐,而李月兰腾出来的那个位置刚好紧挨着他,这是最好不过了。 千荨明白墨离对方瑶心意,又怎会答应换位置。可她惯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拒绝方瑶,倒是墨轩扒了口饭道:“瑶儿姐姐,你要是嫌兰姨那边挤了,就坐我哥哥旁边,他那个方位好,背光!” 墨离背对着厨房门口,阳光照进来时,晒不到脸,不正好背光么! 他本来也想坐那个位置的,可惜被哥哥抢了先,所以只好拉着方正坐到侧面来了。 墨轩说完,又扒了口饭,置身于美食当中,浑然不觉他这话绝纱至极,即帮千荨拒了方瑶,又神助攻了哥哥一把。 这些,其他人定是会不过里面的味儿的,只有墨离,嘴角微勾,不愧是亲弟弟,懂他的心思。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腊肉送到墨轩的碗里。 盯着这块横空而降的肉肉,墨轩呆住了,自打他记事起,哥哥就不曾给他夹过菜了,今天这是咋的了? “快吃,你太瘦了,要长胖些才好。”墨离抚了抚他的头,那动作,那微笑的表情,跟对白生一毛一样。墨轩感动的要死:“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应该的。”他是他亲弟,他助他泡妞,他自然要对他好了。 兄弟俩的对话引人所有人的侧目。方家三姐弟将墨轩由头到脚,由脚到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不止一遍。 心中齐齐发问:他哪儿瘦了,哪儿瘦了? 就墨轩这样的,还叫瘦,那她们这一家叫什么,骨瘦如柴? 就是李月兰都忍不住睨了墨轩两眼。只有千荨淡定,眼观鼻,鼻观心,坐敲和尚钟。 “瑶儿姐姐,你快坐啊!”墨轩嘴里叼着肉,见方瑶迟迟不坐下,又忙道,“哥,你过去一点,给瑶儿姐姐腾个地方出来啊!” 他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墨离往边上推了推,拍拍那半截的空地道,“瑶儿姐姐,你坐这儿,挨着哥哥,又挨着我,正好!” 方瑶好想说,哪儿好了。夹在你们奇葩兄弟间,她生不如死好吗? “瑶儿姐姐,你可是不见愿跟我们坐一起?”墨轩见方瑶不脸不情愿,急忙吞下那嘴里的肉,小脸一垮可怜兮兮地道,“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在这儿作客啊?” 方瑶眉稍眼角直跳跳,这小家伙是给墨离当前锋来试探她来了?她要不欢迎他在这儿作客,他能在这里一住就是几个晚上不走人的? “瑶儿姐姐?”墨轩见她还不为所动,乌黑的眼珠子连眨了几下,硬是逼出一层湿气来。 弄得李月兰极是慌张:“唉哟,好好的,哭什么,来来来,兰姨给你夹肉肉吃。”她一边给墨轩夹腊肉,一边还不忘斥方瑶,“瑶儿你也真是,坐哪儿不是坐,非要这么折腾,弄得轩儿都要哭了。” 方瑶连翻白眼。 她娘到底知不知道这兄弟俩的邪恶心思啊,人家在打她女儿的主意,她看不到么? 有这样一个不知人心险恶,善良单纯的娘,方瑶也是泪了。 第194章 主子又吃陈楚生的醋 第194章:主子又吃陈楚生的醋 最终方瑶还是被迫坐在墨离的身边,与他共坐一个方位。扯了半天,反把自己扯到墨离一个方位上去了,方瑶只想说,这都是什么事! 当然,要不是有墨轩和李月兰神助功,她也落不着这地步。 别说,坐在冰块旁边,虽然不自在,但也还是有益处的。正中午的阳光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而厨房又是整个院子最热的地方,因为这个冰块的存在,使得在这股炎热中凭白增添一丝清凉。 方瑶忍不住扭头睨了他一眼,俊朗的侧颜,傲然的气质,清冷的气息。他明明是一个人,却犹实质寒冰一样,叫人看着发冷。 他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感叹一声妖孽,方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墨离知道方瑶在打量他,微微勾唇,被喜欢的女孩子偷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然而这份愉快并没有保持多久。 “对了,瑶儿,你去找楚生家,到底是做什么?”李月兰突然抬头问道。 “哦,我让他帮忙给乡亲们收干货,然后放他店里寄卖!” “收干货?什么干货?” “就是野菜,野果子什么的,晒干后可入茶,也可做菜。村子里不是靠那些薄地一直活得很艰苦么,采一些野菜野果去卖,说不定日子会有所好转。” “那些玩意儿值钱么?”都是她们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东西,城里人会要么? “这要看我们怎么卖了。”方瑶夹了口米饭送到嘴里,有些食不知味。本来她们一家子吃饭,不是狼吞虎咽就是风卷残云,再不然就是老虎口。现在多了个墨离,他这个长得冰冰冷冷的也就罢了,吃个饭却是斯文的要死,夹个米饭都是指甲大小的,好像数着饭粒吃的一样。弄得他们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只是吃饭不是要大口吃才有味道么,这么个吃法,吃到猴年马月才吃得完! “怎么卖?”李月兰追问。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娘不用担心。”方瑶放下筷子,边擦嘴巴边道,“娘要是好奇,晚上去里尹家一起会会去,话说,你也好久没参加村会了,晚上和我一起去!” 以前爹在的时候,村会都是他参加,现在爹不在,李月兰应该补上。可是她性子弱,又因方圆的名声不好,怕被人指指点点,就一直没去。 现在不同了,她老方家的名声一日高过一日,谁也不敢再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李月兰想了想,道:“行,晚上我跟你一起去。”见方瑶起身,忙问道:“怎么,不吃了吗,好像没吃多少啊?” “不吃了,吃饱了!”方瑶摆摆手,“晚上要开村会,我得写材料,这里面还好多事呢,要是不提前准备好,桂叔肯定跟我急!” “再急也要吃饭啊!” “不吃了,饱了。”方瑶挥挥手就进了屋。李月兰看着她那碗里的米饭剩下一半还要多,叹道,“才只吃这么一点哪里会饱,平常这丫头可不是这个饭量。” “是啊,二姐好奇怪,居然为了桂叔的事这么积极!”往常是最不屑老陈家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也不一定是为桂叔的事,听说楚生以后要做官,走仕途,为了给楚生赚好名声,一直想给村里做贡献,瑶儿这也是为楚生为村子……” 后面的话墨离没听进去,他只知道方瑶做了这么多,连饭都顾不上吃竟是为了那个陈楚生? 眸光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那个陈楚生有什么好?是有学问吗?不就是一个童试生么?跟他比差得远了,他五六岁就已达到陈楚生现在的水平了,十岁之前已经博览群书,不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但随便考他一考,相信没有他不知道的。 要论长相,他墨离虽然不说什么天姿绝色,但跟陈楚生相比,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要论身世,他堂堂天子血脉,不比陈楚生强?就算现在不在皇宫,那也是墨家的大少爷,再不济也比陈楚生强百倍不止。 所以说,陈楚生有什么好? 他就不明白她看上他哪点了?他又哪点比不过陈楚生了! 不过倘若他知道方瑶不想吃饭并不是为陈楚生,而是因为他在这里让她感到不自在,不知这醋意会不会消一些。 墨离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却是引起所有人的注目。他们都敏锐的感觉到,墨离身上的冷意比先前更甚了。 空气中,除了寒凉,似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方圆等人弱弱的盯着墨离,他那张精致绝伦脸此刻紧崩,眸光微垂,寒意笼罩,如同从冰窖里走出来的冰雕一般,生人勿近,空气陡然凝固了。 “千荨,你家大少爷怎么了?”李月兰放下碗,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向千荨问道。 “小轩,有没有感觉你哥哥不对劲?”虽说墨离从来就是这幅模样,可此刻,也冷了些,比之前还冷数倍。 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直觉告诉他,此刻最好离墨离远一点,不然,下一秒极有可能发生什么不妙的事,害他受池鱼之殃。 “我也不知道。”墨轩摇头,话说,现在哥哥的样子确实好可怕啊! “连你也不清楚么?”方正问完,所有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扫向千荨。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知道她也不能说,难不成让她告诉大家,主子这是吃陈楚生的醋了? 那还不把她的皮给扒了! 千荨连忙垂下头,脑袋瓜子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众人见千荨也指望不上,不由得哀声一叹。各自闷着头,食不知味的继续吃饭。 许是察觉到大家的不自在,墨离起身,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兰姨,多谢你的款待,我吃饱了。” “你也吃这么点儿?”李月兰记得刚才好像只装了一勺子的饭,碗口都没满呢! “饱了,我一直就这个饭量。” 李月兰想起上次墨离在她家用饭时,貌似也是这个量,便没有多说什么。 “我府中还有事,先走一步。”墨离略略躬了下身子,表示谢意。 李月兰连忙去扶。 墨离转身之际,睨了眼墨轩:“今晚回家,你已经有几日没回去了。” 老方家再好,他到底还是客,总这么打扰人家不好! “哦。”墨轩不情不愿的应下。 李月兰等人目送他步出院子,哪怕只是个背影,姿态都优雅万分,似有万物铅华尽含其中,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背影比往常更清冷些。 千荨追了出去,主子都走了,她这个贴身护卫怎敢自行留下。 “去打听一下,陈家的店铺在城里哪个位置?”离开方家不久,还未到那片芦苇丛,墨离突然出声。 千荨眉头轻拧一下,然后恭声道:“是。” 墨离看到她脸上的疑惑,问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千荨犹豫了下,道:“殿下若是不喜欢瑶儿姑娘和陈楚生的在一起,只要提防陈楚生就行了,何必去查陈家的店铺。” 倘若只是想从陈家店铺入手,击垮陈家,断了陈家的经济来源,完全没必要,以墨家的财力,十个陈家都比不上。 第195章 李月兰初次参加村会 第195章:李月兰初次参加村会 墨离望着远处高低起伏,山峦林立的丛峰,淡然一笑,无限清华蕴育而泄:“陈楚生?他不是我的对手!” 不对你对手,那你还吃他的醋!千荨心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她要如何帮陈家为村子做贡献!”方瑶做任何一件,都会让他大感新奇,意外连连,同样,这次他也期待方瑶又有什么新鲜的手法来刷新对她的认识。 千荨见主子每每提到瑶儿姑娘,双目都放光,格外神采。忍了忍,终将藏在心底的那抹担忧说了出来。 “主子,瑶儿姑娘虽好,到底只是个平民女子,您的身份恐怕……” 墨离眸光一敛,笑容僵在脸上:“你想说什么?” 话已说了一半,千荨自是不会留下另一半再藏肚子里,空为主子担心。尽管主子已经有些不悦了,但她还是要说。 千荨鼓气勇气道:“跟北阳公主比起来,瑶儿姑娘太平凡了!” “平凡么?”墨离勾唇,声音清凉,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从把我将陷井救出来,到空手徒战野猪,将我背下山,再到将我从死神拉回来,为我采药差点跌下山崖,以及她智斗曹神婆,为村子解决水灾旱涝两次建渠引水,她的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平凡了。或许她的身份连市井小民都算不上,只是个贫民窟的穷丫头而已,平平无奇,可在我眼里,她却是那么的不平凡。” 她看起来那么瘦小,但身体似乎总蕴藏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源于她的智慧,那智慧是寻常百姓甚至是皇宫里的那些王子公主们万分之一都及不上的。 “至于北阳公主,你提她做甚?我跟她没有任何瓜葛,一切都是那个人的一厢情愿!”他从来就没把北阳公主放在心上,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了。 “可那个人是天子,权威至无上,主子,你反抗不了的。”若反抗,只有砍脑袋的下场。 她可不想墨离因此就丧了命,作为属下,有必要时她还是要劝告两句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九岁起就被那个人丢在这里,至今为止已有六年了,这六年间,他从未派人来看过他一次,说不定,早把他这个儿子给忘了。 所以哪怕他权威至高无上又怎样,现皇宫里的王子公主他都管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精力管他这个早早就抛弃的儿子,他做什么,他亦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 所以北阳公主的事,不足为虑! 可千荨不这么想。当初被送至乡下,曾是许过诺言的,待九殿下成人,便迎他回宫,他是天子,怎会言而无信。再来就算他忘了,北阳公主也不会忘,她待殿下可是情深义重的很。 方瑶拧好单子已是傍晚了,这野菜种类繁多,又要分季节时令,还有将功效都写进,确实费劲。 里尹派人来请她的时候,她才刚刚收笔。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场面很是高亢。李月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阵仗,扯着方瑶的袖子有些不敢进去。 “娘,不怕,你跟我就行,走。”方瑶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这时,里尹走了过来。 “瑶儿娘来了啊,来来来,快请进,就等你们两个了。”见到李月兰先是吃了一惊,毕竟这李月兰是从不参加村会的。不过转念一想,方长庆不在了,她作为家里唯一的长辈,来参回也无可厚非,急忙将人迎了进去。 “就等我们了?”李月兰扫了一眼,全村的人几乎都到齐了,确实就只差她们老方家的人了,忙道,“让大家等久了,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谁家里没个大事小情的,耽搁些时间正常,再说了,人也是刚到齐,没等多久。”里尹边说边让老婆子给她扳凳子。 李月兰不敢坐,因为好多人都是站着的,她一个后来的,怎好占个凳子。 “坐,今日瑶儿是主首,你是她娘,都该有坐位的。”里尹劝道。 “这,不太好,大家都站着。” “他们那是愿意站。”不愿站的坐地上就行了,这有什么的。 “那我也站着好了。”李月兰还是不敢坐。 这时候,赵小田走过来道:“嫂子,你就坐,你不坐,这会议估计没法开了。” “是啊,你坐,大家伙不会说什么的。”刘树也过来劝。 “娘,你就坐,没事的。”方瑶扯了扯她的衣裳,“我每回都是坐着的。” 这村里老老少少少也有几十号男丁,要是人人都要坐,里尹家就是把床搬来也不够。所以每次开会议,都会有人站着。 “可我是后来……”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万一让人说她不懂礼数,仗着自己女儿给村里做了几件大事就自抬身价,觉得比人高人一等就不好了。 “唉呀,你就坐,什么后来不后来的,在这里没这规矩。”这时,其他乡亲们也看不下去了,都来劝李月兰坐下。 “是啊,你初次来参加村会,坐一回也无妨,我们没意见。” “对,我们乐意站着,别说这里还有几条凳子,就是只有一条,也该让着你坐。”谁叫她是方瑶的娘呢! “这天气热,我们要站累了坐地上就得了,还凉快些!”有人开起玩笑试图减轻李月兰的负罪感。 见大家都来劝,李月兰也不好再僵持下去了,只得抱歉的笑了笑,坐了下去。 看着眼前一张张洋溢着的热情的笑脸,李月兰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当年方长庆在时,老方家也是这般受人爱戴,后来他死了,这些爱戴就随之消散。时隔一年多,它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受拥护。 她这时才真切的感觉到,老方家名声又回到从前了,甚至比以前更好,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瑶儿! 长庆,你看到了吗,咱们的瑶儿长大了,出息了,她让我们重新过上了有尊严的日子,你高兴么? 李月兰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涩然,为免方瑶察出她的异样,轻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 而会议也在这时开始了。 第196章 东山村有女如此 第196章:东山村有女如此 方瑶将写好的单子展示给大家看。说是单子,其实是本小册了。因为它厚的超乎大家的意料。足足有手指那么厚,跟外面人家看得书差不多了。 方瑶知道大家不识字,捡些重要的东西跟大家念了一念,尽管这样,很多野草的模样,大家还是模糊。 “瑶丫头,哪些野草可以吃,名字倒是记住了,可长相还有功效一个都记不住。” “是啊,有些野草长得很相似,很容易弄错,弄错倒问题不大,就怕采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回来误当成野草卖给人家,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方瑶想了想,这倒也是个问题。便道:“这样,你们采回来的野草,有哪些不确定的,又不嫌麻烦的话,就先送到我家去,我认一认,你们再把它们制成干货放到桂叔家的店里去寄卖如何?” 这话一出,大家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法子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有人问道:“那钱怎么算?我们拿给陈桂去寄卖,是交货就付我们银子,还是卖了货再给?” 这个问题也是陈桂关心的,他看向方瑶道:“我可以做主东西到我那儿寄卖,可不能作主支付银钱的事!” 人人都知道那店铺,他不是唯一的老板,他还有一个合伙人。 方瑶想了下道:“若是交货就给钱,那就不是寄卖,那是交易了。这跟我们商讨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只能卖了货再给钱。这样,月结,一个月结一次可好?不管这个月卖多少货,月底都给大家结货款,卖多少结多少,连同寄卖费一同月底结算!” 结早了,货没卖出去,陈桂肯定不愿出钱。结晚了,乡亲们又等不及,所以月结是最好。 大家仔细琢了下,觉得方瑶说得有道理,因此谁也没反对。 方瑶见大家没意见,转目看向陈桂:“桂叔,你觉得呢?” 陈桂自是觉得这个好,因为人家把他和乡亲们的利弊都顾到了,他没什么要说的。 方瑶看他也没意见,扬了扬道:“即是大家都同意,我还要补充两句。各位叔伯放到桂叔店里寄卖的是干货,那么就以晒干的成品称斤论两。价钱呢,按桂叔最终卖出去的价格为准,从里面抽取十分之一作为寄卖费,其他才归你们所有。所以在论称的时候,为防又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各位叔伯和桂叔都要各做一份记录,这样到月底就可以对账,谁也吃不着亏。 还有,野菜种类不同,桂叔卖的价就不尽相同。但所有野菜,虽然最终以桂叔卖出去的价格为准,但在卖之前,桂叔还是把价钱标出来,要让乡亲们看得到,做到公开公正。这样,乡亲们心里才有数,才会放心。桂叔,这点你做得到!” “行,没问题。”他本意就是给乡亲们造福,自是不会做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两面价,这点商业道德他还是有的。 方瑶见他点头,又朝着乡亲们道:“什么野菜什么价,桂叔标出来,各位叔伯可以自己默记在心里。但是,丑话得说前头,任何商物都有淡旺季,生意有好有坏,不能尝到甜头,以旺季的标准要求桂叔在淡季卖出旺季的价格,生意好时,正常卖,生意不好时,咱们可能要降价处理。这些桂叔是生意人,比我们在行,价格的波动由他根据市场来定。不过在那之前,桂叔要跟乡亲们先行商议或是发个通告,这样就免得到月底结账时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大家觉得呢?” 乡亲们陷入短暂的沉思,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也不是想明白,主要是觉得方瑶不会坑骗大家,她说出来的法子定是不会错的。 “行,就按你说的办,左右那些个野菜都是野生野长,咱们没有本钱在里面,运气好的赚得多就多拿钱,赚得少也没所谓。”赵小田第一个道。 “都是不要本钱的玩意,随便卖什么价!”刘树更是干脆,于大家来说,能有收入就是好的。 方瑶却是摇摇头:“现在咱们是自行采摘,做的是无本生意。不过过个两三年,这山上的野菜采光了,咱们还得考虑自己种,占了地,花了时间,费了力气,到时候这野菜可就不是完全没本的生意了。” 刘树挠挠头,知道自己说轻率了,呵呵的憨笑了两声。 “说到这个,我还有一点要补充。”方瑶复又看向陈桂,“桂叔,野菜种类多,哪些个卖的好的,你要做记录,山上不够,咱们可以自己种。这样,就不会出现断货的情况。咱们那地倔,好东西种不出来,这些个野长的肯定不在话下的。” “瑶丫头提醒的是,我一定把那些野菜按销卖情况分出个三六九等高低好次来,到时候再供乡亲们参考。”陈桂允道。 “嗯,如此就最好了。除了野菜,还有些野茶,山下周围我看过不少,可以用的有金银花、枸杞子,还有绿茶子,那些都可以做晒干制茶,大家要注意的是,制干货和制茶的过程不一样,到时候大家若是采到,我再一一教大家,各位叔伯,你们觉得可好?” “我们没意见。”赵小田带头喊话。 “是我,我们都没意见。”从年初排洪,到上次引水浇田解决地里的干旱,一连帮村里度过了两个难关。现在村里隔日都能捉到很多鱼,除了卖钱,自己也吃,让一些从前沾不上一丁点荤腥的都吃上了鱼肉。就从这两件大事来看,他们对方瑶无比信服的。 会议到这里,里尹几乎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瑶丫头把他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想到了,他根本没有开口的必要。 纵然知道瑶丫头脑瓜子灵活,做事稳重,但今晚的表现还是让他大大的吃惊,她不但聪慧,且还心思细腻,真的,连个大人都不如她! 东山村有女如此,真是他们修来的福气啊! 会议最后,方瑶讲了她的营销策略,最后在一片期待中结束。散会时,各家争先和李月兰打招呼。哪怕是陈桂都尊称了她一声嫂子,这可是奇景了。自方瑶和陈楚生两个孩子相熟之后,这嫂子的称呼从此就绝声,到今日也有五六年了! 原来陈家也不是很反对这两个娃娃玩在一起,只是后来陈楚生去了城里读书,再又出了长庆和方圆的事,关系就尴尬了,弄到今日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所以说,这声嫂子,真真是让李月兰受了不小的震憾。 夜,不知不觉将东山村笼罩在黑幕之下,远处传来蛙叫声,偶有蝉鸣,微风阵阵,别有一番清爽和宁静。 李月兰望了如雪一般的月色,仰头长叹了一声。方瑶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好端端为何叹气?” 第197章 隐隐生出嫉妒的光芒 第197章:隐隐生出嫉妒的光芒 “娘这声叹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心情好才叹的。”李月兰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瑶儿,自从你爹走后,娘从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心里头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慌,觉得生活有好多不幸好多无奈,片刻不能轻松。今日却是尝到了这滋味,轻松了一大半,尽管还有很多事情压在我心里,可我已经很满足现状了。” 方瑶知道李月兰心里头的大石,浅笑道:“娘,是不是在想着方家的名声回来了,村里人又接受我们了,就别无所求了?” “是啊,别无所求了!”人不能贪心,什么都要,那怎么行。 可方瑶天生就是个贪心的,她道:“娘,你放心,咱们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知道你心里还压在另一件大事,就是大姐的婚事,对不对?” 李月兰眸光一黯,叹道:“你大姐到底还年轻……” 不像她,已是半老徐娘,又儿女成群,丈夫死了,还有孩子作支神支柱。现在方圆虽然有她们,可她会老会死,小正和瑶儿将来也会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到时候方圆可就孤苦伶仃只剩下她一人了。 那日子,想想就凄凉! “娘,你放心,我一定把大姐嫁出去,不仅要嫁,还要嫁的好。”方瑶扬手一挥,自有一股豪迈之气,直把李月兰逗得笑了,“不管你能不能将你姐嫁出去,有这份决心我就很安慰了。” “一定嫁得出去的,要嫁不出去,我也不嫁,我们姐妹俩赖着娘一辈子。”方瑶靠在李月兰肩头,难得的撒起娇。 “你啊,净说胡话!”李月兰轻刮了下她的鼻头,要一个两个的都不嫁,她到地府去如何有脸见方长庆。 方瑶咯咯的笑了两声,在她肩头蹭了蹭,话说,这还是她到这鬼地方第一次这么亲近李月兰呢! 也是这时李月兰才发现,她家的瑶儿也长大了,都到她肩头了。 是不是也该留意一下村里哪家有好少年郎呢,李月兰心想。 因着这天热,大家趁凉快,天微亮便有人进山下地采摘野果野菜,随便出去一看,都能看到戴着草帽,腰间别着竹篓的大叔大伯,还有一些小娃娃也加入了行列。 方正看二柱都去了地里摘野菜,也兴冲冲的抓起一只篓子跑了出去。 到了中午,就陆续有人进方家院子,都是来找方瑶辨认野菜的。不管什么时候,多少人,有多少野菜,方瑶都会细心的给他们检查。有的实在太多,方瑶就认其中一颗,作为样品给他们参照,让他们仔细对照样品,自行检查。 这样就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乡亲们有样品,就带样品上山下地采摘野菜,等遇到不认识的新野菜,就再拿回来给方瑶重新确认。到是省了不少事。 八月的天气是三伏的尾巴,日头大,几乎上午摘好,洗一洗,下午就能晒干。然后拿到陈桂家去称,原先大家是不懂认称的,这不隔日就去集市送鱼么,跟那些个饭馆老板做生意时,顺带也学会了认称,这还得赶谢大牛,要没他,这称到现在他们也看不懂。 想着,对大牛心里头又多了一分感激。 至于做记录,他们是不会写字,但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陈桂怎么记,他们就怎么写。第一次称的时候,里尹和方瑶都在,他们也不怕陈桂使诈诓他们。 到了第四日,陈桂见家里的野菜多了,晚上便来寻方瑶,商量着明日是不是就带去城里先开个张什么的。方瑶觉得也行,当场就答应了,不过她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乡亲们一起进城,一来开张,事情肯定多,让他们搭把手。二来,好不好卖的,他们心里也个数。三来嘛,张开好了就能定价,定价是需要大家伙一起商议的,所以他们也必须去。这四来嘛,就是让他们也开开眼界,去城里转一转,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陈桂爽快点头:“行,听你的。” 送走陈桂之后,方瑶就回屋开始着手准备明天开张卖野菜的事宜了。 方圆坐在床头还是有些担心:“瑶妹,也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卖?”若是不好卖,这几天乡亲们顶着烈日在外头山里去地里来的可就白忙活了,少不了会有些怨气。 “放心,二姐,一定好卖的。”方瑶就是对野菜没信心,也会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的,“对了,大姐,你明天也跟我一起去,我要将野菜配出几个新颖的菜式,需要你帮忙。” “我也去?”方圆惊讶道,她可是好几年没进地城了,都不知道城里长啥样,且这么大的事,她怕自己出差子,忙没帮上反而添乱就不好了。 “是啊,我需要人手,虽说村子的人都会去,可都是长辈,我也不好叫他们给我打下手,你去最合适。”方瑶道。 “你叫他们去,不就是给你搭把手的么?”李月兰插话问道。 “他们我有别的安排。”若到时真吸引不了顾客,她打算让乡亲们当她的托,如此怎么样都一定卖得出去的,当然这是下下策了。 李月兰看她神秘兮兮的,定是脑子里又有什么鬼主意了。罢了,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由她去! “二姐,我也想去。”从第一次进城帮二姐卖药材,他就没进过城了,好想再去看一看,玩一玩,听说二柱他们也会去的。 “你不行,留下来帮娘看家。”方瑶想也不想就拒绝,这几日,家里的人络绎不绝,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直把陈菊的眼睛都看红了,隐隐生出嫉妒的光芒来,她有点担心,这个婶子怕是又要不安份了。 “看家不是有白老大么?”方正不服气,凭啥大姐都能去,他不能去,天天呆在家里,又不能进山打猎,这两日墨轩也没来找他玩,他都快要闷死了。 “罢了,你就让你弟弟一起去,左右家里也无事。”李月兰说了句。 “娘,你一个在家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正不是说了么,有白老大在呢?而且,大白天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李月兰笑道,瑶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整天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好,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天真,就算她家是个特殊情况,瑶儿早早地当起了这个家,可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回归本心的好。 方瑶重重一叹:“既然娘都这么说了,那小正明天就跟我和大姐一起进城!” 搞不好是她多心了也不一定,陈菊现在忙着照顾方横都来不及,哪有空闲来作她的妖。 第198章 坑了大房的同时也坑了自己 第198章:坑了大房的同时也坑了自己 其实她一点也没多心。陈菊此刻在屋里确实嫉妒的要发狂了。方横病后,她每日不分昼夜的照顾,癫痫症是个见不得人的病,她怕别人因此排斥方横,所以都不敢往外讲,也不敢拉方横出去,最多在院子里溜溜。 可现在大家在摘什么野菜,她连院子都不敢去了。每每来人,她都拉着方横躲进屋里,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别人看到。 且自己过得这么凄惨,老方家倒是热热闹闹的,相比之下,差距巨大,她本就脾气燥,嫉妒心重,这会儿如何忍得了。 一日能忍,两日也还行,日日如此,怎么也忍不了。 可她又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她还指望着瑶丫头治好方横的病呢! 方张氏将陈菊强忍的嫉恨收入眼底,端起茶杯不动声道:“我看这几日横儿好像稳定些了,极少发病。不如你明儿个也带他去城里转转,你上次不是说城里的大夫医术就是高超么,瑶丫头不能治的,也许到了城里就能根治呢?” 陈菊没好气道:“横儿得什么病你不知道么?自古以来这病就没见谁得了还能再好的,就是医术再高超也治不好横儿的,何必费那功夫,费时间又费银子的。 再说了,我有那空闲,宁愿多睡会儿觉,现在整日围着你孙子转,我都成陀螺了,片刻不得停歇。哪像你,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空闲得很。” 陈菊说完,鼻腔发出哼哼的声音,她现在可是很嫌弃这个老太婆,她都累成这样了,这个老太婆还总摆出一幅当家女人的姿态,也不想想,横儿有今日,都是谁害的。 方张氏暗咬了下那口老黄牙,现在这个陈菊,说话愈加嚣张刻薄了,话头话尾连声娘都不叫,还动不动就冲脾气,分分钟都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可她不能,她还指望陈菊对付大房一家呢! “咱们从来就只是在呆这个小旮旯里,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咱都没瞧过,怎的就知道,得了癫痫症就一定治不好,咱又没看见过东山村以外的人得过这病,是不是? 再说了,咱这地方穷,就是得了这病也没钱治,大家都当死症来看,所以这病就落下个死症的名头。可咱家情况不同,你手上不是有银子么,你去城里看一看,不管能不能治,总归多一份希望。横儿是咱家唯一的希望,是长远的独苗,你总不希望他一直这样下去?” 别看方张氏平常说话尖酸,脑子清醒的时候,说话还是有几分理的。陈菊脸色出现迟疑:“这……我当然不希望横儿一辈子都这样了。”他可是她唯一的孩子。 “那不就是了。”方张氏一听这话就知陈菊是心动了的,忙道,“就算辛苦,也只跑这一趟,要是这趟辛苦换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那也值得了。” 是啊,作为母亲,她为儿子跑一趟腿有什么的,要是不跑这一趟,横儿恐怕就真只能一辈子这样了,比起她往后日日夜夜都要如此辛苦,还不如赌一次,万一能治呢! 陈菊咬了咬牙,决定道:“行,那我明日就带横儿进城找大夫。” “明日不行,明日村子的人都去,你们很容易撞见。过两日,过两日他们消停了,你再带横儿去。” “好,过两日就过两日。”陈菊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脸色柔了下来,扯出一抹笑,“娘……” 方张氏看她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到那一声娘,更是浑身紧崩,不是她反应过度,而是她本能的就猜到陈菊是想跟她要银子。 无事相求,陈菊不会笑得这么殷勤。 果不其然,陈菊就道:“娘,要去城里看病,开销不比乡下,我手头的银子已经快见底了,你再帮衬点儿?” “我哪里还有,上次你连包一起拿走了,一个也没给我留,你是知道的。”方张氏警惕地看着她,“再说了,那么多首饰你都用完了?不还有一个金坠子么,也花完了?” “那金坠子早当了,换下的银钱倒是还剩点儿,可是城里的开销本就大,我总要多备些,心里才踏实。” 出门在外,银子不够,可是寸步难行的,何况还带个病号! 方张氏好想骂人,那金坠子少也值二三十两,居然就这么花掉了,那可是她稀罕了一辈子的东西啊! 天啊,她这是命,娶个败家媳妇进门也就罢了,孙子还生个败家的病,这是要气死她这个老太婆。 她现在都有些后悔叫陈菊带方横进城看病了。 方张氏别过身道:“不踏实也没用,我确定没有了,你身上有多少银子暂且省着花,真等不够了再说。” “真不够了,我们娘俩被扣在城里回不来怎么办?”陈菊急了,从床上下来,在方张氏面前蹲下去,抱着她的腿两眼盯着方张氏的耳朵泛着贼光,“娘,你不是还有对耳坠么,给我一并当了!” “什么?”她连她耳朵上这对银耳坠的主意都打上了,方张氏气得浑身哆嗦,“这可是你爹在世时送我的,他留给我的东西你都拿走了,只剩下这么个坠子,你也要拿走吗?再说了,它也不值几个银啊!” “爹的东西我哪有全拿走,不还给你留了个星型的发饰作念想么,所以这坠子你就给我,权当是你心疼孙子了。虽说是银的,不值多少钱,但现在咱们这情况,多一个铜板也是好的。”陈菊嬉皮笑脸的道。 方张氏觉得这张脸怎的生的这么无赖,这银耳坠最过不到一两银子,她也要搜刮去。方横这病是个无底洞,等到有一天银子全花光了,病还没有好,陈菊是不是还打算把她皮剥了拿去卖! 现在她是恨得要死,也悔得要死。 本身,她对方横这个病也不抱太大希望,不过是她一直觉得方横这个病不是因她而起,而是方瑶扮鬼时才把他吓成这样的,而她只不过是个引子,恰巧撞上了。 她要把陈菊对她的怨恨转移到大房一家子身上去,这样陈菊才能又跟她同心。 谁料,她精心给大房挖的坑,顺带的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可气不可气。 方张氏一咬牙,将那银耳坠取了下来:“拿去,别再问我要了,再问我也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陈菊欢欢喜喜的接过坠子,看了看,仔细收好。方张氏见不得她这幅无耻模样,轻哼了两声,回自己的屋去了。 第199章 全村进城 第199章:全村进城 翌日。 天没亮,方瑶便早早起来,比平时赶集还要早半个时辰就起了身。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掀开帘子一看,院外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正是里尹和陈桂,见着方瑶出来,里尹抽出嘴里的烟杆呵呵笑道:“瑶丫头,起了啊?” “嗯。”方瑶先是被这阵仗吓得愣了愣,随后才回过神,“爷,叔,你们好早!” “呵呵,不早了不早了,你不知道,你桂叔和小田叔更早,天比这还黑呢就来我院子催人了。”里尹平时没有贪睡的习惯,人到他这把年纪,觉少,通常都是早睡早起,可今日却是被他们弄得更早了。 “这么积极?”方瑶半是玩笑的说了句,陈桂立马接话:“不积极怎么行,你小田叔先来叫的我,我以为我够早了,没想到他比我更早。” “呵呵。”赵小田去喊陈桂的时候,陈桂的门闭得紧紧的,喊门都喊了半天,他知道起得早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说是心急了些,可他始终记得还欠方瑶八两银子药钱,人家不要他还,那是客气,亦是仗义,而他要真不还,那是无赖了。之前条件不好,便不谈这事,现在有赚钱的机会,他必须积极,一有银子,马上还钱,否则这八两银子永远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喘不过气。 方瑶看了他一眼,多半猜出他的心思。不过她也没有掀穿他,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若他觉得只有还了钱,才觉得活的堂堂正正,心无亏欠,那就还!要换了她的脾性,但凡自己有能力,她也是不愿占人家便宜的。 这时,李月兰走出来了,看见大家伙,亦是吃了一惊,随后搓了下裙摆慌张道:“那我赶快去弄早餐,各位乡亲都吃了么?” 里尹忙道:“瑶儿娘不忙,我们都吃过了,你就做你们吃的就行。” 他说话时,一脸的笑。各位乡亲亦是一样:“是啊,不用管我们。” 方瑶拉住李月兰道:“娘,这样,我就不吃了,今天开张,咱们要赶早,你做点你自己吃,我和大姐、小正呆会儿去城里随便买个包子填点肚子就好了。” “就吃包子哪里能饱,而且这去城里还有一大段路呢?”万一路上饿了怎么办? 做娘的,永远都想着孩子饿不饿,暖不暖的问题。但此刻明显不是时候,方瑶朝乡亲们努了下眼,这一院子的人还等着,总不好让各位长辈等她一个小辈,多难看。 李月兰立马明白过来,道:“那行,你们去,记得到城里吃东西啊!” “放心,饿不着自己的。”方瑶应下,转头就去叫方圆和方正。两人各挎着一个斜肩包走了出来,方圆拍了拍那鼓鼓的包道:“瑶妹,家里还有你这两天采的药材,我给装进去了,等弄好桂叔的店,咱就把这药材顺便给卖了,你下回进城就能少背一些。” “行,听大姐的。”方瑶过去拉她和方正的手,方圆看了眼满院的叔伯们问道:“咱现在就走么?” “对,咱现在就走。” 里尹孩子饿着,道了句:“要不你们还是吃点东西,等一等没所谓的。” “爷,做生意要赶早,那城里人都喜欢上午出来溜街,下午一般不出门。现在天气热更是如此了,不信你问桂叔!” 陈桂在城里有商铺,进城的机会比方瑶还多,立马道:“瑶丫头说得对,咱们现在走,等到了城里,天就大亮了,可要抓紧时间才好!” 既是如此,里尹也不坚持了,手一挥:“那走,赶紧的。” 于是,乡亲们浩浩荡荡的出了院子。方瑶看着大家肩上都扛了个包,想来就是卖给陈桂的那些野菜,陈桂一人拿不了,就分开给乡亲各自背一点。可这到城里确实大亮,怕是错过开张的好时机。 “爷,叔,咱们靠两腿走路,太花时间了,这样,等下经过上水村时,咱们租几辆马车。”上水村与东山村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座小山坡,但是条件比东山村好一些,有几户还伺养了骡子。 说是马车,其实也就是在骡子身后绑了个木床大小的板车。以骡代马,作为交通工具。 也是方瑶没考虑周全,早该提前预订马车的,也不知呆会儿能不能租到现成的。 “行。”里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现在只要是方瑶说的话,他几乎都不加思索,绝对的拥护。 应下之后,心里就默算,这租车的的租金。乡亲们都是空手进的城,也就自个儿兜里放了几个铜板,不知道够不够。正好陈桂在边上,想着是否要他先垫上,可陈桂身上只带了碗面钱,根本不够。 两人一边走一边愁,很快就到了上水村。 方瑶常进城,对邻村哪家哪户养了骡子还是清楚的。熟门熟路的敲开第一户大门。也是运气好,住的是个老头子,儿子儿媳都在外地,他一人无事,日日都是晚上天刚一黑就爬上床了,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头子正给骡子喂水。 一人住惯了,冷不丁的一早进来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幸好都是邻村的,有几个面孔还算不陌生。老头子疑惑的看着大家问道:“各位这是……” “爷,我想跟你租几辆马车,成不?”方瑶先开了口,热情的称呼他。 老头子道:“租马车进城么?可以倒是可以,可你们这么多人,我这马车也坐不下啊!” “爷知道还有哪家有马车么,我们一样要租五辆,这是租金。”方瑶一边说一边从袖子掏出碎银,大概整一两的样子。 这上水村平日除了让骡子给自家做点农活之外,也做拉货的生意,去城里一趟,来回往返,最多三十个铜钱,五辆马车也就是一百五十铜钱,这一两实在太多了啊! 老头子似乎被吓住了,有些不敢接。方瑶道:“爷,您收着,这银子不止是把我们拉回城里,还得再把我们拉回来。”这太阳如此大,到了中午,更是热浪难耐,若是靠两条腿走路回来,人只怕是要晒涝了。 “丫头啊,把你们拉回来,这也多啊!”老头子道,“我又没零钱找,你看这……” 老头子显得很为难,方瑶眼珠子一转,浅浅笑道:“这不止是这次的,还有下次的,等过几日,咱还要租你的马车。” 说实在的,这一两银子,她着实不看在眼里,权当给老爷子辛苦费了。可乡亲们在此,她也不能故作大方,不然大家还以为她老方家多有钱,财露了白,总归是不好的。 里尹他们确实觉得她大方了,甚至大方得让他们羞愧,这么多个长辈在这里,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的却叫一个小姑娘付马车钱,太难看了。 第200章 陈百生 第200章:陈百生 可谁叫他们囊中羞涩呢! 付了车钱,老头子便欢欢喜喜地出去叫人。一大早的有银子赚,丝毫不敢耽搁,就是误了觉,他们也是一脸的笑。 等人都上了马车,一路朝城里疾赶。 别说,本以为到城里天大亮了,可有马车就是不一样,前后不过花了二十来分钟,节省了一大半的时间。 众人都是第一次去陈桂的铺子,有的人还是第一次进城呢,比如二桂他们,左看右看,瞧个不停,甚是稀奇。 跟陈桂合伙的是一位他的侄子,年少时父亲就过世了,留下了些薄家当,少年没有一技之长,却是喜欢做生意,拼拼凑凑再拉陈桂入股,一起开了这个小商铺,卖些杂货。 因着陈桂提前打过招呼,少年也早早起了在门口候着。 “百生,乡亲们都到了,你赶紧的照我之前跟你说的准备一下。” 百生性格偏静,看这屋子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顿时都吓得不知道挪步了,见到方瑶和方圆两个女娃娃时,更是脸红个通透,耳朵还嗡嗡作响。 方瑶和方圆亦看见这少年了,方瑶心里直觉得好笑:都说做生意的人脸皮最厚,嘴巴又活络,怎的这个叫百生的却是这般腼腆!真不知道这生意他是怎么做下来的。 方圆呢,见着百生不知道怎的,心里咯噔了下,觉得这百生很像她死去的丈夫,倒不是因为这面相,而是年纪看起来一般大,且都是个害羞的性子。不免多打量了几眼,正是这几眼,令那少年更无所适从,慌乱不已,脸上的红颊都染到耳根了。 “百生,发什么愣,还不……”陈桂见陈百生半天不动,忙催了起来,转头看见他脸上绯红一片,不由得走过去,关心道,“怎的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这百生是他哥哥的独子,哥哥临终时床前托孤,他便对百生如同对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真心疼爱,照顾有加。 “叔,我没事。”陈百生拽下他的手,连忙转身去搬脚边的凳子,弯下腰时还睨了眼方圆,那眼神羞答得不行。 方圆一直沉浸在对亡夫的思念当中,倒也没注意,只是越发觉得陈百生这一举动跟亡夫越来越像了。 方瑶直翻白眼,大姐的那个亡夫,她是印象不深了。可这陈百生初次见面印象深刻得不行。说他害羞,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竟敢偷瞄她大姐,说他胆大,却又是个皮子浅的,看到人家女孩脸就红成这样,真是极口啊! 要不是一眼看出他是个憨实醇厚的本性,又是陈桂的侄子,算是半个熟人,她都要以为这陈百生是个登徒子了! 趁乡亲们在外面搭台子时,方瑶打量了下这家店铺,位置其实还算好,可惜卖的货太杂,什么米粮、油籽、菜种什么的都有,偏偏呢,数量又不多,好几个柜面都是空的,再不然就是稀稀拉拉的摆些商品,给人看着就像个快要倒闭紧急清仓的感觉。 “瑶丫头,台子搭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这时陈桂走了进来,方瑶道,“行。” 然后两人就去了外面,这台子就是用两条凳子上面搭个床板,上面再铺一张桌布就行了。其实就是临时供客商品尝菜肴的桌子,不必太复杂。 方瑶看了看,点头道:“这样蛮好的,桂叔,厨房在哪儿?” 陈桂知道她要厨房是要做菜用,指了指店里面道:“在后院,铺子后面有个院子,厨房就在那儿!” “行,我去看看。”方瑶拉着刚走出来的方圆又回到店里,穿过帘子,就是后院了。 这后院还挺大,院中央有一张石桌,桌边有石凳,石桌上面还放着一本书,方圆拾起来看了下,叫什么子的。 “《庄子》?”方瑶不知不觉走到身后,呵呵笑道,“没想到那个登徒子还知道读圣贤书!” 想来也是个谦谦君子了。 “什么登徒子,瑶妹,你第一次见人家怎的就背后骂人是登徒子,人家可是个正派人物!” 这方圆平时只做自己,鲜少管别人是非,话少得可怜,今日倒是破天荒地维护起陈百生来了。 有意思! 方瑶眼眉含着笑意,揶揄道:“那你也是第一次见人家,怎的就知道他是个正派人物?” “我……”方圆是凭直觉,因为像她丈夫的人,不可能会是什么登徒子。 可这些,方瑶哪里知道,继续玩笑道:“说不出来了?大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那个陈百生感兴趣了?” 方瑶是个活了两世的老姑娘,说话自是比寻常姑娘直率露骨。方圆虽说有过婚配,但男人死在迎亲的路上,到底还是未出阁,听了这话,哪里受得住。 忙嗔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 “那你为何帮他说话?”方瑶挤眉弄眼道。 “我……”方圆看着方瑶那眸子里闪着八卦的晶光,也是醉了,投降道,“行,我跟你说实话,你还你记得你那薄命的姐夫么?” 方瑶眨巴了下眼睛,却是想也不想,就道:“不记得了。” “这陈百生挺像你姐夫的。”所以她才会替他说话,根本没别的意思。方圆微微垂眉,尽管亡夫已死去一年多,但她对他的感情丝毫没减,反而随着年纪增大更浓郁。 其实她跟亡夫也是别人介绍相识,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对方的性子极好,温和有耐心,又善解人意,总爱替别人考虑,方圆打心眼儿里喜欢。特别是他的笑,每回见着方圆都会露出傻傻的憨憨的笑容,只要看到这笑,方圆就感觉自己也是有人宠有人爱的,特别幸福。 尽管家中有父母,可姊妹多,又重男轻女,她又是长女,分到她身上的爱少之又少,而亡夫对她的爱是满满的,独一无二,无人跟她共享,他的爱他的宠只留给她一人,这是和父母给予的完全不一样。 可惜,她福薄,不能永久享受这份专宠! 方瑶看着方圆的脸渐渐涌上哀伤的表情,心里诧然,她不知道大姐原来对那个死去的丈夫原来这般深情的,只怪她平时掩饰的太好了,她完全没看出来。 第201章 正式开张 第201章:正式开张 这份哀伤,很快就被打破。 陈百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着方瑶和方圆,头立马垂得低低的,跟做了错事被逮个正着一般,总之怎么看怎么窘:“二叔叫我们看看你们,问你们感觉这厨房还满意不?” 方瑶盯着陈百生看半晌,除了脸皮子薄以外,其他倒还好。眉清目秀的,不算多俊的美男子,许是常看书,身上有股安静平和的气质,也算个斯文小生了,配她大姐嘛,倒还行。 “我叫方瑶,这是我大姐,叫方圆。”方瑶想着大姐对陈百生应该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替他说话,这陈百生应该也一样,不然不会一见着大姐就脸红。即是两人互有好感,不如大大方方的留下姓名,日后见着就没这么不自在。 那陈百生算是个识趣的,人家姑娘都自报姓名了,他一个堂堂男子,自是不能落后。他抬起头,看了眼方瑶目光又飘移到方圆身上去了。捏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我叫陈百生,是我叔的侄子。” 这番自我介绍,真是……多余的也是没谁了,都听到他叫人二叔了,不是侄子又是什么! 方瑶刚对他有点感觉,听到后面这句话,又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来,这人不会是条光皮丝瓜子,外表好看其实是个傻子! “你别紧张,我们又不吃人。”方圆说道,声音浅浅的柔柔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陈百生,似有一股安抚的味道。弄得方瑶直接愣住了,我滴个天,她姐今天真是过度反常啊! 以前见了同龄的男子躲还来不及,现在倒好,竟是这般模样。她花尽心思让大姐在人前抬头挺胸,正常说话,融入人群,重拾自信,也就起了那么一点点效果,如今呢。 早知一介书生郎就能让她变回成模样,她何必费那心思! 对此,方瑶也只能呵呵了。 殊不知,方圆此刻说话是完全把陈百生当成亡夫了。 “这厨房你们看着还满意么,二叔说,要是缺什么尽管提,他马上补!”陈百生脸红红的道。 方圆没说话,将目光看向方瑶,今日她是主角,她说了算。方瑶左右仔细看了看道:“都挺好的,前面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妥当了。” “行,你告诉你二叔,让他把我带过来的菜拿到后院来,咱们马上动手……罢了,还是我自己去拿!”陈桂也不知道她需要做哪些菜,干脆自己动手。 方圆和陈百生在后面跟着她。马车上的干货都卸下来了,里尹正派人装柜台,方瑶一样挑了一些,然后又让赵小田和刘树去市集买些肉啊鱼啊还有葱姜蒜什么的。 “对了,你会写字?”方瑶挑好菜,对着一直跟在后面的陈百生道。 “会一点。”他也是进过学堂念过几年书的,父母死后才辍了学干起这买卖的。 “那好,你帮我写一些宣传单,就说为了答谢新老额顾的支持,陈记杂货铺今日有试吃活动,让大家积极参与。”方瑶说道。 “就这些么?” “就这些,多写几张!” “多写几张是……几张?”陈百生又些窘,对宣传单这词他表示新鲜的很,不清楚它的效用,所以着实的不知道所谓的几张到底是多少张! 方瑶道:“即是做活动,那就越多越好。最少不得低于五十张,上不封顶。” “五十张?”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不知道有不有这么多现成的纸。陈百生心里盘算着,方瑶继续道,“写完后就让他们发出去,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这个活动宣传到位,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那岂不是把整个城的人都引来了?陈百生盯着方瑶,见她一幅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连忙应下,“行,我马上去写。” 待陈百生走后,方圆已经把那些野菜都分好了摆在案台上:“瑶妹,你都把人吓着了。” “这就吓着了,那也太不禁吓了。”方瑶看着这边都准备差不多了,撸起袖子就开干。 方圆嗔了她一眼:“你把城里人都请来,还不吓人啊,再说了,都请来,够吃么?” 一人尝一口,她们也要忙个脚朝天,且还供不应求。最重要的是把带来的干货都请人吃了,日后拿什么做生意! 方瑶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人尽皆知她也就是说说,真能把城里人都叫来,陈百生没那个本事。 这时候,赵小田和刘树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方正和二柱。四人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赵小田抹了把汗道:“好久没来城里了,走了好几个市场才找齐你要的,都把我累死了。” 嘴巴上说是累,但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瑶丫头,你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若是有缺的我马上去补!”等到刘树叫方正和二柱都把东西放在案台上打开袋子一一摆开,方瑶瞧了一眼,点头道:“差不多了。” “嗯,不缺就好,喏,这是剩下的钱,收着。”赵小田把剩下的钱递给方瑶。 “不用给我了,小田叔,刘树,拿这些去买些包子、肉饼什么的给乡亲们吃吃。我和大姐小正都没吃早饭,你们估计也没怎么吃!” 虽然里尹说是都吃了的,但起那么早,就是吃也只是应付一下,这一路到城里怕是早消化了。 “我们不用……”赵小田和刘树听到这话,立马摆手推辞,表示要不得的。这买食材就花了不少,还有租马车,都是人瑶丫头掏的银子,可为的都是他们,前面花的就不说什么了,这还让她给大伙买吃的实在说不过去,就是饿也不能吃,能免则免! “要的要的,咱们今天算是新开张,活动一做起来有可能就得忙到下午去,根本不可能按点吃上中饭。且呆会儿宣传单一写好,还要靠你们跑到街上一张张的发出去,干得又是体力活,不填饱肚子是撑不到最后的。” 听方瑶这么一分析,赵小田又觉得有理。可叫他们再花一个小姑娘的银子,总觉得过意不去,脸上臊得慌。这时方正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碎银:“二姐,我和二柱去买,让小田叔和刘树先歇一歇。” 说完,就拉着二柱往外跑,根本不等二柱反抗。 方瑶在后面嘱咐了句:“记得多买点。” 这村子里的人来了一大半,少买了,可不好。 “知道了。” 两个小的走后,赵小田和刘树各自挠了下脑袋,对方瑶这丫头的慷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田叔,刘树,你们能留下来先给我搭把手么?”那宣传单估计要写一段时间,趁这空隙,刚好再给她打打下手什么的。 “行,瑶丫头,你说要做啥,张个嘴,叔一定给你干好。”方瑶于老赵家先有救命之恩,后有赠银之义,现在还要带领他们致富,赵小田对方瑶已经不能用感激两个字来形容了,所以说话做事特别积极响应。 “先把我把那肉洗了,写成块,两指大小,一指厚,切得均匀仔细些。” “好,没问题。”赵小田拿起那块五花肉就奔水池子去了。 “刘叔,鸡肉会剁么,帮我剁了它。” “会。”刘树提着那只拔了毛的光秃秃的老母鸡也到水池子边上去了。 农家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会下厨炒个菜啊啥的,只是女的下厨机会多些,男的少些。所以对洗菜切肉类似这些厨房的活都不在话下。 有三大助手,方瑶这边进度就快些。 而前陈百生的宣传单也到了尾声,写好之后,发单就更快了。来了那么多乡亲们,一人发一张,分分钟就搞定了,真正是体现那句人多力量大那句话了。 等最后一道菜肴出锅时,街道上已来来往往了不少行了,绝大一部分都围在陈记杂货铺门口了。 “行了,把菜摆出去,正式开张!” 第202章 这就是气势 第202章:这就是气势 方瑶一句令下,里尹等人一一将菜肴端了出去。即便是夏天,方瑶每做一道菜都会用盖子盖着,不仅仅是为保温的问题,也是保味。 熟菜放得久了,味道就散了。盖子盖着就能留住味道,等盖子一掀,那味道如烟花一般,四处窜去,直扑各位前来赏光的顾客的鼻子,这样更有吸引力。 “爷,叔,到里面再挑些金银花、黄菊、还有桂花什么的,烧些开水呆会儿泡给大家喝!”方瑶看着台子前满满当当的人,笑着压低声音道。 “除了试吃还要试喝吗?”陈桂问道。 “当然,要推销咱们的商品那就一起推销嘛,省得将来还要特地为了茶叶再弄一次,麻烦。”她以为一不做二不休,左右今天搞活动,那就全搞起来才有气氛。 “桂儿,你别多话了,瑶丫头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比起陈桂,里尹现在可是方瑶最忠实的铁粉了,觉得方瑶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绝对的拥护! “行,我马上去准备。”陈桂挥挥手,叫上几个乡亲去里面挑茶叶烧水。 陈百生这时走过来低声道:“这几街的都发了单子,能来的就在这儿了。” 那意思是还有人接到单子没来的,不过单子已发,他尽了力,来不来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知道了。”方瑶点头,看着眼前人头攒动,闹哄哄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眼睛直发光。 这少也有几百号人号,有这些已经不错了。在她眼里,这些人头都是陈记杂货铺未来的顾客,是东山村的金主,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她能不激动么! “爷,可以开始了。”方瑶向里尹投去一眼神,活动之前会有段开场白,陈百生是店里的老板,理就由他发言。可他那性子,方瑶觉得悬。陈桂嘛,刚才叫他去后院院,这也是她的失算。所以身边也就能指望上里尹了。 里尹年纪大,又做了这么久的村官,不说威压,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气势的。由他发言,准行,果然就见他两手往下压了压,人群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他仅仅就是让人群安静下来,后面的事他就眼巴巴地又望回自方瑶身上去了。 方瑶也是无语,怎的搞了半天,谁也不能指望啊! 轻了轻嗓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各位叔伯,南来的北往的,走过的路过的,逛街的溜狗的,大家上午好……” 方瑶这段开场白是跟着戏里学来的,押韵又不免有些趣味,一下子就把人给逗乐了,人群中发出阵阵爆笑声。 看着这一张张笑脸,方瑶就知道这开张的场面就被她成功点燃了。 如果她再仔细些,便能发现人群中有两个相熟的面孔,墨衣者,绝世盛颜,清傲华贵。身后的随从,亦是气势不凡。这两人正是墨离和他的贴身护卫千荨。 “主子,瑶儿姑娘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她方才说的可是江湖上卖艺人的惯语,她一个连耍杂的都没看过的小姑娘怎的说得这么熟络这么溜! 好像巨有经验似的。 这点墨离也吃惊,不过更多的是兴味和期待。 他看了看中手中的宣传单,东山村民发单的时候因为好奇他顺手接了一张,没想到写得这么有趣,试吃? 这就是她做生意的方式么,是不是也太特别了一点。 墨离嘴角微勾,这丫头总能出其不意,做些让人想不到的举动。 这边方瑶的开场白还在继续:“……咱们陈记杂货铺呢在这条街上有些年头了,你们有的是咱的老顾客,有的是新的顾客,还有的呢,是我们未来的顾客,总之不管是新的旧的老的少的,今日咱店里进了新货,为了酬谢大家以前的光顾以及未来的照顾,特地做了几道菜,供大家品尝,来来来,这里有竹签儿,人手一根,想吃什么随便。” 话音一落,没有预想中的欢呼声。有人问道:“是真的吃吗?不会到后面又叫我们给银子?” “是啊,这天底下没有的午餐,无缘无故的请我们吃东西,没道理啊!” 听着各人的疑问,里尹和赵小田有些着急,他们若不试吃便不知这野菜的美味,不知这其中的美味,这野菜又如何卖得出去。 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方瑶,后者不急也不恼,依旧笑吟吟道:“各位乡亲以为今日的试吃是有套路的对吗?我跟大家也说句实话,今日这的午餐确实有套路,但是,这套路绝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样。” 她指着现前摆着一排的大碗道:“看到这些菜了?这菜看着普通,却是陈记新创的菜式。里面添加了不少我们家乡味,我们做菜供大家品尝,不是打得的旗号来变相的收取大家的银子。而是想通过这新菜来推销我们的家乡味。乡亲们要觉得好吃,以后可以试着自己买回去做,要觉得不合胃口,可以不买,我们决不在试吃上面做任何文章,也决不会因试吃收取任何费用,更不会因为你们试吃而强买强卖,这点我保证!” 这两番话,方瑶是用足了力气,扯着嗓门喊的。 没办法,人实在太多,又吵闹,嗓门不大点怕他们听不到。可落在里尹和东山村的乡亲们眼里,这就是气势! 这气势是他们十辈子都学不来的,却叫一个小姑娘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让他们再次感觉到方瑶,并非一般的小姑娘。 就连之前口口声声说方瑶只是平凡的女子时,此刻也不禁再次高看一眼。 在场的最淡定的莫过于墨离,他一直知道方瑶非池中物。只是她今日的表现又让他刮目相看了而已。 人群中不乏一些老商客,看到出来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娃,不见老板陈百生发半名言,不禁有些质疑:“小姑娘,你说话算话么?” “自是算的。”方瑶不解他为何这样问。 “我记得他才是陈记的老板啊,你是他什么人?”那老商客指了指陈百生道。 第203章 开门红 第203章:开门红 “我不是他什么人,我只是来搞推销的。”方瑶实话道,“这些家乡味来自我们东山村,在我身侧的这些叔伯们都是我们东山村的村民,而老板呢,他祖籍我东山村,推销这些美味,是我们共同的主意。这位叔要是不住,那我让这家店的老板说几句话可好?” 方瑶知道这些人不好打发了,只得让陈百生出来发个言。 那人听说老板要讲话,也是爽快:“行,你让说几句话,只要他说不收银子,那我们就信了。” “是啊,老板说话,我们就信了,他说不收钱,我们就试吃。” 围观的人群立马发出响应。 陈百生做生意从都来是在店铺里一对一的接待客人,可从没见过这阵仗,顿时有些发虚,心里又慌又怯,往前走了一步,嘴巴抖了半天,迟迟张不开。 “没事的,你能行。” 他身后站着的就是方圆,看他这么紧张,方圆都替他急,忍不住轻声安抚了句。 也正是这句鼓励,令陈百生竟生出几分胆量来,头略略微昂,腰板微挺,朗声道:“刚,刚才才这位小姑娘说的都是事,事实,凡只试吃者,一律不收钱。若是觉得味道好的,大家再另行出钱购买。” 虽然有些结巴,但总算说出来了。 大家松了口气,就连刚从后院出来的陈桂亦是如此,但他更多是欣慰和震惊。 自家的侄子什么性子他会不知,见着生人,就怯,尤其第一次跟人说话,那头都是垂着的,从没抬起来过。 今日倒是开天僻地第一回了。 看来这张开得好,开得妙啊! 在场的许就是只有方瑶一人对陈百生失望了,一个男子,还是个做生意的,怎的这么胆小抹不开面子,说个话都不利索,啧啧,她真是越来越好奇,这店之前是怎么把生意做下来的,又如何维持了这么多年。 殊不知,她这么失望,人家陈百生已经是尽了全力了。虽然只有短短两句话,可当着这么多人张嘴,那也是开了先例的。 当然,他也不满意他的表现,心头已经懊恼得不行。见到方瑶眼里未散的失望就更懊恼了。 倒是方圆一直鼓励的看着他,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些。 “既然人家老板都发了话了,那咱就开吃!”那老商客常来光顾陈记,对陈百生的为人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陈百生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的去试吃了。 见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也就不再顾忌这顾忌那了,往胆的吃。再加上这菜做得确实是香,他们早就忍不住了。 这一试吃,就停不下来。从第一个碗到最后一个碗,几乎每个都尝了个遍。边吃边点头,那夸赞之声如雪花一样飘落而来。 方瑶知道她成功了。 “主子。”千荨看着大家都去了,想问问墨离要不要也去尝尝看。 墨离没有作声,他不习惯与这么多人共食,他相信,以后有机会让瑶儿单独做给他吃。 “这味道这真不错,这里面放了什么料啊,这么香!” “还有这鱼,我是最爱吃鱼的了,可到哪儿吃,总月一股腥味,或淡或浓的,这里却是一点都没有。” “别说你那鱼,这碗黄灿灿的肉更是奇特,铺在下面的菜竟比这五花两还要香。” “还有这鸡,这鸭,味道都很特别啊!”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夸赞声,方瑶只笑不语,里尹和那些乡亲们则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看这架式,这野菜,不愁卖不出去了。 果然,等大家把菜尝了个底朝天时,都纷纷打听这菜里配得什么料,都说要买。 “先别急,吃完这些菜,咱们还有茶,这也是我们的家乡味。”方瑶说完给陈桂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让陈小田和刘树将后院煮着的开水提过来。 方瑶将茶叶分开,从金银花开始,一一泡给他们喝。 这是她亲手泡,没有让乡亲们过手。她泡的方式大致跟人不一样,稍有不同的是,泡茶的第一道水,她给倒了,只给大家品尝第二道水。 果然不出她所料,茶叶也是一致好评。 那老商客道:“你这茶和别人卖的茶都一样,泡茶的手法也差不多,为何你泡的这么香?” “是啊,你怎么就泡得这么好呢?” 大家忍不住好奇发问。 方瑶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泡的第一道水倒了。大家都能品出这茶的好来,想来也是平日喝茶的。都以为这泡茶的第一道茶水更有味道,茶味更浓。其实不是这样的,这茶的第一道水,叫洗茶,茶在制作和存过程中多少会沾灰,洗茶可以洗去上面的灰尘,还可以洗去它的涩味,等到第二道水泡进去的时候,不仅茶水干净,喝起来还没那么苦。 你们或许不知道,泡茶在我们那有一个流传的说法,叫‘一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是精华’越往后面这茶水就翠绿明亮,香气纯正,滋味呢也更甘醇!” 方瑶乐呵呵的介绍着这泡茶的心得,这些心得其实也是从前从别处学来的。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直接南下,为了找到好的工作,特意学了泡茶,因为南方的人爱喝茶,所以她必须入乡随俗。 这些心得在南方随处可见,只要是个会喝茶的,都懂。但里尹他们还有这个年代城里的未必清楚。因此方瑶说出来时,大家都听的一愣一愣的,却又觉得还颇有道理的。 因为这茶喝起来确实味道跟平时喝得不一样。 “那这菜呢,你这肉还有鸡、鸭、鱼什么的,我们平常也吃,为何味道也不尽相同,里面都放了什么特制的佐料?”那老商客继续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制的佐料,就如刚才我说的,只是在每道菜肴里添加了我们的家乡味。就好比这鱼,除了大家平常都放的姜和蒜,我还加了一样东西,叫香苏。” “香苏?”众人听到这名俱是拧起眉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方瑶趁机拿起一片晒干里侧翠绿外层发紫的叶子,介绍道:“这苏香又叫紫苏,或许有许人闻不惯这个味道,但它去腥的效果极好。只要在鱼汤里加几片,腥味马上就散了,煮出来的鱼烫即鲜美又还带着甜甜的味道。香苏叶除了可以作食材用,还可以泡茶,治风寒、呕吐症也是极有效果的。” “是吗?除了作食材还可以泡茶?”那老客商拿起一片在鼻尖闻了闻,还别说,他挺喜欢这味道的。 其他人亦是学他的样,拿了些许闻了又闻,久久没有放下。 “这东西这么好,怎么卖?”那老商客问道。 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巨有戏,这老商客锦衣华服,穿得还算贵气,估计他若要货必是不少,说不定能给她迎来第一个开门红。 第204章 生意火到爆 第204章:生意火到爆 方瑶笑得格外殷勤:“别着急,还有剩下的菜肴我还没介绍完呢!” 这价格是要由乡亲们和陈桂议出来的,可不能她一人说了算。 被方瑶这么一提醒,那商客又指道另一道鸭肉问道:“这道菜里你又加了什么?” “香桂、八角还有香叶。”方瑶道,“这香桂去腥解腻,有它入菜,芳香可口。八角和香味功用差不多,但味道不尽相同,总之互补!” “哦,那这肉呢?”有人指着那盘金灿灿的五花肉问道。 “这道菜名叫寿比南山,因为这肉底下垫的是我们家乡最出名的长寿草。”方瑶一边介绍那菜,方圆就一边给她准备干货至手边。总之她念什么,她就拿什么。 从先前的苏香、八角、香桂到现的长寿草,她报什么,她就拿什么,方便她介绍,也为大家节省时间。 方瑶拿起那长寿草道:“这长寿草命硬又长,随便放在哪里任风吹雨打都丝毫不露萎,生命力极强,所以才叫长寿草,据说吃了它能长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因为它名字吉利,味道又好,是我们家乡的明星菜。” 前面半名是真,后面全是方瑶吹出来的。特别说它是明星菜,大家虽听不懂这词,但结合她话头话尾也不难猜出它的意思。这摆出来的所有野菜,他们都嗤之以鼻,只有在闹饥荒时才拿它们充饥,平常是沾都不想沾的,又怎会是明星菜。 不过看顾客们喜欢听,也就随方瑶怎么说了。 倒是陈桂,今日的方瑶真真又叫他大吃一惊,他不常看店,但对做生意还是略懂些的。他认为,方瑶今日所有所说,都是做生意必备的伎能。 本来也就是,哪个商人不夸自己的商品的。把不好的说成好的,把好的说成更好的,把更好的直接夸上天,听着是夸大其辞,其实就是一种伎能。 而这种伎能,他和陈百生都没有。 两人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不会这个,方瑶一个采药的小姑娘却是熟练得很。 他能不吃惊么,能不震憾么! “这长寿草我在医书看过,同苏香一样,除了能烹制美味的佳肴,亦有医学作用,它能清热解毒、止血治湿疹,总之好处大大的有,各位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或者翻医书。”方瑶继续道。 众人现在可不管它能不能清热解毒,光听它的名字,还有尝过它的味,都下定决心要买了。 最后,方瑶又将剩下的几道菜分别也给介绍了下,过程中已经有不少人掏出银子跃跃欲试了。 方瑶介绍完了菜,又把茶叶也一并介绍完,然后让方圆他们留下继续给客人端茶。自己则把里尹和乡亲们叫去屋里商讨定价的事宜去了。 原先大家担心这东西卖不出去,现在看这情形,那担心纯是多余的了。 当然这得归功于方瑶,若没有她吃喝招待那些人,又怎会有这番景象。 里尹道:“这定价格其实我们是一点谱都没有,瑶丫头,我看这样,不如就由你一人裁夺!” 反正她干事,他信得过。 赵小田和刘树等人也没异议,这方瑶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没得说,加之这挖野菜是她提议的,今日这什么促销活动也是她想出来的法子,由她定价最适合不过。 见大家都同意,里尹便看向陈百生和陈桂。叔侄两个相互看了眼,都没说话。 “桂儿,你不吭声,是几个意思?”同不同意的给个痛快话,快头的客人们还等着呢! “我们两个也没有意见,就由瑶丫头一人定夺!”这些个野菜在乡下是常见,可在城里在各家商铺里又是个极新鲜的货,他也拿不准。万一定得少了,怕乡亲们吃亏,定得多,人家嫌贵,真正是犯难。 方瑶没想到原本说好的商讨现在变成她的一言堂了。 也罢,定就定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爷和各位叔伯如此信我,那我就自己定价了。”方瑶想了想,便执起笔在柜台上写下价格。 “谷谷丁二十钱一两,苏香三十、长寿草四十、香桂四十……”因为都是干货,只能论两定价。 方瑶一边写,陈桂便让陈百生一边念。 这里头,好多字他都不认得,更别说乡亲们了。 价格定完后,方瑶又重复了遍,虽说由她定价,她还是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的。 乡亲们呢,即是放手让她裁夺,不管什么价,他们都没话说。 价格定下之后,方瑶想着外面的客人们,没敢多耽搁,将人一一迎进屋子。也就眨眼的功夫,铺子里就站满了人。 城里人不比乡下,都会识字,自己会看价,又有一大部分是生意人,性子爽快,看准了就下手,一次性拿个十几二斤的都有,有的还扫光了,生意火到爆。 看到这情景,里尹和陈桂等人都笑了。 虽然已过午时,大家又渴又饿,但谁都没有吭声,也没有停下,反而越干越有劲。 一直到末时,商铺里的客人才陆续走光。陈桂捏了捏手臂道:“我一直在打称,整只手都要瘫了,眼睛也花了。” 自打这商铺开了之后,生意就没这么好过。 里尹等人亦是累得不行,却依旧笑呵呵的。 “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当初还以为没人要呢!”里尹摸出烟杆想吸两口,又看这是在陈桂的店里,怕影响不好又给收起来了。 “是啊,好些东西都卖光了。”赵小田负责打包,从第一包开始就没停过一直到最后才歇下。 方瑶也没想到生意这么好,她最多也就是打开市场,有人购买而已。而试吃之后,根本不是什么购买,简直是上手抢,因为好多野菜数量极是有限,确实紧张。 “这第一天开张就供不应求了,很多柜台都空了,这样可不行,呆会儿大家伙回去,还得再辛苦一下,再采些回来,明天好补上。”索幸这太阳大,晒两三个时辰就能晒干,最慢到明日下午就能供上货了。 赵小田道:“不用等到明日下午,明早就能供上,我这几天摘野菜,大丫她们都跟着,今日我没去,估计她们也没闲着。” “是啊,我出来时,二柱他姐还说要去再采些回来呢!” “我家儿子也是。” “我家也一样。” 方瑶没想到村里这些个娃娃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比她还先见之明,竟是料到这东西就一定好卖么?还是说他们就是纯对她有信心而已? 第205章 墨离的毒,方圆的心事 第205章:墨离的毒,方圆的心事 想到这里,方瑶唇角微勾,不管是哪个,今日生意火爆,这是事实。 “那还等什么,咱们把缺的货都记下,回去重点补。桂叔,哪些好卖的,哪些卖的较次的,都记清楚了?” 陈桂呵呵笑道:“放心,都按你的意思记好了,还有那些账,百生也记得清清楚楚,给他十来分钟,他给大家再抄一份给大家带回去。” 东西卖的好,他总算没有白帮乡亲们忙活,贡献做了,自己收入也就增高,这是双喜,陈桂现在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比陈楚生过童试时也没差的。 “好。” 屋子里一片欢喜之声。屋外的墨离和千荨默然离场,和来时一样,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长长的街道,太阳炙热,为了避暑,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伴随他们的只有地上那道长长的身影。 可这炙热也就是对别人而言,酷暑难耐,对千荨和墨离,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他们两个就如行走在太阳底下的冰块一般,透着股清凉。 想到刚才那陈记店铺人头爆满的场面,千荨道:“瑶儿姑娘确实挺聪明!” 墨离走在前面,似是应了声,又似是没接话。方瑶的聪明不同于其他人那样头脑通透,想问题想得深想得全面,而是透着机灵,脑子里有大智慧。就好比同样一件事,别人或许也能想到办法解决,而那办法却极有可能普通常见,而她的总不按常理,总叫人出乎意料。 “按照今日这情景,日后生意一定不会差,东山村怕要从此变样了,今年比往年增了收入,应该能过个热闹的中秋……”千荨自顾自的说着,却是话语突然顿住,眉头微拧,涌上一丝忧愁。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也正是墨离体内毒素发作期! 每每到那个时候,全墨府上下都紧张不已,生怕墨离挺不过去。因为那毒着实的厉害,就算是刘慈宣,这个曾经在宫里担任太医院的院长也束手无策! 发病时,拼的是墨离的运气和他的生命力,其他人根本毫无办法! 而早在十天前,刘慈宣他们就为这件事整日叹气了。他还在研究克毒的解药,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随着千荨提到的中秋二字,墨离那双乌黑的眸子亦染上了一层寒霜,在那冰冷之下,竟还有丝丝恐惧。那毒发作如同千万只蚂蚁啃食,疼痛难耐。他不知何为抽筋剥骨之痛,但他觉得这毒是他尝过这世上最厉害的疼痛了。 一次两次,他害怕,因为那时他小。三次四次,尽管还是疼,但不会喊出来,因为他麻木了,他知道喊也没用。五次六次,他咬紧牙关强行忍,因为除了忍,没有其他路可走。可随着一次次疼痛的加剧,把他心里埋下疼痛的种子最终还是唤醒了。 又有一段时日未曾尝过的疼痛在预期中将会到来,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面不改色! 而这将是他第七次发作,听说那毒到第七次是重点期也是关键期,他比前面六次活下去的希望还要渺茫数倍。 他的性命,堪忧! 墨离黯然,皇宫中的皇子不计其数,为何他就是这命!他不服,他不甘,他好想将他这些年所受过的苦难加倍的还回去,所以他真不想死! 可他知道,已由不得他选择了。 所以说老天爷真是不公啊,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何就落得这样的命运! 可恨,实在可恨! 陈记铺子里,陈百生写好副账分发给各位乡亲之后,方瑶和村里人就告辞了,陈桂见店里没他什么事,也跟着一起回去。都是自己的长辈,陈百生送了送,也就是到自家店门口而已。 临行前,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方圆,而方圆呢竟也鬼始神差的回头望了望他,四目相撞,似有一道电光火石飞悄然擦亮,又飞速划过,说不出的复杂,说不出的饱含深意。 陈百生觉得方圆最后的眼神有些淡淡的哀伤和思念,她回头的好像不是他,而是透过他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人。 而那人会是谁呢? 方圆不知道陈百生为何最后会把目光停留在她在身上,即便要走了,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她也从那个目光似乎读到了一些信心,但她没有在意。 让她心惊的是,哪怕是最后这道目光也和她的亡夫那么神似,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老天见她可怜,把他托身到另一个人身上来找她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道神似的目光,在那一刻,她竟真把陈百生当成他了! 她甚至开始依恋这个目光了,若再能多来几次,哪怕他真的回不来,她也心满意足了。 带着这种思绪,一直回到家里仍没有消散。李月兰看方圆似乎有些不在状态,跟丢了魂似的,连叫几声都没见她应一下,不由得好奇:“瑶儿,你大姐这是怎么了?今日开张不顺利么?”因为不顺利,所以方圆受打击了是吗? 可就算不顺利,受打击的也不应该是她啊! 方瑶想着大姐从离开陈记铺子就满腹心事了,估计应该跟陈百生有关,但那小子的品性她还没有摸透,且又不知道大姐到底是哪个心思,她是把陈百生当成那死去的丈夫了,还是对陈百生真正的有感觉? 因为她说过,陈百生像极了她死去的丈夫。 她拿不准,也猜不透,只道:“许是累了,今日开张很顺利,生意极好,大家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是啊,我都要累死了。”方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兀自捶着自己的胳膊和腿。他和二柱就光市场就跑了两趟,再加上发宣传单还替客人打包什么的,腿都没有弯一下,累得够呛,比他练功还累。 李月兰见方正脸上净是疲惫,嘴巴也干干的,忙给三人倒了碗水,递过去:“生意真这么好?那野菜都卖光了么?” “卖得差不多了,好多货都见了底,这不乡亲们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准备下午再去采一轮呢?要不然,明天都供不上货了。”那野菜看着多,一篮子一篮子的采回来,但一晒干就大大的缩水了,都不够瞧的。 “这么好?”李月兰见方瑶也不似开玩笑编谎话骗她,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从早上这几个孩子一进城,她就揪着,生怕生意不好,落下埋怨。这下好了,总算是成功的卖出去了。 方瑶顺带地说起了店里今日的情况,李月兰听得很是欣慰:“那些东西以前是那么的不起眼,没想到这么值钱。” “那是以前咱没发现它们的好。”若早点发现,东山村也不至于到今日还是这样苦巴巴的过日子。 第206章 陈菊火烧草药 第206章:陈菊火烧草药 “瑶儿,这东西这么好卖,下午娘也去采一些,不管多少,贴补一下家用也好啊!” “娘,你就不用去,这日头这么毒,你受不住的。家里也不缺这点钱!”方瑶见白老大一直舔着她的裤脚求抱抱,看在它看了半天家的份上,便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给它梳毛。 “我知道不缺,但也不能在家闲着啊!”家家户户都出去采野菜去了,她怎么好意思在家里闲着。再说了,采野菜又不是什么重活。 “娘,你哪里有闲着啊,家里的活不都是你在干么?再说了,你去采野菜,谁帮我晒草药啊!”方瑶就是不想让她出去,只好拿草药说事,那草药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李月兰很重视。果然听到这两个字,她那念头就消了一半了,但嘴上还是不依,“我可以晒完草药再出去……” “娘,现在正是伏尾天,日头毒,这草药要经常翻晒,稍不注意,就晒过头了,伤了药性就不好卖。你还是别出去了,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给我们作后勤就行。” 说是经常翻晒,其实也就是隔一个时辰翻一次,尽管也是在太阳底下做活,但比起时时刻刻都在外边还是轻松些。 李月兰见方瑶坚决不同意,她也不好再坚持了。她也怕因小失大,别为了那点小钱耽误赚大钱。 “娘,马上就中秋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办一桌子,今年过个好节。”方瑶突然道。 “你想怎么个办法?”大鱼大肉的,于她们来说也不稀奇了,这地里干旱许久未下雨,河水日日涨潮,隔天就能在地里捕上几条鱼,算是开了荤。至于肉,大牛打猎,只要他不空手下山,她家厨房的桌子上也就永远不缺肉。 所以说,这个大办,到底要怎样大办? “嗯……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方瑶陷入沉思。 这边东屋闲聊着天,西屋的陈菊却是恨得牙痒痒。 “那丫头采回来的野菜竟这么好卖,这下她在村里的地位又拔高了不少了。” 她这恨,跟以前的恩怨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看着大房的孩子这么出息,受村里人爱戴,她家的横儿却是一直病卧在床,连门都不敢出,相较之下,天壤之别,实在受刺激的很。她素来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家比她好。何况她跟李月兰都暗暗较劲这么些年了,和她攀比成了习惯,想放也放不下。 她一直都自认比李月兰强些,除了容貌上输给她之外,其他不逊色。比生儿子,李月兰是连生两胎才得一子,而她一进门就怀上大胖小子。比受宠,方张氏历来是偏心她的,这点毋庸置疑。再比男人,方长庆虽为长,可干的是乡下活,就是个猎户而已。长远呢,是弟弟,辈份上差那么一点点,可做的是城里活,名声好听些。所以说,李月兰什么也比不上她,却到现在样样超过她,比她过得舒心自在。 她接受不了,着实的接受不了。 方张氏知道陈菊会这样,因为她骨子里就不安份。哪怕现在有求于大房,她该嫉妒该恨的一样也不少。 她掀了下眼皮子道:“别人怎么样咱们管不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横儿的病。大后天赶集,他那东西那么好卖,赶集当天应该还会有很多人去买,集后第二天村里人说不定还要去补一次货。你等集后第三天带横儿去城里,应该碰不着他们的。” 方瑶那死丫头回来后,陈菊就一直趴在窗户边上偷听,那死丫头说话也没刻意遮掩什么,所以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说句实在话,她就盼着那东西不好卖呢,让那死丫头在乡亲们面前也失一回脸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现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方横的病上了,拿他这病激陈菊去斗大房,见不着大房身败名裂,她这气就出不来。 让陈菊集后第三天就进城,说是关心横儿的病,实则是想落实这件事,早点将受的气报复回去。 但落在陈菊耳里,就是一个做祖母对孙子的关心。她应道:“行,我知道了,等再过三天,我就带横儿进城。” “嗯。”方张氏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养神,在眼睛合上的那一刻,阴狠之色如流星一般闪过。 陈菊根本想不到,现在的方张氏已经全然黑化了,她的嫉恨心比她还要严重百倍。 正如方张氏所料,集市当天,陈记的野菜又是贩卖一空。下午陈桂得到消息,立马通知各家各户让明天早上再送一次货。到第三天,就歇下了,村里人上山下地的采野菜,没人再进城。 陈菊迅速收拾好,带着方横出门。怕方横在路上发病,她破例租了辆马车,一路朝城中疾驰而去。 方瑶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日半夜气温突然下降,刮了一夜的凉风,吹得屋子甚是清爽,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起来时,李月兰已经把饭菜都做好端上桌了。 “瑶儿,今日西屋有些奇怪,一点动静都没有。”李月兰喝了两口米粥,突然道。 方瑶看了两眼,道:“有是有些奇怪,可能是睡过头了!” 这三伏一天,日夜屋子闷热得很,昨夜倒是凉爽,她都睡过头了,陈菊又是个贪床的,估计也是睡晚了! “再睡过头,那横儿的病也得照顾着啊!”虽说最近方横极少发作,但每日那三剂汤药是不能落下的。往常天不亮,院子里可就有药味了,今日却是到这个时候都没闻着。 方瑶吸了下鼻子,确实没药味,眉头拧了拧,这以前院子里起得最晚的是陈菊,自打方横病后,就调了个个儿,她是第一个进厨房的,比她们大房还早。 “会不会是你横弟昨夜又发病了,睡得晚才没起?”李月兰想了想道。 “不可能,方横要发病,咱们就隔着墙不可能听不到。再来,哪次方横发病,婶子不来敲门的。”只要方横一不对劲,陈菊就冲她们屋来了,用她的话说,她不是大夫,应付不了那场面。 “那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到现在都没动静呢?”李月兰担忧道。 方正见不得李月兰忧国忧民的样子,特别是替二房操心。就婶子和方横那种恶毒的人,根本不值得。 “哎呀娘,你担心她们作啥,有事会来找二姐的,你且放心!” 李月兰默然一叹:“我……”她也不是替二房操什么心,就是右眼皮子跳得厉害,心头不安罢了,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娘,许是你多虑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吃饭!”方圆给她碗里夹了块葱花蛋劝了句。 “但愿!”李月兰道。 方瑶见李月兰依忧心忡忡的,倒是没多想。等到她进了山没多久,心头却是涌上一股不安来。左右筐子里的草药差不多要满了,干脆下山算了。 刚到村口,就见二柱子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望向进山的路,像是在等人。 “二柱,在等你爹吗?”刘树最爱进山采野果子,二柱孝顺,经常在半道上接人,怕他爹累着,这会儿八成来等他爹的。 谁料二柱却是摇头道:“我不是等我爹,我是来等你的,方瑶姐,你赶紧回去,你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方瑶心里一咯噔,预感很不好。 “你婶子不知道怎的,一把火烧了院子里所有的药材,把兰婶气得够呛!” “什么?” 第207章 李月兰昏倒 第207章:李月兰昏倒 方瑶听了这话,吃惊不已,忙抬头往自家院子方向望去,果然就见空中烟雾迷蒙,一团一团的徐徐上升,她脸色大变,这么大的烟,怕是院子都要着了。 方瑶急得撒起腿丫子就往家赶,边走边道:“小正呢,他不在家呢么?”她出门的时候大姐也跟着去了地里,可小正记得是陪在家里的。 “我下午无事拉小正去采野菜去了……”二柱说这话时懊恼不已,“早知道会出这事,我就不去找他挖野菜了。” “这事怪不得你!”谁能料到会是这样! 方瑶随意安抚了句,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还没进院呢,就听到院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方瑶脸一沉,这声音正是陈菊。 “李月兰,烧你些药材,你就哭了,那我的横儿,他病了这么久,久治未愈,我这个当娘的岂不是要哭死?” “这些药材可都是瑶儿辛辛苦苦从山上采回来的,就靠它卖钱贴补家用呢,你这一把火烧了,这……”这让她怎么向瑶儿交代! “烧你些药材,你心疼成这样,那我的儿子谁又来心疼?” “你儿子的病,关我们什么事啊!”李月兰哭道。 “李月兰,你还敢说我儿子的病不关你们的事?要不是方瑶那个贱丫头扮鬼吓横儿,横儿至于这样?”陈菊继续叫嚣。 方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李月兰垂着头抹眼泪,气得浑身发抖,摇摇欲坠,要不是方圆和方正扶着,怕是要倒下去了。陈菊呢,双手插腰,一脸的凶狠,气势咄咄逼人。 院里院外围了不少人,都在议论陈菊不尊嫂,嚣张蛮横,不可理喻,把嫂子气得都哭了还不知道收敛一下,实在过份。 陈菊听到那议论声,手一挥,霸气道:“都有你们什么事,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这是我们老方家的事,要你们看什么热闹。” “陈菊,你嫂子都哭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弄得这样?”有人忍不住替李月兰帮腔。 “她哭不很正常吗?她性子那么弱,动不动就流猫尿的,有什么稀奇!”陈菊气道,这要以前,她再怎么吵闹,村里人也只是看热闹不吭声,现在好了,全倒向李月兰这一边,这还是因为方瑶那死丫头为村子前前后后帮了几次贡献的份上。 那人被陈菊怼了一句便也不敢再吭声,陈菊这嘴皮子出了名的泼辣,他自认不是对手。 “我娘哭是因为她受了委屈!她要不性子弱,由得你这样欺负她!”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大家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去,白老大跟一道轻烟似的窜了过去,围着方瑶的腿摇尾巴,一边龇牙咧嘴的朝陈菊嗷嗷。方瑶背着筐子一步步的走进院子。她也不安抚白老大,烧了她的药材,欺了她的娘,白老大有这情绪也正常。没直接咬陈菊两口报复回去,已经不错了。 方瑶此刻脸上没有往常和煦甜美的笑容,有的只是愤怒,毁天灭地的愤怒。她不似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怒火已经把她烧得如同一团火焰,直喷陈菊。 “瑶丫头?”见着这样的方瑶,陈菊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来。但很快这怯意就被恨给取代。 她惧方瑶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丫头,别看年纪小,手段非常,她常栽在她手里,栽得都有些怕了。所以刚才那丝怯意,她认为是下意识的并非本能,可这次不一样,以前她会输,是因为她没理,这次,她理直气壮,所以不应该惧。 恢复怒色的陈菊道:“你来的正好,有笔账咱们要算算了!” 方瑶盯着那渐渐熄下去的火焰,一整院的药材全烧光了,其中还不乏一些等极比较好的,就算是次的,那也是钱啊! 而现在因为陈菊那把火,只剩下一堆灰烬了。 中午的日头照在她脸上,生出无尽的热意,可是她的脸却在一点点的冷下去,眸子深了深:“是有笔账要算算。” 这么多药材,少也得值个十两八两的!方瑶想。 陈菊不知道方瑶指的是她烧的药材,她的账指在方横。 “横儿的病,是你造就的,你说说,这账要怎么算?”癫痫症要困惑方横一辈子,她毁了方横一生,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出的。 “你说什么?”方瑶以为自己幻听了,陈菊怎么会知道方横的病有一半是因为她的原因。 “你别装了,你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大夫吗?想骗我,哼,没门儿!”陈菊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腥子,看着方瑶又是气又是恨又是冷笑,到最后竟汇织成一丝得意来。 好像她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 李月兰见方瑶还懵懵的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似的,颤巍巍的走过来道:“你婶子今日早上带着方横进了城,说是找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给看了看,也不知道那大夫是怎么瞧的,硬说方横这病是你给闹的。” “二姐,婶子这回过份了,你昨天采回来的药材,烧得一个都不剩!”方正补了句,表示一定要陈菊赔偿。 方圆也觉得陈菊这回是闹得过火了,可她敢烧瑶妹采回来的药材,怕是真有什么把柄落在婶子手里了,要不然,她没胆子做这种事。 方瑶这才知道,一大早的不见西屋有动静,原是陈菊带方横进城看病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陈菊偷摸着进的城,却是大摇大摆的回了家,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敢烧她的药材,是因为这里面还的方张氏的助力。 陈菊回来时,方张氏刚好倚在门口闭目养神,跟大房闹掰了,二房的人又进了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能只打盹了。突然听到白老大的吠声,知道是陈菊回来了。 她连忙掀开帘子一看,果真是陈菊,连忙道:“大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陈菊的语气很冲,又道,“都让你说对了,横儿这病是瑶丫头给吓的” 方张氏在这事情上也有问题,可方瑶的问题更大,她若不扮鬼,方横就不会连着吓得高烧几天几夜,虽然好了,却是精神几乎崩溃,刚巧方张氏又狠骂了他几句,又把先前的病给牵出来,这才一发不可收拾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就说是瑶丫头的问题,你偏不信。”方张氏松了口气,面色很是得意,浑然没觉得这病因现在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治好这病。她到现在也没问方横这治到底还有没有得治。她只关心陈菊接下来要如何对付大房。 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即是瑶丫头把横儿害成这样的,就必须替横儿讨个公道,老二媳妇,为了横儿,这回可不能手软!” 陈菊对大房何时手软过,只是盼她比以前更狠罢了。 这陈菊也没让她失望,将方横领进屋子后操起墙角的扫帚将院子中晒得药材扫拢,然后丢下一个火引子,哗地一声,一把火将全药材置于一片火海中。 这药材是大房的命根子,烧了它,那心头的憋屈一下子就消散不少。 李月兰正巧去地里给方圆送水,回来时见着这火,腿都软了。她本来还想抢救一些出来的,可是天气太热,这药材晒了大半日,大部分已经干得差不多,最容易引火。所以这火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半点也抢不着。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火将这些药材一点点的变成灰烬。这都是瑶儿的心血啊! “娘!” 方圆突然大叫一声,原来李月兰认为陈菊这次又在诬陷方瑶,想借机故意撒泼,气急交加,一时间缓不过气,晕倒了。 第208章 请医却被拒之门外 第208章:请医却被拒之门外 方瑶见娘晕倒了,脸色大变,忙过去搀着,一边回头森凉地盯着陈菊道:“今日的事,回头再跟你算!” 先救李月兰要紧! 陈菊鼻中哼哼:“我等着!” 李月兰晕倒了,方横的事肯定是要往后挪一挪的。总归理在她这里,谅她方瑶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这时候,乡亲们都冲了进来。赵小田不知事情原委,只知道陈菊把李月兰一家子欺得太狠了,自家嫂子都被她晕了,一点愧色都没有,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贪上这样的妯娌这样的婶子,也是李月兰一家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这么做,小心遭天打雷劈!”骂了句,伙同乡亲们一起簇拥着李月兰将她送进屋子里。 躺好后,方瑶便嘱付方圆去请大夫。 方圆愣了愣,瑶妹为什么不自己给娘把脉,可看瑶妹脸色这么凝重,也不敢多问,思身就跑了出去。 这期间,一直不露面的方张氏出来了,看着东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头,内心真是嫉恨啊! 什么时候,她们老方家竟这样受村里人爱戴了,方瑶这个死丫头,还真有点本事,把村里人的心都给收买了! “大娘,你来得正好,月兰嫂子突然晕倒了,你快去看看,”刘树见着方张氏,连忙告状,“都是叫陈菊给气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赵小田低声道:“你跟大娘说这个干什么。” 可别忘了,当初请曹神婆捉鬼害方瑶那事,方张氏也有份的。 对孙女都这么心狠,对媳妇就更是如此了。 她由来对大房一家不待见,跟她告状,不等于自找没趣么! 赵小田的声音很小,但方张氏还是听到了。曹神婆的事将她的名声踩至脚底,此刻她是想配合一下刘树表示对李月兰的一点关心,若能挽回点颜面做做戏也无妨! 嘴巴还没张开呢,就叫赵小田给截了,实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虽然她现在人前是个恶毒的老太婆,她也不能破罐子破摔,把这恶毒的名声坐实了。 忍了忍气道:“这么多人围着,怕是影响瑶丫头给她娘治病,大家伙先散了,有什么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想到方瑶给大牛和小海子治毒时,她也是这么说的,赵小田和刘树觉得方张氏这话还是在理。 便对大家道:“乡亲们先散,别影响瑶丫头给嫂子治病!” 那些人起先是来看热闹的,后来才是为李月兰抱不平。不过也没起什么作用,都叫陈菊给怼了回去。现在李月兰晕倒,他们留下就更帮不上忙了。想了想,便三三两两都散了。 只留下赵小田和刘树。 他们不走,主要是防着陈菊,怕她黑了心,还要进去闹事。 这时候,里尹急匆匆赶来,见刘树和赵小田在门外守着,忙道:“听说正儿他娘给气得晕倒了,怎么样,严重吗?” 刘树两人相互看了眼,道:“现在还不情楚,圆丫头去请刘大夫了,人还没回来!” “哦!”里尹点头,倒是也忘了方瑶自己就是个大夫,怎的还去请刘大夫呢! 大家都慌了神,谁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方圆这一去请大夫,就是一个时辰。刘大夫在村头,倒是有段距离,可也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 “是刘大夫不在家么?”方瑶问道。 “不是不在家,而是不肯来!”方圆抹了把汗,她是一路跑过去的,又是一路跑回来的,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 “为什么?”方瑶追问。 方圆看了眼方瑶,欲言又止,面色有些难看。 “到底什么原因,快说啊大姐!”方瑶心急如焚,语气也重了些。方圆不在意这些,咬唇道:“刘大夫说,你自己就会看病,何必去请他!” 因为方瑶会医术,且人又大方,给村里看病,又是又是赠药的,就算收取诊金,也是只拿些药钱。如此大家都愿意请她看病,而进他家求医的人就少了许多。 这可是挡了他的财路,刘大夫记恨上了方瑶。 里尹道:“这老刘,这时候计较这个干啥,真是糊涂了!” 刘树和赵小田也觉得刘大夫也太小气了,人家请上门,先不管怎样,好歹来看一看,先把人救了再说啊! 大家都在埋怨刘大夫,方瑶却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瞬间清醒了:“对呀,我自己就是大夫,何必去求人!” 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方瑶慌慌忙忙地跑到床前,执起李月兰的手替她把起脉来。里尹和赵小田等人均是不敢吭声,生怕出了声扰乱了方瑶,影响她救人。只有方正一人站在床尾,紧握着拳头,满脸戾气。若李月兰有个什么,他怕是要直接冲去西屋把陈菊撕巴了来赔罪。 “怎么样,瑶丫头,你娘她还好吗?”里尹见方瑶收了手,连忙上前关心道。 “没别的毛病,就是气急攻心,一下子受不住才晕倒了的。不过这晕倒问题也不小,我娘从前身子就弱,这些年也没有好好保养,已经落下了病根。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这一气把以前病气都牵出来了,怕是要卧床一阵子了。”方瑶边说边恨,也顾不着里尹这些个外人了,心里对陈菊是怎样想的,脸上就是怎样的表情。 里尹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任谁把自己的亲娘也气倒了都会这般咬牙切齿。 “有需要什么帮忙的吗?”里尹问道。 方瑶摇头:“家里有我们姐妹三个,照顾得来的,谢谢爷的关心。” 里尹边是欣慰边是怜惜:“你娘有你们几个孩是她的福气,偏长庆死得早……要是你们爹还在,也不至于这样!” 孩子争气又孝顺,倘若父母健全,有长辈的的庇,这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甜美。偏生老天就是这么不长眼,方长庆好事做尽,却是年纪轻轻的就走了。陈菊呢,坏事做绝,却又活得好好的,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家里就是没个男人,要有男人,陈菊那个泼辣的又怎会把嫂子气成这样。”赵小田想着陈菊指着李月兰鼻子骂的那副猖狂的嘴脸,心里就恨恨的。 刘树亦是在旁边哀声叹气,有这样的亲戚,这日子又怎么过得安宁。 “对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得这般严重?”里尹忽地想起自他进门来还没谁跟他解释今日这事情的原委。 “叔,这有什么严重的,上次曹神婆的事,不比这更严重么。陈菊那个泼妇闹出来的事,哪一样轻微了。”赵小田愤愤道,用严重形容此事,里尹也是大惊小怪了。曹神婆的事是陈菊和方张氏合力搞出来的,纯是想谋害方瑶,所谓鬼邪附体都是子虚乌有。这次火烧药材,名头也一样,都是陈菊想出莫虚有的罪名恶意滋事。上次没害成,心里不甘心,只好这次又来了。总而言之,陈菊就是想整死大房这一家子就是了。 第209章 李月兰再度替陈菊求情 第209章:李月兰再度替陈菊求情 “唉,也不知道你们跟陈菊是不是八字相克,怎么净跟你们过不去。”刘树亦是叹道。 方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鼠药的事,苞米掺沙的事,曹神婆的事,她是一饶再饶,结果饶出这种事情出来了,她现在是悔得要死。 应该早在老鼠药一事真相大白后就该揭发陈菊的,如是那样,后面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情来。 原本想着,陈菊有把柄在他手里,即便她知道方横的病有一半因她而起,可这要是追根究底,源来还不是因为方横推她落水所致。说来说去,她也没什么责任。 可她还是高估了陈菊,以为这道理她懂,陈菊亦是懂的,哪曾想竟忘了陈菊本就是个不讲道的悍妇。就算她不懂这层理,方横的病还要靠她治,就看这一点,方瑶想着陈菊也是没胆子来闹的,毕竟她一闹,方横的病就别再指望她来医治了。谁料在这点上面,她又低估了陈菊。她素来做事就不考虑后果,有气就要撒,哪管别人死活。没理还占三分,有理更是要翻天了。 既然她如此不仁,那也别怪她不义了。 “爷,关于我婶子,我有话要跟……”方瑶刚想跟里尹拌出陈菊这些陈年破事来,床上的李月兰悠悠转醒了。她一听到方瑶前面半句就猜到后面的了,连忙喊了句:“瑶儿。” 方瑶转头看着她,见她醒了,先是面上一喜,再看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顿时就明白过来,脸上的喜意一下子就没了。 “娘,到现在你还要护着她们吗?” “瑶儿,我不是护着她们,我是……咳咳……”李月兰刚醒,体子有些弱,话说得太急,一下子呛了气,直咳嗽。 “娘,你先歇歇。”方圆忙倒了杯水递过去,方正本想即刻去找陈菊算账的,见李月兰咳得厉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急忙坐在床头给李月兰抚背顺气。 李月兰喝了水,感觉好些了。望着里尹和赵小田几个道:“叔,小田兄弟,刘树兄弟,我没什么事了,劳烦大家操心了,还在这里守着,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吃午饭。” 里尹道:“行,你没事就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身体,其他事等你好了再说。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会让陈菊给你一个交代的。” “是啊,嫂子,安心养身体,别的统统放到一边。”赵小田说完又看向方瑶几个,“孩子们,要是陈菊再来找事,过来告诉叔一声,叔立马就到。” “还有我,叔也能护着你们的。”刘树亦是道。 说来也惭愧,陈菊放火时,他俩都在山里采野菜,没人跟他们报信,是后来见着这边有烟雾才慌忙赶来的。也就是比方瑶早到个几分钟,没起什么作用。 尽管如此,方圆几个还是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好不容易将几个打发走了,三个孩复又跪在李月兰床前,嘘寒问暖,问这问那的。 李月兰怕他们担心,都一一解答。最后才看向方瑶问道:“瑶儿,你刚才是不是要跟里尹告你婶子的状了?” “娘,那不是告状,那是事实。她太过份了,不得不重办!”方瑶道,“你把里尹和小田叔他们刻意支走,不是还想为她求情?” 李月兰轻轻一叹,知道她若再为陈菊求情,孩子们定是不同意,可若不求情她心里又不安。只得硬着头皮央道:“再给她一次机会?” “什么?”方瑶惊呼。她就知道李月兰阻止她揭陈菊的罪状就是想再给她条生路,她就不明白了,陈菊对她们做的,随便其中一件,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把陈菊给撕得粉碎了。偏到李月兰这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人的善良总该有限底,而李月兰的,是完全没有底限了。 不止是她,其他两个孩子也不同意再给陈菊机会。 李月兰叹道:“我也恨她,气她,怨她。可她到底是你们二叔的妻子,现在方横又是这种情况,她若再有个什么,你二叔的家可就散了。难道你们真要毁了你们二叔的家么?” 再留陈菊,不过是看在方长远的面子上罢了。 这番话,让方圆几个都生出几分犹豫。陈菊再可恨,可二叔是无辜的,他待她们如亲子,不能不顾忌他的感受。 可就这样放过陈菊,心里又着实的不甘。 方瑶想了想道:“总不能因为二叔,由着她这么欺负我们?” “是啊,娘,她太可恨了,今天饶过她,明后天她还会来找咱的麻烦的。”陈菊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感恩惜恩,前面几件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她也就是老实了一段时间而已。骨子里是不安份的,早晚会再来生事。 方正觉得没必要再饶陈菊了。方圆也是同一个想法。 李月兰被孩子们说得心也是慌慌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天放过陈菊,以后搞不好今日的事还会再来一次,那可如何了得。 方瑶道:“娘,我们不追究,不找她算账,是因为二叔。可她知道这些么,她只当以为是我们心虚了,不敢拿她怎样,日后更嚣张。所以我真觉得不必再对她留情了。” “说到心虚,瑶儿,我倒有一件要问问你,方横那病真是你扮鬼才吓出来的?”李月兰问道。 方瑶也不瞒着:“确实有我一半的原因。可这归根究底,也是她们先心术不正。要是不推我下水,置我于死地,又怎会有后面的事。再者,我也没有刻意去扮什么鬼,是方横做了亏心事,把我推下水,以为我淹死了,看到我回来,误将我认成鬼的。说来说去,是他们害人害己,有今日这局面,纯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这么说来,方横这病其实不关你祖母的事,真是因为你才得的。”李月兰喃喃自语,完全没把方瑶后面的说的话听进去,只当她的女儿害了方长远唯的独苗,心里深深自责着。 “娘,我是吓到他了,可他后面也是被我治好了的。祖母那一吓才是发病的引子。”方瑶说这话也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实事求事罢了。但李月兰听不进这些,一心觉得是她们害了方横,便道:“既是方横的病因你而起,咱就更不能追究你婶子了。瑶儿,听娘的,别去找她算账了,这事就此揭过!” 第210章 我替你们去撕了那臭娘们儿 第210章:我替你们去撕了那臭娘们儿 “那不行,今日你算是运气好的,我们都及时赶了回来,要哪天我们三个又不在身边,且一时半会儿赶都赶不回来那要怎么样?她今天能烧药材,明天就把房子给点了,娘,你这不是在饶她,你这是在害她。她一再被原谅,就永远不知悔改,你知道吗?” “这……”李月兰再次陷入沉思,她就怕是这样,所以才迟迟不敢对方瑶下死命令。 她知道,若她一意孤行,硬要放过陈菊,三个孩子也不会继续反对的。可她怕就怕她的一意孤行害了她们。 良久,她咬唇道:“这样,再给她一次机,倘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该怎样处置,由你们决定,见官也好,拉到族里受审也好,我不掺半句。” 见李月兰退了一步,方瑶也不好再坚持,叹了叹道:“行,那就再听娘一次,再给她一次机会。” 方正还想说什么,却被方瑶摇头用眼神止住了。如今李月兰身子弱,可不能再急着她了,万一急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这边刚商定完,方张氏就进来了。看见李月兰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心里别提多得劲了。这个媳妇,她看不惯都十几年了,就是想不到法子治治她,今天终于颇见成效,真是大快人心。 要她说,怎么不直接被陈菊气得登天才好,那样以后也就碍不着她的眼了。 方圆几个见着方张氏,均是一脸的警惕和戒备,仿佛方张氏就是一只洪水猛兽似的。 方张氏也不恼,她连人都不在意,又会在意她们的眼神,爱她们怎么看便怎么看。 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方瑶的身上,她勾了下唇,哼声道:“瑶丫头,你出来一下。” “有事么?”方瑶不动。 “自然,今日的事不得有个说法么?”方张氏挑眉。 “是得有个说法,祖母要是想让婶子给我们赔礼道歉,理该把人叫进我们屋子来,而不是单独把我叫出去。” “赔礼道歉?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她是叫方瑶去西屋,商讨方横的医药费的,病即是她吓出来的,就该她负责。她可不背这个冤枉锅子。 “不是赔礼道歉么?”方瑶抬头看着她,目光淡然,“不是赔礼道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去。” “你……”方张氏气得嘴巴一颤,差点说不出话来,“就算赔礼道歉,也应该是你向你婶子和横儿赔礼道歉,不是吗?” 方瑶冷笑:“是吗?祖母以为横儿的病该我负责是吗?” “难道不是吗?”方张氏反问。 方瑶笑了笑,目光森然:“行,方横的病要我负责也行,那咱先把他受你指使,推我下水的账,还有老鼠药的账一并也算清了!” 方张氏听到这话,一下子就错愕了。心头慌慌的,以前的事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她颤着声音道:“这一码归一码,前面的事即是你不打算追究了,就不能再追究,现在你拿它们出来说事算怎么回事?” “谁说不追究了,我只不过是看在二叔的份上暂时不计较而已,可是你们也太不本份了,做了那么多错事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能还到处嚣张生事,即是这样,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有些人喜欢自掘坟墓,她也没办法。 “你……” “我什么我,你回去告诉我那个好婶子,今日看在二叔的面上最后再饶她一次。再有下回,直接见官,没有二话商量。” 一番话呛得是方张氏直接哑口无言,愤愤离去。方圆几个却是解气的很,尤其是方正,陈菊把娘气得晕倒了,刚才就该把方张氏也气得晕倒,那才叫公平,才解气呢。 李月兰实在不知道她家婆婆竟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害她们几次不够,还不死心,陈菊烧药材的时候,她就在一旁边看着。乡亲们就进屋避嫌躲清静去了。别人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委,她还不知道吗?就算方横的病有一半是因为方瑶,可没有前面那些事,方瑶用得着扮鬼吓他? 作为祖母,将孙子害成这样,没有半分自责,反而还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别人,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腆着脸让她们给她赔礼道歉,真是…… 李月兰都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方张氏了。倒是方正脱口道:“她们也太无耻了,就不该再给她一次机会的。” “是啊,祖母和婶子真是欺人太甚!”方圆亦是生了一肚子的怒气,她娘都被气得病倒了,祖母不问半句,还在这个时候要她们赔礼道歉出钱给方横治病,不是无耻,欺人太甚是什么! “犯不着气她们,咱们就管咱们的。反正话已经撂在那儿了,再有下次,我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到时谁劝也没用,谁的面子她也不会给了。 这世上没人拿自己的生死去一再照顾别人的面子的。方长远对她们恩情再重,也不能叫她们用生命去做赌注。 许是方张氏把方瑶的话带给陈菊了,说是要找她们秋后算账的,却是闭门不出,一个字都不敢提,连面都不敢露一下。 这也迎来了一时的宁静。接来的几日,方瑶几个药也不采了,地也不下了,都在家里守着李月兰,照顾她的身体。 都说治病不难,养病才叫费事。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还要随时保持好的心情,方瑶几个是掏空心思逗李月兰开心。 这家里的事顾着了,外面的事就顾不上了,大牛见方正好几日不寻他,便来喊人。这才知道老方家又出事,陈菊使了幺蛾子将李月兰气得病倒了。 他啪地一声给自己扇了个耳光,很是自责,那几日刚好他进城卖货,碰见几个老熟人,聊了聊,然后就被邀去朋友家里住了些时日,哪想到就这几日老方家就出事了。要早知道他死也不留宿了,就该卖了货马上回来的。 他总跟瑶丫头几个拍胸脯保证,若陈菊再欺,一定舍身相护,这下好了,一连两次他都不在边上,能不自责么! 方瑶安慰道:“都过去了,就是我也没料到,叔又是神仙,怎的就能猜到那几日会出事的。” “那现你娘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细细养着,不能再受刺激了。” “那就好。”大牛点头,只要没气出个好歹,他也少些自责,“对了,听说当日你差你姐去请村头的刘大夫,那个杂粹没来是吗?” 大牛从前是个浑人,偶尔嘴里会蹦出个不干净的字眼出来,尤其是他看不惯的人。 “不怪他。”任谁挡了自己的财路,都不可能一笑而过,半点不计较的。 大牛猜想瑶丫头不想提起那人的,便转移了话题:“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看你家那个臭娘们儿还好好的,不会是又不追究了?” “不然还能怎样?”方瑶苦笑,“我娘说再给她一次会,毕竟……唉,不说了。” 说的都心累。 大牛却是撸起袖子道:“我就知道你们心软,这样,你们不方便出手,我去替你们撕了那个臭娘们儿!” 第211章 墨离为李月兰请医 第211章:墨离为李月兰请医 也算是他回报方瑶当初救他的恩情。 “别,千万别。”方瑶吓得急忙拦住他,“即是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娘说若下次她还这样,就拉她见官,绝不留情。” “当真?” “当真。” 大牛放下手:“罢了,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心善的人,但愿好人有好报,别叫陈菊糟踏了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但愿!”反正方瑶是不看好的。陈菊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过了线的,要按法律来论,牢底都要坐穿,可也没见她改啊! 大牛哼哼道:“她若再来欺你们,你们就休要再劝,我一定替你们了结了她。哪怕因此赔上我一条命也在所不惜,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大牛说话糙是糙,却叫人暖到心里去。她就知道当初救他是对的,像大牛这样的人,浑是浑了点,可只要改正,是个结交的好对象,而且在外面混过的人,身上都有一个特质,就是讲义气,知恩图报。这点在大牛身上,应验的淋漓尽致。 方瑶忍不住笑道:“真要到一地步,不用你了结她,我自己动手。” “行,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半是玩笑的聊了会儿,方瑶就回了屋。没多久,里尹和赵小田他们又来探病,之后又是村里其他人,总之李月兰病的这两天,老方家的院子来来往往探病的是络驿不绝,不知有多热闹。 李月兰觉得乡亲们来看她,是看得起她老方家,心里很欣慰,一欣慰,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后来陈桂竟也来了一次,还说了不少关心的话,这让李月兰的心情更是好的奇妙了。 她跟田梅因为孩子的事情,可是没少呛呛,现在陈桂突然跑来代表全家表示慰问,除了意外之外,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陈桂也觉得浑身不对劲,说了会子的话就起身走了。 方圆将人送到院门口,刚要转身就见斜次里飞出一个小胖团子,软糯糯的,不是墨轩还能是谁。 “墨小少爷,你怎么来了?”又有几日好像没见他了,“是来找方正玩的么?” “是啊,圆儿姐姐,我在家无聊,哥哥都不陪我玩的,只好来找方正哥哥了。”墨轩嘟着嘴,满脸的委屈。这些天,墨离早出晚归,都见不着人影,也不许他来老方家。他看墨离心情不好的样子,自也是不敢造次,就乖乖留在府里。今日实在是憋得不行了,他必须出来透透气,所以跟府里的人打好商量,出来玩一会儿,午饭之前一定赶回去,让他们替他保守秘密。 方圆道:“你正哥哥倒是在屋里,可是我娘病了,家里不能太闹腾,你若是找他玩,别弄得太大声,行吗?” “兰姨病了?” “是啊,你瑶儿姐姐说你兰姨要静养。” “什么时候病的?怎么突然病了?那天我回去不还好好的么?”墨轩眉头揪得紧紧的,他自小没享受什么母爱,又远离他乡,身边除了哥哥,还有墨老爷、宣叔,几乎就没有什么亲人。方正是他第一个朋友,而兰姨呢,温柔贤惠,待他极好,他在她身上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一股不同的暖意,他说不清那股暖意是什么,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自然而然的就看重兰姨这个人了,听说她病了,很是紧张。 方圆叹道:“一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病了,你瑶儿姐姐现在天天守着她呢!” “哦。”墨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头道,“那我下次再来找正哥哥玩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家伙说走就走,还是施展的轻功,脚尖一点,人就往空中掠了去。 “你……”方圆其实想说你可以跟方正玩会儿的,只要不出太大声就好。可惜刚说一个字,人就走远了。 这就是个小插曲,方圆没太放在心上。可是墨轩却是放在心头了,一路飞奔到府里。还没站稳呢,衣领子就被人拎了起来。 墨轩抬头一看,脸立马吓得白了:“哥,哥哥?” “怎么,看到我这么惊讶?” 可不惊讶么,平常墨离早上出门,不到中午是不会回来的。今天是怎么了,知道他要出门溜弯似的,居然提早回府了,唉呀,他真是背,才刚溜出去就抓了个现形。 所以说,人真的一点错事都不犯,尤其是在他哥哥墨离跟前。 “哥哥,你先放我下来,我快被勒死了。”墨轩吐出舌头,猛翻白眼。 墨离知道他在是在演戏,因为这是他经常使用的手段。尽管他以前上了很多次当了,但还是怕有个万一,手一松,将人扔了出去。 “回去给我将梨花落第八式再练个一百遍,什么时候练完,什么时候吃饭。” “啊?”一百遍?要练这么多次么?墨离听到这个数字,立马吓傻了,头袋直犯晕。为嘛他一犯错,他哥就拿练剑罚他,以前就是罚个十遍二十遍的,这段时间都是百遍起步,太变态了。 忽地想到什么,他两眼一亮,急道,“哥哥,这次我可不能受罚,我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墨离没说话,只是挑了下剑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才不相信他这个小魔王弟弟会有什么正经事! 墨轩就知他哥不信自己,急忙道:“我真有急事,兰姨病了,我得请宣叔给兰姨看病去!” “什么?”墨离一下子就惊住了,正好这时千荨从里边走了出来,刚巧听到墨轩说李月兰病了的事。 墨离朝她瞥去一眼,眼神淡淡的,却充满了质问,为何李月兰病了,没人跟他禀告。 千荨低下头,她也很无奈啊。这主子早早晚晚的根本不见人,她就是想说也没机会啊! “到底怎么回事?”墨离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他虽跟李月兰接触不多,但他很喜欢她娴静的气质,再者她对墨轩是真心好,就冲这点,他也没法将李月兰当外人了。 “我也不知道,只听圆儿姐姐还挺严重的,瑶儿姐姐和正哥哥这两天都没出门,整日守在屋里头呢!” 墨离眉头拧得死死的,忽地一甩袍子,大步冲进院子。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刘慈宣。墨离年轻又会轻功,行动如风,刘慈宣年迈又没功夫,走不快。墨离是一路拽着他过来的。 “走,去方家。” 千荨自他冲进去之后,就知道他是要去老方家的,等他找刘慈宣时就去驾马车。两人再出来时,时间掐得正好,跳上马车一路飞奔。 第212章 那声姨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第212章:那声姨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方瑶正在院子里熬药,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不由得抬头望了望,见是一辆马车朝她院子徐徐驶来。方瑶认得那马车,是墨家的,而赶车的车夫正是墨离的贴身护卫千荨。 千荨做车夫,说明里头坐着的是墨离。 她就没见过千荨单独或是陪着墨轩来寻她的。 只不过她和墨离来寻她,向来都是走后院的,极少走正门,更别提坐马车,这回是闹得哪出。 在她的疑惑下,马车已经到了她面前。 “瑶儿姑娘!”千荨率先跳下车,朝她拱了下手打招呼。 之后就是一身冷然华贵的墨离,然后就是墨轩,再再后面还出来一人,竟是刘慈宣。 方瑶惊讶了,墨离把刘慈宣请来作什么? 还不等她开口问,墨离已到她跟前了。 “听说兰姨病了,我让宣叔给她瞧瞧。”墨离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方瑶,几日未见,发现这丫头又有些变化了,脸变得尖了,许是熬夜照顾李月兰给累的。眼窝子也变黑了,不过还不算太严重,不细看也看不出。但这一瘦,那眼睛就显得更大,五官也就更精致些,虽说都是累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眼前的方瑶的确比之前更好看了。 墨离的目光从关心到关注,再到贪婪。他好像看不够这丫头似的,几日未见,他竟是淡淡的思念来。 他对方瑶有浓浓的思念,但方瑶却是对他冷淡至极。 看到墨离走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步:“我娘病了自有我照顾,别忘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 她想好了,墨离这人虽说是比别人优秀,可太高傲了,性子又反复无常,时不时总给她甩冷脸子,她还是避着点儿好。 墨离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些不悦,不过他没有细究,他是来给李月兰看病的,不是找方瑶吵架的。 “你是大夫不假,可你年纪小,经验不如老人。宣叔行了几十医,医术应该比你更精湛,让他给兰姨把把脉,有益无害。” 方瑶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她虽能自行治好李月兰,可经验毕竟有限,让刘慈宣瞧瞧也无妨。 身子侧了侧,将人迎了进去。 刘慈宣抹了下额头,那里有汗渗出。九殿下脾气又冷又硬,没人敢惹,这方瑶姑娘倒是胆子大的很,殿下亲自上门探病,那是给了天大的脸面了,她居然不领情,这也就罢了,还一张嘴就冲得很,真要把他给吓死了。 而九殿下呢,明明生气了,却到后面又强行忍下了,这更让他大开眼界了,什么时候,他家主子性子这么好了,懂得什么叫容忍了。 这也就是方瑶,要是换作旁人,怕是早被九殿下赐了板子了! 进了屋子,果就见李月兰有些恹恹的躺在床上,虽说有方瑶照看,但病哪里好得那么快,脸上的病态还是很明显的。 方圆和方正见了墨离,先是怔愣了下,然后忙起身退开了去,腾出位置给墨离坐。 墨离一甩长袍,就是一个小动作而已,却极尽优雅尊贵之态。他坐在李月兰床头,见李月兰在闭目养神,轻轻地唤了声:“兰姨。” 李月兰眼睛是闭着的,可没睡着。这些天被方瑶勒令在床,她除了吃就是睡,不分白天黑夜的,一辈子的觉都在这两天睡完了,哪里还睡得着。睁了眼,看到是墨离,立马惊讶道:“墨大少爷,你怎么来了?”忽地想到什么,她连忙挣扎着起身,唤起方瑶道,“快把墨大少爷拉开,别沾染了我的病气。” 墨大少爷身子金贵,万一被她的病气传染了,她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兰姨不必紧张,不妨事的,再说我也没那么娇贵!”墨离连忙去扶她,李月兰自是往里躲,“墨大少爷,还是保持点距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虽然墨离一再强调不许她唤他少爷少爷的,但李月兰当时能改,之后就忘了。 墨离也就随了她。看他手进一点,李月兰就退一点,一直避着他也是无语了,怕这样没给帮上忙反而给累着了,只得作罢,重新回到座位上。 方圆将枕头竖起来垫在李月兰背后让她靠得舒服点。 “墨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就让府里的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李月兰朝他身后看了看,果然有一位褐色头发的老者拎着医箱在后面恭敬的站着,忙道:“就是小毛病而已,何须劳师动众。再说这不还有瑶儿么?” 她一边说一边扫向方圆几个,怕是他们跟墨离通了气,才搞得这般阵仗。 方正和方瑶无辜的很,不明白娘为什么这么看他们,只有方圆垂下头颅一幅做错事的样子。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跟墨轩提了一嘴,可没叫他带大夫来诊病啊! 墨离不想因为自己的到访连累方瑶几个受责,出声道:“兰姨不必责备她们,是我从别处听来的。宣叔医术不错,他即是来了,兰姨就给他瞧瞧,也不算白跑一趟。” “这……”李月兰想说她就一介草民,实在不必对她如此上心,墨离却是道,“我即是唤你一声兰姨,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李月兰怔然,难不成他还把自己当亲姨不成了。 墨离就是有这个意思,家中无女性长辈,又自小没尝到母亲的呵护和疼爱,他大些倒无所谓,墨轩可是还小。她对墨轩视如己出,不是他亲姨是什么。 “那,好!”李月兰不知道再说什么,主要是墨离天生就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气场,只要他开口,她除了本能的服从,脑子里就没有第二种反应。 在九殿下和李月兰说话间,刘慈宣一直在打量着李月兰。他还道殿下急急忙忙将他拽出来是为了谁呢,原来是为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妇人。 不过见到方瑶时就想通了,多半是因为这丫头! 可就算如此,反应是不是也太过了些,毕竟……刘慈宣刚想到北阳公主身上去,墨离的声音就飘过来了。 “宣叔,把脉!” “哦。”刘慈宣连忙回神,放下药箱细细为李月兰诊脉。 趁这空隙,方瑶忽然想起外面的火炉上还熬着汤药,急急地退了出去。墨离看了看,没有跟过去,而是朝着方圆和方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兰姨为什么突然病了?” “……”方圆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怕她一说,娘又要怪她多嘴了。 见方圆不敢开口,墨离只得又看见方正,他正握紧了拳头,盯着某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挣扎。 “正哥哥,兰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病了,一定是有缘故对不对?”墨轩察觉到方正的异色,忙问道。 平常他从方正的嘴里也知道李月兰身体不好,可看着也没什么异样。这回病倒,毫无征兆,太突然了。 “小正,你告诉我,这事我一定替你们作主。”墨离见方正这样,便知其中有内情了。 这话像是给方正打了定心剂一般,他噌地抬头,脱口道:“都是叫我婶子给气的。” “到底怎回事,说清楚。” 方正不顾李月兰的眼神阻拦,三下五除二的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最后道:“九哥,你可得替我们好好出口气。” “好!”墨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第213章 他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第213章:他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方正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终于有人替他们做主出气了,李月兰却是急道:“不可!” “兰姨,为什么?”墨离看着她,表示很疑惑。陈菊对李月兰一家做的事,他都知道。他一个旁人尚且都看不下去了,为何李月兰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李月兰道:“墨大少爷,我已经跟孩子们商议了,此事不追究,你也不追究了!” 再说这事又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她把你气成这样,你还要……”墨离的话还没说完,李月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怎样,我不好好的么,又没瘫又没掉气的,有什么好追究的。” 顿了顿,她又道:“墨大少爷,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决心已定,不想更改。” 李月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总之是说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墨离的神色,就怕她不领墨离的情,惹他生气。 因为他不生气已经很骇人了,要是生起气来,岂不更吓人。 墨离默叹,瞅着李月兰那忍着惧怕又希冀的眼神,感到无力。他仿若从李月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前在那个皇宫,他也是这般委屈求全,顾全大局,对加害自己的人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容忍,最后落得有家不能归的下场。 没了前程,皇宫里也容不下他,他只能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挣得一席之地。 何其悲哀。 墨离默默地退了出去,也不叫千荨,解了绳子,独自跳上马背远去。 千荨想追上去的,但马背上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别跟着我!” 方瑶望着那马车疾驰而去,忽然问道:“他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原来在墨离跃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手腕上有道长长的伤口。 千荨愣了下道:“大概是被野兽给咬得!” 方瑶无语,他怎么净跟野兽过不去。 “你家主子最近又去山里了?” “他哪天没去,只是最近去得更勤罢了。”自打那日她不小心提了中秋二字,墨离就发了疯一般,整天泡在那深山里。寻野兽发泄顺便练功。武艺是日益日精湛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增加。 每次干干净净的出去,都是血淋淋的回来。情况最好的,身上也是见了血,就没有一次是不受伤的。她想进山,又不让,弄得墨成和墨德操碎了心,刘慈宣呢日益自责。毕竟当初娘娘是用生命把九殿下保下来托付于他的,他却对九殿下的病至今束手无策。 “每回去都挂彩么?”方瑶问道。 挂彩?千荨睨了眼方瑶,很不满她的用词,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方瑶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一丝心疼来。墨离那家伙,脑子里到底什么做的,干嘛老这样作贱自己。放着墨家大少爷的身份不当,非得去山里找野兽晦气。他是子里有自虐倾向么,还是说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找些刺激来调剂一下? 方瑶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李月兰在唤她,连忙走了进去。 “娘,怎么啦?” “墨大少爷去哪儿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好像有些不高兴,莫不是被我被气着了,你赶快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才好!”李月兰心里颤颤的,墨离出去时那脸色可是阴沉得很。 方瑶两手一摊:“已经走远了,他坐的是马车,根本追不上。” “追不上也要追,快去,一定要确定墨大少爷安全你才能回来,知道吗?” 李月兰说得急,到最后还咳嗽起来了,方瑶怕她急出个好歹来,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去找他,一定把他安全带到你面前,行不?” “这是你说的,赶紧去!” 李月兰挥了挥手,示意她即刻出门。 方瑶出了屋子,望了望天,备感无奈,这东山村之大,她要去哪里找啊! 千荨站在外面听到李月兰和她的对话了,走过来道:“去山里看看,一般他都在那里的。”要不是墨离走之前不许她跟着,这时候她早进山了。 “真的?” “嗯。” 方瑶想了想,也是,既然墨离这么爱跟野兽打架,说不定还真在那里。 可等她进山之后,将墨离有可能去的地方通通找了个遍,就是禁区她也斗着胆子往里走了走,却扔是没看到人影。 人虽然看到,但方瑶却是十分却定墨离先前来过,而且她的寻人地线路也十分准确。因为禁区里走了不到十分钟,便看到有两只半人大的狼崽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方瑶走近一看,这狼崽子一灰一黑,眼睛泛着碧蓝的幽光,尽管受了伤,目光里却充满着警惕和凶狼。方瑶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就站在原地与之对峙了几分钟,到了后面她便发现不对劲,怎么这狼崽子只光死盯着她却不进攻,她壮着胆子向前挪了几小步,那狼崽子还是一动不动,仔细一看,发现这狼崽子四肢都下前凸凸很是诡异,这才知道四肢不是脱臼就是骨折,成了残狼了。 若是猎人打的,不会留下猎物,除了墨离这个经常找野兽练功的变态会这么做以外,这世上无第二人了。 方瑶瞅着四周有绳索,将这狼捆了起来,一路给当拖把一样给拽了回去。 山下正路口太远走不了,只能抄进路,不然带着它们回去肯定得累死。方瑶满心计算着这狼皮、狼毛、狼肉可以卖多少钱,狼牙串起来给方正当吊坠做护身符用,全然忘记她是出来寻墨离的。 等到了后院的那片芦苇丛,方瑶口干舌燥,朝那口废井走了过去,远远的却是看见那废井旁边躺着一个人,心里一咯噔:“这不是墨离么?” 这人背朝天,她虽没看到什么模样,可记得墨离今天来时所穿的衣裳,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方瑶丢了藤绳快步跑了过去,那人手背上全是血,衣服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很是吓人。她急忙将人翻过来一看,靠,果然是墨离。 “醒醒,醒醒。”方瑶拍打着墨离的脸,连唤了起身,还真把墨离给唤醒了。 “是你?”墨离缓缓睁眼,方瑶的脸由模糊到清晰,嘴角一扯,虚弱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是特意出来寻我的吗?” 第214章 她心里是有我的 第214章:她心里是有我的 “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有这运气也没办法。”方瑶上下打量着,问道,“到处都是血,你到底伤哪儿了?” 墨离缓缓抬手,那手背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看不到一块好的皮肤,简直不像样子:“都在这儿了。” 说完,他露出一个浅笑,她果然还是关心他的,不然不会在他一出门就急忙追赶了出来,还能找到这儿,若不是心里有他,与至于能感应他的处地。 方瑶若知道墨离此刻是这般想着,定会喷他一脸。她是关心他不错,可也太自作多情了,找到这儿纯属运气,要没那只狼增加她的负担,她才不会抄小路。 “都伤成这样了还笑,你果然就是个变态。”方瑶想那狼除了骨折,好像没有其他伤口,所以墨离这血哪儿来的?而且他这么虚弱,以至于都晕了过去,说明先前有过大战啊! “你别告诉我,除了两只狼崽子,你还跟别的野兽过不去了?” “你怎么知道那两只狼崽子?”难道她去了深山?尽管她也有武功傍身,可路数平平,又是个女孩子,真要遇到野兽岂不危险。墨离的脸一下子就沉了,“那儿那么危险,你怎么能独自去到那深山里面,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那还不是为了你!”方瑶一句话怼了回去,要不是李月兰非要她追他回来不可,她才不想走这遭。 方瑶这是实话实说,但落进墨离的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觉得方瑶涉险,是为了他。她为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墨离心头暖暖的,所以说她心里是有他的,即是有他,又何必心心念念于那个陈楚生。 她这是自我矛盾,还是自我欺骗,又或是他和陈楚生,她两个都喜欢? 墨离目光复杂地看着方瑶,若是那样,他不许,他爱的女人心里只能爱他,不能再装其他的男人。再说了那个陈楚生凭什么和他平起平做,他有什么资格。墨离心想着,眸子里发出坚定的光芒,盯着方瑶心里直发毛,她想着许是刚才那句话让他起了睱念了,忙道:“你可别多想,是我娘怕你出事,才让我出来寻你的。” “是吗?”墨离才不信,方瑶自欺欺人惯了,且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种物,这点他看得非常明白。以前在皇宫里,那些女人不就这样么,嘴里说不喜欢,背地里却为了自己喜欢的用尽手段,惜残害别人。方瑶没那么恶劣,但她也是女的,是女的就有这种通病。 “不过不论怎样,以后都不许再独自涉险了,至少身边该带个人。我走时,千荨不还在你院子么,为什么不叫她同行?” 千荨武功不比他弱多少,护她还是可以的。 “你不是不让千荨跟来么?”她哪里还敢擅作主张,自行进山。方瑶白了他一眼,睨了眼他血迹斑斑的衣裳没好气道,“别光说我了,你还不是一样,即是受了伤就该回去找大夫,倒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不知道这芦苇丛里有毒蛇出没么?” 若不是她及时赶到,直要被毒蛇咬了,墨离这命十有八九得交待在这里。 墨离没答话,弯了下唇,笑了。 “你笑什么?”方瑶奇道,这人不会是伤得太重,神经出紊乱了? “我笑你即是不关心你,又来指责我,这是为何?”墨离清清浅浅的笑着,乌黑的眸子异常明亮,如暗夜的星子,熠熠生辉。尽管现在虚弱,脸色略苍白,这一笑,仍丝毫不减他的清华的气质和绝尘的俊颜。 方瑶瞧得心中微微一荡,脸上莫名一红。这墨离就是伤了病了也美得这么变态,简直就是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你要再这么调戏我,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蛇了。”方瑶捶了下他的胸口,本是想教训他,让他放老实的,却是因为他身上伤,怕打重了伤上加伤,所以没敢下重手。也就因为这轻轻捶了一下,反变成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了,而她脸上的潮红和嗔怪,落在墨离的眼里,竟是小女的羞态无疑。 惹得他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扯动了伤口,笑声未止就被咳嗽给打断了。 方瑶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幸灾乐祸:“笑笑笑,怎么不笑死你!” 墨离摆摆手,若真笑着而死,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不过他可不能死,还有仇未报呢! 方瑶说是那样说,但看他咳得连气都接不上了,还是给他拍起了背,让他顺顺气。 “说回正题,我就是口渴想口水才来这井边的。”这芦苇他也来了几次了,知道这有口水井,鲜少有人来,所以想来这次弄点水喝,没料到,水还没打上来,自己就先晕了。 “来了头大灰狼,应该是你所说的那两只狼崽子的娘,它护犊心切,拼了命的和我周旋,我刚把那两只狼崽子打得四肢骨折,哪有什么力气和它斗,所以才挂了彩,不过它了没讨得好,脸被我揍得稀巴烂,牙也被打掉了一颗,眼睛估计也瞎了,不过就是可惜最后还是让它逃了。” 不然把那母狼皮扒了,送给瑶儿冬天做垫子躺着也好,狼毛可最是暖和的。 墨离一脸的遗憾,方瑶啐了他一句:“不逃你也没力气跟他斗了不是吗?” 也是幸好逃了,真要斗到最后,还不知道谁死谁亡。 “怎么样,能走么?”方瑶不知道除了手还有没有哪里伤,所以不敢扶他站起来。墨离道:“走是能走,但不能回你家去,不然会吓着兰姨她们。” “吓倒是其次,我娘会自责死的。” “为什么?” “她觉得你这一身伤是她给害的。”方瑶将李月兰叫她出来寻人时所说的话告诉了墨离,最后道,“我娘这人最是心善,有错没错都喜欢把责任自己身上揽,她见你出门脸色不对,就担心你出事,以为是她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你不高兴,所以来寻野兽发泄了。殊不知,你本就喜欢跟野兽过不去,跟她说的那些话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这叫什么话,我寻野兽打架就是练功而已。不过今天这出确实因为兰姨的原因。她就如你所说,心太善了,不然你婶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你们!” 若他们都是处在深宫大院也罢了,就比如那紫荆城,因为后宫势力盘根错杂,有些气不得不忍,有些欺凌也是实打实的要挨。可老方家是寻常百姓,没有那么复杂,为何李月兰要选择忍,且一次又一次的毫无底限。 方瑶叹道:“我娘是看在二叔的份上,教训了婶子轻而易举,可把二叔的家给拆了,她是千难万难,下不了手。” “那就由着她这么欺付你们?”墨离不悦,就是李月兰忍得下去,他也忍不下去了。 他可不想总看着方瑶受委屈受算计,他会心疼,会愤怒,会忍不住替她了结陈菊她们。 “也不是。”方瑶自嘲的笑了笑,“我娘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有下次,一定追究到底。”这话也不知道她说了算不算数的。 “只怕兰姨到时候又要不忍了。”墨离道。 方瑶抬头,定定的道:“不会了,再有下次,我娘就是不忍心,我也不会放过我婶子了。” 李月兰没有原则,她还是有原则的。 从前的原则是能忍能忍,所以在舅父家受的气数都数不尽。后来她长大后就明白了,有些委屈有些气,受了马上报复回去,要为自己申冤,为自己主持公道,这样才能扼制他们的继续欺凌,不然这些委屈就永远止尽了。 第215章 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怕骑马 第215章: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怕骑马 方瑶应墨离的要求,将他送去墨府。可他虚弱无力,几乎不能行走。方瑶倒是可以背他,可那地上不是还有两只狼崽子么。 看到那两只被捆的跟麻花似的狼崽子,墨离也是醉了。 “怪不得你知道我遇到了狼,原是这两只狼崽子落你手里了。” “我去深山里寻你,看见这两个小东西,左右它们已被你打伤不能行走,干脆就让我捡了个便宜罢。”方瑶搀起他道,“这狼皮、狼毛、狼肉都是稀罕物,尤其是那只黑的,全体纯黑无一杂毛,最是值钱,我让牛叔把它们宰了到集市上卖,应该能大赚一笔的!” “你现在又不缺钱,干嘛都卖了?”墨离道。 方瑶侧了个眼神过去:“你有好主意?” “这狼毛最是保暖,扒了给你做垫子,冬天就不会冷了。”墨离道,“至于其他的,你想卖就卖!” “都做垫子,那只黑的也做吗?”纯色的毛皮可不多见,方瑶觉得拿来自己做了垫子太奢侈了。 “都做,给兰姨也做一个,你不是经常说她身子虚么,这又大病一场,冬天应该需要这个的。”墨离道。 “倒也是。”方瑶想了想,她娘每每到冬天手脚凉的跟冰块一样,整个冬季就没见过是热的。有这狼毛给她披着,应该就不会那样了。 “那就都留着!” 见方瑶如此听话,墨离勾了勾唇,两人少了箭弩拔张,多了份和气,似乎又回到当初她为他治病,守他床头彻夜不离的情景了。 “对了,咱们怎么出这片芦苇?”方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变化,一心想着如何带他回墨府。方才搀他走了几步,艰难的很,这里又有毒蛇,不能光救他,把狼崽子留在这儿,要是狼崽子被蛇咬了,成了毒肉,可就不值钱了,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这简单。”墨离抬手,在嘴边吹了一哨子,立马就听到远处隐约有马蹄声传来。 方瑶望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只健红的俊马向他们飞驰而来,很是新奇:“它根本没走远么?”她认得这马是先前拉马车的那匹马,因为这东山村除了墨府,也没谁家养马,而墨府中也只这匹红马额头上有一撮白毛,其它是没有的。 “墨府的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有专门的传唤方式,就如这哨声,是传它的专用。马识途也认人,这马名唤闪电,原是小轩的坐骑,但因它性子燥烈,为了治治它的爆脾气,就给它拴了绳子架起马车来,等它性情稍温顺些,再给小轩骑。我跟它接触最多,所以它认得我,出来时,我只将它放在山脚下,主子不在身边,它不敢走远,需要时吹一声哨子,它就能听到立马赶来。”墨离望着那在芦苇丛里飞奔的马儿解说道。 等他说完,那马已经到跟前了,急忙刹腿,两只前蹄抬得高高的,一声马鸣,声间洪亮悠长,甚是英武。 方瑶一眼就喜欢上这马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它取名闪电就因为这一撮白毛么?” 墨离看到她招呼都不打就摸闪电,心头连跳了好几下,要知道闪电是最不喜欢生人碰它的。不过见闪电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笑道:“你果真跟墨府有缘,小轩喜欢你,白生也喜欢你,就连闪电也对你很有好感。” 而她之所以跟墨府有这缘分,原是因为他,所以跟她最有缘的,其实还是他墨离。 这话他自是不会说的了,不然方瑶又要在他胸口捶一下骂他变态登徒子。骂他是轻的,跟他生气不理人,那才叫严重。 墨离到现都不知道,方瑶这段时间不理睬他,其实是因为他对她先忽冷忽热造成的。说来说去,是他瞎吃陈楚生的醋,不然哪有这误会。 “就这一马匹马么?”我们可有两个人。方瑶摸了摸了闪电的毛,看它不抵触,就一直摸着不撒手了。 “它一匹还能载不动我们两个人么?”墨离说完,一个翻身一跳,就跃到了马背上,他伸手,笑道,“来,上来!” 阳光捕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使得这笑也越发的柔和的起来。如昙花,如雪莲,卸了那一身的清冷,如万花齐放的春日,叫人看着忍不住痴了。 他生的极美,方瑶一直将他的容颜比作是天上人,因为人间,从古至今,从未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俊俏的少年郎,所以不是天上人又什么。 即是天上人,就总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她跟墨离几经生死,交情也算深厚了。可她总觉得她走不进墨离的心里,哪怕近在咫尺,她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身上总有股神秘感,就被那所谓天生的冰冷包围得严严实实,触摸不到分毫。 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像高贵与平凡的对比。 而现在,她望着这只手,她感觉这是墨离愿意敞开心扉带她进入他的内心或者融入她的的世界的向征。 她感觉她与他的距离好似也没那么遥远了。 方瑶抬手搭在他的掌心,与他重叠。他的掌心有些凉,这炎炎夏日,他的手为何凉?方瑶没有细想,只以为他这是受伤才这样,她忘了,上次墨离在崖边救下她时,掌心也是这般凉的,她不曾注意,墨离每次碰触她,都如此。 方瑶想着想着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了,连什么时候上了马背都没在意,墨离看她望着他们重叠的手一眼不眨,很是入神,嘴角勾了勾,一抹得意的笑容就这么华丽丽的绽放了。 “坐稳了,驾。”墨离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紧缰绳,轻轻踢了下马背,闪电高昂一声,疾驰而去。 失了手背的那微凉,方瑶才回过神。闪电跑起来的速度,如它的名字一般,快如闪电。她从没骑没过马,这还是第一次,却是速度这样快,风在耳边吹的呼呼的响,极是吓人。 方瑶连连尖叫,朝后面嚷道:“你就不能叫闪电慢点儿,这样我很害怕知道吗?” “快吗,不快,我平常就是这样骑的。”墨离一脸无辜。 “那是你,我不同,我没骑过马好吗?”方瑶边嚷边往墨离的怀里靠去,以求安全感。 墨离感觉着靠近来的温热,唇角微勾,他就是要马儿快,不然方瑶身子过不来,两人同乘一骑,却中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似的,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只顾着撩妹,不顾妹安全的混账。扶住方瑶腰上的手,在马儿飞奔起来的那刻紧了又紧。 方瑶只顾着害怕,全然没发现自己正被人吃豆腐,反而还一个劲的往墨离怀里蹭,到后面更是反手抱推住他的腰,死死地闭着眼睛。尽管后来速度降了下来,她也不睁眼。 墨离看着她紧咬着变得煞白的唇色,知道她真是被吓着了,不由得暗暗自责,只怪自己一时风流,都不顾她的感受了。 “好了,马儿已经不跑了,不会是这种乌龟爬的速度你都害怕!” 墨离边是打趣边是心疼,把她吓成这样,真不应该。主要是他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方瑶会怕骑马! 第216章 这只是开胃菜 第216章:这只是开胃菜 “我害怕你很得意?”方瑶才不睁眼,万一这个变态的又让闪电跑起来,怎么办,那她真是要哭了。 “还有多久到墨府?” “还有一小段路,你放心,我不会再让闪电跑起来,我们就保持这个速度慢悠悠的走着,当是兜风如何?” “真的?”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得到墨离的再三肯定回复,方瑶这才慢慢睁眼。果然这速度是降了下来,身边的景致不再是一道道模糊的绿墙,方瑶松了口气,闻着鼻中淡雅的清香还有些许的汗水味道,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挂到墨离的身上去了。 “你……”方瑶跟弹簧似的退了出去,羞红着半边脸,又嗔又恨。 “我什么我,这回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早在马停下来,揽在方瑶腰间的手就松了,墨离举起空着的双手,以证清白。 “要不是你故意使诈,我能那样?”什么投怀送抱,说得她好像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似的。 墨离勾唇,俯下身,凑近了问道:“你哪样了?” 看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脸,以及嘴角挂着的这抹狡黠的笑意,方瑶又是羞又是懊恼:“滚!” “我不滚,我滚了,你一个人在马背上怎么办?我说过闪电的脾气不好!”墨离边说,边又重新揽上她的腰。 方瑶紧盯着腰间这只手臂,嘴角气得直抽抽,这人,连占她便宜都占得这么理直气壮,师出有名! 方瑶不能耐他何,只得气鼓鼓地瞪着他。落在墨离眼里这不叫瞪,这叫嗔,叫撒娇,叫小女人模样! 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分。 “笑笑笑,最好能笑死你!”方瑶这边窘的要死,墨离就越发的得意。 他娘的,什么清冷高傲,淡若自然,骨子里流淌的也是风流的血液。 男人嘛,果然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偏生,方瑶一点也不排斥,亦生不出一丝反感,她反而很享受这情状态。墨离的得意是得意,可也透着一股对自己的宠溺,这点她是感受到的。 他的臂弯坚而有力,在马背上,她不害怕,反而因为他的存在,她觉得很安全。这种安全感,仿若不论她生在何处,只要闻到这股熟悉的体香,凛然的气质,绝尘的五官,她的心总是无比的安定。 她知道其实她是喜欢墨离,前世有过感表的经历告诉她。 只因两人背份相差太大,且这个年代又特别讲究门当户对,这才一直不敢奢想。 或许,有墨离的坚持,她可以试一试。 方瑶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想得深远了。人家现在连表白都还没有,她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迎着微风,望着渐渐往后移去的风景,没了口角,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赏,竟也生出一丝惬意来。 墨离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眼微微闭着,嘴角微微勾着,偶尔睁开看看,遇到不错的美景还不忘给方瑶介绍两句。与心爱之人携手走走停停,看尽天下美景,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方瑶亦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这平平无奇每天都能看见的景致在他的描绘下,好像又有另一番美了。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这样的话,看风景,不在乎看的是什么景致,而是和什么人一起看。与喜欢的,哪怕是一根稻草,一朵残花,你也觉得它美的妙不可言。和不喜欢的,哪怕是天下美景尽在眼前,你也生不出一丝兴致来。 大概说得就是她当下的心态! “对了,你还记得曹神婆么?”墨离实在不想打破这种气氛,但这件事他不得不提了。 “记得。”她害她不浅,能不记得么? “曹神婆家中还有父母,下有幼儿,这些天一直被我关着,家里人见不着踪迹怕是寻疯了。若你想稍稍惩戒一下你婶子,我可以派人去给她家里报个信,让他们去找你婶子要人。” 方瑶听得眼前一亮,立马来了兴趣:“若是要不到人,必定会大闹一场,届时定把婶子和祖母气个半死。这真是个好主意,杀人不见血,抵债又偿命!” 总算替她出口恶气。 “我只让人报个信让他们知道曹神婆失踪前是被你婶子请了去,到时人家寻上门,你婶子未必会承认,就算承认也会说她确实来过但后面自己走了,这事你的那些乡亲们都会作证。想要让曹神被家里人大闹,还得看你!”墨离见她眸子绽泛着异样的神采,就这主意对她味口了。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只要能让陈菊也吃哑巴亏,方瑶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在那之前我得先跟你提醒两句,曹神婆的男人姓刘,是个好赌的,成天在外面酗酒赌博,不干正事。这段时间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若是曹神婆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揪着不放,交不出来就会让你婶子拿银子赔偿。现在你家婶子什么情况你知道,拿钱就等于拿她的命,懂吗?”墨离说得隐晦,但方瑶全明白了。 “我懂,只是就如你所说,我婶子定不会拿钱,因为她根本拿不出,要是那姓刘非要要,岂不事情就僵在这里了?”方瑶问完,就见墨离含笑的看着她,那眼神连闪了几下,就好像打了几个照光灯,方瑶想不通立马全通了,“私了不行那就来公了,让那姓刘的直接拉我婶子去见官,对吗?” 陈菊最怕官府,真要拉她去见官,肯定就会拿银子走私了这条路。哪怕没有现银,她借也不借来。 不管最后走官府吃牢饭还是破财,都叫陈菊一顿好受得了。 方瑶想想就兴奋。 “这就高兴成这样了?”墨离看她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心里也莫名的愉悦。 方瑶扭头看他:“你还有招?” “当然,这只是我给你婶子赏的开胃菜!”欺负瑶儿,他必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的,若不是李月兰不允,陈菊现在早就被千荨一剑给解决扔山里喂狼了。 “若是见官,我会想办法让官府判个终生监禁,若是私了,就让那姓刘的开天价。她即不想见官,又拿不出钱,你让她卖田卖地卖房子,再不然把自己卖了。你使不惯下人,墨府倒还缺个扫茅房和清马厩的,你让她来求我,我定让她生不如死,再也没有精力去算计加害你们。” 墨府的茅房比老方家的院子还大,墨府上下有百口人,每人随便如一次厕,都叫陈菊忙得了。再加上马厩,陈菊除了想死,没有第二路。 “扫茅房,清马厩?”方瑶拧眉。 墨离看着她:“怎么,这惩罚轻了?你若嫌轻,就去说服兰姨,她允了,我立马让千荨对陈菊行施暴打暴虐,牢中十八种酷刑都叫她尝个遍,如何?” 第217章 他们原先就亲近 第217章:他们原先就亲近 方瑶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这扫茅房和清马厩轻是轻了点儿,不过我婶子懒,出奇的懒,又出奇的爱干净,让她整日与粪为伍,于我们说是轻了,于她算是重的了。就算是坐牢,干得也不过体力活而已,起码空气还是好的。而你这惩戒,已经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至于那十八种酷刑再让她等段时间,真到那个时候,咱们不收,老天也会来收她的。”她始终相信,恶有恶服,像陈菊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商定好曹神婆的事,方瑶心情大好。说话看风景都是眉飞色舞的,看着她脸上一路洋溢着璀璨的笑容,墨离也是满心欢喜。 或许俘获一个人的芳心并不难,别的女人金银钱财就能打发,方瑶虽然也爱这个,但取之有道。她情感炽烈,爱情分明,所喜欢的,无非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比那些金银财宝更深得她心。 墨德在门口看见他俩时,就如同看见一幅美妙的画,男俊女俏,好一对精致绝美的少年儿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瑶那一身粗布麻裳,可近来她注重饮食养身,皮肤不似之前粗糙腊黄,多些红润细腻,个子也长高不少,再加上本身完全靠智慧塑身的气质,把那点不足之处也给掩盖掉了。 “老爷,什么时候,九殿下跟瑶儿姑娘这般亲近了?”墨德喃喃开口,他看墨离先跳下马,然后再抱方瑶下来,动作极是小心呵护,脸上全程宠溺。 “他们原先就亲近。”墨成眉头微锁,他从看到方瑶第一眼时,便知九殿下对这小姑娘不一般,可两人毕竟都还小,对男女之事必是一窍不通的。就算是情窦初开那也得有个过程,而且就九殿下这种冷情冷心的性子,要走过个过程怕是比别人更迂回一些,所以一直没怎么担心,没想到,居然事情大出他所料,两人这是要恋上的节奏么? “九殿下对瑶儿姑娘这么好,怕是要出事啊!”墨德也想到了那一层,直接道,“那北阳公主怎么办?” 墨成重叹:“也许事情还未到你我想像的那么严重!” 方瑶是九殿下的救命恩人,他对她好是应该的,不可多想。墨成心里这么自我安慰着,又一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制止的。就算身份不够,制止不行,敲打一二也是可以的。 “墨管家,墨老爷!”方瑶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对自己跟防狼似的心态,还如从前一样热心恭敬的打着招呼。 “哦,瑶儿姑娘,好久不见。”墨成收起思绪,露出标准的待客之笑,不热切一分,也不冷淡一分,恰到好处又不失礼。 但方瑶素来心细,还是察觉到了墨成的不对劲,他只以为是墨府最近事多,千荨不是说墨离常上山,每回血淋淋的回来叫人操碎了心么,许是因为这个才如此。若换作是她,家里有这么个喜欢自残的,必也是身心疲惫。 “大少爷,您的手……”墨德去牵马,看到墨离的手背全是血,吓了一大跳。 墨离却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将马背上驼着的两只狼崽子交给他:“去,把皮剥了,皮毛和肉仔细分开,不得有半点大意。” 他边说还边呵呵的笑,好像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是。”墨德听到这话,便知这皮毛九殿下是要留下有用的了,提着两只狼崽子火速离开。墨成迎上来,盯着他那只手,眉头都要打结了:“大少爷,您怎的又……这可怎么办,刘慈宣外出还没回来呢,对了,我听门房的下人们说,是大少爷您将刘慈宣给带出去的,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么?” “不碍事,就血都是那些个畜生的。”墨离避重就轻的道。墨成自是不信的那手背上的皮都一块块的往外翻了,怎么可能全是那畜生的血。 方瑶也是奇了怪了,先前即是只伤了手,身上没有伤口,他何以晕倒在废井旁。 墨离似乎看出她的疑问,开玩笑的口吻道:“那只母狼不好的对付,害我精力耗尽,我是体力不支才着了地,可不是叫那老畜生给伤的,你发现我时,我就解释了的。” 他将晕倒说成是着地,左右他上山受伤不是稀奇事,干嘛要说的这么含糊其词,他在掩饰什么吗? 墨离见方瑶依旧不信,微微垂首,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那毒好像要提前发作了,今日胸口剧痛,他一时没有准备,又与狼共舞一阵,没了精力抵抗,且那毒又不能运功扼制,只能生生受着,两重夹击,这才晕了过去。 墨成为他的毒已经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万不能让他知道再徒增担心。 刘慈宣不在府中,方瑶在也是一样的。打了水,消了毒,上了药,再包扎伤口,一气呵成。墨离治伤,比刘慈宣在时还要配合许多。 刘慈宣给他包扎伤口,他从来都是一个表情,冷冰冰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刘慈宣也不知道是下手轻了还是重了。一颗心就这么吊着,直到伤口愈合。方瑶在时他会喊痛,也会皱眉头,还时不时的叫人家轻点儿,但无论哪样,脸上都含着浅浅的笑。 跟一惯清冷的面瘫比,眼下的九殿下,简直了。 墨德处理好两只狼崽子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九殿下让刘慈宣看病时,跟别人欠了他债似的。瑶儿姑娘给他看病,他就像吃了蜜粮一样,甜得不行。” 差距啊,这就是。 因着墨离的房间不许下人随意进出,所以照顾他都是墨成和墨德两人亲力亲为,包扎好伤口后,墨德和墨成端水的端水,收拾的收拾,全都退了下去。 没了人,方瑶一掌拍在墨离的胳膊上,骂道:“你叫个魂啊,跟狼血拼时都不喊痛,我这包扎一下下就把你给痛死了?” “是真痛嘛!”墨离眨巴着眼睛万分无辜又可怜。 方瑶翻了个白眼,无情的拆台:“你还是面瘫的好,这种状态我不习惯!” “我若面瘫,你又想就着这理由不理我是吗?”墨离还不知道她心思,他一面瘫,就显得陈楚生无比温柔,相较之下,她就会更喜欢陈楚生了。 想到这里,墨离忍不住哀叹,他也是悲催,堂堂皇子居然争不过一介布衣书生,这要让宫里的那些听到了,还不得笑死去。 “你若怕痛,就别自找虐。以你的武功,再来十头狼,也能打得它们满地找牙,为什么要落得这个下场?”方瑶就不明白了,她从没见过墨离的身手,可墨轩耍的那套梨花落,真心不错。墨轩才十岁,那梨花落又是墨离自创,肯定比墨轩舞的更好,杀个几头狼难道还成问题。 第218章 方瑶制的狼牙护身符遭嫌弃 第218章:方瑶制的狼牙护身符遭嫌弃 墨离看了看那包扎的严密的手掌,清浅的笑了:“我打那些畜生从不用内力,只用招术,也不用刀剑,只用拳头。” 若单凭肉拳就能制得了那些畜生,那面对真正的敌人,他就轻松自如了。 他是这么想的,可方瑶越发觉得他就是在自己找死! “你的敌人到底是谁,很强大么,需要你这么折磨你自己。”方瑶心里骂过之后,还是忍不住好奇。 墨离眸光迅速一黯,声音有些飘远:“我的敌人比这些畜生还要强悍百倍,他们心如蛇蝎,诡计多端,杀人不见血……”如若不然,他和墨轩怎能流落至此?余光见到方瑶一脸的担忧,墨离眸子一转,忽地画风一转,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笑道,“看,把你吓到了,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的笑,牵强得很。之所以笑是怕她担心。 方瑶活了两世,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刚才那凝重森寒的气氛可不是开玩笑能造出来的。 即是墨离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随了他的意。只道:“你若真遇到那么强悍的敌人,告诉我,兴许我有办法治他们。” “你?” “是啊,就算是我还了你帮我治我婶子的恩情。”方瑶笑得云淡风清。 墨离心里却是连连摇头,就算方瑶有法子,她也不要她为他涉险,皇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他现在懊恼死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秘密给透露了,幸好及时刹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他连墨府的大少爷都让方瑶退避三舍,若变成是紫禁城的九皇子,岂不直接把人吓跑? 两人正说着话,刘慈宣回来了。许是听到墨成说了墨离受伤的事,直接提着药箱子奔向墨离的房间。 见墨离伤口已被包扎,才松了口气。方瑶的医术,他多少有耳闻,还是很放心这丫头的。 “对了,瑶儿姑娘,我出门时,方夫人还在念叨你,知道你上了山,现在很是担心。” 上山的事情必是千荨跟她说的,方瑶道:“我知道了,谢谢宣叔。对了,我娘的病如何?” “哦,方夫人的病都是旧疾,如你所说,都是之前生产时留下的隐患没有根治,这回牵出,对症下药,细细调养一阵子就行了。不过伤了的那些根本怕是回不来了,再怎么调养也回不到从前,这点瑶儿姑娘心里当有数。” “这个我知道。” “至于你开的那些调理药方,应大少爷的要求,我也都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方夫人主要的病因主要还是血气不足才致身体比常人虚弱,老夫倒是有一建议,药物过后,不管有病无病,每日取三颗红枣、阿胶煮汤让她喝一喝补补血气,偶尔可以加何首乌一试,这样又比现在更强一些。” “知道了。”事实上,方瑶也正有此意。 墨离想起府中好像有一些珍藏的年份比较好的何首乌,忙道:“那何首乌咱们府里就有现成的,宣叔,你拿来送给瑶儿姑娘。” 刘慈宣先是愣了愣,那何首乌可是别国进献的贡品,极是珍贵,当初是花了好些功夫从宫里带出来的,为了就是怕有一朝一日墨离要用。这会儿竟是要送人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墨离见他半天不动,不禁催促了句。 刘慈宣不敢抗命,索幸那何首乌府里有三颗,挪一颗倒也未尝不可。便急忙应下退了出去。 方瑶看出刘慈宣的为给,便道:“何首乌城里就有卖,况且我娘是旧疾,身子虚,不能进大补,你府里珍藏的必是上品,我娘怕是受不住,不然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就一颗何首乌你也要推辞么,何时跟我变得这么客气了?”墨离打趣。 方瑶心道,咱们也没那么熟络好吗? 拿了何首乌,方瑶便告辞了。墨离因着手上有伤,墨成和墨德都让他卧床休息,就没有强送。只让千荨驾马车将她送了回去。 待到方家院子,方瑶才跳下马车,千荨拿起脚边的包裹,递给她道:“这是那两只狼崽子,狼皮和狼肉都分仔细包着,你看看。” 方瑶差点没接住,太重了。到底是练功之人,人家千荨一只手就给拎了起来。 “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不客气。”千荨摆手,上马车时余光深深地打量了眼方瑶,九殿下说她并非平平无奇的小女子,但落在她眼里,也就是比旁边人聪慧些,没有哪里特别的。 居然捡着九殿下打下的猎物占为己有,还去卖钱,这种事,她怎么干得出来,俗,太俗了! 千荨全然忘了,那日在城镇街头,陈记铺子前,方瑶让人品尝菜肴让那些野菜哄抢一空时,她也是被她的良策给崇拜的一踏糊涂的。 目送千荨离去后,方瑶便叫方圆和方正将这巨大的包裹给抬了进去,把狼皮拿了出来,叫方圆仔细洗净晾晒,自己则把那狼牙给敲了下来。 那狼崽子也是近成年的,被杀时,两只眼睁暴睁,死时都没有闭上。方瑶拔牙时,狼眼就好像直愣愣的盯着她,目光还透着凶狠呢! 可以想象,一个女孩在这种眼神之下抱着比自己腰还要粗大的狼大卯着劲的拔牙,这是一幅怎样的诡异画风,想想就掉头皮发麻。 方圆和方正都看呆了,这还是他们文静娴淑的瑶妹(二姐)么,太特么的凶悍了! “吁,终于拔出来了。”方瑶全然没注意到这两姐弟看她的眼神,全神贯注的拔狼牙,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将这四颗白森森的狼牙给拔了下来。 “二姐,你要这狼牙做什么?”方正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狼牙可以避邪,我给它凿个口子,系上绳子给你当护身符用。” “给我做护身符,不,不用了?”方正又是嫌弃又是惊恐,这也太那什么了?主要是二姐拔狼牙时,这狼的眼神着实让人渗得慌。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方瑶敲了下他的前脑门,道,“不止你一个人有,大姐也有的。” “我就不用了,我天天在地里干活,能遇什么邪。正弟总嚷嚷着要找猎,倒是需要。”方圆也不想戴那个,她一个女孩子脖子上挂颗狼牙算怎么回事。 方瑶想想也是,便道:“那行,你不要,就给牛叔送一个。方正,你若不信二姐的话,回头我送给牛叔,你看他高兴的样子,就知道这狼牙是好东西了。” “他觉着是好东西我也不要。”方正小声嘀咕道。 第219章 曹神婆的家人终上门 第219章:曹神婆的家人终上门 大药花了一个时辰,方瑶才将狼牙护身符做好。她满意的盯着这一颗颗狼牙吊坠,甚至欢喜。 李月兰在里面听到孩子们的对话,先是盯着那狼皮狼肉狼眼愣了会儿,说实话,她也被吓到了。 怎的这狼都死了,眼神还这么吓人。 “瑶儿,这狼是怎么回事?”她不信这狼崽子是瑶儿空手猎回来的。 “是墨离折了它们的四肢,弃在深山,我见这毛色好就要了回来。”方瑶举着这四枚狼牙坠子喜滋滋地问道:“娘,这护身符可好看?” 不就是颗狼牙串根绳么,有什么好看不看的。 李月兰想归这么想,但还是捧场道:“好看。听说你要给小正和大牛,这狼牙确实有避邪的作用,不过血腥味太重,你先把它冼干净,然后再晒一晒,去去腥味,再拿去送人!” “听到娘说了句,这的确是好东西。”方瑶撞了下方正的肩膀,又乖巧的朝李月兰点头:“娘,我知道了,就挂在这门口晒,暴晒个两天差不多就可以了。” “嗯。” 说是晒两天,其实洗了之后,血腥味就几乎没有了,再晒一个下午,差不多刚刚好。 方瑶反正下午没进山,这狼肉又不过得夜,吃过午饭后就进城了,趁着新鲜卖个好价钱。都是牛叔之前介绍的现在的饭馆买家,人家刚好要这个货,价钱又得宜,两头狼崽子卖了足足六十两。 这是大买卖了。 若是不扒皮,连毛一块卖,且是活的,得至少还能卖个二三十两,不过五十两她也知足了。 方瑶喜滋滋的回了家,狼肉也不全卖,留了两只小狼腿,一只送给大牛,一只留着自家吃。 送狼腿的时候,方瑶顺带的把那狼牙也一并送了去。 大牛是个粗人,对护身符,信鬼神信菩萨什么的没那么热崇,但骨子里也不是完全不信的。而且他又是个猎人,说白了,就是拿命在赚钱,若这物真能避邪护身,倒也极好,所以见到这狼牙坠子时,心里感动的一踏糊涂。 “瑶丫头,这好东西,你居然还能想到我,都不知道让牛叔说什么好了。”能送他一只狼腿子下酒就相当欢喜了,还送这贴心的玩意儿,他着实的意外。 “牛叔,就是颗狼牙坠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方瑶将狼腿子和护身符一并放到桌子上,“牛叔不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叔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嫌弃!”东西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这番心意,是极难得的。大牛一生孤苦无依,浑惯了,有人惦记有人关心,这比送什么都让他欢喜。 方瑶见大牛拿起那坠子,眉稍眼角都是笑意,知道他是喜欢的,又问道:“叔,这狼腿子,我给你切点儿现炒让你下酒吃如何?” “行啊,那太好不过了,有你做下酒菜,今晚我那剩下的半斤酒必定得见底了。”大牛抬头,又惊又喜,瑶丫头的手艺,他可是尝过的,极好,他常在想,要是自家有这样一个能干的闺女就好了。 “叔高兴就行,剩下的我拿盐巴给你腌一腌,挂到院子里吹吹风,哪天你若又想吃,喊我一声,我再给你做。”方瑶边说边复又拿起桌上的狼腿子去了大牛的厨房。 来了几次了,对这边是熟门熟路。大牛则乐呵呵的去屋里床角搬酒去了。 方正本不想来这边的,但在院子里就听到牛叔的笑声,忍了忍,又过来看看。见大牛把那狼牙坠子都给戴上了,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大牛看他在门口探头探脑就是不进去,索幸一把将他拉进屋里,又见他总盯着他胸前的狼牙坠子猛看,不由得问道:“这护身符你没有么?” 总不至于瑶丫头光给他留了,方正没有? 方正点了下头,又摇了一下,弄得大牛糊涂得紧。 “你到底几个意思是有还是没有?” 方正这才道:“我有是有,可是……牛叔,这东西真能避邪么?这就是颗狼牙而已!将它戴在胸口不嫌血腥么?” 边说边将摊开手,将掌心的狼牙坠子亮了出来。 “血腥?”大牛听了笑道:“血腥暂且不提,这避邪嘛,老一辈的人都说它能,它就能。别看它只是颗狼牙,可咱村里头还没人捕过狼呢,当猎人呢,都以捕到别人难捕到的猎物为荣。有的人一生就捉个野兔野鼠的小毛畜生,有的人却捕过大虫子,还有的呢,狼也捕过。小正,你说说,是捕到大虫子和狼厉害,还是捕到兔子和鼠厉害?” 大虫子指的就是老虎了。方正想也不想就道:“自是捕大虫子和狼厉害了。” “那不就是,咱以后是立志要捉大虫子的人,还怕这血腥味?” 方正想了想,也是,将来他是要进山打猎的,不见血怎能将猎物捕到手,即是如此,那血腥又有何惧。 这么一来,心里的恐惧就消得一干二净了,他果断的将那狼牙坠子套在脖子上,大牛见了夸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都有狼牙坠子,以后咱们就叫狼牙兄弟,如何?” “行啊!”方正觉得这名新鲜,但很快就犯愁了,“那以后我是叫你叔还是叫你大哥?” 大牛也犯难,想了一会儿随后笑道:“有外人在的时候,我是你叔,没外人在的时候,我是你大兄弟!” “那感情好,没外人在的时候就是咱进山的时候,那以后进了山,我都管你叫大哥了?” “叫不叫的没关系,心里有这么回事就行了,这狼牙坠子是好东西,你要小心配戴,小心被人看见抢了去。” “哦,知道了。” 屋里说得热闹,笑得也热闹。方瑶在厨房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方正把那坠子给戴上了,嘴角弯了弯,忍不住笑了,别说,牛叔哄娃还挺有一套。 这日赚了银子又吃了稀罕物,还把酒言欢,甚至是高兴,酒巡三过之后,方瑶便带着方正回去了,哪怕最后只与月儿对饮,大牛也吃得欢喜。 第二日,又是个好晴天。 除了阳光普照,还带着一丝凉意。 中秋不远了,这炎炎夏日就即将过去,自然就没那么闷热了。吃过早饭后,方瑶就准备进山。天气好,说不定运气也好,没准一进山,就发现昨天墨离揍瞎的那只老母狼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那可就又捡了个大便宜。 方瑶这般想着,和白老大道了别就背着筐子出门,还没走出院子呢,白老大突然就疯狂似的嗷嗷了起来,方瑶抬头看去,就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胡腮大汉领着两个壮青年,气势汹汹的往她家院子走来。 方瑶盯着那胡腮大汉打量许久,好像在哪儿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待大汉走得近了,她才恍惚猜到什么。 这人怕是为曹神婆来的。 刚想到这儿,就听到那大汉粗声问道:“这是方陈氏的家吗?” 方瑶安抚好白老大之后才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曹金花的男人,方陈氏在家吗,你把她叫出来,我要问问她,她把我家婆子寻来,怎么之后就不见人了?是绑了还是怎么滴,你快叫她来,我要问问清楚。” 果然,他果然是曹神婆的家人,终于寻上门了。昨天墨离才答应她,让她看场好戏,替她出口恶气,今天人就上门了,这办事效率,不禁佩服了。 第22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220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方瑶嘴角勾笑,却是一瞬即过。这大汉满脸络腮胡,长得凶神恶煞,额角还有两道疤,不深,但也看了叫人害怕。虎背熊腰,身子粗壮得很,站在她面前,活像是个巨人了。就这体格都让人先生三分惧意,再加上他那模样,那凶狠的眼神,若是遇到胆小的,只怕早哭得叫娘了。还有他身后两名青年,样子虽然温和些,但也和善不到哪里去,长得壮如大象,却是粗眉细眼,贼头贼脑,一脸的鼠样,细瞧还觉得着他们与那曹神婆有相似之处,不难猜测,他们应该就是曹神婆的娘家的兄弟了。 方瑶敛了敛神,一边打量着这三人一边道:“你们要找的是我婶子罢,她确实在屋里。” 即是来要人,就是来者不善了。 不知陈菊遇到这阵仗心里作何感想。 那胡腮大汉一把扒拉开方瑶一边往里走,就像进自己屋似的,凶悍的很:“是住在这儿就好。” 到了院中,方圆、方正都在厨房,一个收拾桌子,一个在熬药,见这三个陌生人惧是吓了一大跳,方瑶连忙跑过去低声道:“他们是来找婶子的。” “哦。” “大姐,你去屋里,这里先别收拾了,跟娘说,不管呆会儿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正弟,你去牛叔那儿,万一这些人闹起来,你让牛叔在外面瞧着,心里有个谱。” “知道了。” 方瑶将这姐弟二人,一人打发去了大牛院子,一人轰进屋里陪李月兰。 很快,便看到大牛在院外探头探脑,方正则紧紧扒在围墙边上,透过缝隙努力瞧着院中的情况。大牛看到陈菊已被壮汉叫了出来,一脸的惊慌,磨拳擦掌的心头阵阵爽快:“小正,这回你婶子终于有人收拾了!” 陈菊就是再彪悍,也拗不过三个无赖。他可是听说曹神婆的男人是个赌徒,好酒又好色,又最爱银子且还蛮横不讲理,不是好惹的。 方正对墙缝挤眉弄眼道:“他们看起来好凶!” 比他家婶子还要凶要三分! 大牛哼笑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凶才好,不然怎么治得了你婶子!” 他早看不惯陈菊的作风了,是瑶丫头一直拦着他,不然陈菊哪还有今日? 也是李月兰心善,要他碰到这样的人和事,陈菊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方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道:“要不要把二姐叫出来?” 万一他们闹起来伤着二姐怎么办? “放心,我在外盯着呢,他们若敢近你二姐一步,我把上冲进去扭断他(她)的胳膊。” 方瑶可不像是别的普通的小姑娘,她身上没那股子怯弱,即是差方正叫他在外面看热闹,自己则还在屋里留着,必是心中有别主意,不然不会到现在他在她脸上还看不到一丝慌乱和怯意。 他甚至在想,这曹神婆家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跟这丫头有关! “对了你娘和你大姐呢?”相比方遥,他更担心李月兰和方圆,两个都是善主,又胆子小,别吓坏了才好。 “在屋里呢,我二姐嘱咐,让大姐在屋里守着娘,无论如何都不许出来。” “那就好!”大牛恍然,他就说,方瑶这般气定神闲,淡定自若必是心中有计较的。 院中,陈菊紧紧拽着身后的门帘就是不敢再往外走出一步,在她面前,三个壮如狮虎,面目凶煞的大汉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睛里的凶悍看了直叫人发毛。 就是瞎子见了这三人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不过陈菊慌归慌,心里也不是多惧,因这自家老表也有这类亲戚,好赌好色,贪酒贪财,和这三人都是一路的,浑人一个。 最初的惊慌过后,她稳下心神道:“曹神婆那天的确上午来过我这里,但午时不到就回去了,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没见过她?呵呵,没见过她那她人呢?”胡腮汉子哼笑两声,两只膀子交环于胸前,臂上的肉跟开了花似的鼓了起来,一看便知是个孔武有力的,吓得陈菊不桂舔了下嘴巴子。 “我怎么知道她人在哪里,总之从我这走了就是。” “从你这走了?去哪儿了?”胡腮汉子右侧的壮青年插话问道,“那天你来请人时,我是瞧见了的,可人进了你这院子就没回去过,你总得有个说法!” “是啊,你请我姐来捉鬼,现在人呢?总不至于我姐鬼没捉到反被捉了!”左侧那名壮青年也跟着问了起来。这两人说话,脸上都带着蔫笑,不像是来寻亲人,反倒是像把陈菊当成待宰的肥羊,想着怎么宰才能喂饱自己。 陈菊知道这二人,是曹神婆的弟弟,右边稍年长,是曹老二,左边是曹老三,看着都比曹神婆的男人好像温善些,实则在村子里专欺老凌幼,比曹神婆的男人更浑。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浑人她也见过,家里的老表,隔壁的大牛,哪个不浑,哪个又敢惹她。 “她确实没捉着鬼,还别说,她根本就是个骗子。”不提捉鬼还行,一提捉鬼,陈菊也来气,这气一上来,胆子也就大了几分,说话就横横的,连帘子也不拽了,下了石梯走到他们三人面前道:“那日她说我家中有鬼,弄了半天,却是在捉神弄鬼,骗了我们所有人。我是付了银子的,她捉鬼不成,伎俩当场拆穿,连银子都没退我就跑了。正好你们来了,妻债夫还也好,姐债弟偿也好,把我那五两银子给我!” 方瑶端坐在厨房里,嘴巴微勾,扬起一抹冷淡的孤度。原来她只值五两银子,陈菊只用五两银子就想整死她啊! 到最后她没被整死,反倒把自己给关进猪房,由此可见,她不止值五两啊! 方瑶抱着白老大,手一下没一下梳着白老大纯白的毛发,那毛发梳得油光闪亮了,却是没收手,反倒动作越发的重了。弄得白老大直哼唧,好像极不舒服。 陈菊说完,那三人先是愣了会儿,随后像看傻子一样似的盯着陈菊,特别是她那只伸在半空的肥爪子,真叫一个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是来要人的,要人不成再要银子,这下好了,自己还没开口呢,这泼辣娘们儿倒是先张嘴了。 好意思! 曹老二一把拽住陈菊的手用力一拉再一推,将陈菊重重的跌倒在地,陈菊痛得嗷嗷直叫,曹老二却是哈哈笑道:“你跟我们要银子,是不是搞错了?” 随之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老实说,今天你若不把我大姐交出来,我砸了你们的屋子,你信不信?” 第221章 后招 第221章:后招 陈菊痛得很,像是没听到似的,待缓过神,一骨碌爬起来骂道:“你他妈的敢推我?” 那三人看到她这样,突然笑了,就连方瑶都笑了。陈菊这个蠢猪,脑子不聪明,眼睛也瞎了么?没看到今儿遇上的这三个是纯流氓地痞无赖么? 还把他们当作是她们一家子,想欺负就欺负了。 曹老二道:“你他娘的还挺横啊!敢跟我们大呼小叫,看来不够了解我们两兄弟啊!这样,我干脆卸了你这只胳膊,让你重新认识认识我们,权当心里有个谱,呆会儿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说话,用什么态度,免得哪句冲了我们,惹我们不高兴,我又把你推倒在地,太麻烦了!” 曹老二说完,欲做上前状,曹老三和胡腮男仰头大笑,一嘴的无赖模样。 陈菊心里咯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什么了,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朝着屋里喊了句:“娘,娘,快出来,有人来咱家闹事来了。” 屋里没半点动静。 陈菊又喊了几嗓子,仍是一样。 方瑶冷笑,就方张氏那精明的人,看见这三人,自是躲都躲不赢了,哪里还敢出来为陈菊出头。 再说她一个瘸了一条腿的半残老女人,又能起什么作用。 胡腮男还以为陈菊要叫什么稀罕强大帮手,谁知唤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心里那点小紧张顿时就卸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双眼暴睁,脸上却是带着笑意:“今儿你叫人也没用,我是来找我女人的,她来了你这儿就没回去过,到今天也有十天八天了,是死是活,你告诉我一句话,咱们商量个法子,若是活的,我们私了,若是死了,咱就公了,我拉你见官,你一命偿一命!” 陈菊这时候心里恨的不行,方张氏到关键时刻就把她一个摞在这儿了,她敢打赌,方张底就在窗口趴着呢! 竟然见死不救,好歹她也是老方家的人,怎么能这样? 对方张氏恨得不行,对胡腮男又怕的不行,特别是听到见官二字,腿都在打摆子了。 “什,什么见官,谁要见官了?” “不想见官,那就不论生死,我们都私了!”今儿,这事必须得有了结。 “私了?怎么私了?” “当然是赔银子了!”胡腮男侧目和曹老二曹老三相互对了下眼神,尔后伸出三根手指,“你赔我们三百两银子,那婆子是生是死,今天我概不追究,怎么样?” 怎么样? 我呸!一张嘴就要三百两,怎么不去抢? 陈菊算是听出来了,他们今天就是来找茬讹她银子的。气道:“什么三百两,你女人午时就回去了,至于她回没回家,不是我关心的事。你到我这儿来找人要银子,我还想抽空找你们要银子呢,我给曹神婆的那五两可都是借来的,现在我儿子生病都没钱医治……” 她现在为钱,头发都快愁白了,自己穷得叮当响,为了方横的病,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块花,居然还找她要银子,做梦去! “这么说,你是不给了?”曹老二的脸马上就阴了下来。 “当然不给了,我哪里有钱,再说了,我又不欠你们的,曹神婆确实是回去了的,当时很多人都看到,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陈菊心里窝了一把火,曹神婆这事,由头到尾,她才是受害者,现在反倒叫她拿银子,简直欺人太甚。 这火一旺,忘了眼前这三人是个无赖了。 “作证?谁作证?”曹老二环视了院子一圈,煞有介事的问道。 这院子倒是现在围了不少人,但都是看热闹的,谁也没替陈菊说句话,想来不是陈菊这人平素人缘不好,就是他姐真没回去,被陈菊给扣下了。 陈菊也气得半死,跟李月兰吵架的时候,乡亲们一个两个的出来打抱不平,生怕李月兰在她手上吃亏。现在她在外人身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怎的就没一个人出来替她主持公道,哪怕说句话也行啊! 她哪里知道,除却自己人品问题,乡亲们就是想替她出个头也不敢啊,这三人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谁敢沾。 见众人指望不上,陈菊眼睛扫了一圈就看到方瑶在厨房坐着。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进去,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将方瑶给拉了出来:“瑶丫头,你替婶子作个证明,那天曹神婆是不是没捉到鬼,是不是夹着我的银子跑了?” “是,那天曹神婆确实没捉到鬼,然后还带着我婶子的银子跑了。”方瑶倒也爽快,让她作证她就作证了。 看得外面大牛很是糊涂。 从这三人进院到跟陈菊开撕至现在,方瑶就冷眼看大戏,大牛先前怀疑的,现在大部分都信了。他觉得这三人就是方瑶使计引来的,就是想替李月兰出气。 可她为什么现在又替陈菊作证呢? 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方正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方瑶的人身安全。现在方瑶都被陈菊拉入战局,万一那三个浑人再动起手来不小心伤到她怎么办? “牛叔,咱们现在要不要进去?可别让他们伤了二姐!” 大牛细细观察了会儿,发现方瑶不慌也不忙,她知道他就在外面,若有需要,定会给他使眼色的,但没有,想来还不需要。 如此,他也不便进去,免得坏了她的事。 “放心,你二姐有办法应付。”大牛道,“咱们先瞧着,若情况不对,我再进去也不迟。” “那好!”方正对大牛还是信任的,不过心里还是不放心,紧紧扒着墙缝死死盯着院子里的几个人。 与此同时,跟他一样密切关注院中情况的还有竹林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两人都立马于竹林顶峰,脚踩竹叶如立于平时,在东山村有此等功夫的也就墨离和千荨二人了。 “殿下,您确定瑶儿姑娘知道您的计划?”这三个浑人是她差人引来的,墨离跟她说,是替李月兰出气教训陈菊。她只管把人引到老方家去,后面的事交给方瑶。 可现在,方瑶一作证,这三人不就闹不下去了么? 墨离微微拧了下好看的眉头,随即很快舒展开来,声音轻柔如风:“不用着急,我相信她有分寸。” 她要报仇的,又怎能轻易放过陈菊。 替陈菊作证,应该只是权宜作计,毕竟曹神婆那日走的时候,乡亲们都看到了,现在院子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撒谎不是。 他相信,她有后招。 第222章 最擅长煽风点火 第222章:最擅长煽风点火 果然就听到方瑶继续道:“曹神婆跑是跑了,不过出没出村子,回没回家我就不知道了。我还记得当时她走的时候,我婶子还嚷嚷着叫她还银子,她不肯,我婶子死拽着她,非不让她走,最后还是我们里尹出来,劝我婶子松了手,曹神婆才走出这院子的。” 听着像是在叙述详情,但落在别人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曹神婆当时跑了,却只出院子没出村子,陈菊还死拽着她让她赔银子,说明什么?说明陈菊不甘心银子白花,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把曹神婆怎么样,只能明面上放她走,背地里又很有可能把她捉了起来…… 胡腮汉将这段话脑补了一个场景,曹神婆被扣在秘密之处,被陈菊蹂躏。一日不索赔,一日不放她出来。 这么一想,胡腮汉就憋不住了,喝道:“你个婆子,还不把我女人交出来,再废话一个字,我立马叫拆了你的骨头,再烧你的屋子。” 到底是睡在枕边十几年的妻子,胡腮汉虽然爱赌胜过爱妻子,但曹神婆对他还不错,且他的赌资都是曹神婆那儿搜刮来的。要换成别的女人,怕早就受不了他的赌性,收拾细软回娘家了,谁还理他,还给他银子去赌? 所以哪怕是在这点上,胡腮汉对曹神婆还是感恩的。 曹老二曹老三见着胡腮汉突然失控,着实纳了闷了,是不是有些跳戏了? 他们就是来讹银子的,自家大姐还不知道,怕是东山村被识破伎俩后被人找麻烦换个地方招摇撞骗了,以前也闹过这事!不过最后叫他们都唬了回去就是,这才名声一直响亮到现在。 那陈菊吓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忙往后面退了一步。 方瑶忙上前一步,拦住胡腮汉:“大叔,有事说事,别动手。若曹神婆真有个什么事,你们可以去报官,如若私自动手,你们也会落下动用私刑、殴打妇孺的罪名,是要吃板子的。” 她看着像是在为陈菊解困,实则是把陈菊往绝路上逼。 人家先前说要见官,只是玩笑话,真正的目的是要让陈菊拿银子息事宁人。 她这么一说,好像就非见官不可了。 陈菊再笨,也听出不对味来。气道:“瑶丫头,你再胡说什么,见什么官,我又没犯法!” 她这辈子最怕见官了,主要是怕那官老爷有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她之前做的那些恶事。 胡腮汉看她这样,心头更加确定自家婆娘失踪跟她有关了,若不是心虚,何至于听到见官二字惧成这样! “婶子,我没有胡说,他们要动手打你,还说曹神婆是被扣押了的,说话做事得讲证据。没有证据,怎能服人,动手就更不对了。”方瑶眨巴着眼睛,那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纯真,却也亮得吓人。 “婶子,我这是在帮你!” “是啊,陈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见官是最好的一条路,有没有此事,官府一查便知。” “就是,省得在这吃拳头强。” “若曹神婆不是你扣押的,也能还了你的清白,他们日后就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院外的人这时七嘴八舌的给她献言献策。把陈菊气得牙得痒痒的,外人不知道方瑶是个什么真面目,她还能不清楚。 这个死丫头,根本就是一个伪装的小白莲,表面装好心扮无辜,其实鬼眼子多着呢! 就看她现在,脸上一本正经,眼睛里却是透着笑意,真不是陈菊多心,瑶丫头哪里是在帮她,分明是想叫她死! 她也是糊涂到顶了,怎么能指着这死丫头给自己作证呢,她哪有那么好心! 竹林中的墨离清冷的面容浮起一抹趣味盎然的笑意,他就知道方瑶有后招,而且还绝着呢! 而千荨这才看明白方瑶的心思。 做生意、持家她都干得很出色,没想到整人也是一等一的高超。也是,上次曹神婆捉鬼,她全靠自己反败为胜,跳出困境,还将算计她的陈菊和方张氏送进猪房,恶妇曹神婆吓得逃之夭夭,屁股尿流。她的手段、她的聪慧,常人不及万分之一。 “大家别听这鬼丫头胡说,她最擅长伪装,说是报官为我好,实际上就是想害我!”陈菊听到周围的人都跟方瑶一个建议,急得大声叫道。 院外的人愣了愣,然后沉默了。 这个陈菊,大家都说报官好,唯她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居然还把方瑶一番好意说成恶意。 如此,他们还为她操个屁的心,随她被那几个恶汉欺负算了。 方瑶心头阵阵冷笑,走到陈菊的身边,面上一脸的委屈,嘴巴却是嚅了嚅,极低的声音道:“婶子,你错了,我最擅长的不是伪装,而是煽风点火。”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小,陈菊根本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 方瑶也不介意,只道:“婶子,报官是最好的法子,他们没有证据,告不了你,你最终会判无罪,而且很有可能因此要回当初曹神婆欠你的五两银子呢!” 陈菊一听能要回曹神婆欠她的五两银子,顿时觉得这话貌似有道理起来,心头阵阵犹豫,可到底还是敌不过对见官的恐惧,没有立即答应。 曹老二却是笑道:“去,去报官。我们县城有人,再没证据,咱也能变几个出来。总之那衙门,你们是有去无回!” 那县衙有几个兵丁是他们赌博时结交的好哥们儿,平时无事便一起喝喝小酒泡泡小妞什么的,关系硬着呢。如若不然,他们兄弟二人在村里欺老凌幼的,怎还能逍遥到现在,早被人告到官府抓起来吃牢饭了。 陈菊听到这话,立马就恹了。不过她不怨老天不公,怎的让曹家这样的浑人还攀上县衙的高枝,她只恨方瑶,这丫头必然是知道这层,居然还怂勇她去见官。 这不是要害死她是什么! “瑶丫头,这个时候你还有这心思对付我,你可真是头白眼狼,好歹我养活了一家四口一年多,你就这样报答我。非要把我往死里整吗?”要是换平常也就算了,今儿个有外人在,她们到底是一家人,总该帮衬一下的,就算做不到一致对外,也不该合着外人来坑她啊! “婶子,你这话怎么说?我又不知道曹家在县衙还有人的。”这事她真不知道,曹家的底细她一个都不清楚,墨离那天也没跟她说明白啊! “装,装,你还装!”陈菊才不信她不知情,恨得不行,一把扑过去,去掐她的脖子,恶狠狠道,“我先弄死你这个白眼狼,省得背后插我一箭!” 第223章 不入流的穷胆子 第223章:不入流的穷胆子 “二姐!” “瑶丫头!” 院外看热闹的方正、大牛看到陈菊欲对方瑶不利,吓得急忙冲进去。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赶到方瑶跟前,一道劲风从耳边射过去。 “哎哟!” 那绿色影子直击陈菊的膝盖,陈菊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众人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就见一道白影从院外飞来,缓缓落地。 大家抬眼一看,好一个俊美绝尘的少年郎!他身姿挺拔,气质不凡,白衣胜雪,裙角翩跹,宛如天山之巅的雪松,傲然的一身清冷。 这是谁? 他从天而降,难道是神? 只有神才有这般惊人的五官罢! 在他身后,又一道黑色的身影随之落下,冷然孤煞,面无表情,却是叫人陡生寒意。 一白一黑落在院中,众人都被他们的出众的样貌、气质所深深吸引,谁也没有去注意方瑶和跌跪在地上的陈菊了。 只有大牛和方正冲进来,一左一右的围在方瑶身边,关切的问道:“瑶丫头(二姐)你没事?” “没事。”方瑶摇头,那陈菊手都没有碰到她,又怎会有事。 她抬头看向院中这两尊冰神,蹙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墨离先是细细地上上下下的打着她,尽管知道陈菊没有成功,尽管知道就算他不出手,凭方瑶的身手也必然不会有事,但他还是担心。 只有百分百确定她无恙,他才会放下心。 “我来,瞧瞧热闹!”他说得云淡风清。 方瑶也是无语了,她院子闹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就算墨离真是来瞧热闹的,也别说得这么直白好吗? 也不怕引起公愤! “九哥!” 方正见到墨离,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相信只要有墨离在,谁也不敢拿他二姐怎么样的。 屋里的李月兰和方圆虽然答应方瑶不出去,但不代表不能偷看外面的情况。见着陈菊去掐方瑶时,母女二人都惊得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了。这会儿看到墨离出现,两人才松一口气。 “娘,墨家大少爷来了。” “是啊,他来了!”他来了,那她的瑶儿安全就有保障了! 这进候,院外的人有的已经认出墨离了。毕竟墨离在老方家几进几出,他们还是有幸看到一回两回的。只是这出场太特别,一下子没想起来而已。 “都说墨家与世隔绝,怎么也来凑这种热闹?” “八成是来找瑶丫头的,听说这墨大少爷身子骨不怎么好,瑶丫头曾救过他,人家还专程上门答谢过,这回应该是凑了巧了。” “刚才是他出的手?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心倒是不冷!”知道救人。 “那也是报恩,瑶丫头可救过他的命!” “他好像跟瑶丫头关系不错!” 话到这里就停顿了,众人忽然莫名想起陈楚生来。这方瑶和陈楚生从小青梅竹马,感情胜笃,这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只不过碍着田梅,两人硬生生的被拆散了。 大家先前也觉得方瑶配陈楚生貌似有些高攀,可这段时间方瑶所表现出来的出色,他们又觉得配陈楚生绰绰有余。可无奈田梅不同意,这事就没进展。 现在蹦出个墨大少爷来,虽然身份、家境都相差巨大,不过瞧着二人站在一起,也没觉不搭或不顺眼什么的。就不知道当事人怎么想,墨家长辈又是个什么意思。 总之,大家心里都有点看陈家笑话的意思。若最后方瑶跟墨大少爷成了,陈家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毕竟陈家再端着,家境再好,也比不过墨家高贵!人家墨家都接受瑶丫头,她当初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这些也就是在心里当消遣想想而已。 “哪个眼瞎的敢背后阴老娘,我……”现场的人就只有陈菊还不在状态中,她揉着膝盖,好半天才站起来,正准备找人算账,一抬看到墨离,那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墨家大少爷! 他怎么来了? 这尊冰神,除了方瑶一家子,她见得最多了,哪回来找瑶丫头她没看着。她和李月兰一样,对墨离绝冷的气场从心底里犯怵! 李月兰或许还好些,她比李月兰更甚。除了骨子里怵墨离,再来就是因为方横之前欺负过墨家二少爷! 虽然方瑶一直答应不将此事告知,但这件事始终是一块石头压在她心里,上不来下不去,以至于墨家人每次来,她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方瑶看她先前还凶神恶煞的,现在就蔫了,心头好笑。陈菊再恶,也就是那点穷胆子,遇到有权有势的立马就怂了。 在墨离看来,陈菊这点穷胆子,就好像街头的小混混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除了跪地喊饶命,就是吓得尿裤子子,半点不入流。 墨离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那眼神就如同瞧见一只路边阿猫阿狗一样,完全不当回事。 不对,连阿猎阿狗都不如。 墨离看到方瑶怀里捧着的白老大,还赏了个正眼,对她可是连正眼都没有过的。 也是白老大被方瑶死按着,不然,就陈菊刚才那一下子,白老大早就跳出去抓她的脸了。 方瑶是不想今日的事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她就是一个看热闹的,让曹家和陈菊斗去,所以才死摁着白老大。 胡腮汉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姿卓越,气质冷然的两位少侠来,当场就懵圈了。余光瞥见陈菊脚边的竹叶,心头不禁打起鼓来。这白衣少年用一看竹叶就能将陈菊击倒在地,可见是个高手,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撤,就见墨离拽着方瑶走到厨房去了,千荨搬来两条凳子,擦了擦请二位坐下,方正机灵的给二人倒了杯茶。墨离捻着茶杯,看了看那碧绿清脆的茶水,勾了勾唇道:“不错,生活条件好了,懂得品茶了。” “都是山上采的,还望你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不要嫌弃才好。”方瑶抿着唇,牵出一抹清浅的孤度。 两人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了! 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他们,这事他们不掺和,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是吗? 胡腮汉貌似读出这点信息,但又不怕读得不对。不禁朝方瑶和那少年多看了两眼,正好这时,那白衣少年向他投来一个眼神,若有似无,像是在鼓励。胡腮汉迟疑了阵阵,就朝着陈菊道:“凶婆子,你要是不想见官也可以,那这事咱就私了!” 反正总要有个结果,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怎么私了,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陈菊是打死也拿不出三百两银子的,何况这事她是冤枉的好吗? “你要再犟,信不信我揍你!”曹老三脾气最燥,最不喜欢事情拖拉,要能和平处理就和平处理,不能和平处理就只有用拳头来说话了。 陈菊见那曹老三又挥起了拳头,吓得双手抱头,尖叫连连。 “住手!”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道喝声,大家纳闷,谁敢在这时候出声,就是曹老三也皱眉头,谁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敢在他面前叫喝! 第224章 怪只怪你人品太差 第224章:怪只怪你人品太差 抬头一看,见是个粗布麻衫的褐发老头,六十开外,精神头还挺足。那老头子跑过来,看了眼陈菊将她护在后面:“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曹老三的拳头扬在半空没落下,长得身材魁梧,拳头的份量不容忽视。一脸的凶狠,常人见了都会害怕,他也一样,可他不得不开这口。 不管怎么样,陈菊为人就是再浑,再不着调,再嚣张跋扈,那也是他东山村的村民,不能由着外人欺她而坐袖不理的。 “爷!” 方瑶看到里尹,连忙起身走了出去。也是,这个时候有这胆子的,全村也就里尹一人了。 倒也不是他胆子大,而是不得不为之。 “瑶丫头,怎么样,没伤着你们?”里尹边打量方瑶边问道。 “没事,那些人都是来找婶子的。”和她无关,她又怎会有事! “墨大少爷,您也来了?”里尹看到方瑶身边还站着位少爷,都是一个村的,他自然认识的。 “嗯。”墨离微微颌首,不浅不深,又不失礼貌。 “爷,你怎么来了?”方瑶问道。 “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里尹道。也怪他住得远,家里没个年轻人,小辈的都去了城里做工,孙字辈的都留在家里,他和老伴不爱和村里人闲言碎语,所以有什么事总是最后一个才得到消息。 “怎么事情闹到这地步?”还动手打人了! 方瑶解释道:“爷,这位大叔是曹神婆的丈夫,这两位则是曹神婆的弟弟,他们都说曹神婆那日在我家院子捉鬼失败后至今没有回家,不知道去了哪儿了,有人说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我家,所以就来这儿寻人了。” “我知道。”来的路上他都听说了,里尹朝那胡腮汉问道:“王膀子,咱们也是见过的,算是半个熟人,你告诉叔一句实话,曹神婆到今天都没有回去过么?” 王膀子看里尹是村官,又是长辈,到底还是卖了个面子,示意曹老三把拳头放下才道:“叔,你当我故意来闹事不成?我家婆娘都有小半个月没见人影了,这事前前后后左邻右舍都知道,我还能骗你?” “她没有走亲戚吗?所有亲戚你们都找了吗?”里尹又问。 “叔,我家婆娘她娘家就只有两个弟弟,都在这里了,要去串门子还能跟我到这儿来要人?至于其他亲戚,我也去找了,都说没见着。” “真的?” “自然是真的,叔要不信,随便去打听,看我说的是否有假?” 里尹是担心王膀子故意来找茬讹陈菊的银子,毕竟他知道王膀子的为人,是个赌徒,为了银子,坑蒙拐骗的没少干。可听到他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了。 方瑶道:“爷,王叔可能说的是真的,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我们一打听便知,他就是想骗也骗不过!” 村里那么多张嘴,随便找人一问,都能问出个水落石出来,还怕王膀子撒什么谎吗? 里尹觉得有理,朝着王膀子又问:“那你说说,为什么曹神婆没回去就一口咬定是陈菊把她给扣下了?” 王膀子指着陈菊道:“叔,她跟我说我家婆娘抓鬼没抓成,还骗了她五两银子,当时死拽着我家婆娘不让她走,是有这回事不?” “有倒是有。” “那不就是了,她肯定是不甘心那银子打水漂,又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对她怎么样,就私下把她扣了。而且,我家婆娘从那日跟她出门就没回来过,中间没见过其他人,不是她把人扣了还能是谁?” 这话听着有理,但仔细一琢磨,也没理! 可里尹又想不出别的话来反驳,只能干巴巴的道:“那也不能证明人就是她扣了的呀!” “不是她扣了是谁扣了?”王膀子有些咄咄逼人了。 陈菊这时脑子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跳起来道:“那日你家婆娘走后,我就直接被人带走了,我哪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别说把人扣下了,她自己都不得自由。 “被人带走了,带去哪儿了?”王膀子问。 里尹也想到那事了,但又不好说。怕外人知道丢了陈菊的面子,可陈菊自己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了,脱口道:“我被关了猪房,直到第三天才放出来,这事,全村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话一出,院外瞧热闹的齐齐发出一声:“哦!” 他们怎么忘了,曹神婆走后,陈菊可是连同方张氏一起被关了猪房的,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方瑶也漏算这一拍,她看向墨离,墨离眉头轻拧,估计也是忘了这茬了,不过他也不急,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打开,看向王膀子,清冷的声音道:“你确定你家那位就是进东山村的那日才失踪的么?” “这个……”王膀子一天到晚都在赌坊,有时两三天都不着家,哪注意到这么多。 要别人问他,他必说是。可是墨离,在这位清清冷冷的大少爷面前,他还是犹豫了。 墨离乌黑的眸光清清凉凉,像一面镜子,似乎能洞穿一切,他怕骗不了他。 “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不是?不要害怕,也不要有什么顾忌,只管实话实说。”这时,千荨突然出声。 王膀子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顿,这不是昨夜来找他的那位少侠么?怪他眼拙,居然刚才没瞧清楚。 即是她差他来闹事的,必是和他一条阵线的,心顿时就定了下来。 “是不是我记不清了,但我打听过,最后她去的地方就是东山村,见她进这地儿,就没见她出去过。那娘们儿就算是被关了三天,她干不了,难保她没叫别人。” 这话一出,大家又沉默了。 纷纷想起陈菊还有个老表来,那可也是个浑人,和这三个混账的程度不相上下。 说不定还真是她不服气,叫那老表把人给扣了。 就连里尹也这么想,把陈菊气得半死。 “我说没有就没有,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回答她的是一个个复杂的眼神。只有方瑶眼底有着浅浅的笑意,怪只怪你平日里人品太差了,不然何至于一人都不信你! 第225章 要么卖自己,要么卖房卖地 第225章:要么卖自己,要么卖房卖地 里尹道:“王膀子,这事到底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说什么。要不,你们进屋去搜,搜到人,这事你们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成不?” 私自圈禁扣留,那也是犯罪,他一个村官不好干涉。 “叔,你在说笑话,人真要被她扣了,还能关这院么?自然是找个偏僻的地方把人关着了,还能让我们找到?” “那你说说,怎么办?” “很简单,要么私了,要么公了!” “公了我看行……”要陈菊真没藏人,还能还她个清白,里尹想的和大家先前一样。 但话还没说完,陈菊就跳起来了:“不能公了。” 一见官,所有事情都得曝光,包括伙同曹神婆设计害瑶丫头的事。她这一喝,里尹也回过神了,要见官,曹神婆进村捉鬼的事可就兜不住了,得闹到族部去,到时他这个里尹就当不成了。 “那就私了?”他看向陈菊。 陈菊恨恨的没说话,这个时候,她知道说什么也说不清了。 里尹见她不吭声,以为是默认,便问王膀子:“你们要多少银子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百两!”王膀子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两?”里尹倒吸口凉气,这也太多了。可要想息事宁人,再多也要给啊! “陈菊,你拿得出吗?”他颤微微的问陈菊。 “叔,你说呢?”陈菊没好气的反问,这个死老头子,一向公允,做事有章法,今天怎么这么就轻易妥协了,宁愿信外人也不信她! 还反帮外人坑她银子来了,真是要气死她了。 里尹沉默中,这老方家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三百两决计拿不出。 可不拿,这事就闹到衙门里去了,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 正愁着,方瑶开口道:“爷,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里尹连忙问,瑶丫头脑袋瓜子好使,她说有法子,必是好招妙招了。 方瑶看了眼墨离,扯了下唇角娓娓道:“墨大少爷一直跟我说府里缺个打杂的,婶子何不这时投靠到墨家门下,以解燃眉之急!” “你的意思是,让你婶子卖身为奴?” “墨家府清门正,对下人都是极好的,婶子去那里做工,一来有个生活保障,二来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方瑶道。 “这……” 这事里尹不好做决断,只好看向当事人。眼睛还瞄过去呢,陈菊就嚷道:“我才不去给人当下人呢!” 方瑶笑了笑,不说话。 墨离扇了两下扇子,两条俊眉微垂,盯着扇面不知道在看什么。千荨上前一步道:“你不来,墨府也没答应要收你!” 所以你横什么横,有什么资格横! 陈菊瘪了下嘴,被千荨主仆的气势震得不敢还嘴,可那眼睛却是死盯着方瑶,恨毒了她! 先是怂勇她见官,现在又叫她卖身为奴,这丫头的心思怎么这么狠! 一直没吭声的大牛粗着嗓门道:“又不肯去衙里,又不想卖身为驭,那你怎么着?” 一句话,将陈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她真她妈的只有恨,根本没想过能怎么着,依她的心思,恨不得操起菜刀将眼前这些个无赖砍死一个算一个。什么赔钱,什么私了,曹神婆失踪了干她什么事,凭什么找她麻烦。 “婶子,你若不投奔墨府,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了,把房子卖了,地卖了,再去娘家东拼西凑,看能不能把齐这银子给人家。”方瑶道。 “闭嘴!”陈菊怒喝。说得好听是投奔,说得不好听就是给人当奴才。 方瑶这个死丫头说话真是绝了,居然把卖身说是投奔。陈菊恍然明白些事情,今日这局,与其说是曹家人和王膀子逼她,不如说是方瑶在逼的她! 而她偏生又被这死丫头逼的就只有这两个选择了,要么把自己卖了,要么把房和地卖了! 而她毫无还手之力! 陈菊恨得呀,牙都要咬碎了。 偏方瑶没完似的追问道:“怎么样,婶子考虑好了么?” 陈菊咬着唇恨恨地瞪着方瑶没说话。里尹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陈菊,要不,你就从了,当下人总比没自由强!” 要是不给钱就见官,见了官,伙同曹神婆设计陷害方瑶的事就藏不住了,除了吃板子还要吃牢饭。这可比进墨府当下人要惨许多。 陈菊想了片刻,最后只得恨声道:“行,我卖!” 她今日算是栽到底了。关起门来什么事也没干,就被人欺被人骂被人打,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被逼的把自己卖了,恨,真正是恨啊! 墨离偏头给千荨使了个眼色,千荨立马会意。她道:“看在瑶儿姑娘的份上,大少爷破例助你,愿意将你买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墨府做工之前必须先签定契约。一种是死契,一种是活契。死契不仅仅是本人要卖定终身,她的子女将来也要进府为奴。而活契呢,指的是本人卖定终身即可!你是想答死契还是活契?” “当然是活的了!”难不成她当了下人,以后她的儿子,孙子也要是下人的命吗? “活契是吗?那好,活契的话,依你的条件,你最多只能卖个五十两银子。”千荨道。 听到这个数目,陈菊立马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只有五十两?” “是。” “为什么?” 她不信她只值五十两。 千荨道:“府里做工,也分三六九等。能识字断文,煮茶品肴,心思通透的便是上等,可卖一百两。有技能,或绣工,或厨艺的属中等,可值八十两。达不到这些条件的便属下等,最多卖个四十两。五十两已经是看在瑶儿姑娘的面子上,额外关照了!” 什么东西,她卖个五十两还是看别人的面子上,那意思,她连五十两都不值了。 千荨继续道:“还有下下等的,那便是只会做苦力活不会动脑的,那种只能卖十几两银子……”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陈菊,那眼神分外的蔑视! 陈菊再也受不了了:“即是只有五十两,那我不卖了罢!” 反正卖了也不够,何必再卖,还要受这等嫌弃和污辱。 里尹看她发脾气,连连摇头。这个时候,你不把自己卖了还能咋地? 他看向千荨道:“那要是死契呢?” “死契嘛,可多卖五十两!” 也就是说,陈菊把子孙三代的人权都赔进去,只值一百两。一百两,只够赔五膀子的三分之一。 “死契不可!” 千荨的话音一落,西屋的门骤然掀开。方张氏从里头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 第226章 苍蝇腿那也是肉 第226章:苍蝇腿那也是肉 陈菊看到方张氏,那跟见到救星似的扑了过来。从没哪个时候,她觉得方张氏如此刻这般亲切,就和她亲娘一般无二。 “娘,你要替我做主,曹神婆失踪的事跟我无关,我们两个都被关了猪房,我有没有叫人把她捉了还是扣了你最清楚了,你快帮我作证!” 她直觉方张氏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就是全村的人不屑理她,方张氏也会帮她。不为别的,只为她们有共同的仇人。 她都知道今日这戏是方瑶一手铸成,方张氏那么精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 她若垮了,方张氏想要再对付大房一家子就更没指望了。 的确,方张氏哪怕就因为这个,也确实要帮她一把的。可这个蠢货一张嘴就把她也关了猪房的事抖了出来,外人在场,她一个近六十岁的老脸哪里还挂着住。 嘴角抽了两下,老脸当场就沉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方张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怎么就讨了这么个蠢媳妇,比猎还蠢三分,真是气死个人。 偏又不能由着不理。 “这死契是万万不可的,老哥哥,再想想别的法子!”陈菊生生世世为奴为仆她不管,可不能把方家的子孙都赔进去,日后要进了阴曹地府如何跟方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要有别的法子,我也不说这话了。”就是这话,他也是随便问问的,可没叫陈菊真卖死契。 不过照目前看来,除了死契,貌似没有别的路了。 “娘,我不卖。”陈菊死死拽着方张氏,哀求道,“差二百两和差二百五十两有什么差别,反正都差这么多,我们都是付不起的。” 不等方张氏说话,方瑶拧着眉认真道:“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苍蝇腿再细那也是肉。差二百两,卖了房卖了地,再借点儿兴许就补上这个洞了。若再多五十两,那……” 她说得极是诚恳,像是设身处地为陈菊打算似的。把里尹和方张氏都说得愣住了,好像觉得还有点道理似的。 陈菊就恨她这模样,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难道非要看着老方家的子孙都给人当奴才使唤永远抬不起头来你才甘心吗?你也是老方家的人,心思怎的这么恶毒?” “婶子,你怎么这样说我,我就说说而已,卖不卖随你!”方瑶怒喷因去,别过头,十分负气的样子。 方张氏被陈菊这一吼,顿时回了神。也觉得瑶丫头的心思毒了些,眯着眼,那眸光如同钢针一般扎向方瑶。 方瑶装作没看到一样,转身去看李月兰汤药。从王膀子进来,就没往这炉子加柴禾,炉子里的火差不多快灭了。方瑶掀开药罐子闻了闻,这药材还新鲜,可以继续熬制,便往里加了一把干草,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她看着她像就是在为李月兰继续熬药,实则是在给方张氏提个醒。 果然,方张氏看到那药罐一下子就想到方横。如今的方横患了癫痫症,根本没什么前途可言。左右长远这根苗在方横这里是要断了的,即是这样,卖不卖身,为不为驭又有何区别! 这么一想,倒有些释然。可念头一转,这老方家的子孙都成了奴才的命,多少都伤面子啊! 墨离对陈菊对方瑶的态度十分不喜,脸色有些不悦。不过倒也没作声,方瑶去看药炉子,他也去看药炉子去了。但他知道方瑶并不只是纯粹的看药炉子,其中用意,他心思了然。 余光瞥见方张氏面上的挣扎,低声笑道:“你那个祖母好像犹豫了!” “不管她,这事到这个地步,不管横向发展还是竖向发展,我婶子到最后都会成为你墨府的人。” “要真成我墨府的人,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关照’她!” 方瑶向炉子投了一根柴禾,没说话,只有红色的火焰把她脸照的忽明忽暗。 里尹见方瑶和墨离都不管这事,他觉着自己的能力和智商还不如这二人,他们都不管了,自己就更管不着了。 “大妹子,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里尹说完默默地退到一边去。 方张氏急忙道:“老哥哥,你是里尹,这事你不能不管啊!” “说到底,这是你们家事,是私事,我想管也管不着啊!”总不能让他把地和房卖了赔给这三个混混! 方张氏恨得要死,当初请曹神婆捉鬼时,那也是她的家事,私事,他管得可勤快了,现在却又说管不着了,这老头,表面铁面无私,实际上也是个势利眼!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方张氏朝着王膀子几人道:“三位,打个商量,三百两确实太多了,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东山村那地,你们也知道,薄的很,种不出啥玩意,所以也不值钱。房子加地,再加上一个生生的大活人,也凑不出这个数。不如你们再降点儿,成不?” 方张氏聪明些,她相信陈菊没掳曹神婆,可王膀子几个根本不讲理,所以她也不想再浪费口舌说其他的,直接进入主题。 王膀子也在犹豫,依这家人的条件,三百两确实于她们来说确实够呛,硬逼也逼不出来。万一把人逼急了,真上官府,证明婆子失踪与她们无关,自己岂不一分钱也拿不到。 正想着,方张氏举例又道:“前年,隔避村的李五喝醉酒把人推到池塘淹死了,最后也就偿了那家三十两银子了事。我们卖身为仆,也就五十两。所以……” 所以一条人命,不管生死,都值不了三百两。 王膀子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想了想道:“也罢,看在你们也贫苦的份上,那我们就少要点儿,你给这个数,我们马上走人!” 说完,他伸出两个手指。 方张氏摇头:“多了,若你坚持要这个数,我们还是公了!” 话音一落,陈菊立马慌了:“娘……” 方张氏知道她担心什么,暗暗给她使眼色,叫她不要说话。王膀子就是来讹银子的,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人是她们绑了的。虽然见了官会牵出她们的罪,但现在这情况,她宁愿玉石俱焚。 她讨不了好,王膀子也讨不了好! 对付这种浑人,就该把胆子放大,以狠制狠。 方瑶不禁为方张氏的聪明给折服了,姜到底是老的辣。她知道自己私了不起,更知道王膀子公了不起。 闹到公堂,王膀子一分钱都拿不到,如此,今天就白闹了,所以王膀子肯定不会闹到公堂去。 事实也是如此,王膀子又不蠢,这么浅显的道理会想不明白。 他咬一咬道:“算是小瞧你这个老太婆了,行,再少点就再少点。八十两,这样总行了!” 这一降就少了一百二十两,这是贴近刚才方张氏所举的两桩例子的实数,相信方张氏不会再讨价还价了。可是女人天生就爱讨价还价。方张氏坚定摇头:“不,多了,五十两!” 第227章 活契,从此陈菊成了下等人 第227章:活契,从此陈菊成了下等人 什么,五十两! 五十两只有此行目的六分之一,这么点,怎么够! 王膀子一挥手粗声道:“不行,五十两太少了,必须八十两!” “八十两多了,我们只拿得出五十两!” 陈菊还以为方张氏手里头还藏着钱呢,她哪里知道,方张氏报的这个数是她的卖身钱。 活契不刚好是五十两么! 全场的人都没看明白,唯有方瑶和墨离、千荨三人通透的很,各自掀唇,露出嘲讽的笑意。 王膀子是坚持不肯再降价的,可他也依稀摸出这老太婆说一不二的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直接动手,只能忍了忍,再一咬牙道:“六十两,一分都不能再少了,再少,咱们就只能公了了。” 把他逼急了,行啊,大家都别想好过。 反正他在衙门有人,怕什么。 方张氏看他一幅豁出去的模样,知道这是底限了,故意犹豫片刻才道:“行,六十两就六十两。” 方张氏说完就转身,大家都以为她回屋拿银子去了,谁料却是走向墨离等人。 如此,那些不明白的此刻都明白了。 就是陈菊这个蠢货也通透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鄙夷方张氏的意思,毕竟六十两于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谁都拿不出。除了把陈菊卖进墨府,着实的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陈菊却是不依,忙上前拉住方张氏喊道:“娘,你不会真要把我卖了?” “不卖了你还能作甚?把我们都逼死么?还是说留下你,让我进墨府为仆为奴?那也要人家收才行啊!”方张氏说完就红了眼眶子,看着陈菊,抿着唇,极是不忍的样子,“要是我能替你,我也替了,可我这把年纪,腿又是这个情况,谁会要?倒贴怕也没人肯收!” “娘……”陈菊拽着她,绝望地说不出话来。 方瑶心头冷笑,方张氏也就是知道自己这把年纪,料定人家不收她,才故意说得这般凄哀。目的就是想装大无私,博取乡亲们的好感! 瞧瞧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全是怜悯和不忍! 不得不说,方张氏也是个人才! 经历了曹神婆一事,名声都被扫到地上了,如今靠这出戏又成功捡起一些,真了不起啊! 方张氏也是临时想到这招的,也是老天不绝她,借着这机会让她翻身。至于翻得怎样,有多成功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即是个机会,索幸就把这机会把握得更彻底一些。 方张氏抹着眼泪,凄哀的问道:“墨大少爷,不知道你们府上收不收我这个年纪的,要收的话我就去,让我儿媳留下,她还有个稚儿要照顾呢!” “收!”墨离想也不想就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在方张氏音落的同时就张嘴了。 方瑶看出来的,他不会看不出来。 老家伙想捡脸面,没门,老天给她这个机会,他可不给。 同陈菊一样,他好早就想收拾这个老刁妇了,难得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方瑶诧异的望着他,墨离浅浅勾唇,眸光转动间,方瑶瞬间了然。 凡是欺负她的,他都要替他讨回公道。 方瑶心头微暖,这个墨离,睚眦必报外加小腹黑的性子还挺可爱的。 方张氏只是随口一说,想多赚些颜面回来,谁料人家居然答应了。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张嘴了。 看她憋红着脸,像吃屎一样的表情,方瑶好想笑,这下,看她这个万能的祖母如何应对! 方正和大牛也是努力忍着笑,别说,墨离看着高冷,骨子里还有这等幽默! 就是向来一脸冰瘫的千荨也忍不住扯了扯唇。 “怎么,你不愿意去还是说你有什么疑问?”墨离见方张氏一脸菜色,说实在的,心头也是阵阵爽快。 他憋了眼身侧的方瑶,目光里有些炫耀,好似在说收拾这样的老刁妇还得他出马。 方瑶眉眼浅浅的弯了弯,算是领了他的情。 “娘,既然……”既然人家收你,你就替我去了!陈菊扯了扯方张氏的袖子,满眼希翼的看着她,内心旁白全在那眼神里了。 方张氏差点气得吐血,她就随便说说,真当她要顶了位子去当下人,门都没有。 她被人伺候了大半辈子了,可不习惯去伺候别人。 方张氏恨恨的甩开陈菊的手,朝着墨离恭敬道:“那个墨大少爷,你真的要收了我?我这个年纪,怕是什么也干不了了,没的让你白废了银子买个没用的人回去。” “无妨,就算什么也干不了,厨房添个柴火总会!”墨离真心不给她留面子,又怎么对她起恻隐之心。 方张氏这时暗骂自己老糊涂了,这墨大少爷可跟瑶丫头是一伙的,又生得这样精明,怎能指望在他这里讨得了好,卖得了乖! 墨离也不是真心要收她,就是要让她难堪而已。看她僵着一张脸,半天也吭不出一个屁来了,清冷的声音道:“你要不想替你媳妇,就直说不想!只是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些好,不要只嘴巴上说,没有行动,惹得你家这个二媳妇又是希望又是失望的。” 本来陈菊卖给墨家虽说是被迫但也认了,她突然出来横插一脚说要顶替,弄得人家也是满怀感激和欢喜的。结果到最后就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内心是十万个不想去的,这不是让人刚怀了希望又马上失望了么! 不说顶替还好,一说顶替又不顶了,陈菊也是恨恨的。 这不是纯把人当猴耍么! 一番话把方张氏说得面红耳赤,偏生又不敢还嘴。墨家她可不敢惹,万一对方不高兴了,连陈菊也不要,这王膀子几个可怎么打发?且这话是她自己挑起的,又是她自个儿反悔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怎么辩,怎么驳? 大牛最怕嫌事情闹不大似的,道:“没有好心肠就不要装好人,大家都有眼睛,心里明亮着呢!” 陈菊亦是道:“娘,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方张氏心里那个恨哪,一张老脸都胀成猪肝色了,她不用抬头,都能看到乡亲们那不屑和讥笑的嘴脸,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若是有个地洞,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钻了! 先前即是说要收陈菊,那现在就不得反悔。墨离让方瑶去屋里拿纸笔,当场写下契约,然后让陈菊摁手印画押,这身就算是卖了。 卖身契一式两份,墨家一份,陈菊一份。 握着手里的这张薄纸,陈菊心里头极不是滋味。千荨说过,下等人只值五十两。也就是说从此她陈菊就成了下等人了! 好端端的,今日可一件坏事也没干,一句脏话也没说,就把自己变成这样,实在太冤了。陈菊恨不得这是一场恶梦,早醒早脱身。 第228章 那些个刁妇我替你收拾 第228章:那些个刁妇我替你收拾 千荨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钱袋子,取出五十两银钱交给陈菊。还没捂热呢,就被王膀子一把抢了去。 “只有五十两,还差十两呢!”王膀子掂了掂那银子,笑得极是灿烂。 陈菊没说话,拿目光看向方张氏。 六十两是她答应了的,不够的数当然由她来补! 陈菊以为剩下的这十两,方张氏应该是私人拿。在她看来,方张氏上次并没有把老本掏空,她一定还留了一手,不然不会答应王膀子那么爽快。 谁料方张氏却是道:“你手中不是还有些现银么,拿出来给王膀子!” “什么,那可是给横儿看病的钱!”陈菊失控惊呼,这老太婆连个主意都要打,她心是墨染的么? “横儿的病我会另想办法,你先把眼么前的坎给过了才最要紧!”方张氏道。 反正上次陈菊火烧药材,全村的人都知道方横得了癫痫症,这回倒也没什么好瞒得了,当着大家伙的面想说就说。 陈菊暗暗咬牙:“娘,你有什么办法,你先告诉我?” 就方张氏这种自私自利、言而无信的性子,她才不信方张氏会想办法治横儿的病,保不齐她前脚进了墨府,后脚方张氏就不顾横儿的死活了。 “这个你不用管,我有办法就是了。”方张氏见陈菊死盯着自己,眼里全是深深的怀疑,顿时就不满了,“怎么,你以为我连自己亲孙子的病都不在乎了么?” 陈菊就是这么以为的,可又不好说,方张氏看她这么不信任自己,也是气到了。 “你要不拿现银,他们就不走,再闹下去把横儿吓到了怎么办?” 横儿历来是陈菊的软肋,也是方张氏拿捏陈菊的杀手锏。 但凡对方横不利的,陈菊都不会去做。 “那行,我去拿。”陈菊一咬牙跑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布包,仔细打开,里面就只剩下十来两碎银了。容不得她细数,王膀子一把就抢了过去。 “得,银子到手,我们的事就了了。” “王膀子,拿了银子,曹神婆的事就到此为止,不管是生是死,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们老方家的麻烦,如若你们不守诺言,那咱们就见官。我定叫你把今天吃了的都给我吐出来!”方张氏摞下狠话。 王膀子拿了银子,心情大好,说话也爽快起来:“保证没有下次,老太太,拜拜了您哪!” 他扬起那钱袋吹着口哨得意的走了。 那曹老二心里头还有是有些不甘,出了院子立马低声道:“姐夫,白白的就少了二百多两银子,你咋还这么高兴?” “就是,她们老方家连个男人都没有,咱们要是再闹狠点儿,说不定那二百多两银子现在也到手了。”就算要不来三百两,那肯定也不止六十两这么少! 说来说去还是亏了啊! “你们懂什么,没看到那老太婆说要见官么,她可是狠角色。她若真破罐子破摔闹到衙门里去,虽说咱们在那儿有熟人,可此事一成,三百两至少要拿一大半供衙里的老佛爷,到手的说不定咱们连六十两都没有。”王膀子道,“算了,咱得学会知足,别贪多,贪多嚼不烂!” 所谓的熟人,也是金钱利益关系。现在这世道,你没钱,谁替你办事! 衙门里坐着的可都是老虎,胃口不小,一人咬一口,这三百两就剩几个子儿了,何必呢! 听到王膀子这么一说,曹老二和曹老三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也不知道那婆娘到底去哪儿,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愁死人了!”王膀子拿着银子不禁又想起曹神婆来,这婆娘不在,家里连个烧饭的人都没有,唉! 随着王膀子这几人一走,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里尹道:“他们都走了,陈菊你说句实话,曹神婆失踪到底跟你有关没关?” “叔,怎的到现在你还不信我,我真是太冤了。”想着那银子还有卖身契的事,心里又气又肉痛! 这都叫什么事哟! “你真没干?” “我没干!” “那就好,再糊涂伤天害理的事咱不能做。”平常小吵小闹也就罢了,且经过一系列的事,里尹相信陈菊应该得到教训了才是。 “如今你就是墨府的人,以后在那边好好做事,人家帮了你一把,你也别亏了人家的心意。”里尹嘱咐。 陈菊道:“我知道了叔。” 里尹略微诧异的看了眼,记忆里不论人家说什么,不管是对她的还是对她坏的,她都要尖酸刻薄的反驳你一通,今儿个这么爽当还是头一次。 “对了,叔,我这要去墨府当差了,横儿的病我始终放不下,有空还请叔替我多来瞧两眼,可好?”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放心方张氏,这个婆婆也是个好吃懒做的,照顾自己都尚且懒得动手,更别说照顾横儿了。 里尹心道,他就说陈菊刚才咋那么温顺,原来是有事相求。 “行,我有空就来。” “那先谢过叔了。”陈菊这个从来不言谢的人,今天破天荒的说了个谢字。 语毕,转身就进屋子收拾去了,这去墨府当差,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样住在家里了,早早晚晚的都得呆在墨府,不能随便回来。方横又是这个样子,陈菊着实地放心不下啊! 里尹看着她进屋,不自觉的掏了下耳,陈菊居然跟他说谢谢,莫不是耳朵有毛病,出现幻听了。 方瑶不知想到什么道:“墨大少爷,我家横弟情况特殊,我想替我婶子求个情,能否让她晚上回来住,我二叔不在家,祖母又是个腿脚不便的,怕她一人照顾不过来,婶子晚上回来替替手也是好的。” 墨离微微拧眉,这丫头不会又心软了? “墨大少爷,你若答应,我保证我婶子会对你感激涕零,干活加倍卖力的。”方瑶抿着唇,浅浅的笑着。那眸光盈盈流转,似有万千芳华蓄于其中,叫墨离捉摸不透。 “行,既然你开口,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墨离不知她的用意,但他想,总归不会是真为了陈菊着想。 “那谢谢了。”方瑶向他微微福一福身。 里尹很是欣慰,要说这瑶丫头,还是一贯的好心,陈菊那样害过她,她不计前嫌的一而再的帮她助她,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东山村何愁不兴。 等陈菊出来时,千荨便将此事向她告知。陈菊欢天喜地的对墨离千恩万谢,可对方瑶却是没什么表情的。 弄得里尹是相当的失望。 方正和大牛觉得,这情白求了,人家陈菊根本不认她的心意,权当是墨家的恩惠了。 方瑶却是丝毫不介意,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陈菊的,对她忘恩负义那是常态,没什么好计较的。 契约一成,千荨让陈菊第二日就去报到。 事情到这一环节,算是圆满结束了。 墨离见没他什么事了,便要告辞,方瑶去送送他。走到老槐树底下,墨离忍不住问道:“为何要替陈菊求情?” “真当我是替她求情啊?”方瑶笑道,“方横得的是癫痫症,那病麻烦的很。婶子进了墨府,早晚不归,我家那个祖母又是个懒惰的,又惯会使唤人。她一句做不来照顾不了,就会来麻烦我们。到时候我们是理还是不理? 替她照顾方横也没所谓,只是我不想再好心当成驴肝肺,苦做白用功,讨不了好还得了一身的怨!” 这种事以前做得多了,她万万不想再尝试。 要陈菊和方张氏是个会感恩的,还行,可惜,她们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墨离恍然,原来是为这个。 “说来你祖母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你放心,你屋里的那些个老刁妇我会一个个替你收拾了。” 第229章 这是定情信物么? 第229章:这是定情信物么? “随便你!”方瑶抿唇笑着,话是这么说,眼里全是谢意。 好像每次她有需要时,他都在身边,没有任何条件的给予帮助和鼓励,让她感觉到自己时刻被关心着被呵护,一个女人所追求的幸福莫过于此。 就算她们的身份隔了千山万水,方瑶在此刻心里是认定他的。 “对了,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是什么?” 方瑶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月牙形的吊坠来,墨离细细一看:“这不是……” “对,这是你折了那两只狼崽子的牙,我把它拔下来了。听说狼牙有避邪的作用,便用绳子串了一个给你做护身符用。小正有一个,牛叔也有一个,这个送你!” 墨离听说这个给他做护身符,心头暖得跟灌了开水似的。可一听那什么牛叔也有一个,心情就有些不爽了。 那笑容直接就顿在脸上,怎么也化不开了。 “小正有还说得过去,那是你弟弟。为什么牛叔也有?”送了这么多人才送到他,说明他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人。 方瑶笑道:“因为牛叔和你一样也常上山啊!” “他上山你就送?”那上山的人可多了去了,都要送么? “你这人,是在吃醋吗?牛叔常常帮我,又教小正打猎,难道我不该送他一个?”方瑶见墨离嘴巴翘翘的,煞是觉得可爱。 这家伙,除了腹黑还有这爱好,今日算是彻底认识他了。 但话一说完,两人皆是愣了一愣。 墨离没想到,他吃醋吃得这么明显。方瑶尴尬的是,他吃醋就吃嘛,做什么要说出来。 这不是情侣之间才该有的对话么? 虽说墨离早跟她表白了,可她还没答应他呢! 墨离最先回过神,俊逸的脸庞闪过一丝促狭的笑容。他长臂一伸,猛地将方瑶搂至怀中,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道:“你如此说,可就是打算要做我的人了?” 方瑶俏脸一红,哎呀妈呀,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做啥,她还未成年的好不啦! 方瑶连忙挣脱,四下里看了看,边道:“小心有人看到。” “那我们换个地方。” 墨离长臂再一伸,搂住她的腰,脚尖一点,向竹林掠去,几个纵身,便到了河边。 方瑶只觉得头晕目眩,等到落地时,头脑才清醒。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了?” 这不是上次她落水的地方么? “不喜欢这里,那咱们上去。”墨离不等方瑶反应,又一把揽住她,直奔河头上游,那里有块巨石,再往上,便是峰牙山,再往上就是山顶了。 站在山顶之巅,微风阵阵。这里的风不同于山脚下带着闷热,而是透着丝丝凉爽。风,吹乱了方瑶的墨发,几缕青丝在脸上摇曳贴面飞舞。墨离替她拨至耳后,动作轻柔的如同一只蝴蝶在脸颊上亲吻,惹得方瑶阵阵酥麻。 “现在可以说了!”墨离低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方瑶的下巴,声音和着风,凉凉的,柔柔的,却又暖暖的。 “说什么?”方瑶抬头,刚好撞进墨离乌黑的眸子里。他的眼神深邃黝黑,如一汪深潭,没有底,而她自法自控的就这么撞了进去,靠不了岸无法自拔。 方瑶觉得自己沦陷了。 她从不知道墨离的眼睛原来生得这般好看的。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墨离弯唇,浅浅的笑容如昙花乍现,丰富她的双眼,如寒风中升起的一簇火焰,暖了她的心房。 “我问你,是否从今日起你就打算做我的人了?” 他的声音,格外的暗哑低沉,仿若黑暗中的一盏灯,吸引着她,沉醉其中。 方瑶喃喃开口:“我今年才十三……” 如何做你的人? 难不成你要残害幼童么? 墨离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又没说现在要你。” 这小妖精,说这话是在勾引他么? 方瑶只觉得这话像个耳光一样打在她脸上,全身都红了。她一把推开他,眼睛一嗔,尽是小女人的娇态无疑:“你故意让我曲解,有意思么?” 若你不说要我做你的人,我何至于会澄清自己的年纪! 耍了流氓还卸名头,太坏了。 墨离再度拥她入怀,连连道歉:“好好好,是我无耻,不该不把话说清楚的。你就不要计较了,不过你到底是不是已经答应要跟我了呀?” 方瑶还在怪他设套,故意别过脸不买账:“这事,等四年之后再说!” 现在一个小,一个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谁也不能做什么承若。四年之后,大家具已成年,相信能背得起感情这份责任了。 “那可说好了,四年之后,你就得是我的人。”墨离垂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让她直视自己。 他说的这般认真,就不许方瑶有丝毫敷衍的态度在里面。 方瑶看着他,墨离是优秀的,别说在这东山村,哪怕是整个桃江镇,乃至全国,也找不到像他这般优秀的男儿来。 所以,将来他身边怎会缺女人。 所以,他又怎会再心属于平平无奇的她! 那是未来之事,虽未发生,但也可预见。 方瑶还是叹了叹道:“若四年之后,你心不变,我便相从。” 她想,还是给自己个机会。 墨离脸上一喜,指着身后那片天,脚下那条河激动道:“苍天玉河为证,我墨离此生对方瑶不离不弃,誓死不渝!” 方瑶听着他的诺言,觉得有些轻率,毕竟谁能预料四年之后的事。但她还是深受震憾和感染,她亦是道:“若你能如此,我亦决不负你!” “好,瑶儿,那今日我们可说好了。”墨离扯下腰间那块玉佩,“这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今日赠你。你以狼牙送我,我以玉佩回赠,算是交换信物了!” “这就是所谓的定情信物么?”方瑶摸了摸这玉佩,上面雕刻的是蟠龙盘云的圈案,玉质光滑圆润,触手生温,是上等的好玉。 “我那颗狼牙坠子相比之下是不是显得太寒酸了点,你会不会感到吃亏?”方瑶傻傻地问道。 “我人都给你了,这亏都吃得,何况这玉?”墨离终得佳人心,心情极妙,忍不住开起玩笑来了。 “去你的,我还吃亏呢!”方瑶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小嘴微撅,满脸娇羞。看得墨离心头一荡,哈哈大笑。 第230章 不如早点来见你 第230章:不如早点来见你 方瑶回到院子时,颊边还在发烫,耳里墨离的情话仍在回旋,久久不能散去。 白老大看到她,一溜烟地窜入她怀里,方瑶顺手抱住。方正迎了上来道:“二姐,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不会是把人送到家门口了! 方瑶道:“和你九哥聊了会儿。”见李月兰和方圆都坐厨房中忙跑进去,“娘,你怎么下床了?” “我好多了,整日闷在房中,快憋坏了,也出来透透气。”李月兰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瑶儿,你婶子的事不会是真的?” “娘是指哪件?曹神婆还是卖身?” “当然是卖身了。”曹神婆自然不会是陈菊绑的,陈菊虽恶,但她也知道曹家的人和王膀子不好惹,不敢做出那事来。 “那卖身契白纸黑字还能有假么?”方瑶回答道。 李月兰一听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前还以为是方瑶伙同墨离故意诱骗陈菊,以卖身的由头教训一下陈菊而已,并非真的要她入府为仆。现下听到方瑶这么说,才知道不是什么演戏,而是事实了。 “娘好端端的做什么叹气?”那卖身提陈菊,又不是她们家的谁。方圆给她倒了杯水说道。 “你婶子横行霸道一世,这回吃这么大一个亏,怕是不会甘心。她不能拿王膀子如何,也不敢报复曹老二他们,这账迟早还是会算在你瑶妹头上。” 方瑶提议报官和卖身时,陈菊那双喷火的眼睛,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哪怕最后求墨离允许她晚上回来住,她对瑶儿都没一个谢字的,说明她心里恨极了瑶儿。她不把这账算在瑶身上,算在谁身上? “娘,就算没这事,婶子也还是会来找我们的茬,咱们何时惹过她,她不照样挑事,让我们不得安宁么!”方瑶满不在乎地道。 李月兰望了西屋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陈菊靠坐在炕头上,一脸的愤色,脚边是刚收拾好的包袱,她抬腿一踢,那包袱就滚落到地上。 方张氏坐在她对面,睨了眼道:“拿它出气做什么,有本事去找人算账去!” “找谁?”王膀子吗?还是曹老二两兄弟?那可是真正的浑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拧得过。 “今天这事,我看跟那个死丫头脱不了关系!”方张氏沉沉地道。这回还真不是有意给方瑶泼脏水,而是今天的事太巧合了。 陈菊要掐方瑶的脖子的时候,那墨家大少爷怎的就冲进来了,好像他一直在外面等着似的。 难不成他知道今天有人要上门闹事,瑶丫头会遭池鱼之殃? 而且他身边那个护卫也很奇怪,那钱袋里装的银钱刚好是陈菊卖身的钱,五十两,一分不多装,也一分没少装,好像早就预备了似的。 再来,瑶丫头一开口请他收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陈菊这个懒人,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买她回去,只有亏吃,但墨家还是买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所有事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如若不然,这一环接一环的,巧合的也太诡异了! 陈菊没想那么深远通透,但方瑶叫她报官还有提议卖身,她能感觉到方瑶并非出自善意。 恨声道:“她这是要报复我呢!” 她见这些天东屋风平浪静的,以为烧药材那事瑶丫头不计较了的,没想到在这儿等着。 她哪里知道烧药材方瑶并不介意,她介意的是,不该把李月兰气得病倒了。 这点,她无法容忍。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方张氏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墨府是肯定要去,我就是担心横儿,我不在他身边,大房那一家子不定得怎么欺负他。”陈菊望着被捆得严严实实如棕子一般的方横,心都碎了。 方才王膀大闹的时候,方横吓得差点发病,还是方张氏拿布巾将他耳朵堵住,隔了外面的声音这才无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横儿自有我看着,这个你放心,再怎么样,她们也不敢当我的面找横儿难堪。” 要是方瑶在这里听到这两婆媳的对话,定要气笑了。 她们何时欺过方横,都是方横在欺她们。自己人性扭曲,把别人也想得那么可恶没人性,真是悲哀至极! “对了,娘,我不在,横儿的药可不能停,现在我的银子都花光了,你可得想办法!”陈菊想起关键一事道。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不管的。”方张氏掂量着道。不说一定治,但也没说不治,总之模拟两可得很。 陈菊也没听出味来。 第二日,正好是赶集日,方瑶早早地进了城,卖了药材,然后就去了首饰铺。 没买别的,就扯了几根红头绳,还有几颗跟黄豆大小一般的金珠,然后欢欢喜喜的出了铺子。 回到家,方圆刚好从地里摘了些西红柿回来,当初撒种子的时候还种了西瓜的,只是那地薄,种不出效果来,只结了几个而已。方圆问方瑶怎么处理,方瑶道:“这东西种得晚了,要早种就早结,还能拿到集市卖好价钱,西瓜在这边可不常见。”除了地质原因,与气候也有关!要不然,怎么寻遍整个桃江镇都没人种西瓜呢! “不是快中秋了么,挑两个大的我送到墨府去,墨府人多。”墨轩那小家伙是个吃货,看到这玩意儿,定是喜欢得不得了。方瑶在剩下的西瓜堆里挑来翻去,“这些品相都不怎么好了,咱就自己留着,若是来个客人什么的,拿它招待还行,但送人就不太好看了。” 方圆皱眉道:“瑶妹,这两个干脆也别送了,比剩下的好看不到哪里去!” 当初种的西瓜的时候,方圆是不乐意的,这玩意儿见都没见过,哪里知道怎么种。是方瑶说它能卖好价钱,她才咬牙种了的。谁料是这么个结果,力气都白废了。 “没事儿,他们不会嫌弃的。”能送就不错了,要嫌弃她立马拉回来,老方家三个娃仔儿,可不愁吃不完。 方瑶说完就回了屋,拿出红头绳和金珠细细编织起来。刚上手,又觉得这东西都是买来的,没什么特别的,便又用剪子剪下几根头发来,和着红头绳一起编到里面去了。 想着墨离收到这礼物时,那惊讶的表情,方瑶就想笑。 这家伙定要开心死了,她可是第一次这么用心送人礼物。 当然,刨去狼牙坠子不算的话。 等忙完,已经是申时了。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方瑶弯唇一笑,定是墨离派千荨来接她了。 昨天说好的,今日接她过府游玩,还挺守信用,真来了。 方瑶收好线头,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千荨下马车。不过来的可不只有千荨,墨离也来了。 “不是说让千荨来接我的么,怎的还亲自来了?”方瑶惊归惊,但更多的是欢喜。 他亲自来,说明他比想象的更在意自己。 “反正有时间,不如早点来见你!” 第231章 这叫幸运珠 第231章:这叫幸运珠 何苦让她一个人独自坐在车里,他又一个人独自等在府里呢! 方瑶微微垂眉,嫣然一笑,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格外娇羞美丽,大概说的就是此情此景! 以前的方瑶可不是这么这样的。 墨离瞧得怔怔得差点回不来神。连刚出来走动走动的李月兰也怔在原地。 她是过来人,瑶儿这表情…… 一个陈楚生尚且门不当户不对,这个墨府不是相差更远了吗? 李月兰眉间涌上一抹忧愁,但愿她是多想了。 墨离看到李月兰,拱手遥身一拜,唤了声兰姨,便将方瑶请进了马车。方圆记着瑶儿说过要送两个大西瓜给墨府,既然人来了,就干脆让他们自己带回去,便跑进屋里抱出先前方瑶挑得大西瓜。 千荨盯着这两颗圆滚滚的绿皮东西,呆了好久愣是没回过神。 “这是我种的,瑶儿说送你们两个。”方圆道。 千荨这才木纳的接过去,手一推,滚进了车中。 “这……”那西瓜刚好落在墨离的脚边,千荨面色一惊,忙把西瓜抱到一边去:“属下有罪,惊到大少爷了!” 她原是稀奇,随意拨了一下,哪知道这瓜就滚到主子脚下了。 “没什么,出去!”一颗瓜而已,哪里扯得上责备。他又不是那些处在深宫的主子那么娇贵。 千荨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马鞭扬起的声音,车了徐徐动了起来。 墨离瞧着那绿皮瓜,嘴角满是趣味:“没想到你还能种得出这个?” 以前在宫中,他也吃过。这瓜只在南方种得,北方却是不常见。所以宫里想要吃个瓜是极难的,需得快马加鞭从南方购得,再八百里加急的跑个几天几夜才能吃到,着实的不易。 方瑶道:“这瓜暑夏吃最是解渴,若有冰块,则更清爽可口了。只是咱们这地方,贫瘠的很,根本没有条件储藏冰块。我记得墨府倒是有,所以送你两颗,让你解解馋!” “那正好,让德叔和成叔都偿偿,他们肯定要惊得掉下巴了。”桃江镇是个穷镇,很多果种都没有,不如京城繁华。所以想吃点可口的水果是极难的。 “除了西瓜,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方瑶边说边掏出一串红色的东西,正是她先前编的红绳。 “这是什么?”墨离接过仔细一看,见上面还有三颗黄色的珠子,更惊了,“这可是黄金?” “你墨府缺这个吗?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子!”方瑶嗔了他一眼。 墨离轻咳了两声,也觉得自己失态了。笑道:“不是稀罕这黄金,只是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会不会太奢侈了?” 老方家的条件他是知道的,即便方瑶送得起,可他宁愿方瑶不送,拿这些钱改善生活也好。 “你可看清楚了,这并非真正的黄金。就是镀了一层黄金颜色的珠子而已,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材料,但它并不贵重就是了。”方瑶一边说一边将他系在墨离的手腕上,“这东西在我们那儿叫幸运珠,我把它送与你,希望你遇事呈凶化吉,好运相伴!” 墨离盯着手腕上那幸运珠,又看了看方瑶,白皙的脸,柳牙儿眉,睫毛长而翘,像一把蒲扇,眨动间又如一只黑色蝴蝶灵动可爱,小嘴微抿,她认真给他系幸运珠的模样别有一番韵味。 她先是送他护身符,再是幸运珠。在他心里,他的人身安全就这么重要么? “盯着我干嘛?”方瑶系好珠子,抬头正巧看到墨离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墨离扯出一抹弧度,清朗的声音道:“昨日不是才送了我狼牙坠子么,今日怎的又想起送我礼物来?” “你不是嫌那狼牙坠子不够特别吗?”他有的,别人也有,便不算稀奇了。即是定情信物,就必须独此一份。 墨离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就是随意说说。” 你不必当真。 “我也是随意送送。”所以你也不必当真。 方瑶扬起下巴,捕捉到他眼里的促狭,不甘示弱的反驳。又想借机嘲笑她,没门儿! 墨离刮了下她的秀鼻:“真是个不吃亏的丫头!” 方瑶哼哼地没说话,但墨离言语间对她的宠溺让她的心都甜化了。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宠,有人呵护是这般滋味。 前世她也谈过恋爱,可都是她在照顾对方,对方却是极少顾及她的。 现在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恋爱,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只能说是一厢情愿。 而她居然为那一厢情愿赔上了青春不止,还赔上了一条命! 想来真是不值啊! “怎么好端端的又叹起气了?”墨离看她先前还笑着,这会儿就眉头打结了,不由得问道。 “没事,就是想到我婶子了。”方瑶随意扯了个谎。 “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多煞风景。 “这不快到你家了么,想起她也正常。”方瑶敛起思绪道,“我听娘说今早她天不亮就出门了,可是准时到你府上的?你不会真让她扫茅厕清马厩?” “怎么,她扫茅厕清马厩你不舍得了?”墨离打趣。 “才不是,就想知道她扫茅厕清马厩是什么表情?” “这个我没去欣赏。”他有这空闲,就去找瑶儿了,去看那个老刁妇做什么。 说话间,马车已到墨府。 今日墨离请她到府上,一来是带她参观一下府中风景。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是为给他治病而来,还没有好好欣赏过府中的景致。二来,方瑶喜欢看书,最近又搜集到一些有趣的杂记,邀她来看看。 “你府中园景我虽没有仔细看过,但也瞧了个大概,空旷的很,没什么好瞧的!”方瑶道。 “瑶儿有所不知,前些天墨管家去集市搬来一些花卉,我觉着还不错,就让他布置了。你去瞧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方瑶看他说得神秘,不觉也勾起好奇之心。随着他一路往里走。到了他所在的房间还没有停下,穿过回廊,一直到头,一路确实发现府中多了不少盆栽。再到回廊尽头时,往左转,有一道拱门,走进去一看,直接惊呆了。 第232章 风水轮流转 第232章:风水轮流转 进入眼帘的,首先是楼台阁榭,碧山流水自是不必说了。难得是到处一片绿意盎然,虽没入秋,但夏季已尽,许多绿色都在慢慢褪去,换成颓废的秋色,而这里却是春色满园。 那碧山并非石块堆彻出来的假山,上面有青苔,青苔下依稀见到黄泥,脚踏青苔如入深山之感。山顶有濗布倾泄而下,白色的水花在阳光下幻化成金色的珠子,跌在湖面,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水浪。使得整个湖面蒙上一层水气,波光粼粼,美不胜收,乍眼望去,如入仙境。 湖面的水莲和荷花迎风摇曳,如在水面跳跃温妙的舞姿,极是动人。湖岸边围了一圈的盆栽,有茉莉、桔梗、曼陀罗、紫薇,红的粉的绿的,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园子四周还摆有石尊雕像,有虎有狮,蹲在各个角落,如守卫此地的护卫一般庄严。 更吃惊的是,方瑶走到碧山后面,居然一座漆红木桥。踏桥过廊,便是石阶。拾阶而上,可以登至山顶。而山顶处有一亭阁,置于亭中,整个墨府的景致尽览于眼中。 “好一处别有洞天啊!你这园子,比前院和中院可要精致多了。”方瑶惊叹连连,“我来你住的院子也有几次了,竟不知道这院后还有这么一块仙镜。” “这里原是一所废弃的园子,后来才慢慢拾掇出来的。”墨离见着方瑶喜欢,心里也高兴。总算没有白忙一场,原先看到她每次来时匆忙走得更匆忙,便觉得院中的景致确实枯燥了,让她走时连个侧眼都不吝啬留下,就让人把这园子收拾出来。 这以后,方瑶来寻他,也有个独处的地方,不至于除了他房间就是那前中两院,人来人往的,很受打扰。 “确实不错。”方瑶赞道,“其实你早该这样了,墨府又不缺银子,从进门到你的住处,光秃秃的,一点绿色没有。少了绿色就少了生气,你若用心装饰一些,又别有一番景致了。” 墨离笑而不语。 这宅子住的主子都是男的,管家的管事的也是男的。谁有这心思打扮园子,这事向来都是女人在行,他们哪里懂得这些。 墨成和墨德倒是知道些,可他不发话,谁又敢胡乱捯饬。 从前墨离就喜欢那种简单的格调,现在有了方瑶,倒是换了口味了。 这园子不大,逛了十来分钟就差不多了。墨离怕她累,就领她去了书房歇息。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墨离的书房,细细一看,没什么变化,只是书架上多了几本书而已。 “对了,上次借你的书还没还回来呢!”方瑶想起来道。 “不碍事,你想看就继续留着。”墨离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方瑶还是渴了,那园子漂亮是漂亮,可天气太热,看了一圈的风景,也出了一身的汗。尤其这喉咙,都干得冒烟了。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方瑶喝水吃东西从不在意细节,嘴边沾了些水珠也不会去刻意擦试,墨离就细心些,拿着手巾仔细替她擦净,动作极其自然。 方瑶脸微红,墨离养尊处优,很多好习惯她若不学,怕是以后要跟不上让他笑话了。心道以后跟他在一起时,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抬眼看去,就见墨成和墨德站在外面,墨德侧了侧身子,指着手边那盘鲜红的果子道:“大少爷,西瓜切好了。” “嗯。”墨离点头,尔后对方瑶道,“走,去外面亭子吃!” 他不喜欢太多人进他书房,门外站着的,也就千荨是默许的。连墨成和墨德未经他同意都不得擅自入内。 “去把小轩也叫来!”墨离对着千荨吩咐道。 “是。” 院中的亭子是建在一个榕树下,树大遮荫,还算凉快。方瑶坐了下去,忽地眉头微皱,觉得哪儿不对劲。四处一看,余光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陈菊么? 她穿着墨府下人的装束正从角落里出来,而那个角落只有一个隐蔽的侧门,不用想定是茅厕了。 “怎么了?”墨离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 “你看!”方瑶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墨离顺势望过去,待见到陈菊,眉头微微一挑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意思是,你还真的让她在你府上扫茅厕清马厩啊?” “怎么,你心疼了?” 方瑶心疼才怪。咂了下嘴巴道:“我只是在想她心里肯定得怨死我了!” 怨死了好啊,怨死了,她就不必再对她留丝毫情份了。 墨德以为方瑶是想替她婶子求个情什么的,恭敬道:“府里暂时没有其他差位,只有那个是空缺。大少爷说随便安排,所以就……” “没事,随便安排的好,她是卖身入府,自然要公事公办。墨管家不必顾忌我!”她又不是墨府的主子,无权置喙。再说了,她巴不得陈菊得个教训,要让她进了墨府还凭借她的关系,做些轻松的活儿,那不是违背了她当初的用意么! 她就是要让陈菊明白,再找她方瑶的麻烦,算计她身边的人,定要她好看! 陈菊自打方瑶进了这院子就看到她了,一双眸子净是毒辣的目光,毫不遮掩,也是这目光太犀利,让方瑶感到不自在,这才发现陈菊的存在。 她手里死握着的扫把和布巾,因为用力,那扫把和布巾都快捏着变形,手指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早上一入府,管家就跟她说,今日会有贵客临门,让她务必将负责的范围清扫干净。 她没想到,所谓的贵客竟是方瑶那死丫头。 从前方长庆死了之后,大房一家就跟她过起了日子,屋里屋外哪样不是她们在做,她何时动过手。想不到才一年多的光景,就调了个个儿了。现在竟轮到她来伺候这死丫头了,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越转越倒霉! 就连方瑶也不得感慨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上没有永远的胜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惩罚陈菊,嫌她如今的处境不够尴尬还是怎的,方瑶突然感到腹部有些不适,眉头刚拧起,一直注意着她神色的墨离问道:“怎么了?” “肚子有些不舒服。”方瑶抬头,“我想如厕!” 墨离看着她,俊眉微挑,这丫头想让她婶子难堪也不用这样! 方瑶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白了一眼道:“我不是故意的。” 谁没事去那种地方闻臭味,何况想如厕的事情谁还能算得准么! 墨离不管她是否真存心里报复,反正当着陈菊的面想如厕也太挑时候了。 “那你赶紧去!”墨离伸手,“要不要我扶你?” 方瑶俏脸微红,迅速憋了眼墨德和墨成,两人轻咳了声,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到似的,嘴角却又忍着笑意。她狠瞪了他一眼:“不用!”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当着墨德和墨成的面,扶她去什么如厕,她又不残废! 第233章 墨离淹醋缸里了 第233章:墨离淹醋缸里了 陈菊见方瑶向她走来,双眼微眯,迸出一道道恼羞成怒的寒芒。她想干什么?来讥笑她吗,还是讽刺? “你别多想,我就是来如厕的。”方瑶看她一脸的怒容,便知她在想什么,淡淡的解释了句。 陈菊尖声道:“我在这里打扫,你来如厕,还叫我别多想?”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大了,毕竟是在墨府,那墨家大少爷正盯着她呢!陈菊只得压低声音,那怒气却是依旧克制不住,“你如果是来看我笑话,不必装得这么无辜,这里又没有外人!” 墨家左右是跟她一伙的,在同伙面前又何必伪装自己。 “我真是来如厕的,信不信由你!”方瑶道,“在外人面前,你到底是我婶子,我这么明晃晃的让你难堪,伤了你的自尊的同时我也没面子,所以我真不是故意来挖讽你的。” 说完,方瑶就走了进去。陈菊半句都没听进,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方瑶有这么高尚。她曾经算计过她,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就好像她不会放过她一样。 方瑶再出来的时候,陈菊已经不在了。回到坐位上,墨德已经命人打来水给她净手。 待水擦净后,墨离给她递来一块西瓜:“她好像更恨你了!” 原本是想让陈菊进墨府吃吃苦,受教训的同时还望她能反省一下自己,痛改前非。 现在看来,那恐怕是一个奢望了。 “无所谓!” 这个结果,她也料到了。若陈菊有所改变,看着二叔的份上,她会让墨离提前还她自由身。若没有,陈菊就只能终身为仆,老死在墨府里了。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也没办法。 “别想那么多了,再想下去吃西瓜都没胃口了。”墨离看她拿着西瓜半天没动,眉头还一直打着结,知道她还在想陈菊的事,不由得打断她。难得来他府上正式游玩,可不许因为陈菊而坏了心情。 这时候,墨轩和千荨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看到方瑶,墨轩眼睛一亮,立马跑了过来。 “瑶儿姐姐。”小家伙扑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腰,小嘴微撅,不满的口吻道,“瑶儿姐姐,没想到你真来我家了,我还当是千荨诓我呢!可你来了,为什么也不来找我!” “你哥哥说你要练功,便没去打扰了。”方瑶看到墨轩,心情瞬间就好起来。见他满头大汗,便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天气这么热,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看,身上全是汗,要是再吹着风,可就要生病了。” “没事,我天天这样出汗,也没生着病啊!”墨轩满不在乎。突地感到后颈凉飕飕的,回头一看,自家亲哥正一脸的严肃的看着他,浑身上下透着森森寒意,墨轩最怕他这模样,弱弱地问道,“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你这么抱着你瑶儿姐姐,不嫌热?!”这小子一看到方瑶就扑到她怀里挂在她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现在方瑶可是他的人,要抱也只能他来抱,这小子夺了他的位置而不知,还问他怎么了?看来平日里还是太骄纵他了,把他保护的太死,导致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不热啊,我就喜欢这样抱着瑶儿姐姐。”墨轩一脸的无辜样。 “我没说你热,我说的是你瑶儿姐姐,她会热!”墨离气得喉头差点打结,跟这小子聊天,那就不在一个线上。直接动手将他拎了下来,甩在凳子上,“想吃西瓜就好好吃,坐有坐相,站有站姿,这是墨府的规矩,不懂吗?” 懂是懂,但他平常也没守这些规矩啊,为嘛今天就要守! 墨轩委屈的很,觉得今天的哥哥好凶哦! 他眨巴着眼睛看看墨成,又望望墨德。平常哥哥凶他,他们都会替他说句好话什么的,今日是怎么了,连屁都不放一个! 墨轩见他俩指望不不上了,只好看千荨,哪料千荨也同墨德和墨成一样,权当没看见他的处境。 所有人都闻到空气中除了森冷的寒意,还飘着一股浓浓的酸味,也就墨轩小,无知,毫无察觉。 墨轩一路求援,见大家都指望不上,最后只得把目光落在方瑶的身上。 “瑶儿姐姐!”他可怜巴巴的唤道。 方瑶也是服了墨离了,不就是抱了一下她么?就吃醋成这样,都快淹醋缸里了。 “他可是你亲弟弟!”你连亲弟弟的醋也要吃吗? “亲弟弟也得守规矩!”难不成亲弟弟就能抱他的女人?墨离没好气地看着她,这小子现在不教,以后更没规矩,她居然还惯着他,什么意思? “他不还小嘛!”方瑶摇头,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能懂什么。就是她自己都才十三岁呢,就跟老夫老妻一样约束着,这样可不好!方瑶觉得呆会有必要跟他好好说说这理儿了。 “来,小轩轩,到姐姐这里来。”方瑶向墨轩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跟前,又给他拿了快大西瓜,亲自喂到嘴边,“尝尝看,用冰镇过的,看嘉兴道如何?” 墨轩吸了下鼻子,觉得还是瑶儿姐姐对他好。方正常跟他说,很羡慕他有墨离这样的哥哥,其实他才羡慕方正有方瑶这样的姐姐呢!又温柔,又会做菜,还会讲故事,比墨离厉害得多了去了。 “嗯,这西瓜真好吃,好甜!”墨轩轻瞥了眼墨离,炫耀似的咬下一大口西瓜,那意思似乎在说,看,瑶儿姐姐就给他一个人喂西瓜! 墨离嘴角抽抽,这小子敢瞪他了! 不错啊,胆子大了,连他这个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了。 墨离眼睛一眯,凉凉的声音道:“呆会吃完西瓜,去把昨天教你的梨花落第九式再练十遍,早上教的《迎雪》默写五十遍,天黑之前要交上来。” 以为自己找了个好靠山,连亲哥都藐视了么! 没门儿! 墨轩刚扬起的下巴瞬间就瘪了下去,恹恹的垂下头:“哦!” 对于亲哥的威信,墨轩还是不敢忽视的,尤其在练功和学业方面,墨离从来说一不二,要求甚严。 拿了块西瓜默默的离开,千荨跟了上去。 望着那小小的颓然的背影,方瑶心有不忍:“其实小轩轩很优秀了,你不用把他逼太紧。”孩子嘛,就该有孩子的样子。这么一丁点大就逼他学这个学那个,童年还有什么乐趣! 第234章 我从出生就没这机会 第234章:我从出生就没这机会 墨离不以为然:“他这样就算优秀了?宫……”宫里的小孩在墨轩这个年纪,会的东西更多。 墨离差点就说漏嘴,墨成急忙插进话来道:“呵呵,瑶儿姑娘,这西瓜味道不错。以前咱们也吃过这个,但不知道还可以用冰镇一下的。” “是啊,冰镇过后的西瓜更爽口清凉了。”墨德在一旁附合。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墨离便眼色,要在平常,九殿下说话,他们万万是不敢半路打断的,今日可是个例外。 这点墨离也知道,所以他没有怪罪的意思。 有两人圆场,气氛很快回升。一盘子西瓜很快吃完,墨德和墨成知道九殿下和方瑶姑娘还有话要聊,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临走时,方瑶拿出最后一个狼牙坠子托墨成送给墨轩。希望小家伙收到礼物能开心一些。 复又进了书房,方瑶见四下里没人,终于忍不住道:“墨离,你会不会对小轩轩太严格了些?” “不严不成材。”墨离淡淡地开口,轩儿在同辈中并不算出色。 方瑶觉得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她知道每个人因为家庭原因,环境因素,对孩子的成长要都求不尽相同。像墨离这个纪就太过于老成,像自己也如此。 不过她就属于特例了,毕竟穿越这事不是谁能都遇得上的。 “你说的我不是不认同,但偶尔也要让小轩轩放松一下,你逼他太紧,怕会适得其反。别看他现在乖巧得跟只猫似的,再长大点,说不定性格会反弹!” “知道了,我会注意。”墨离从书架抽出一书,想也不想就道。 方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她的话没听进去:“你别不以为然的样子,人家小轩轩现在是小,打不过你,等有反抗的能力,你看他还听不听你的。” 她自己就是个活鲜鲜的例子。 从前要依附于陈菊和方张氏才能生存,所以受尽她们的欺压而不敢反抗。现在她有能力,靠自己也能活,所以她们的欺压便不足为惧,因为她会反抗,她有反抗的资本。 墨离没说话,盯着手中的书眨也不眨,仿佛没听到方瑶的话似的。见他如此入神,方瑶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什么书这么有吸引力?” “《治国大纲》?你怎么总喜欢看这类书?” 国家大事不都是皇帝老儿的事么,墨离看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哦,就是随意看看而已。”墨离头也没抬的道,他从小就看这类书,已经习惯了。 “你应该看些杂记什么的,别总看那种书,把人都看老了。”方瑶抽出另一本翻了两页然后放到他面前,“这《野闻轶事》其实也不错,多讲民间故事,但又不纯属虚构,很多都是实例为准再加以语言优化编造而成,每则故事后面还有书评,你多看看,视野、心胸都会有提升。” 墨离盯着那《野闻轶事》四个大字眉头拧得死紧,这书是墨轩平时看的,不过他觉得没什么益处,常常限制墨轩不许他看太久。 “怎么,瞧不起这书?瞧不起干嘛收藏?”方瑶撇了下嘴,墨离好想说这书不是他放在书架上的,而是墨轩硬塞进来的。方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道,“杂记有杂记的好处,就算它不是喜欢的类型,偶尔换个口味,调剂一下你的趣味也是好的。” “知道了,有时间我会看的。”墨离也不是瞧不起这类书,只是觉得杂书看太多,会迷了心智。以后专看这种带趣味的书,那种没趣的就翻都不想翻一下了,墨轩就是这样。 两人闲聊了一阵,就埋头看书去了。 方瑶以前也是爱书之人,每日也有阅读的习惯,只是到了这里,条件不允许才断了这爱好。现在有墨离这间好书房,自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偶尔墨离从书中抬头,看到方瑶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里多少有点震惊的。他以为在方瑶的生活里,只有采药赚钱,冶病救人,然后是斗她恶婶子恶祖母,浑然不知,她也喜欢看书。且看得比她还专心入神。 这样也好,两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爱好,以后聊天时话题也多些。 方瑶爱书爱到一拿起书就忘了时间的人,夜暮时分,她才合上书本,那还是因为许久未这样尽情阅读,脖子有些受不住了。 “酸,啧,脖子好酸!”她扭动着脖子,那里都快僵碍了。墨离从外头进来,手里端了个托盘,看到她努力的捏着脖子,便走了过去,替她摁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爱看书的,都有点吓倒我了。”他几进几出书房,方瑶丝毫未察觉,他也不打扰。 “我有书瘾,一本书在手,不看完不罢休。”方瑶闭着眼睛,觉得墨离按摩的手法还是不错的,“背中间也给我摁一下。” “这里吗?” “嗯,再左边一点儿!” “这里?” “过了过了,再回去一点点!” “这里?” “嗯,就这里,嘶,好酸!” 墨离的手法力道恰到好处,方瑶一脸的享受。墨离忍不住失笑:“我长这么大,都是人这样伺候我,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 尤其像方瑶这样“叫”他伺候的。 “你没有伺候过你爹娘么?”像李月兰常常就喊腰酸背痛的,她们三姐弟就时常给她捶捶腿,压压背什么的。 墨离眸光一黯,一抹怅然、悲凉混合的情绪迅速划过:“我从出生就没这机会。” 他一落地,就被抱到别的宫殿养在别的娘娘膝下,自己的母亲地位卑微,不够资格抚养子嗣,而别的娘娘到底不是亲生的,又怎会与自己亲近,所以哪里有什么机会。再来生在那样的环境中,兄弟姐妹都不可过份亲近,怕在失礼仪,何况母子、父子之间。 但这话落在方瑶的耳里便以为他是从出生就父母身亡的,不禁心疼:“难怪你这么早熟,原是父母这么早就不在了。” 墨离听那早熟两个字,不觉有些失笑。宫里的孩子如他这般,比比皆是,这不叫早熟,这叫稳重。 生活在那个地方,稳重是生存头条,若不稳重就变成没轻没重之人,如是那样,哪还有今日的墨离,怕早就死在宫中了。 “不说我了,天色已黑,先吃快糕点,我让厨房你给做了些桂花糕,吃几块就送你回去。原是想留你用晚饭,但方正在外面等着了,所以就不好留你了。”墨离不想因儿时的回忆毁了此刻的心情,只好岔开话题。 “小正来了?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是来接她的么,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墨府入夜未归的,可从来没见他来接过自己。 “估计是有什么事,罢了,这糕点我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方瑶想着怕是李月兰的身子又出什么问题了,有点不放心。 墨离看她紧张,心头也跟着紧张起来:“我送你!” 第235章 墨离献殷勤 第235章:墨离献殷勤 等到了前院,却不见方正的影子,只有墨轩在那里把玩着狼牙坠子。这坠子他和方正一人一个,如此,就感觉与方正的关系更亲密了。 因为他和方正拥有同一样东西! “小轩轩,正儿呢?”方瑶扫了一圈,没见方正,只好问墨轩。 “正哥哥说他还有事先走了。”墨轩拿着那坠子跑到方瑶面前,开心道,“瑶儿姐姐,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哦!” “喜欢就好。”方瑶有些心不正焉,人都到墨府了,为何不多等个几分钟跟她一起回去,难道真是李月兰的身子出问题了。 “也怪我,小正来的时候,我要是多嘴问一句到底什么事就好了,不然也不用现在干着急。”墨离忍不住自责。 “先不要说这些,我问你,我婶子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回家了?” “应该!”墨离也不十分确定。府里丫鬟、奴才的事自有墨管家管理,他是个主子,不到必要从不插手。 “那保不齐是下午碰见她,她误以为我如厕是给她难堪,心里不服气,晚上寻我娘出气去了。” 方瑶最担的就是这个,李月兰那身子刚有好转,可禁不起陈菊的刺激了。 墨离觉得陈菊没这胆子,她现在是墨府的人,心里也清楚,如今落得为奴为仆的下场也是因为得罪了方瑶,她要想以后在墨府有好日子过,就必须对方瑶一家子好,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欺凌她们。但看方瑶这么担心着急,也不敢说这话了,只道:“那我们马上回去。” “嗯。” 方瑶现在完全乱了手脚,由着墨离牵着她出府,马车也不叫,直接揽住她的腰,一路施展轻功往方家院子方向赶。 千荨领着白生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空中两个小白点了:“小少爷,大少爷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是送瑶儿姐姐回家!”墨轩撇撇小嘴,有些不高兴。他也想送瑶儿姐姐回去,顺便跟正哥哥再玩一会儿呢,居然等都不等他,欺负他人小腿短么,哼! 到了方家,墨离和方瑶直接落于院中。方正刚好这时进院子,抬头见到二人,又惊又喜:“九哥,二姐,你们怎么这么快?” 居然比他先到家。 方瑶扫了眼厨房,没人,心是一咯噔原是想冲进屋里看究竟的。毕竟这个时辰,可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厨房却是没人,太反常了。现在见到方正,只得暂停脚步。 “正儿,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娘的身子又不好了?” “没有啊,娘很好啊!”方正摇头,不懂二姐这么紧张做甚。 “真的?” “真的。” “那就好。”方瑶拍拍胸脯,看向墨离,两人皆松口气,“既然娘没事,那你去墨府找我做什么?”还不等她就自己赶着先回来,吓得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魂都差点没了。 “哦,天黑时,桂叔来我们家,说是找你谈点儿事!” “桂叔?”方瑶一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望向墨离。果然这家伙的脸立马就变得阴阴沉沉的,跟别人欠了他巨债似的。方瑶见势不对,忙拉了拉他的手,叫他舒心。 如此,墨离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桂叔找我有什么事么?”安抚好墨离,方瑶才问正题。 “不知道,你去问娘,他来家里只跟娘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陈桂来时,他在厨房熬药,身边就大姐陪着。 “哦。”方瑶想着八成是因为陈记铺子的事,便抬腿向屋里走去。见墨离还在后面跟着,道,“既然我已经到家,不如你就先回去,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墨管家他们应该还在等你用晚饭!” “没关系,我不饿,我进去看看兰姨再走也不迟。”墨离边说边自顾自的进了屋。 方瑶嘴角抽了下,这家伙无非就是防着陈楚生,他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李月兰看到墨离时,先是愣了愣,这天都黑了,怎的他在这里,平常这个时候赖在老方家不走的可是墨轩。 “兰姨,你好些了么?”墨离掀了下袍子,自动落座在李月兰床前,只一个掀袍的动作而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尊贵。 “墨大少爷,你怎么来了?”李月兰回神,撑着身子靠坐在床头,方圆想拿个枕头给她垫在背后,这事居然让墨离给抢先做了。 弄得李月兰母女俩个再次呆住了。 今日的墨离显得格外平易近人,亲和有感染力。 刚进门的方瑶很是无语,这殷勤献得,也是没谁了。下午还说没伺候过谁,晚上就来伺候她娘来了。 李月兰很是受宠若惊,声音都颤抖了:“谢谢墨大少爷!” “兰姨,说过许多次,不许叫我大少爷,直接唤我离儿就行。” 好,上次说是唤他墨离,这次就变成离儿了,这节奏跳得也太快了。 方瑶算是彻底认清墨离了,这家伙别看外表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样子,嘴巴甜起来也是不偿命的。 “离,离儿。”李月兰是不想叫的,因为不敢,大户人家都讲究个尊卑。像墨离这样的身份,岂是她一个平头百姓可以直呼其名的。但墨离一直殷切的盯着自己,她也是压力巨大,只好硬着头皮唤了一声。 “嗯,兰姨唤我声离儿,感觉亲近许多。”墨离嘴角微扬,很是满意。 他那自我陶醉的样子,直把方圆都看傻了。一个称呼而已,至于么。 上次瑶妹说墨离是个怪胎,她不觉得,现在觉得了。 “瑶儿。”李月兰这时才看到方瑶,忙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今日下午,你桂叔找你有事,见你不在家,等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不过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明日请你去铺子里一趟,有要事相商!” “没具体说什么事么?”方瑶问道。 “倒是没有,只说务必请你一定要去。” 用了个请字,还说务必,难道陈记铺子出事了? 方瑶道:“那有没有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他也没说。”李月兰回想了一下道,“不过你桂叔来时,脸上并未有焦急之色,想来应该是好事!” “哦。”好事就好。方瑶不由得想到那个文质彬彬的陈百生,抬头看向方圆,正好方圆也在望着她,眼里有着丝丝许许的期盼。 第236章 又见陈百生 第236章:又见陈百生 “娘,明日进城,我想带大姐一起去,成么?” 她想,大概大姐也想再见陈百生,如她所说,他是那么地像她的亡夫,多看两眼,寥解相思之苦也好。 “当然可以。” “娘,我若进了城,明日谁照顾你?”方圆立马道。她是想进城再看看陈百生的,可又放不下李月兰,心里极是矛盾。 “这不还有小正和白老大么?”一人一畜,还不够她解闷么。 “那我明日早上把药熬好再走!”方圆心里有些愧疚,为了自己的小私心,就要至正在病中的母亲于不顾,实在不孝,便想着多做点事,心里好过点。 李月兰也随她去。 第二日,方瑶和方圆早早起来在厨房忙活,熬药的熬药,做早饭的做早饭。一切完毕后,方正才起来。 “我们尽量赶在中午之前回来,家里的活儿你留着我们回来再做,你不用动手,陪着娘就行。”方圆嘱咐方正道。 “嗯,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方瑶听着西屋那边也有了动静,八成是方张氏也起床了,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要是有什么事,就去隔壁找牛叔。我方才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上午无事不要进山,就在屋里呆着,守着你们。” 方正知道方瑶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 交代完方正,方瑶又把白老大唤到跟前,给它递了个肉饼子,抚着它的毛发道:“白老大,今天就你和小正看家,可得把家看好了,看好了回头有赏!” 那白老大像是听懂了似的,抬着狗头看着她,似乎在问赏它什么。 “赏你一根肉骨头,保证你最爱。”方瑶拍拍它的狗头道。 白老大兴奋的嗷嗷大叫,两眼微眯,像月牙一般,煞是可爱。方瑶的心瞬间萌化了,忍不住亲了它一口,还额外多赏它一个肉包子。 这下白老大更高兴了,睛睛直接眯成一条缝,把方瑶萌得不要不要的。 “行了,不早了,瑶儿,我们走,争取早去早回。”方圆忙完手头的活,走了出来。 “好,走!” 两人结伴而行,刚一出院门口,就见墨离在外头站着。暖阳斜照,一身清华,左手执扇,浅浅盈盈,微风吹过,裙角翩跹,说不出风流恣意。 看得方瑶心头砰砰直跳,不得不说,墨离这家伙确实出色。然而人中龙凤的他,如今是她方瑶的人,何其有幸。 看到他执扇的手腕套着的幸运珠,方瑶嘴角微扯,满满的幸福和成就感溢于胸前。 “你怎么来了?”连话,都格外的轻柔。 “你不是说要进城么,我随你一起去瞧瞧,说起来,桃江镇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呢!”墨离开口,声音清雅。 “你也要去陈记铺子看看么?”怕是那样的小铺子,墨离没什么兴趣呢! 墨离没有正面回答,就是温温和和的笑着,说不出的宠溺:“马车在前面等着了,走!” 原是两人步行,现在是以马车代步。 方圆看着墨离的目光一直就停留在方瑶的身上没有离开过,心里顿时了然。 只是,墨家这样的高门槛,是她瑶妹能踏得进去的么? 再来,那个陈楚生怎么办? 瑶妹心里可是一直都有陈楚生的。 她若选择跟墨离在一起,那陈楚生怎么办? 如此想着,马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里。陈桂看到马车停在自家铺子前,以为是来了贵商,赶紧迎了出来。待见到方瑶跳下车时,着实的愣了下。 这上水村可没有这么豪华的马车租,这瑶丫头从哪里弄来这么漂亮的马车。 “这不是墨家的马车么?”里尹一早就觉得眼熟,等看到方瑶时就立马确定了。 一来,东山村周边没有谁家有这么漂亮的马车,只有墨家。二来,能让方瑶乘坐的,那更是墨家的马车无疑了。 正想着,墨离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继而就是方圆。 “叔,爷,没想到你们比我早到!”更没想到的是里尹也在。 里尹和陈桂都是见过墨离的,对他并不陌生。先跟他打了招呼再回方瑶的话:“原是想着等你一起进城的,可是你桂叔性子急,非让我们先走,说是我们年纪大的赶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脚步,不如你们走得快,怕一起出门,反倒落了后了。” “呵呵,主要是人家约的时间约的太早,怕误了正事,这才先你们一步进城的。”陈桂不好意思道。 两人边说边将人请进屋。墨离还是头一次进这铺子里,上次只是在外面望了两眼。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下,卖的都是些干货,没什么稀奇,扫了两眼就没再看了。 陈桂却是一直盯着墨离瞧个不停。他知道墨家背景硬,听说祖上还是个当官的,陈楚生正好考仕途,早就想跟他拉一下关系,无奈没有门路。平日请都请不到的人,今日自动上门,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正要开口,陈百生从里面低头走了出来:“爹,这茶泡好了,她们何时到?”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方瑶和方圆了。 他不知方圆今日会不会来,但想着上次是和方瑶一起来的,今日也会一并来的! “你这傻小子,眼睛白长了么,这人不是已经到了嘛!”陈桂看他手里端着茶忙提醒道,“你看着点,小心别撞到人了!” 话音一落,就听到方圆的惊呼声。 那托盘就撞在方圆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本是洒向方瑶胸前的,但方圆本能的用手一挡,茶水便悉数落在她的袖子上。 “嘶。”方圆痛得倒吸口凉气。 “大姐!” “圆丫头!” 方瑶忙站起身捉起她的手腕察看她的伤势,里尹和陈桂也慌忙围到她身边。 “如何,严重吗?”陈桂边问边看向方瑶,方瑶则紧盯着方圆那只手,皮肤红了一大块,倒是没有肿,索幸用袖子挡了些热度,要是直接泼上,估计得掉层皮了。 “没伤到里面,只是外层有些烫伤,店里有冰块么?”若用冰块敷一敷,能立马减少灼热感,不然很快就会起水泡。 “店里有冰块吗?”陈桂许是吓到了,机械地重复这句话,却是问向陈百生的。 “没,没有。”他就一个小小的干货铺子,哪儿来的冰块,那可是富人家才有的东西。 “井水行么?后院有井水,冰冰凉凉的,虽不如冰块,但用布巾敷一敷也比较没那么疼!” “那还不快去。”方瑶看方圆眼眶里都冒了水气,怕是疼得厉害,一着急,语气便冲了些。 陈百生被吼得一愣,但很快回过神,奔到后院去了。墨离看他慌慌张张的,做不成事,便自动跟了过去帮忙。 很快水就打来了,方瑶想接过陈百生手里的布巾给姐姐敷上,手还没伸过去,陈百生倒是抢了先。 看他从弄湿布巾,到拧干再到给方圆敷上,做得是那么自然,且每次敷布巾之前都会朝伤口轻轻吹气,很是细心的样子。 方瑶看那手并没有起水泡,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这才有空打量着陈百生。 今日不同于上次,上次来他着的是深色的长衫,深色的鞋子,连发带也是深色的,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什么生气。今日却是不同,一身蓝袍,虽有些旧,但颜色还算鲜嫩,且干净整洁。头上的发带也由深色,变成白色,可能是不喜欢繁琐,所以穿着依旧简单,但比上次却是朝气活泼许多了。 没了那份死气沉沉,今日的陈百生有种焕然一新之感。他本就生得还不错,眉清目秀,木纳中带着股憨实,但身上的书生气又把那股憨实给巧妙的掩盖了,总之让人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今日的陈百生比上次看着顺眼多了。不是方瑶多心,她甚至觉得,陈百生今日是刻意打扮了的。 至于原因,方瑶看着他旁若无人,专心致志的为方圆敷手时,答案便了然于胸了。 第237章 东兴楼的贺老板 第237章:东兴楼的贺老板 方瑶盯着陈百生,想到这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那点小心思,不禁感叹缘份这东西就是奇妙。 方圆以为一辈子都要为那连礼都未行过的亡夫守寡一辈子时,却在这时候遇到了陈百生,且这个陈百生竟和她的亡夫长得那么相似。 而陈百生或许也以为终此一生都要守在这铺子里头,看看书,卖卖小货,有生意就做,无生意就闲着,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却不料会遇上方圆,且一见钟情。 两人互有好感,但都羞于启齿。一则对彼此还不熟络,二则都还年轻,三则,不确实对方是否对自己亦有意。 尽管有那么多因素在里面,但他们的心却止不住的想往对方靠近。 这就是缘份,这就是命运! 方瑶感叹得出神,却不料墨离心里早就打翻了醋坛子。这陈百生跟那陈楚生是堂兄弟,眉宇间自是有几分相似的,她盯着陈百生看这么久,可是想到了陈楚生了? 到底是青梅竹马,就是有五官有些相像而已,都叫她看得这么入神,由此可见,她对陈楚生也是认真的。 至少曾经是。 墨离唇角弯弯,看着在笑,实则寒气凛凛。 同他不是滋味,心情复杂的还有陈桂和里尹。 这方圆是寡妇,与陈百生无亲无故,就这样旁若无人执手敷药,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到底有些不妥! 而陈桂心头则是响起了大警钟,自家这个侄儿,他还不了解,性情淡的很,对谁都是礼貌着,疏离着,哪怕是对自己,对陈楚生也一样。今日对方圆这丫头却是如此紧张热情,这,这太反常了! 陈桂看着心里发急,又不好制止,只好闷在心里,殊不知,方圆更急。 她看陈百生解思夫之苦是一回事,对陈百生心生异样的情愫是一回事,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像亡夫的基础之上。 说白了,她只是透过看陈百生脑子里想念亡夫而已,仅此而已。 而陈百生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为自己敷伤,他碰她的手,他们肌肤相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实在羞耻! 可他认真紧张的样子却又该死的像极了她的亡夫。 曾经,她有小病小痛小伤小恼的,他也这般紧张在意。 随着他的离去,这些紧张在意和呵护疼爱便埋入黄土,不复存在。今日,她似乎从陈百生身上又尝到了这种感觉,很温暖! 所以,即便羞耻,她也未曾把手收回去,未曾制止陈百生。 好不容易敷完布巾,然后就是上药。幸好店铺里有备用烫伤的药膏,直接涂上,倒也不费事。 做完这些,铺子里刚好走进来两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和陈桂一般大。穿着还算讲究,尤其走在前面的,腰间还佩了挂玉,不算多名贵,但也价值不扉,举止投足间满是商人气息。身后的那位比较朴素些,脸上总带着谦恭的姿态,想来他是仆,前面的人则是主了。 进了店子,两人朝着陈桂拱手打招呼,尔后才问向陈百生:“陈老板,我要见的人到了吗?” 陈百生忙站起身来,拱手道:“贺老板,怎么还亲自来了?” “呵呵,我这人性子比较急,见你们迟迟不来,我只有自己上门了。怎么样,人到了么?”贺老板长得一张国字脸,身宽体胖,说话时那声音还透着股豪爽,一看便知是个好打交道的。他问话的时候,眼眼四下里扫描,在里尹和墨离脸上各自停顿了几秒。 不过在里尹那里只是净打量而已,而在墨离身上却是多了份惊艳。 陈百生指着方瑶道:“人到了,这位就是。” “怎么,不是他么?”贺老板指着里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方瑶。 “不是,这位才是你要找的人。” 贺老板见陈百生不像是开玩笑,这才细细打量起方瑶来,说实话,他着实的愣住了。他以为要请的人不说半百花甲,怎么也得是个成年人,没想到竟是一个稚嫩的小丫头。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略惊讶过后,马上就镇定下来,拱手哈哈笑道:“你们东山村真是人才辈出啊,出了个陈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又出了个像小姑娘这样的圣厨,着实让人羡慕!” 陈百生今年有十七八了,但面相长得嫩,看起来顶天了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会读书识字,还开了一家小店铺,且不说生意好坏与否,这店铺是人家的产业,这是实打实的,可不就是青年才俊么?而方瑶呢,因为之前跟着陈菊过,没过过好日子,吃饭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看着瘦瘦小小的,虽这半年多生活条件提高,但毕竟苦了十来年,又岂是这半年能补得回来的。所以较同龄人,也觉得小个一岁半岁的。 贺老板夸下这番话,当然也并未全指陈百生和方瑶,其实更重要的是因为墨离的存在。墨离今年不过十五,却是身姿清朗,气质不俗,他虽未有任何表情和言语,却给人一种高贵仰视的感觉。 自己经商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手下所经营的饭馆在桃江镇就有几家,大小也是管着几十号人的老板了,身上自有股上位者的气场,可是这名少年,他的气场比他强之百倍千倍。他的气场不像自己是靠后天环境锻炼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就有种人上人的感觉,令人遥望不及。 真真是好一名出色的少年! 什么时候桃江镇,哦不,东山村出了位这样英姿不凡的少年郎,他却不知的。 若在平常,有人这么大喇喇的打量自己,墨离肯定是不许的。可今日这个贺老板似是没什么恶意,而他眼里的欣赏和惊艳,也并未让他感到厌烦和不适。 又或者说,他麻木了他这种目光,所以懒得计较! 方瑶见这人一进来就指名要见自己,又先是一番夸赞的,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道,只好看向陈百生,目光里全是疑惑。 陈百生道:“这位是东兴楼的老板,姓贺。贺老板的东兴楼是桃镇最有名的饭馆之一,就是他请我引荐,想要认识你。” 原来是开饭馆的。 方瑶恍然,拱手道:“贺老板失敬失敬,我原对这镇里的情况也是不熟,没有认出您来,还望见谅。” 贺老板看她一小小姑娘,举止投足倒很是得体,且又不怕生,大大方方的,怕点也不怯场,叫他刮目相看,忍不住又赞了一句:“我也就是个普通百姓,不认识我的多了去了。倒是小姑娘你,虽年幼,但这份气度和胆量叫贺某欣赏的很。尤其是你那份什么寿比南山、八宝珍珠鸭、还有香苏白玉,看得叫人垂涎三尺,流连忘返啊!” 方瑶一听,他报的菜名不都是那日陈记铺子卖野菜为宣传而做的几道菜么?怎么他也知道,记得那日他好像不在场!方瑶一边回想一边不忘谦虚道:“贺老板,您谬赞了,我就是会做些家常菜而已,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呵呵,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也就是转述而已。”那日这陈记铺子弄的菜,他没吃到,所以他不得其味,可是去他店里的人都在传,他也不得不来打探一番。 “那贺老板今日找我到底是何事?” 第238章 我都有点崇拜你了 第238章:我都有点崇拜你了 “能去我那里谈么?”贺老板扫了一圈,大概除了方瑶,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 他谈事情喜欢一对一,这么多人在场又是不相干的,再胡乱插个话很是影响效率! 他看得出来,方瑶是个有主意的。 因为他听说,陈记铺子那日做宣传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菜也是她做,茶也是她煮的,还有那些野菜价格也是她定的。若心中无主见又无胆量,她干不成这些事! 她的事情,她自己当能作主。 “这……不必这么麻烦!”方瑶望了望里尹几人,大家一起来的,有什么事自是要共同面对,现在把他们隔开,总觉得不好。 “小……”贺老板想称她一声小姑娘,又觉得不合适,只好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 “哦,我叫方瑶,贺老板叫我名字就行。” “那好,瑶儿姑娘,我今天来的呢,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若变得成,以后便是合作伙伴,对伙伴底细,瑶儿姑娘不想多了解一下么?” “谈什么生意?”这陈家铺子可不是她的,方瑶道,“贺老板可是要预购所有野菜,那您直接找桂叔或是百生大哥就行了,找我没用,这铺子不是我的。” 贺老板笑了笑,没说话。身边的管事道:”瑶儿姑娘,我们不是要预购所有野菜,而是要买断所有野菜。” “买断?” “是啊,不止野菜买断,包括您做的那几道菜,我们也买断。您把做菜的配方还有方法详述与我们,我们东兴楼将全力主打这几味菜系。从此以后,这些菜系只在我们东兴楼有,一旦签了合约,您不可再在别的饭馆、酒楼售菜权,包括那些野菜,也不可卖与其他客商。我的意思,您听懂了吗?” 方瑶硬是愣了几秒才点头。 合着这买断就是买她那几道菜的专利嘛! 若是那样,她岂不是要发了? 若按一道菜的价格一百两,那天她共做了五道菜,那就是五百两。五百两啊,那可是个天文数字,不是要发的节奏是什么! 方瑶想着正激动呢,那贺老板就道:“如何,还要不要去我那里谈?” “当然要了。”要想把她那几道菜成功打入市场,得看这东兴楼的实力究竟如何了。 “爷,叔,我跟贺老板走一趟,大姐,你手受了伤不方便就留在这里休息,等谈完了,我再回来接你!”方瑶嘱咐了一圈目光又落在陈百生身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是引荐人,又是陈记铺子的老板,这生意谈不谈得拢都有他一份。 陈桂听到这话,跃跃欲试,忙给陈百生使眼色。他不知那买断是啥意思,但看方瑶这丫头这么激动,必是好事一桩了。即是好事,就不能落下陈百生。可陈百生本就对钱的事没什么追逐之心,赚多赚少,能活命就行了,如若不然,这铺子的生意也不会一直平淡无奇,没什么起色。 “我就不去了!”他边说边睨着方圆,她因他而受伤,他哪还有什么心思谈生意。 气得陈桂直跳脚。 “罢了,就让墨大少爷陪你走一趟!”里尹出声道,这里的人,去了也是白去。谁都不比方瑶有脑子,除了墨离以外! “那行,大姐就拜托你们照顾一下了,我们去去就回。”方瑶说完就和墨离相伴出了门。 贺老板不是走过来的,外面还停了马车。 方瑶见墨离不喜生人,便提议乘坐自己的马车。贺老板也随她,只是看到那辆比自己还豪华的马车不由得感惊奇罢了。 但想到墨离一身上好的绸缎和不俗的气质便也释怀了。 马车必不是那小丫头家的,定是那姓墨的少年的。 “墨离,你说我那几道菜的专利应该出什么价?”一进马车,还未等得及走动,方瑶就忍不住问向墨离。 毕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专利。 墨离拧了下眉,老实说他并不懂什么叫专利,但贺老板的意思,他是听得明白清楚的。这几道菜进了他东兴楼就不许其他地方也售卖,都说物以稀为贵,陈记铺子做宣传那天,生意可是火爆的很,菜也一致受到好评,按照那种形势发展,只要没把菜做砸,坏了原有的味道,东兴楼的生意不可能不好。 如此,利润就非常可观了。 只要东兴楼有利润,他们要价也就不难了。 墨离道:“你一道菜跟他要个五百两!” “五百两?”方瑶瞪大眼睛,“五百两会不会有点多了?” 墨离轻点了下她的鼻头:“你平日那么精明,今天怎么犯糊涂了。你开价,他还会讨价还价。五百两是你要的价格,并非最终谈拢的价格。若一开始就开得低,他再还个价,那岂不是就不剩什么了。你记着讨价还价可是商人的天性!” 开得再低,他也会还价的。 方瑶受教似的点点头,继而两眼放星光的看着墨离:“想不到你还有这头脑,我还以为你只会找野兽打架呢,我都要崇拜你了!” 墨离听到这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什么叫他就只会找野兽打架,难道在她眼里,他就只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莽夫么? “我先前想的是一道菜一百两,五道菜五百两,没想到你一道菜就开这么高,着实的都把我吓到了。” “一百两?太低了。”墨离摇头。 “太低么,我觉得还好啊!”相比于穷得鸡都不生蛋的东山村,她方瑶要有五百两的身家,可是大大的富户了。 “低了。”墨离扯了下裙摆道,“且你一开始就把价开得低,人家就会以为你不懂得做生意,以后再有新的菜系,你的价格就无法高起来。而且,价格开得低,你就没有退让的余地。他又偏要还价,你没有退路,便不想答应,如此这生意就僵着了,你到最后连五百两都拿不到手。” “是啊,你说的对,你怎么那么聪明呢!”墨离一边说,方瑶一边点头,直感觉墨离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点上,都是精僻。 方瑶看着墨离,几乎用仰慕的眼神了。墨离扯了扯唇,暗有些小得意,方瑶这小妮子也是清高气傲的很,要她夸一个人,也是很难的。 所以说,从她嘴里听到好话,不容易啊! “那你说说,要是贺老板真还价,我们能接受的底价是多少?”方瑶看他做生意比自己还有头脑些,不自觉的心里就有依赖了,想多听听他的意见。 第239章 要不要做我的小白脸? 第239章:要不要做我的小白脸? “你最多让个一百两,再少就不卖了。”墨离一幅气定神闲的口吻,想是早就想好了似的,“左右这桃江镇肯定不止东兴楼一家饭馆,他想到的买断,别人搞不好也想到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且看他今日主动上门,就说明他很迫不及待了,怕别人先他一步找你谈。他这么急迫的想做成这笔买断生意,所以四百两,我估计他会同意的。” “嗯,照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他会同意。”一想到马上就有二千两进账,方瑶就忍不住阵阵激动。墨离看她眉开眼笑,两眼都放光,一脸财迷的小模样,觉得好笑,揶揄道:“那么点银子你就高兴成这样,平常没见你这么爱财啊!” “那么点儿?那是一点儿吗,那是横财,大财好吗?”方瑶横了他一眼,“真是身在富中不知贫,两千两,不知要养活多少人了,你懂不懂银钱的珍贵?” 墨离笑了笑,没答话,只道:“你若喜欢银子,我可以给你啊,墨府的银子,你随便拿。” “那能一样吗?你也说了那是墨府的银子,不是我的。无功不受碌,你兴给我,我还不兴要,觉得烫手呢。再说了,别人给的哪有自己赚的来得爽快,踏实。”方瑶又翻了个白眼过去,“我不做富公子的寄生虫,我要自己成为富婆,大把赚银子,大把的花,那生活才叫一个美呢!” 墨离一脸的黑线:“你将来跟了我,墨府的银子你不要谁要?” 难不成她没想跟他吗? “我不做富公子的寄生虫,你可以做我这个大富婆的小白脸啊!”方瑶一边说一边挑起墨离的下巴,双眼微眯,挑逗道,“你长得这么精致,我不会亏待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小白脸啊?” 墨离嘴角抽了下,这是在调戏他么? 他抬手,缓缓将她的手移开,然后身子一个猛倾,将她逼到角落,邪魅的声音道:“你确定要我当你的小白脸?” 他堂堂当朝九皇子,居然要被人包养成小白脸,这这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混? 方瑶见他骤然逼气,身上清冽的气息直逼胸前,因为太近,绝尘的五官更是惊为天人。因为太近,她几乎能闻到他的呼吸声,轻轻软软的,又柔又痒,哎呀我去,这气氛不对啊! 方瑶心砰砰直跳,俏脸蓦地通红如血,她一把推开墨离,打着哈哈道:“我开玩笑的,你知道我还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她才十三岁,谈个恋爱顶多算早恋,早恋也就罢了,其他事是万万不许发生的。 墨离也并未要怎样,只是想逗一逗她,趁势道:“不许再有下次。” 方瑶忙竖起两根手指头:“对天发誓,决不再有下次。” 墨离这才点了下她的俏鼻,坐了回去,脸上却有些无奈:“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开我玩笑的,你呀,太调皮了!” 这么皮的瑶儿,以后再长大成了他的娘子,他可怎么调教哟! “不敢了不敢了。”方瑶连连摆手,就墨离刚才那一个猛然倾身,她就招架不住,心猿意马了,如何再敢有下次。 “对了,你觉得陈百生这人怎么样?” 开完了玩笑,谈完了专利的事,方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墨离听到陈百生这个名字,那张俊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听陈百生就觉得像是在听陈楚生一样。 “你问他做什么?”墨离想,这小妮子胆子再大,总不敢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倾心,所以除了声音较冷了些以外,他还是耐下性子听听她怎么说。 “没有,就是觉得他对我大姐好像格外不一样。而我大姐呢,对这个陈百生也不抵触。你知道吗,我大姐说这人陈百生很像她未过门的亡夫!” 墨离一听她打听陈百生是为方圆,脸色稍好些。早先刚认识方瑶的时候,墨成派人打听过老方家的事,所以方圆那短命的亡夫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知其样貌而已。 现在听到方瑶这么说,不禁好奇。 “你说什么,那个陈百生像你大姐的亡夫?” “是啊,我大姐说,不止样貌像,性子更像。” 墨离觉得神了,这陈百生跟陈楚生是堂兄弟,他们两个他瞧着挺像的,现在又说陈百生跟方圆的亡夫像,那么陈楚生岂不也跟她的亡夫有些像?那为什么方圆看陈楚生时没有感觉,对陈百生却有呢? 方瑶听了之后道:“其实也不是说样貌有多像,主要是神韵……唉,反正我对那个未过门姐夫也不是很熟,都是听我大姐说的。” 墨离表示还是不能理解,不过这不重要了。他道:“陈百生看着没什么主见,其实性子挺强,而且他还很专一,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若他对你大姐真有意,也不失为一个可靠之人。” 方瑶还以墨离会把陈百生说得一无是处,因为在她看来,陈百生确实如此。经营店铺也有这么多年了,一直毫无起色。读了两年书,又未有考取功名的念头,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混日子,怎会是一个可靠之人?除了憨实,心无诚府之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如果也这算优点的话,但没想到墨离对他的评价这么高,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要好好观察他一段日子了。”左右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多的是时间去了解。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目的地。 东兴楼位于桃江镇镇中心最繁华的街道,哪怕此刻太阳高挂,日头极毒,街上的人仍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在这个位置,无论开怎样的店面,生意都不会差的。 当然,在这个位置开店面,租金也不会便宜的。 贺老板将两人迎了进去,东兴楼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和第二层都是公用大堂,人人都在一个大厅里面围桌而坐,比较混杂。第三层便是包厢,专给那些有需要客人提供私人空间所用。相对于下面两层就显得清静些。 饶是如此,东兴楼的人也是满坐。 城里的人起得晚,用早饭也用得晚,所以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如此兴旺之景。 贺老板直接将人引进最里侧一个厢房,管事的命人沏了茶,待茶上来之后,贺老板才道:“这是我常办公的地方,两位在这里谈不介意?” “不介意,能有幸来一次东兴楼,是我们的荣幸!”方瑶客气道。一边望向窗外,楼下一整排的商铺,卖胭脂水粉的,卖早点的,卖首饰的,卖布匹的,应有尽有,每家店都是人流涌动,热闹至极。 要不是贺老板今日亲自相请,谈什么卖专利的事,她到现在还不知这桃江镇还有这么繁华的街景。 “瑶儿姑娘,这位少侠请坐!”贺老板将人引座,还亲自为他们倒茶,“呵呵,瑶儿姑娘,你觉得我这东兴楼如何?” 第240章 你丫的不会是个现代人吧 第240章:你丫的不会是个现代人 “不错,客似云来,座无虚席!”方瑶实话道。 “那你觉得你这几道菜在我东兴楼推出,会有好前程吗?” “那当然,这点我对东兴楼还是有信心的。” 贺老板听了很是满意:“那好,既然瑶儿姑娘这么有信心,那咱们就直接谈正事?”贺老板端起茶杯作势先敬两位,尔后才道,“我看两位也是爽快之人,咱们就开门见山,瑶儿姑娘,你那几道菜系卖与我东兴楼,可想好开什么价?” 方瑶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只是道:“贺老板,我对这个从前没有接触,想先了解一下,你们行内价格是多少?” 贺老板呵呵笑了声,对方瑶的反应很是满意。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怯于启齿,亦不像那些有心机的人,漫天要价。懂得先解行情,再做定夺,说明是个有章法之人。 这么小的年比,却如此有分寸,叫他刮目相看。 他想了想道:“几年前也有一个做菜的师傅,他喜欢云游四海,到我桃江镇做客时,嫌我饭菜不合口,便请他到厨房露了一手,很是叫绝。我将他的菜系买下,花了一百两银子。” 这件事,行内有少人都知道。后来那道菜很叫座,直到今日都颇受人欢迎,当然也让他大赚了一笔,惹得同行不少眼红的。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 “大约有四五年了!”贺老板粗粗回忆了一下,“只此一例,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这事了。” 也是吃了甜头,所以才会在方瑶的菜一出来,他一打听就马上上门了。 不然就叫其他人赶到他前头去了。 “四五年前了。”那算是比较久远的了。方瑶方才听他说是一百两时还隐约有些担心,因为跟她和墨离暗定的价格相差太远,这会儿一听是四五年前,就没那么担心了。 “那我想请问贺老板,您尝过我的菜么,为何一定要买下我的菜系呢!您现在的生意我看着也不差啊,相反,还挺好的。”方瑶好奇道。 “姑娘有所不知,现在是好,以后未必也这么好。若不推陈出新,很难吸引客人,只有不断的创新,才能长久兴旺下去。我们做生意的,总要把眼光放长远才行,若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迟早是会被淘汰的。”对做生意,贺老板还是颇有心得的。 这点,方瑶也认同。 “我还有一个问题,贺老板,我有五个菜系,您确定是否都要买下?” “当然。”贺老板无比肯定的道。 “那行,既然贺老板这么直爽,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开的价格是五百两一道菜系!”方瑶报出这个数目时,面上坚定,内心其实有些心虚,毕竟与那一百两相差巨大,她估摸着贺老板的意向价格也就两百两顶天了。 余光不由得瞥向墨离,那家伙端着茶杯,气定神闲的搞得好像来吃早点似的,叫人郁闷的很。 罢了,价格已开,千万不能露怯。只要露了怯,贺老板就会把价格往死里坎,到时她就只有吃亏的份了。 “五百两!” 果然,贺老板听到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他身边的管事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先前还说觉着她沉稳,不会漫天要价,现在才知道他高估了眼前这两个娃娃。 “瑶儿姑娘,我没听错,你开的价是五百两么?” 方瑶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是啊,就五百两。” 贺老板舔了下唇,干巴巴的问道:“会不会太高了些?”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钱赚过,亏也吃过,但从没像今日这般失态的。 “那贺老板想要什么价?” 贺老板其实心中确有一个意向价,和方瑶猜得差不多,不过对方把价格抬得这么高,他反倒不知怎么还价了。 怕还得低了,人家不卖。还得高了,亏了自己,如此想着倒是有些为难了。 墨离这时候道:“贺老板要是不敢还价,我这里倒是还有个折衷的法子,不知贺老板有没有兴趣?” “请说。” 墨离道:“咱们谈生意讲究的是两个字,往来。有来有往,常来常往。这世上只与同一人或在同个地方只做一笔生意就罢手的,那不叫生意,那叫买卖。我想贺老板并不是想同瑶儿只做眼前这笔买卖,而是想要做长久的生意。即是要长期合作,不如这样,咱们今天只收取菜系配方和做菜方法的费用,至于专利,咱们分文不取,以后东兴楼每卖一道菜,我们只收取其中的百分之十的利润,如何?”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贺老板表示对墨离说的法子闻所未闻,有些理解不过来。 方瑶却是一听就明白的,暗自给墨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个法子比先前开高价还要高明许多。 她解说道:“其实说简单点,就是今日我们只收取学徒费,至于专利,我们只从你们卖的这五道菜系里面所有盈利折取百分之十的利润给我们就是了。比如,东兴楼这日卖了十两银子,只付我们一两即可,卖了一百两,就付我们十两,那一千两就是一百两,按照这种计算方法,以此类推,到月底我们一次性结账,如何?” 贺老板从没听过有这样的说法,很是新奇:“这法子倒是新鲜得很哪!” 身侧的管事亦是点点头,这法子,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过。 “这,容我跟管事商量一下如何?”从没听过的法子,贺老板表示不敢轻易采用。 方瑶道:“可以理解,那贺老板请便!” 如此,贺老板便领着管事去了隔壁的厢房。屋里就只剩墨离和方瑶了。 方瑶一脸花痴似的看着墨离:“你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 “是不是觉得比一道菜系要价五百两还要妙?”墨离挑了下眉,嘴角微弯,看到方瑶那直冒星子满是崇拜的小眼神,再性情如何寡淡,淡然自若,也不免有些小成就感的。 “是啊是啊,你快说嘛,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按现代说法,没有欺限的收取盈利的部分利润,这叫分成。她一个现代人都没想到的事,居然叫墨离这个古人给想到了,你说奇不奇? 墨离啪得一声打开折扇,一手轻捏着茶杯,徐徐道:“我们上来时,楼下两层客人爆满,生意如此之好,想来有两个原因,一则是因为东兴楼名声响,是桃江镇的老字号,大家是慕名而来。二则呢,想是冲着几年前他从游人手中买下的那道菜系的原因。总之不管怎么样,生意好到这个地步,每日赚得定是不少。与其我们一次性拿两千两,不如细水长流。这样,你拿到的银子或许更多些。” “那要是贺老板不肯呢?” “如若不肯,那你就不要松口,五百两定死一道菜系,少一分也不卖。”墨离无所谓道,“原是想着还个价,你最终拿两千两。现在他一琢磨,你便一分也不要少了。他是个生意人,之前那名游客带给他的利润他比谁都清楚,长期分红给你,不如一次性付款。两者一比较,他有经验,自是前者吃亏一些。” “那他不吃亏,岂不这亏就我吃了?”方瑶不满的嘟起嘴巴道。 墨离失笑道:“你一次拿这么银子,存钱庄可拿利息,买店铺可以做生意,购地皮可以升值,又哪里来的亏吃!” 方瑶一听到这话,眼睛嚓得一下就亮了:“墨离,你,你丫的不会是个现代人?” 怎么懂得这么多! 第241章 卖专利,发大财 第241章:卖专利,发大财 墨离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不许说脏话。” 一个女孩子家,出口成脏,像什么样! 方瑶吃痛的摸了摸额头:“下次不说就是,用不着动手啊!” “很痛吗?”墨离看她吸了口凉气,又心疼的凑了过去,扒开她的手,一看,都红了,不免自责,“下次不动手了,来,我给你吹吹。” 明明也没怎么用力,怎么就红了呢! “你可是个练武之人,随便碰一碰,人家都吃不消的好吗?”方瑶埋怨道。 “知道了。”墨离理亏,也不争辩,专心的给她吹起额头来。“怎么样,还疼吗?” 方瑶也是打的时候疼了一下子,之后就没感觉了。她皮糙肉厚的,不像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那么娇贵。见墨离这么紧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却是暖哄哄的。 这时候,贺老板推门而入,想是商定的差不多了。 撞见墨离抱着方瑶吹额头,愣了愣,只道如今这世道人都变得早熟了,这少侠不过看着十五六的样子,这个年纪谈婚论嫁是常事,可跟人这么熟络的卿卿我我,倒是不罕见。 毕竟谈婚论嫁都是父母之命,这卿卿我我可要亲力亲为的。 方瑶和墨离被人撞了个扎扎实实的,一点也没慌。墨离反正遇到什么事都是一难万年不变的淡定脸,方瑶呢,穿越两世,一直也没把自己当成十三岁的小姑娘,在她内心,她还是原来那个二十七八的老姑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所以这种小场面,没什么好尴尬的。 唯一不自然的就是后面进来的东兴楼的管事,不过也就是咳了两声,出没说什么。 贺老板道:“是这样,瑶儿姑娘,我和管事刚才商量了一下,关于只暂时收取学徒费,专利从中抽利一定比例的利润和直接买断,我们支持后者。” “那价格方面……”方瑶试探的问道。 贺老板没答话,倒是那管事插话道:“价格方面,瑶儿姑娘能再少些么,毕竟是做生意,不能一开口就把价定死了,让人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是不是?” “老先生,不是我们喜欢一言堂。在来的路上,我们其实是有商议过,五百两银子一道菜系,真心不贵。贺老板仔细算一算从那位游客手里买下的菜系这些年给您带来的利润就知道我们并非胡乱开价。”方瑶笑道。 “这……”贺老板面有犹豫,刚才他和管事商议了半天,就是清算了下从那位游客买下的菜系开始到今日所有的利润,确实可观。而如果按照这种方试买下方瑶那几道菜系的专利,他们明显更吃亏一些。 可一次性付两千五百两,这笔数也不小,说真的,他肉疼。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身侧的管事不死心的又道。 方瑶笑了笑:“我想请问,二位到底尝过我的菜没有?” 如果尝过,说明陈记铺子做宣传那天,他们也去过。当时大家吃过她做的那几道菜以后,可是赞不绝口,回味无穷的。那么叫座,那么受欢迎的菜,如果进了东兴楼,一定好卖,两千五百两,真的不贵。 贺老板见她一而再的问起有没有尝过她的菜,也不由得重视起来,二人皆是摇头,表示没有吃过。 “那好,我现在就给二位做那道寿比南山,若是你们尝过味道之后,还觉得我要价高,那么我们今天这次合作就取消罢!” 千里马也要遇到伯乐,才会发现它的优势。 倘若他们吃过菜之后还觉得要价贵了,说明他们不懂得欣赏,这菜系就算被他们买断走,她还担心他们不懂珍惜,不注重经营,白白浪费了她的菜系,也糟踏了她的名声。 如此,也不需在此浪费时间,做无谓的讨价还价了。 贺老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再如何哄抬市价,还不如用实力来说话。味道始终是别人那里听来的,自己没确认过,多少心里不踏实,也正因为心里不踏实,才会觉得这价格贵。 所幸东兴楼有现在的食材,当初陈记铺子为宣传做的菜大家都夸味道好,贺老板仔细打听了一下所用的菜系里的配料,买了些回来主要自己做研究,可做来做去,尝过的人都说跟那日陈记铺子做的不一样,味道相差甚远。 这才有了要买断的事情。 贺老板命管事赶紧去准备,方瑶说要做寿比南山就做寿比南山。不过在未达成合作关系之前,她做菜的时候,东兴楼的厨子都被叫了出去。 免得被人偷师。 大约半个钟之后,方瑶出来了,手里就端着那盘传说中的寿比南山。 贺老板和管事还未起筷尝试,闻着那扑鼻绵柔的香味就已忍不住流口水了。 “尝尝!”方瑶将菜放在桌上,两人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几乎是同时眼睛噌地就亮了,就好像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事物一般,那种惊艳,那种欣喜溢于言表。 “这味道……”贺老板咀嚼了半天,细细回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或者说任何词语都不能准备的表达出这菜的味道。 倒是那管事赞出一句:“这肉,松软又不黏牙,入口即碎,香味扑鼻,吃下去以后,那种肉香还在齿间留存,久久不能散去,令人吃了一口忍不住就要吃第二口,好像吃不够似的。” 它的吸引力,不似一颗糖,甜了化了,还想吃,吃多了就腻。肉也一样,油味重,虽然味道好,但吃多了也腻。可这个寿比南山却不,味道不浓不重,反而清清淡淡的,很是入口。 他在东兴楼做了那么多年的掌事,最开始本职也是一个厨子,所以对菜颇有研究,也算是行内的老人了。 尝过的菜无数,做过的菜也无数,从未吃过像这般好吃的菜系。 方瑶看着他们脸上的震憾,心里很是有成就感,毕竟是她做的不是。 “除了肉,下面还有长寿草,你们可以再尝尝那草的味道又如何?” 话音一落,贺老板和管事连忙去翻垫在肉下面的长寿草,夹了一小筷放到嘴里,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瑶儿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又或者说这道菜你究竟是怎样做出来的,为何他们研究了半天,却是味道相差这么远呢! “是啊,这肉不止有肉香,还有一种香味,很是清新,也正是这种香味,使得这肉一点也不腻口。”管事亦是问道。 “很简单,这另一种香味就是这长寿草发出来的。长寿草是一种野菜,其实最根本,它还是一种植物,是一种草。草的芳香大家都闻过,森林里,田野里,路边上到处都有。大家闻多了,就见怪不怪。而这可以肉食的野草,除了有草的芳香之外,它还包含了疏菜的清香,两种香味融合,再入味到肉里面,肉的油腻感就自然而然没有了,所以你吃多少都不会觉得腻口。” 管事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呢,我说这肉味怎的和平时我们吃到的那么不一样。” “怎么样,这一道菜系五百两,你们现在还觉得贵吗?”方瑶趁机笑着问道。 “不贵不贵,一点也不贵,这样,就五百两,咱们成交。”人家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老板也不要求她做其它的菜系了,直接让管事取来纸笔,当下写下一份买断合同,而方瑶也将配方和做菜方法用纸笔的形式详述与管事,这生意就算做成了。 一共两千五百两,给的全是银票。 方瑶还答应,第二日再来做另外几道菜,并且现场教学徒,直到他们学会为止。 返回的路上,方瑶坐在车里,看着那两千五百两银票,激动的眼睛都直了。 她阴差阳错借方瑶的身体还魂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从锅无一粒米到现在有两千多两白银的身价,真正是像做梦一要。 不,哪怕做梦,她也没想到能发这么大一财富。 第242章 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包租婆 第242章: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包租婆 墨离看着她一路盯着银票,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心里很是吃味。 “这银票就是一张纸,它有我好看么?”盯了这么久,也不嫌累! “你不懂,你富惯了,不懂穷惯了的苦。”两千五百两,知道她能做什么么? 可以在桃江镇最好的地段买房子,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多少穷人梦寐以求的,墨离这个从小就含着金钥匙的大少爷是不会懂的。 墨离是不懂,可看她这么欢喜兴奋,他也打眼里为她高兴的。 “这笔钱,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先拿一笔钱,在东山村建个书院。” “建书院?”墨离讶异的看着她,他以为她会先在城里买个好一点房子和店铺什么的,没想到首先想到的是建书院。 “嗯,东山村之所以穷,就是因为那里的人思想太落后。之所以思想太落后,是因为他们没有读过书,受过什么教育。而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让那里人都能接受教育,每家每户的孩子都能让得了学,与课本接触,才能与外界接触,知道外面的好,外面的先进,然后学以致用,这样他们才能摆脱贫穷,所以书院是势在必行。”方瑶一早就有这个打算,可惜人单力薄,而且东山村的村民也没有这个意识,做起来不止困难二字那么简单。 墨离看她说的异常坚定,眸子还带着异样的光芒,被她的想法和胸襟深深震憾到了。不禁连连赞道:“好,好一个学以致用,你有个这想法,不仅让我大吃一惊,也让我对你再度刮目相看。” 原来,她不只是聪明,她更有带富之心。 她一人富有并不满足,她要带着所有的乡亲们一起走上致富之路。 倘若,这世上多几个她这样大智大慧且又无私无畏之人,这个国家,何愁不兴,何愁不旺。 “可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书院并不是我想建就建,需要官府批准。从选地皮到建成,以及书院里的先师就职,都需要层层报批,一个环节不到位,这书院都建不成。而且,东山村贫苦已久,想要在那里建书院,开院招生,何其难!” 说到底,让所有上不起学的孩子们都能进入学堂接受知识教育,不过是她一个梦想罢了。 墨离听到这话,俊眉微微拧起。她说的倒也是一个事实问题,倘若他现在有官职加身,这事倒也不难办,可惜,他这个皇子并点官权都没有。 墨离想了半晌,也想不到一个速决的办法来。正自愁苦之际,外面传来千荨扬鞭策马的声音。他忽地眸子一亮道:“这样,瑶儿,你先拟一个草书出来,我修整一下,今年办不成,明年说不定有戏!” “真的?”方瑶惊讶的看着他。 “嗯,明年必把这事给你落实,可好?”墨离望着那双因兴奋而激动的眸子,不忍拂了她的希望,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此事办成。 明年,他就十六了。按照当初的约定,那个人会派人来接他回宫。依宫里的规矩,满十六的皇子可以宫外开牙建府,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号,到时候,他怎么着也是个王爷,手上会有些实权,批建一个书院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能帮瑶儿完成第一桩心愿,墨离还是很高兴的。可再一想到,明年他若回宫便要与瑶儿分离,他的心就止不住的隐隐作痛。 不想分开啊,真心不想。 可刚回去,宫里形势不熟,人心又复杂,没有站稳脚根之前,他怎敢冒险带瑶儿一起回去。 想到这里,墨离又是无奈又是恨。 若可以,那个皇宫,他不回去也罢。可偏偏他又是这个身份,不回去不行,真真是恼得很。 “对了,你在城里有熟人么?我想存一部分入钱庄,再拿一部分买些好的店面,算是给老方家置些产业!”方瑶完全没注意到墨离此刻的表情,她的心思还在计量这两千五百两如何支配。 书院明年再建,这钱便暂时不用拨出来。全存入钱庄,收取利息还不如置些产业来得划算。 “怎么,你想开店?”墨离回神。 “不是,买店面发租。”开店多累,费心费力又费神,还不一定有回报,发租多省事,合约一签,她每个月坐收银子入账,其他可以一概不管,多省心。 她从前毕生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包租婆,有收不完的账,用不完的闲心,做自己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多爽! “那我帮你留意。”墨离思寻着,这事就交给墨德去办好了。 在桃江镇,实际上他也有些产业,僻如店面商铺什么的。一则作为经济支出,二来也是个保障。 墨府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处处都要用银子,宫里给的那些,远远不够。这些年若不是墨德和墨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在城里购置产业,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那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方瑶对墨离是相当的信任。 车子很快到了陈记铺子,除了递给陈桂和陈百生一份贺老板垄断几款野菜的合约外,方瑶还道:“签了这合约,以后这几款野菜就不能再零售或卖与其他商客了,桂叔,百生大哥,这事你们得有谱,万不能为了小利益而失信于人,若不遵守合约办事,你们是要付违约金的,知道吗?” “知道了,这事我记着了。”陈桂仔细看了看那份合约,那几款野菜东兴楼每月要的量他们都供不应求了,哪里还有余的卖给别人。 “嗯,把字签了,回头给东兴楼送去,一式两份,贺老板留一份,你们也留一份,万一将来有什么牵扯,还有合约为证,不至于闹什么误会。” “行,我知道了。” 陈桂点头,自己摁了手印,又叫陈百生也把手印摁上。 此事一完结之后,方瑶忽然问道:“今天几号了?” “二十八了。”陈桂答。 “再有两天就是月底,当初咱们说好给乡亲们月结,桂叔,你没忘?” 第243章 我若想负责呢? 第243章:我若想负责呢? “没忘没忘。”陈桂道,“过两天我会带账本回去跟乡亲们一一对账,等对完账,马上就给他们钱,这事你放心,有叔盯着我呢,不敢造次。” 里尹听说乡亲们有钱分了,心里不知有多开心,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瑶丫头啊,你桂叔一心想为乡亲们做贡献,他又怎会乱来。” “嗯。”方瑶点头,她也就是随意提醒一下,别到时把这事忘了,弄得乡里乡亲的有个怨言就不好了。打量了一圈这铺子,方瑶忍了忍还是添了句,“桂叔,百生大哥,这铺子即是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从前你们不打理生意平平也罢了,现在你们也是有了固定的合作客商,就得用点心了。东兴楼是开饭馆的,用的许多食材,咱这干货铺子都有,你们好好收拾一下店面,把货都垒起来,分门别类,包装也弄得再精致些,这样人家或许其他东西也会在你这里购置,如此生意岂不是更好?” 即是大姐对陈百生有意,以后若真跟陈百生在一起,就眼前店里的形势发展下去可不行。 老婆孩子养不活,自己迟早也得恶死。她可不想大姐找来找去,找个不思进取的穷鬼过日子。 所以为了大姐,她不得不点拨几句。 陈百生和陈桂听到这话,觉得在理,连连点头说是。 如此又闲聊了几句,方瑶便领着方圆同墨离回去了。临出门时,陈百生那双眼睛一直盯在方圆的身上,都不带眨的。方圆没注意这么多,倒是方瑶有意无意的憋了眼陈桂,眸光深了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里尹因为还要办点别的事,同方瑶一起出门,却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店里就剩陈桂叔侄俩。 方圆走后,见侄儿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桂心头的警钟再度敲响。 “百生哪,你跟叔说实话,你不会对那圆丫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陈百生脸微红,羞涩道:“叔,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 他今年都十七了,也该谈婚论嫁了。那方圆想来也未出阁,年纪相当,性趣相投,若她不嫌弃,他觉得两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妥。 陈桂一看他那样就知大事不妙了,急道:“你才跟她见了几次面,什么都不了解,就对她动了心了?你真是昏了头了你!” “二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就算我现在不了解她,但我想她不是一个坏女孩。而且尽管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可我感觉我们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我相信她也有这种感觉。”陈百生虽然觉得这些话羞以启齿,可难得碰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他不得不说,“我,我喜欢跟她在一起,二叔,我心里默认她了,如果她也跟我一样,我愿意对我们的未来负责。” “你要负什么责?”都不了解人家的过去,就谈未来,不觉得太疯狂了么? 陈百生看陈桂动了气,声音低了下来,喃喃道:“人是我烫伤的,难道我不该负责么?” “就那点小伤你要负什么责,不残又不废的,敷点药,赔点钱就行了,谈负责,严重了?” 陈百生垂下头道:“二叔,若我想负责呢?” 陈桂要气死了:“你,你怎么脑子这么不开窍呢,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跟她不合适,我也不同意,怎的你就不明白呢?” “二叔,你跟她为啥不合适,你为啥不同意?”陈百生就想不通了,平常看二叔对方圆态度也是极好的,说明他对方圆也是喜欢的,如此,把她娶进门,给他当侄媳妇,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我为啥要同意,啊?你什么人不挑,非要挑她,我为啥要同意?”陈桂又急又气,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你可知道圆丫头以前的那些事,她可是个寡妇,她配不上你,你知道吗?” 这些话,他本来不想说的,可为了侄子的前程他不得不说。 陈百生心性纯洁,那方圆呢,虽然她的男人在拜堂之前就死了,可那也是成过亲的,怎么能和身家清白的陈百生相比?不行,绝对不行,这事说到天边,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她是寡妇又怎样,她的男人死了,她便是自由身。她那么年轻,她有权利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陈百生道。 陈桂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么说,你知道她的过去?你知道她是一个寡妇?” “知道。”陈百生道,“她的事情,楚生跟我提过。” “楚生跟你提过,他为什么要跟你提圆丫头的事情?”陈桂说到这里忽然自己就明白过来了,“哦,我知道了,是他常跟你方瑶对不对?” 两姐妹,一个院,说到方瑶怎能不提到她姐姐方圆。 好啊,好一个陈楚生,居然对那个方瑶还不死心,跑来跟百生说这种事,他这是想干嘛,想造反吗? 陈百生见了陈桂气得脸都红了,忙道:“二叔,你为何不同意楚生跟方瑶,他俩看起来那么般配!” “般配个屁啊,你楚生弟弟将来是要走仕途的,她一个小老百姓配得上你弟弟么?”陈桂气道。 陈百生万万没想到陈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二叔,你不是总在我面前夸方瑶么,既然她那么优秀,你为何现在又……” 又不同意她跟陈楚生的事呢,还把她贬得这么低? “她是聪明,可身份摆在那里。这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楚生弟弟将来有大出息,她再优秀,与你弟弟的前程相比,也是相差巨大的。” 方瑶能干是一回事,做他媳妇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岂可混为一谈。 “二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面夸人家,背地里又瞧不起人家,这不是表里不一么?陈百生有点失望,他一直尊敬的二叔,怎么是这种人。 “好,就算楚生将来当官成了状元,方瑶配不上他,那方圆跟我总算门当户对?”左右他看那方瑶现在的心也不在楚生身上,那个墨大少爷虽少言寡语,但气质不俗,想来身份不简单,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与优雅,搞不好比他们还要尊贵百倍不止。 他就不明白了,人家墨大少爷都不在乎门第之见,跟方瑶在一起,陈家还比不上墨家,却百般阻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罢了,楚生的事他管不着。自己的事他是一定要坚持。 “我将来不走仕途,也没有好的家世,我跟她总没有相差甚大的身份背景!”为何也不同意? 第244章 突然不看好大姐这门亲了 第244章:突然不看好大姐这门亲了 “我呸!”陈桂急得一很了,连脏字都用了出来,“你跟她算什么门当户对,啊,门当户对在哪儿?你说,你们哪儿门当户对了?” 陈百生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她家境贫苦,我也不算富有。我虽读得两年书,但她也认得几个字,家境,才情这两样我们都算平手。再论身世,其实我还不如她,她至少还有个母亲可以依靠,我却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陈百生说到孤儿时,脸上净是落寞。陈桂眼神闪了下,划过一抹不忍和心疼,语气也不禁缓了下来。 “百生啊,你虽无父无母,但你有我这个叔叔,这些年我视你如己出,你和楚生,我并未偏心于谁啊!” 当年大哥大嫂走时,临时托孤,把独子百生托付于他。他在床前发过誓,定待百生于亲子,这些年,他自认他没有食言。 “二叔,我知道你待我好,在我心里我也并未把你只当二叔,更多时候,我是将你当成我的父亲看待。”对于陈桂的养育和栽培之恩,陈百生铭记于心,半点不敢忘怀,“可我跟楚生总要长大,我们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以前我们还小,你认为对的,我们会去听,会去做,因为我们没有判断能力,可现在我们长大了,一些事情我们想自己做决定,也请二叔谅解和成全。” “成全,成全什么,成全你跟那个寡妇么?”陈桂本来听到陈百生对自己的那番感言欣慰万分的,乍一听到后面的话,那欣慰只剩气恼了。 “二叔,圆儿她不是寡妇,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么?”都未拜过堂,怎能说是寡妇呢? 太难听了,对方圆也不公平。 “她本来就是,你还怪我说得难听。”陈桂气得要跳起来了,“虽然那堂是没拜成,可亲事是早就定了的。她名义上早就是别人的妻子,只是运气不好,未拜堂她男人就死了,你说说,死了男人的女人,她不是寡妇是什么?” 村里人背地里都这么叫她,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的。 陈百生觉得他跟陈桂讲道理是讲不通了,只得道:“我不管她是不是寡妇,总之我就认定她了,二叔,这事儿我想自己做主,还请成全。” 除了求他成全,陈百生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说服他了。 如此,干脆就不再讨论下去了。 陈百生说完就去了后院,他不再给陈桂说方圆的不是的机会,也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些难听的阻止下去,更不想叔侄为了这事吵架。 他想以自己的决心和沉默表达自己的立场,同时避开这次争论,可是陈桂依旧气得半死。 他觉得他没劝到这孩子,他觉得这孩子忤逆了他,伤心、失望、生气,焦急,各种情绪都有,整得都快把人逼疯了。 而坐在马车里返回东山村的方圆此刻也是一幅心事重重。 她再次见到陈百生时,对亡夫的那种思念更加浓郁了,他真的很像他,像到她一看到他,就误以为亡夫复活了。 怎么可这么像? 是巧合,是机缘,还是老天看她这一年多过得太辛苦,让他以另一种方式来找她来了? 想到他不小心烫伤自己时,那种惊慌失措继而紧张的样子,她的心暖暖的。想到他为自己细心冷敷涂药时,她的心是甜的。再想到他每每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渴望与欢喜,她的心雀悦得要飞起来了。 这一暖一甜,如飘入云端般的感觉,令方圆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像染了两朵红霞,羞郝难掩。 方瑶见状,暗叹一声,她这个傻大姐怕是把陈百生完全当成她的亡夫了! 不然以她这种不爱与人说话交际,对任何人都淡淡的性子,怎会对陈百生另相相看。 原先她觉得,大姐若跟陈百生在一起,不失为一个好归宿,起码陈百生老实,看着也不像是个短命鬼,嫁给他不说享清福,那也是平平淡淡,甜蜜有加的。 尤其下午听了墨离对陈百生的评价后,更这么想了,所以在最后离开陈记铺子前,她还给陈百生点拨了两句生意经。 可跨出陈记铺子门槛时,她突然对大姐的这门亲不看好了。 因为陈桂,他好像也看出陈百生对大姐有意思了,然而他的态度却是不怎么赞同的。 陈百生没有父母,陈桂是他亲二叔,是他唯一的长辈,理所应当,他的婚事,陈桂有做主的权力。 至少陈桂是这么想的。 他不同意大姐跟陈百生,也会千方百计阻止陈百生见大姐,就像阻止她跟陈楚生一样。 然而大姐没她这么好运气。她有墨离,她不爱陈楚生。可她跟陈百生却是情投意合,若生生拆散,大姐受得了么? 方瑶想着头疼,这个陈桂,表面对自己对老方家尊敬有加,其实背地里还是看不起她们啊! 车子就在她无比纷乱的思绪中抵达东山村。在院门口,方瑶和方圆跳下马车,刚好时至中午,便留墨离和千荨一起用饭。 方正说一上午家里都风平浪静,就是方张氏出来望了两眼,没其他啥事。方瑶听了放了心。 这陈菊去了墨家作工,方横一日三餐,还有熬药的事就落在方张氏手里了,估计她就是有心想找李月兰麻烦也没这个空闲。 用完午饭,方瑶让方圆又开了个西瓜,墨离和千荨为了她,特意跑了一趟,总该弄点水果犒劳人家一下的。 吃过饭后,方瑶陪着李月兰说了会儿话,然后背着竹筐准备进山。 墨离跟出来道:“你去干什么?” “采药啊!” 墨离凑近低声道:“你现在可是富户了,还需要采药营生么?” “难不成有了钱就不劳作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再说那些银子,她是留着购置产业的,等买了商铺和房子,手里就没几个现钱了。 一家人喝什么吃什么? 投资也不是马上就能见到收益的。 墨离赞赏的点头:“不错,哪怕有钱了,还是保持这么低调的生活,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一次。” “那你以后刮目相看的次数可多了,把眼睛每天擦亮,我的优点,你是发掘不完的。” 方瑶拢了拢背后的筐子,留下一个斜视,飒然离去。 墨离在后面摇头失笑,这小妮子,夸她一句就上天了,以后还了得。 第245章 姐妹谈心 第245章:姐妹谈心 晚上,月儿刚刚从云端探出半个头,方瑶就拉着方圆陪她去外面散会儿步,说是吃得太撑,消消食,破例没让方圆练字。 乡下,没有什么可观光的地方,没有路灯,所幸有月光和星子,地面依旧照得雪亮。 没有嘈杂喧闹,还多了一份宁静。 比起城里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方瑶其实更喜欢这样的乡下。静谧舒心,偶尔有几声蛙鸣和阵阵带着荷叶清香的凉风,很是心旷神怡。 两姐妹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在外面散步,难得的空闲,也难得的有这份心情。 方圆知道方瑶要她陪着出来,散步是幌子,有事要说才是真的。 “瑶妹,你是不是想问陈百生的事?” 别看她平日闷不吭声,少言寡语的,但也是个直性子,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大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方瑶反问。 方圆弯身,摘了朵不知名的野花,放在鼻尖闻了两下,又扔掉了:“今日你从城里回来到现在,不知悄悄地打量我多少次,我知你心里有事,碍着娘和小正都在不方便说,所以夜里才叫我出来罢。” “大姐,你都知道了?”她以为,她几次欲言又止,方圆都没发现呢! “与其说我一回来就心事重重,其实你比我心思更重。”方圆道。她虽说不聪明,但也不笨。察言观色什么的,她还是懂一些的。 “既然大姐直说,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方瑶道,“大姐,难得咱们姐妹有这个空闲谈谈心,你跟我说实话,你对陈百生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方圆微微垂下头:“我能有什么看法,我跟他又不熟!” 只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确实不熟啊! “不熟,那为何那陈百生碰你时,你没避开?”方瑶明明是想取笑一下她的,可话一出来就带着质问的口吻了,谈话就变得严肃起来。 “我……”方圆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划过一抹羞色,她要怎么避,当时陈百生捉住她的手的时候,那认真的神态,关心的模样,像极了她那个亡夫。她思念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避开。 在她心里,陈百生好像就是她那个亡夫,只要一个眼神,她都能立马沦陷。 在陈百生面前,她几乎不能自控了。 方瑶见到方圆脸上那抹微红,就知这个傻姐姐是陷进去了,叹道:“大姐,你之前说过,陈百生很像你那个未拜堂就过世的丈夫,你现在是把他当成你的亡夫了,还是纯粹的对陈百生有好感,与亡夫无关?” “我……”这个问题,她从没细想,也不曾去细想。她每每看陈百生就等于看到亡夫一样,没有差别。可现在方瑶一问,她倒是有些清醒了,亡夫就是亡夫,陈百生就是陈百生,两人怎能混淆。可也正是这点认知,又让她糊涂起来。 她到底沦陷进去的陈百生给她的感觉,还是亡夫透过陈百生给她的感觉。 她分不清了。 索性道:“我没想那么多。” “那你现必须想了,因为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方瑶道。 “有什么好想的。他就是陈百生,不管我对他有什么看法,他也只是陈百生而已。”方圆落寞道。 亡夫已去,陈百生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从未婚嫁,身家清白的人,而她是个寡妇,她们是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的。 方瑶道:“我看得出那陈百生对你有好感,我也知道你对他,并非只是纯寄托对我那过世的姐夫的思念。倘若你们有决心冲破重重障碍,营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不失为一段良缘。但我想,你们想要冲破这重重障碍怕是极难。” 陈桂是不同意的,那个田梅就更不用说了。 别看陈百生无父无母,好像事事能自己做主,但有一对“管理”能力强的叔婶,他的亲事,怕还轮不到自己说话。 “瑶妹,我知你这话意思。不过你多虑了,我从没想过跟陈百生有什么,我是个寡妇,这点我很清楚。”寡妇的命运就是孤独终老,她的人生注定不再有另一个男人相伴,她早就认了。 只想余生平平淡淡的过着,这便是她的福气了。 方瑶听到寡妇二字,心瘾瘾地抽着疼。说到底,她大姐也是个可怜人,那亡夫对她好,却是在迎亲的路上就突然就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明明没拜堂,却又得了一个寡妇的名头。 明明未行周公之礼,却硬被说成是个不清白之人。 明明未婚夫是突然急症而死,却要说成是被她克死的,背负一个克夫之名。 她什么也没做,却落到至今这样一个下场,何其无辜。 老天真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大姐,若那陈百生肯为你抵抗他的叔婶,不屑那些流言蜚语,说明他是一个敢拼敢当的人。那么,你若也对他有意,我一定皆尽全力帮你!”方瑶握着方圆的手,眼里无限怜惜,“倘若他做不到,说明他并非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若是那样,大姐也不必为他伤心,更不必因此而灰心,我一定会替你寻一个更好的男子来配你。” “瑶妹,其实不必……”她就是这个命,从不敢奢想,也不愿意麻烦方瑶,成为她的负担。 “怎么不必,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姐姐,值得最好的男子拥有。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再不济,还有我陪着你。方瑶在内心补充道。 方圆眼眶微红,这番话听得她很是感动。她反握着方瑶的手道:“我这个姐姐有何用,没有照顾好娘,也没有保护好你和弟弟。反而都是你在操劳。咱们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是你的功劳,若没有你,现在我们还被祖母和婶子欺得死死的。若没有你,我们还在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若没有你,咱老方家到现在都还抬不起头来做人,所有所有,都是因为有你。我这个姐姐可是不及你万分之一的。” 方瑶边听边摇头:“哪里,姐姐千万不许这么说,倘若不是有姐姐护着,我都不知道要挨多少打,说不定早被祖母和婶子给打死了。说来说去,咱家有今天,你才是头号功臣呢!” “我这个功臣都是虚名,你才是真的劳苦功高。罢了,我们也不争这些,若你觉得像我这样的都算是好姐姐的话,那你这个妹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方圆道。这些都是她的大实话,斗祖母,治方张氏,赚钱养家,这些本该都是她这个大姐来承担的,却叫方瑶全做了。她不怪她这个大姐无能,还像从前那样尊敬她,还分一部分家当叫她管理。这样贴心懂事能干的妹妹哪里找。 老天夺走了他,却又赐给她一个这么好的妹妹,也算是没有绝她到底了。 第246章 请客是假,实地堪察是真 第246章:请客是假,实地堪察是真 因为跟东兴楼签了合约,方瑶接下来的几日都要去城里给东兴楼的厨子授课。 说是授课,其实就是把教他们几这几道菜学会而已。 方瑶要进城,方圆却是不想去了。 和妹妹谈过心之后,她意识到的不是与陈百生如何冲破重重困难去在一起,而是自己的寡妇身份。 她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勇气,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认清自己寡妇的身份。 这点,方瑶即无奈又心疼。 可她不能说什么,毕竟陈百生那边什么态度,她还不清楚。 李月兰只知道东兴楼跟方瑶私谈了生意,把那几道菜系当成专利卖给了东兴楼,赚了些银子,具体是多少她不清楚。她也没问,反正家都是方瑶在当,她也懒得操这心。 方圆不陪方瑶进城,墨离倒是天天来方家院子报到,不管方瑶去哪儿,他都形影不离。 一共五道菜系,昨天做的寿比南山只是个样本,让贺老板和东兴楼的厨子尝个味而已,今天才算是正式授课。贺老板怕五道菜一日教完,厨子们学不会,所以要求一日一道菜。方瑶觉着麻烦,但已签了合约,又拿了银子,还是爽快答应了。 只是多几趟而已,也误不了什么事。 大约花了两个时辰,方瑶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道课。东兴楼的厨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厨师,经验丰富,也正是因为资格“老”,很多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方瑶开始还讲些食材上搭配上的利弊和营养之道,这样以后他们或许在菜系上会自己有所创新。可那些老厨师一个个的不认同,到后来还直接反驳,浪费了不少时间。方瑶听着也是心累,后面干脆只教他们做菜,别的一个字都不多说,反正做出来的菜味道合格就行,其他的她也懒得管了。 从东兴楼出来以后,墨离正在贺老板办公的厢房喝菜。她在厨房呆了几个时辰,他就等了几个时辰,也不派人催促,也没有不耐烦,方瑶心暖暖的同时也感到很抱歉。 “走,请你吃午饭,算是感谢你的相陪之恩。”方瑶一把抱住墨离的胳膊,笑盈盈道。 墨离看了看穿插腋下的手腕,愣了愣,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举动有多亲昵,且还做的这么自然,令他震惊的同时也是阵阵欢喜。 这丫头总算她看到自己的好,愿意主动与他亲近了。 这些日子虽说比之前动不动就冷战那种僵局要好太多,两人也表明各自的心意,可方瑶甚少跟他有亲密的举动。偶尔他有一两个那样的动作,她还羞嗔的瞪自己。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这一挽,好像两人之间又进了一大步。 “你想请我去哪儿吃?”墨离嘴角微扯,一抹弧度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浮上来了,眼里净是笑意。 “随便啊,你想去哪儿,我都请。”方瑶说的很是豪爽。 “这么大方?”墨离挑了挑眉,笑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可是有钱人。” “是啊,人得我这个有钱人请你吃大餐,你去不去?”方瑶知道他在揶揄自己,故意插起腰,佯装生气,“不去就算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请他吃饭,话还那么多,不吃拉倒! 墨离看她嘟着小嘴,两边腮帮子气鼓鼓的,整张脸圆得跟球一样,可爱得紧。爽朗的笑了声,讨饶道:“去去去,难得你请客,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还差不多。 方瑶哼哼了一声,率先出了厢房。 要吃饭,其实东兴楼就可以。这东兴楼是桃江镇数一数二好的饭店,无论菜系还是点心都是桃江镇最全的,可惜方瑶刚进了这东兴楼的厨房,又在那些老师傅那里呕了些闲气,没这胃口了。于是便拉着墨离去了另外一家酒楼,北旺斋。 这北旺斋位于桃江镇的北边,老板想图个吉利,取名旺字。且听说这酒楼大多菜系以素为主,所以最后一个字为斋。 虽说都是素菜,但味道不比荤差,且生意也应了那个旺字,人来人往,客流如云,真正不错。 “这桃江镇能与东兴楼的生意媲美的就属这北旺斋了。只是东兴楼以荤为重,北旺斋以素为主。”墨离掀袍入座,气态高雅,看得方瑶两眼直冒心心。 就简单一个坐凳子的动作,别人屁股一占就完事,他呢,光是掀袍的动作都让人看着心里小鹿乱撞两下,真是要命! “素的好,刚好减肥,你赶紧点菜,说得再好还不如亲自尝一口这里的菜。那东兴楼不生意也挺好么,可菜的味道就很一般。”方瑶连忙咳了声催促墨离点菜,生怕对方看到方才她眼里的花痴样。 哪怕掩饰得再好,墨离还是看到了。他的眼晴从来就没离开过方瑶,就算不正眼看,那余光也是盯着她的。 所以刚才她眼里的痴迷,他看得真真切切。不过不想拆穿罢了。 微微扯唇道:“你这番话,北旺斋听了高兴的不得了,可东兴楼就不待见了。他们的饭菜好不好,自有人评论,你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就不怕被东兴楼的人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我也是实话实说。”方瑶道满不在乎的道。 墨离无奈道:“就算是实话,可你现在跟东兴楼是合作关系,你这么损东兴楼的招牌总归是不好的!” “管它呢,合作关系也只是一时的,何况我银子都收了,他不欠我的,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方瑶端起茶杯饮一口。 她那倔强的小模样,看得墨离叹气连连。 这小妮子倒是犟得很。 不过,听着好似也有些道量。 左右不是拿分成,她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墨离摇了摇头,叫来小二点菜。难得方瑶主动邀他共进午餐,墨离就想有个独处的时间,这次没叫千荨一起,而是叫她另外去个地方解决午餐。 如此,只有两人享用,墨离也没叫几个菜,他虽是皇子,也朴素惯了,不喜欢铺张更不喜欢浪费。 可方瑶这丫头今日倒是不同了,两人叫了三个菜,怎么招都够了,她却偏偏还添了两个,且还是这北旺斋最有名的菜系。 墨离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 “你这丫头,请我吃饭是假,想来北旺斋现场堪察好研究你的新菜系是真,对?” 方瑶的食量他还不清楚,半碗小米饭,一点小菜即可,跟猫吃食差不多。今日这么破费,不是这心思才有鬼了。 第247章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第247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呵呵,被你看穿了?”方瑶丝毫没有窘的样子,给他扯筷子,又是倒茶的,好不殷勤,“就当是陪我微服私访又如何,咱们即能找着灵感创新菜系,又能饱餐一顿,不是两大欢喜么?” “你这么快就想创新菜系,看来你是尝到甜头了!” 方瑶也不遮掩,直言道:“一道菜我可以卖五百两的专利,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多不来两次,这比我上山采药来的银子快多了不是吗?” 她一个现代人,想要创些新的菜系还不简单,只是也得了解当地人的一些口味才行,这才出血到北旺庙斋豪搓一顿。结合她的特殊人生经历,再加上实地考察,要信新的菜系很快就可以出炉了。 墨离笑着点头,赞同道:“如今你倒是找到一个好的发财之道了。” “那是,等我有钱了,你就跟着我混,左右你吃饭也不多,我养得起你!”方瑶说着说着就又绕到养小白脸的事情上去了。 想到上次墨离听到小白脸那神色,她立马顿住,不自然的看了眼墨离,打着哈哈缓解气氛。 正好这时候,上菜了。 方瑶这里吃点,那里吃点,边吃边点评,墨离有食不言的习惯,所以大多都是她在说,墨离听,偶尔点头或是摇头表达他的观念。 一顿饭下来,方瑶几乎说了一箩筐的话,而墨离也一直在细心倾听,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整个一幅实宠方瑶的状态。 “怎么样,找到心得了吗,我听讲了那么多,好像对北旺斋做的菜印象还不错。”墨离拿出手帕,擦了下嘴巴道。 “确实不错,至少比东兴楼做的要合我胃口一些。”东兴楼的菜系都太油腻,实在吃不惯,一两餐还可以,吃多了,就不想吃了。北旺斋以素为主,吃再多也不会腻,只是口味还是单一了一些,因为素菜能做的花样太有限。 “看来你这次实地堪察有成果了?”墨离给自己倒了杯茶漱漱口,又给方瑶也添了一杯。 “得回去再琢磨一下。”素菜炒来都是以清淡为主,这不稀奇。她想要做的是如何把这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 她记得北京城就有一家这样的饭馆,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以解决那些只吃素不吃荤但又觉得味道过于单一的那群人的口味。 她吃过几次,只可惜没有过于在意做法,只光尝味道去了。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研究出来! 墨离听了她的想法后连连称奇:“竟然还能把素菜做成荤菜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这青菜能做出肉味,是吗?” “是啊,这种做法在我们那儿其实早不稀奇了。”方瑶重重点头。 “你们那儿?”墨离疑惑道,“东山村还有这等高手?” 方瑶暗自打了下嘴巴,都快自己一时得意说溜了嘴。 “不是东山村,是另外一个地方,以前父亲在世时,带我去过一次,我们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回去后,还一直念念不忘,我喜欢那里的美食,所以潜意识里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乡了。” “哦,原来是这样。”墨离点头,有些向往道,“有机会我也想去看一看。” 一个被她称作第二家乡,念念不忘的地方究竟有多好。 方瑶心不正焉的应着:“行啊,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怕只怕这一辈子都没这机会了。 在这东山村呆得久了,她把方瑶的身份适应的如鱼得水,早就放弃寻找回去的路了。 而且方瑶这身份让她有种使命和责任感,她也舍弃不下了。 两人说着说着,气氛就突然有些沉重起来。墨离看到方瑶脸上的失落和纠结,只以为她此刻是很想再去那个第二家乡看一看,安慰了句:“等你的新菜系出来以后,我陪你去一趟,无论多远,我都陪你,如何?” “无论多远,都陪我?”方瑶看着他,这个傻瓜,他知道这个多远是多远么,就这么信誓旦旦的说陪她,也不怕话说大了食言。 不过哪怕到最后这终是句空话,她的心此刻也是暖哄哄的,满足了。 “只要你愿意,我定陪你啊!”墨离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道。 方瑶却是一把甩开他的手,一脸的不满。 墨离有些懵,刚才还感动得一踏糊涂的,怎么这会儿就这幅表情了,这画风跳得也太快了。 “怎么了?”他问道。 “你当我是白生呢还是别的阿猫阿狗啊?你平常就是这么摸它们的么?”跟她平常摸白老大一个手法。 墨离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失笑道:“我谁也没当……”忽地凑近脸,声音低低的道,“我只当你是我的瑶儿,独一无二的那个。” “去你的。”方瑶听得脸噌得一下子就红了,一拳捶在他胸口,满脸娇嗔的样子惹得墨离好心情的大笑。 笑声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事实上,自打他们两个一进这饭馆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实在墨离长得太出色,桃江镇可出不了这样的美男子,大家都在纷纷讨论他的身份和来历。 也是因为他气场太冷,如若不然,有些个胆大的姐儿们都想上前搭讪了。 这其中还包括一名少年。 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举止投足一股书生气质。眉宇间与陈百生有些相似,此人正是在附近就学的陈楚生。 “那不是瑶儿么?” 他跟这两人一前一后进的这北旺斋,先前没怎么注意,后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声,才望了两眼。但方瑶坐的位置是背对着他的,他总不敢确定,现在看到他们起身准备去结账才确定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瑶儿。 他忙丢下筷子追上去:“瑶儿。” 在门口,他叫住了两人。 方瑶回头,见到陈楚生亦是吃了一惊,怎么在这里竟遇见他了。 下意识的她抬头睨了眼身侧的墨离,见这家伙脸上还保持着方才的笑脸,稍稍放下心。 墨离是个醋坛子,最怕他胡乱吃醋,而她又不擅长哄人。好不容易两人平睦相处了一段时间,可不想因为陈楚生生了嫌隙。 “楚生大哥,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了,怎么,是来吃饭的么?”她刻意保持距离,不咸不淡的打着招呼。 陈楚生脸上一黯,她怎的还是这样对他淡漠的很。 是因为这个人么? 他看向墨离,只一眼,就让他惊艳不已。墨离的出色不止是外表,更是气质。 颜如冠玉,气质清华,一挑眉,一个抬眼都透着无与伦比的高贵与优雅。他不需说话,只要站在这里,站在他面前,就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都逊色三分,他仿佛是天一样存在,只有仰望,才能不亵渎他的尊颜。 陈楚生越是打量越是自渐形秽,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感。对方的出色让他连嫉妒之心都不生起,仿佛他都不配似的。 瑶儿何时认识这样一位出色的男子了? 陈楚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咂巴了下嘴唇问道:“瑶儿,这位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第248章 你对他不够狠心 第248章:你对他不够狠心 他不想绕来绕去试探墨离的身份,与其这样让他一点点的痛,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所以就直接问出来了。 如果这名少年真是方瑶心目中的另一半的话。 方瑶吃了一惊,这陈楚生是个书生,书生说话最会拽文嚼字,讲究迂回婉转,今天倒是爽快了,让她一下子都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墨离挑了挑眉尖,这个陈楚生当着他的面直接问瑶儿跟他什么关系,除了胆量了得以外,他对瑶儿的真心也不容小觑。 所幸他知道瑶儿心里有他,只是,墨德说过,瑶儿跟陈楚生之前也是认真的,两人两小无猜,是东山村心里默认的一对。 现在瑶儿心里有他,不知是他完全取代了陈楚生的位置,还是她即便喜欢上了他,心里也还是有陈楚生一席之地的? 方瑶道:“楚生大哥,这是我的私事,我用不着和你交代什么!” 她高兴便说,不高兴便不说。 再者,感情之事,也不能随随便便用嘴巴到处宣传的。 这话落在陈楚生耳里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但他还不死心,继续追问:“瑶儿,你跟我可是许过未来的,现在你单独与另一个男子出来,难道不该跟我解释一下么?” 方瑶听到这话,脸上直掉黑线。 我去,她什么时候跟陈楚生许过未来了? “你不记得了么,我进城读书的前一晚上,我们在你家门口不远处的老槐树底下,你亲口说的,今生今世,我若不变心,你便誓死相从,不是许未来是什么?” 方瑶嘴角直抽抽。 这是她说的么,她有说过这话么?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早前,墨离跟她表白时,她怎么说来着,“……四年之后,你若心不变,我便相从……” 我去,这话跟陈楚生说的那个一毛一样啊! 这太诡异了。 难道说,她的灵魂跟方瑶的在某一个程度上重叠了,否则不会跟男人私定终身身的话都这么相似! 方瑶还处在震惊中,墨离则眼底寒芒闪动了。 这妮子居然跟陈楚生私定过未来,这也罢了,连跟他的山盟海誓都是照以前跟陈楚生说的照搬过来的。 这也太随意了。 好歹也改一下啊! 把他当成什么了,随便一句旧话就打发他了。 亏他当时还感动的要死,现在看来,他就是傻啊,明知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却还横插一脚,好歹也要等她把陈楚生先撇了再说嘛! 现在看来,她不止没把这个陈楚生给撇了,两人还纠缠不清呢,否则陈楚生怎么现在对她还不死心,哼哼! 方瑶感受到身侧骤降的寒意,知道墨离怕是掉醋缸里了,连忙道:“楚生大哥,我不记得我有跟你说过的这样的话。如果说了,我很抱歉,我恐怕要食言了。因为我们两个根本没可能在一起,我也不想因为你,再在村子里掀起什么流言来。再者,我心里有人了,我们以前的事自从上次我大病之后,我都忘了差不多了,你也忘记,好吗?” 墨离听了,脸色稍霁。 陈楚生却是踉跄地退后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方瑶:“瑶儿,我们曾经那么美好……就算你大病过一场,你能忘,我也忘不了啊!” 他又没有得过大病,怎能说忘就忘。以前的事一点一滴都深深刻在骨子里,他到死也忘不了的,除非他也得失忆症。 方瑶阵阵头疼:“只要你想忘,就会一点点的忘掉的。我们两个,从你的父母,到我娘、我祖母,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同意,所以何必呢?你以后是要走仕途的,按你娘说的,你是个状元之才,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这身份悬差巨大,我也配不上你啊!” “有什么配不上,秀才也好,状元也好,当官的不当官的不都是人么?我们同一个村子出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要性情相和,情意相投,干他人什么事。”陈楚生反问,他就是接受不了方瑶抛弃他,背违当初的诺言,因为他心里真正有她,喜欢她啊! 方瑶看到他这么激动,真想喊娘了。 “楚生大哥,我才十三岁,现在谈什么性情相和,情意相投都还言之过早了,你还是读好你的书,奔好你的前程,我就养好我的家,咱们都任重道远,就此别过!” 就这么一小会儿,都引来一大批人围观了,再争论下去,听怕全桃江镇的人都要围观看热闹了。 方瑶说完,连忙拉着墨离匆匆离去。幸好千荨一直驾着马车在角落里等着,否则就是想逃也逃无可逃了。 两人一钻进马车,千荨睨了眼后面愣神的陈楚生,扬鞭而去。 陈楚生呆在原地,一脸的痛苦和哀伤。 他的瑶儿不愿跟他在一起,原是变心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家里长辈们反对,她不想坚持,没想到是变心了。 事情怎会是这样。 她怎么能变心了呢? 曾经老槐对下,池塘边,河头,竹林里,都有他们的盟誓过的痕迹,苍天碧水为证,她怎么能变心呢? 陈楚生抬腿,方瑶这一逃,就好像挖走他的心一般,揪着疼。他看着这茫茫街道不知何去何从。周围有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他浑不在意,行尸走肉一般往人群中跌跌撞撞而去。 同他一样失了魂的还有方瑶。 这一路逃,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就怕陈楚生再追上来,缠个没完没了。 绝情的话,她也说了,他若真不死心的追上来,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墨离看着她,声音有些冷:“你跟他,到底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可以容忍方瑶移情别恋,却不能容忍她脚踏两只船。 方瑶抬头,眉头拧得死死的:“怎么你也问我这话?” 在陈楚生面前,她已经是个背信弃义之人,难道在墨离面前,她还要背负这样的罪名么。 那么她也太冤了。 看到她似有些不悦,墨离眼神闪烁了下,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些。好不容易跟瑶儿有今天,他不想因为陈楚生再置无谓的闲气。 “我就是觉得你对他还不够狠心,你若不狠心,他就会纠缠不放。” 墨离看着她,眼神有些深,话更有深意。 他其实还有半句还没说出来,他好想问,你不愿狠心,是单纯的不想伤害陈楚生还是对他余情未了? 他怕瑶儿听到这话生气,他也觉得这话一旦说出来好像在怀疑她的人品一样。 以瑶儿刚烈的脾性,肯定受不了,会跟他大吵一架,他不要。 第249章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 第249章: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 “还要怎么狠心,难道把他的心伤透不够,还要让他绝了生念不成,那才叫狠心么?”方瑶反问,言词有些激烈,“请怒我直言,我办不到。” 方瑶的本尊是喜欢陈楚生的,而她占据的这具身体,她的本尊意识好像也未完全消散。总在她面对陈楚生时,明明不爱,却又狠不下心伤害。 这是她无法自控的,不知道是出于本尊身体的本能,还是出于本尊的意识的本能,总之她办不到与陈楚生绝情绝裂以外还要让他绝了生念。 她可以不爱陈楚生,但不能因此让他了了性命。 她没有这个权利,且陈楚生在这件事里也是无辜的。 他从头至尾都不知道他深爱的方瑶已经死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不光是他,东山村的所有人都一样。他们都怀着对方瑶本尊的认识在信任着她,所以她没有权利去伤害任何一个人。 墨离不知道这些,只当方瑶对陈楚生还有余情。 他的心是嫉妒的,是恼火的。可仔细想想,似乎也可以理解。两个人本身就有感情基础,青梅竹马了这么多年,即便将来没可能在一起,那些感情也不是说散就散。 若她真狠甩了陈楚生,紧紧依附于他,那他说不定又要怪她心太狠了。 总之,他即是理解,又有着嫉妒,两种心情相互交织,焦灼着他心烦意燥。 目光转向方瑶,见她脸色渐冷,似有些怒意,墨离忍了忍,将那股烦燥压制下去。调整好情绪道:“好了,我也不是在怪你,只是看到他这么纠缠于你,心里不高兴罢了。” “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瞧瞧你刚才说的什么话。”方瑶直接喷他一脸,“居然问我跟他什么关系,你说我跟他什么关系,你在怀疑我朝三慕四,水性杨花么?在你眼里,我难道是这样的人?” “我没那么说。”我只是听到他说你跟他私底下许了未来,我只是听到他说你跟他私底下许了未来,一时间急了才那么说的。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在听到喜欢的女子跟另一个男子曾经私定过终身,并且他眼皮子底下纠缠不休,能不生气能不懊恼?若听到这话没有半点反应,那只能证明他是不在意她的。 这些话,墨离卡在喉咙口没说出来。他从来不擅长言词,更不会说甜言蜜语逗人开心。方瑶是个在感情方面不擅表达的,那么他则是天生的感情语言障碍。 他冷惯了,别的事可以滔滔不绝,感情的事不能。 而且,墨离也做不来。 方瑶等了半天,见他就这一句苍白的话,连个完整的解释都没有,那气噌噌噌地往上涌。 “你没那么说,但你表达的就是这意思。”她方瑶伸出手指,狠戳着他的胸口,“你那种口吻跟我说话,就是直接在怀疑我的人品,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没有怀疑什么,就是不喜欢听不得陈楚生对你说那样的话。”墨离一动不动,由着她戳,他知道她有气,必须发泄出来才能解决后面的问题。 “他说那些话我不给拒绝了么,我都拒绝了,你还问我跟他什么关系,说明你不信任我!” 方瑶好像没完没了,一直在指责墨离,似乎较上劲了。 墨离感到无奈的很,明明是她不对,旧情人找上门,他就问个两句而已,这并不过份。现在倒好,他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先被责怪上了。 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世上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他一直不明这话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先道歉! 别的话他不会说,这个还是可以的。 方瑶好想喷他一句,道个歉就想完事了吗?可看墨离平日里一贯高高在上,怕是从没跟人说过对不起。他是那样的洒脱恣意,清冷傲然,现在被他咄咄相逼,成了一个有苦不能言的小媳妇模样,顿时就心软了。 “算了,这次原谅你,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他曾经是个美得像活在神画里的人儿,不食人间烟火,如今为了一个她,已经改变了许多。 想要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哄她,估计得要磨练一段时间! 马车里的气氛好了,陈楚生那边却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横冲直撞,不知不觉竟是走到陈记铺子里了。 陈百生看到陈楚生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出来将他扶了进去。 “楚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是遇到小偷被抢了么?” 记得陈楚生第一次到城里来读书时就碰见过这种情况,当时吓得他如同这般,身子都在发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幸好他还在城里,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 “百生,她变心了,你知道吗?她变心了,她居然变心了。”陈楚生见到陈百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直忍着的泪水就这么肆意的流了下来。 两人虽相差两岁,但都是直呼姓名,很少哥哥弟弟的这样称呼。 “谁变心了,你说清楚,谁变心了?”陈百生将他搀进椅子里,转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自从店里卖茶开始,这茶叶就一直备着的。 陈百生尝尝煮,一日下来从未断过,主要是怕有客人要尝,来不及现煮。 陈楚生端着茶杯,一饮而尽。看得陈百生心惊肉跳的连忙提醒:“楚生,小心烫。” 这茶可是刚泡好不久的,这么喝下去,估计舌头呆会要起泡了。 “不妨事。”他的身心已经痛到麻木了,烫也好,冷也好,任何外界事物都刺激不了他。 “楚生,你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别吓我。”陈百生将茶杯夺过来,也不给他续杯,主要是怕真把他给烫坏了。 “有酒么?”陈楚生手突然空了,愣愣抬头看向他。 “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他。 陈百生眉头拧得紧紧的,楚生可是从不喝酒,今儿个到底怎么啦? “她变心了……我好委屈,我们说好了的,一辈子不离不弃……我知道她还小,我也知道以后我们要走的路不同,更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的困难,可我不怕,我就是想跟她一起,我可以等,我可以除去这些困难,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陈楚生一甩手,横扫了出去,茶杯茶壶摔了一地,哐当咔嚓的,全碎了。 “我什么都愿意,她居然变心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努力读书,求取功名,看着似是为我自己,实际也为了她啊。”若不在这条功名路上闯出点名堂,他如何说服父母求娶方瑶。如何有这个底气和魄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她! 她怎么可以变心呢! 陈百生听了半天,终是听明白了些。叹口气道:“你说的可是方瑶姑娘?” “不是她,还能有谁?”在他心里,从无她人。 陈百生一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不忍道:“那个墨家少爷对她上心的很,我看你不是他对手,不然……你还是放弃!” 第250章 她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第250章:她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百生,你说什么呢,凭什么叫我放弃她。我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情投意和,这一年来我虽在外面读书,与她分隔两地,可我从未忘记过她,所以我不能放手,你也不能劝我放手。”陈楚生动气道。 “你不放手又能如何,你对她念念不忘,可我看她的心好像已经不在你身上了,除了放手,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这话陈百生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的,可不这样,他又怕陈楚生不死心。 “你什么意思,你见过她?”陈楚生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激动道。 陈百生点头:“嗯,前些日子,她和桂叔领着村子里的人来我们铺子寄卖野菜,昨天又来过一次,陪同来的还有一个叫墨离的……那个墨离无论从气质还是样貌都属上等,我想他身份不凡,你是斗不过他的。” “什么身份不凡,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有什么的。”陈楚生不服气道。 “这年头有钱就是很了不起啊!”陈百生忽然露出一丝苦笑,有钱就能慢慢的变成有权,等成了钱权兼备之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即便不能为所欲为,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就是一个没钱权的人,所以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还得由着叔婶来干扰。 陈楚生忽地哭出声来,俯在桌子上伤心道:“那她也不能为了钱就背叛我们的感情,把我给抛弃了呀!” 他们的感情是多么的干净纯真,怎是金钱可以横量的。 “人都是往高处走,这个是常态。”陈百生觉得那方瑶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他也想不到别的安慰的话,只能这样说。或许抹黑方瑶能让陈楚生早点死心也不一定。 “不,我的瑶儿最是单纯善良,她不会为了钱抛下我的,一定还是有别的原因。”陈楚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紧紧抓住陈百生的手,“可能是我父母不同意,常常去骚扰她,给她难堪,她太累了,不想坚持了,所以就找了个人来气我,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陈百生好想说不是这样。 若是为这些,方瑶直接找人把亲事定了就好,以事实来断了他的情念,何苦还找个人来气他。 就算要找,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那墨大爷一看就知身份不俗,如果没有感情为础,单看家世,这么不搭调的两个人怎会走到一起。 再说,喜不喜欢一个人,看她的眼神就道了。 方瑶眼神里一直都有着墨离,而那墨离的目光也一直追随方瑶左右。 他们不是逢场做戏,而是真情流露。 “罢了,时间一长你就会死心了,现在你或许难以接受,但这只是一时的。这世间任何事没有什么是时间治愈不了。”况且他斗得过墨离,他也说服不了二叔二婶。他们不喜欢方瑶由来已久,现在楚生还没有考上状元,就对方瑶百般挑剔,横加阻拦了。要是真金榜提名,还了得。 总之,楚生跟方瑶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陈百生说完就去收拾地上的碎杯子碎茶壶去了,陈楚生听到这话,更是哭的伤心不已。 时间可以治愈任何伤痛,但此刻呢,眼前呢,他过不去啊! 陈百生这话也就是说给陈楚生听,自己可是不以为然的。他对方圆也有同样的心思,可二叔二婶也不同意。没有功名傍身,没有远大抱负,也没有第三者,可隔着一个寡妇和克夫的名声,他和方圆未来的路也是极其艰难的很。 方瑶想创新菜系,在家倒是没什么时间去做这件事了,因为墨离一有空就让千荨接她过府。逛后花园、看书陪读、赏风景,总之花样多的很,弄得她都没时间上山采药了。 “从明日起,你就别让千荨来接我了,天天呆在墨府,我自己的事情都没法做了。”方瑶从八角亭下来,看到那石竹开得甚好,便摘了一朵放在鼻尖闻了闻。 “怎么,可是这里的景致看得腻了?”墨离也摘了一朵,却是别在方瑶的发中,细细欣赏了下,夸道,“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大概说的就是此情此景!” 方瑶羞赦一笑,嗔道:“石竹虽不是花中之王,但也绝是个耐看漂亮的,你将我和花比,不是把这花糟踏了么?” “是吗?既然觉得这花好看,为何明日起不起来了?”墨离问道。 “我总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上次就说过要创新的菜系,我这脑子里都有好几道菜了,就是没时间实践,再拖下去,我怕忘了。”总不能早早晚晚的都呆在墨府,什么事也不干! 家里一堆人等着她养活呢! “你想做,在我这里也可以做,为何一定要在自己家呢!”墨府的厨房大的很,难道还不够她发挥的。 “在你这里哪有在自己家随便。”方瑶想了想,道,“也罢,你不嫌麻烦,我就在你这里做罢,不过,以后还是让千荨下午接我过来。或是晚上我抽点时间陪你看看书,聊聊天也行。白日里我还要上山采药的。”方瑶见墨离又要反对,忙道,“我跟城里的几个药铺有协议,每月供多少药,数量要是达不上,我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违约金我可以帮你付。”墨家最不缺银子。 方瑶嗔了他一眼:“你的银子不是银子啊,干嘛可以办到的事非要用银子去解决呢!再来,赔银子事小,个人信誉是大,我不遵守合约,别人以后还怎么信任我!” 墨离看她坚持,只好由她去。 “那行,你有自己的事做我也不反对,只是你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再忙至少晚上总要抽空来一趟,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知道了。” 方瑶应下,两人一起步下假山,走到陡坡处,墨离还细心的扶她一把。 回到院中,正好墨德和墨成两人过来有事情商议,看到墨离和方瑶相伴而行,有说有笑,眉宇皆划过一抹担忧。 这瑶儿姑娘每日来陪着九殿下,好是好。有她相倍,九殿下至少不用每日上山四处寻野找不自在。想想那段时日,九殿下哪回从山上回来不是遍体鳞伤的,看得他们心惊胆战,唯恐他哪天进山就再也下不来。 现在呢,他倒是没有每日上山报道了,可他跟瑶儿姑娘两人的感情却是日益生温,如胶似膝,这比他上山练武受伤更让人忧心。 “我看,得找个时间跟九殿下好好谈谈了。”墨成叹道。 “只怕九殿下不听啊!”墨德亦是一叹。 “不听也要说,总要提醒他一两句的,万一酿成大错,你我的脑袋不保是小事,九殿下前途尽毁才是大事。” 第251章 那可是九殿下亲娘的簪子 第251章:那可是九殿下亲娘的簪子 那北阳公主从小养在宫中,又是太后最喜欢的小辈。皇上早有意赐婚,当初离宫时就在口头上提了一句的。这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事,如今九殿下在众皇子中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又贬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要不是与北阳公主还有一门亲事在,只怕回不回得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况且九殿下不说一直要报仇么,他常年不在宫里,总得有个依傍,那北阳公主深得皇上和太后喜爱,她就是他最好的依傍。 九殿下若要心想事成,北阳公主的助力是不可缺少的。 而想要得到北阳公主的助力,这门亲事首先就不能散。 墨成在心里横量了下,想着这两天就把事情跟殿下好好分析下,免得他越陷越深。 墨离看到这二人在他院中,不等他们开口,便使了个眼神过去,叫他们在外面先候着,领着方瑶走了进去。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每次你来我都会忘,今日倒是记着了。”墨离从案台下取出一个檀木盒,盒子上刻了一朵金牡丹,很是好看,方瑶还来不及细细欣赏,墨离就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牡丹流苏簪。 那牡丹跟盒子上的图案相差无几,却不是金色,而是艳红。不比盒子上的粗糙,而是更细腻精致,也更栩栩如生,跟真的牡丹一样。在它下面还有三排水晶流苏,那水晶呈透明色,如水滴形状,远远一看,就好像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在晨雾中蓄满了露水滴落了下来,很是生巧灵动。 方瑶一看便喜欢上了,拿着那簪子翻来覆去细细的看,很是爱不释手。 墨离看这簪子合她心意,自己也高兴:“我给你戴上!” 今日方瑶梳的是飞仙流云髻,很是适合佩戴这种流苏簪子。将它插在发鬓中,流苏在空中摇荡,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很是悦耳。 “怎么想着送我这么艳丽的簪子?”方瑶摸了摸头顶上的流苏,又惊又喜。 墨离道:“先前给你戴那朵石竹时,我觉得鲜艳的颜色挺适合你的,就想到这簪子了。” “你和墨轩都是男子汉,家里大多都是男丁,怎么会有这发簪,这不是女人用的东西么?”方瑶随意的问道。 墨离眸光一暗,很快恢复正常:“这是我母亲留下的。” 临走时,他去了他母亲住过的宫殿,只是想去看一眼而已,却是鬼始神差的把这簪子给带走了,这一留就是好几年,要不是上次方瑶救他,把自己的木簪子弄丢了,他都想不起来这事了。 方瑶听说这是他母亲的东西,立马拔下来放回他手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送给你了,为何不要?”墨离复又将簪子插在她发中,“她反正也用不着了,且我和墨轩也用不上这东西,闲着闲着,不如给你戴,也不枉负了这簪子的精致。” 刻得这么好看,总压在箱底不见天日,不是糟踏了么。 “可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我……”方瑶还想拒绝,这可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念想,送给她,算怎么回事。 “给你收着你就收着,我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墨离扯唇,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再说了,你我不必分得那清楚,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墨府的所有,你都尽可拿去用,何况一个簪子。” “好,那我就留着了。”方瑶见推辞不掉,只好收下。心里也明白,墨离想他母亲的东西转送于她,说明没把她当外人了。 “不过这簪子现在配我还是成熟了些,而且我一个乡下女,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总归不搭,还是收起来,等以后再戴!” 她边说边将簪取下,用手帕细细包住,藏在袖袋中。 墨离也不阻拦,随她去,只要她愿意收下,戴不戴都由着她了。 “不是说要创新的菜系么,我跟张嫂打声招呼,你去厨房,用什么人,什么食材跟她说一声,她会帮助你的。” 外面墨德和墨成还等着呢,也不知道找他什么事。 “知道了。” 墨离送方瑶出门,墨德和墨成看到她出来,客气地打着招呼。等人走远后,两人才随着墨离进去。 看到桌上那只牡丹首饰盒,墨成目光一顿,惊道:“殿下,这不是娘娘宫里……” 不等他说完,墨离就将盒子盖上,淡定从容的放到一边。他也不答话,想来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墨成原先是娘娘身边的掌事公公,对她的一饰一物都清楚的很,这牡丹簪是娘娘刚入宫得的第一样赏赐,很是宝贝珍惜,只可惜后来……怎的这簪子竟被九殿下拿了来! 且刚才那盒子里他瞧得清清楚楚是空的,说明簪子不在了。 不在了,是送人了么?送给谁呢? 墨成很快想到方瑶,她方才出去时,脸上带着笑,含羞带嗔,很是赦颜。 想来那簪子必是送给她了。 那可是九殿下亲娘的发簪,九殿下将它送与方瑶,莫不是…… 墨成越想越害怕,这两人的感情深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原先想着那话过两天再跟九殿下提,现在看来,得提前说了。 方瑶在厨房专心研究她的新菜系,她做菜倒是不用太多人在旁边瞧着,人多帮不上忙,反而令她不自在,展不开手脚,因此,她只留下掌厨的张嫂。 所幸这张嫂是个好说话的,让她做什么,她便说什么,也不问为什么,不多说一个字。 新的菜系早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也几日,所以做起来并没有手忙脚乱,而且很快新菜就出炉了。 方瑶尝了一口,又叫张嫂尝了些,都说不错,便用碟子装起来送去给墨离尝尝。 张嫂以为那菜是方瑶特地为墨离做的,直夸大少爷眼光好,找了个心灵手巧又勤快的。 到了墨离房间后,墨德和墨成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气氛有些压抑。但看到她进来,两人都适时的退了下去。 方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墨德和墨成走时,望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满是沉重,别有深意。 第252章 新菜取名 第252章:新菜取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方瑶将食盒放下,上前关心道。 “没事,就是些琐事而已,不必在意。”墨离扯唇,挤出一丝笑,看到那桌上的食盒,忙岔开话题道,“新菜做好了?” “嗯,做好了。”方瑶觉得肯定不是小事,因为进来时,墨离脸上带着薄怒,如果是小事,一向从容淡定的他不会出现这幅表情。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好问,就着他的话顺下来道,“我带意带给你尝尝。” “好啊,正好我饿了,有你做的菜,张嫂中午倒是不用备着我那份了。”墨离最爱吃方瑶做的饭菜,因为她的手艺总透着新意,很是别出心裁,叫人吃了还想吃。 “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吃还另说呢!”方瑶将碟子一一摆出来,将后将筷子递给他。 一共三道菜,墨离每一道都细细品过,一边尝一边点头,眸子里从震惊到赞赏再到惊艳,已经不能用好吃两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味蕾了。 “这都什么做的,怎么味道这么特别。” “你吃的第一盘菜是不是有肉味?那是冬瓜做的,我什么也没放,就是过油红烧,然后快出锅时放了几粒豆鼓,干焖一下,再撒上葱花而已。”方瑶介绍道。 “就这些?” “就这些。”方瑶得意的扬了扬眉。 “那这第二盘菜呢,黄黄的,应该是鸡蛋?”墨离指着第二只盘子又问。 “确实是鸡蛋,你吃着这鸡蛋可吃着出什么其它的味儿了?”方瑶笑兮兮的看着他,很是期盼他的反应。 “我以前有阵子胃口不好,墨管家便从市场弄来几只活螃蟹,给我尝尝鲜,你这味道倒是与那个有点相似。”墨离仔细回忆道。 “是吗?那说明我成功了,我就是要将这鸡蛋做出螃蟹的味道来,这样,人们吃着这鸡蛋还误以为吃到海味了呢!”方瑶笑得更得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墨离对方瑶的厨艺已经不能用好字来形容了,应该说是妙,绝妙。比宫里的御厨还要精湛三分。 “很简单,就是放了些黄酒、姜沫还有糖等佐料,把鸡蛋打碎入锅翻炒成形时,将这些提前绊好的佐料放进去就行了。”方瑶答道。 “这么复杂,怪不得味道这么特别。”前面两道菜,墨离吃得那叫一个震憾,对第三道菜不免更是期待了。 方瑶也期待他对第三道菜的评价,双眼睁得亮亮的,看他向第三个碟子里伸去。 菜一入口,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吃出什么没有?” 墨离微闭着眼睛,咀嚼半晌,直到菜入喉还在回味。良久才睁开眼睛道:“丝丝滑滑的,又绵又软,还带着股香气,我记得我小时候吃过一道香煎仓鱼,跟这有点像……又不是很像,总之有鱼肉的味道就对了。” “是的,有鱼肉的味道就对了。”方瑶才不管什么仓鱼不仓鱼,能吃鱼味就是她这道菜的宗旨。 “听到你如此评价我这三道菜,说明我成功了。”方瑶满意的看着这三盘菜,“如何,把它们卖给北旺斋,你觉得他们有兴趣么?” “北旺斋不要,东兴楼也不会放过的。”墨离放下筷子道,“如果东兴楼知道你又创了三道菜系,且还是卖给他的同行,不知作何感想!” “这有什么的,他们餐馆的菜系不同,根本不存在竞争力。”方瑶坐下来,拿起另一幅筷子夹了两口鸡蛋在嘴里,话说,三道菜最满意的就是这盘鸡蛋了。 香香嫩嫩,蟹味十足,妈呀,真是太成功了,她简直就是个天才。一个被采药耽误的圣厨大师! “之前是不存在竞争力,现在你这三道菜一推出去,就存在了。”墨离指着面前三个盘子笑道,“说真的,你有给它们想好名字吗?” “没有,不过这盘鸡蛋是想好了的,叫赛螃蟹。”这是北京城最流行的菜,取的也是现名。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就不想另换了。 “赛螃蟹……”墨离回味了下,笑道,“有意思,也很贴切。” 方瑶要的就是这个贴切,让人听到这菜名就能下意识联想到什么,在尝试中吃到自己期盼的味道。 “另外两道,你来取名!”方瑶指了指另外两个盘子道。 墨离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取的名字定不会叫她失望的。 “嗯……这冬瓜吃出肉味,也是一绝了,材料普通,名字定要响亮才能吸引顾客,就叫霜皮露冬,如何?” “霜皮露冬?”方瑶细细品味这四个字,却是不得其意,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这冬瓜皮一去,便露出和霜雪一样白的肉体,取名霜皮露冬又含了个冬瓜的冬字,不是恰到好处吗?”墨离道。 方瑶无语,这墨离自己高冷惯了,取个菜名也这么高冷,果然符合他的气质啊! “名字是好听,可是它不带肉字啊!”她想让人一看到菜名就能肯定这就是自己想要吃的菜,要与人吃菜的欲望重叠,这道菜才会卖得出去啊! “不带肉字又如何,只要名字有新意,再加上小二在一旁解说,他们也会点这道菜的。”最主要是有趣,没有趣的东西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欲望。 方瑶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于是又指着最后一道菜问道:“那这个呢?” 墨离看了看,笑道:“你还没说这道菜里用的是什么材料呢?” “蘑菇,就是平菇,我也是用过油红烧,稍稍干煎了一下,然后出锅晾凉,再加上佐料翻炒而已。” 墨离眼底再度闪过一道惊艳,这道他误以为的香煎仓鱼的美味其实竟然是最常见的蘑菇做的,瑶儿那个脑子果然机灵的很,这种做法,哪怕是宫里最有经验的御厨也想不到。 “就叫菇似仓鱼!” “菇似仓鱼,蘑菇似仓鱼的味道……这个名字贴切,又不乏新意,好好,就要这个名。”方瑶激动的拍板。 “现在名字取了,你可是要将这三道菜卖给北旺斋了?”瑶儿这三道菜一上桌,墨德和墨成之前跟他讨论的问题所带来的烦恼都不禁烟消云散了,古有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到他这里倒是可以改成“何以解忧,唯有瑶儿自创美食。” “什么时候,你能为我创几个菜系,只共我专人享用?”墨离半是打趣半是希翼道。 “可以啊,你给钱,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你创新的菜系。要多少有多少。”方瑶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菜,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 墨离失笑的摇头,这个小妮子,如今可都是富婆了呢,还想着赚他的银子,果然是个财迷。 第253章 又大赚一笔 第253章:又大赚一笔 取好名字,第二日方瑶便迫不及待地进了城,今日是她教东兴楼的厨子做菜最后一天。从那里出来后,方瑶便去了北旺斋,当然,墨离一直在旁陪同。 与东兴楼不同,他们没那么顺利见到北旺斋的老板。因为东兴楼的老板是主动找上门来,而他们则是上赶着谈生意,到底还是费了些周折。 不过最后还是见到了。 北旺斋的老板是个女的,四十左右的妇人。上了些年纪,但保养得宜,顶多算是具三十出头的妙妇。不过却是不爱打扮之人,浑身上下朴素的如奄里的尼姑,听说年轻时也爱花俏,丈夫死后,就一直素着到现在。 方瑶听到她这么年轻居然是个丧夫之人,心里不免多了一丝怜惜。待这妇人尝过菜决定买下之后,都不敢开高价了,于心不忍。 “瑶儿姑娘,东兴楼最近新的菜品频出,受到广大好评,听说他专门请的圣厨讨教了几招。我觉得这是个谎言之辞,几年前,他从一位游人手里买下过一道菜,火了好几年,在那之前他的生意可是一直平平淡淡的。那时候,他也说是跟人请教了几招而已,最后我一细打听,才知实情。我想他最近新出的菜系,怕是又和几年前一样,从高人手里买回来的,只是怕我们去效仿断他的财路所以不肯说出实情。但今日我看到你,或许猜到了些。”妇人上下打量着方瑶,年纪虽小,但目光纯澈坚毅,充满了睿智和担当,她看人向来精准,这小丫头日后必成大器,至于她身边的少年,一身素服,却处处透着华丽与尊贵,无论他的五官还是气质,都是不俗之人。她一生阅人无数,鲜少看到如眼前这名少年这般气态沉稳却又透着高冷傲娇的。 目光复又落在方瑶的身上,她笑了笑,道:“所谓的高人,指的就是小姑娘你!” “老板娘,有些话大家心里明了就好,何必搬上台面拆穿呢,多没意思。”方瑶也不遮掩,言下之意就是默认了。 “果然是你。”那妇人见方瑶承认,一下子就兴奋了,态度也变得热情许多,“陈记铺子做宣传那天,我也去凑了热闹,只是我没进铺子,而是在角落里等着,你做的那几道菜,掌柜的都拿来给我尝过,味道确实一绝。当时本想就去拜访你的,可是临时有点事给耽搁了,再回去找你时,你已不在。” “原来是这样。”方瑶竟不知道自己做的几道菜同时把桃江镇两家最好的饭馆的老板都引了来,不免有些激动。 “我不是陈记铺子的人,只是临时帮忙的,所以我不常在铺子里。” “我知道,后来我派人陆续去陈记铺打听过你,不过那个老板是个年轻小生,不爱说话,所以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再后来,等我空下时间想再亲自去一趟陈记铺子时,东兴楼的新菜就出来了,就是你那日做的那几道菜。”妇人笑道,“我一直遗憾怎么又让东兴楼抢了先,没想到你就主动找上门来了,真是叫我意外又欢喜。” “老板娘也别遗憾什么,北旺斋多以素为主,你就是先比东兴楼找到我,也未必会买下那几道菜。现在我来,才是真正的好时候。”方瑶说完,视线落在桌上那三个盘子上。 “是啊,哪怕就是我比东兴楼先认识你,也未必会买下那几道菜,只有眼前的,才符合我们北旺斋的招牌。”妇人殷切的给两人续了茶水,道,“瑶儿姑娘,这样,你给东兴楼开什么价,就给我开什么价,如何?” 同是桃江镇的名店,没道理东兴楼出得起的价格,她付不起。 方瑶心道又遇上一个爽快之人了,她想做生意的大多都是比较好说话的! 没有犹豫的,她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两,这是我卖给东兴楼的菜价,一道菜五百两。” “五百两么?”妇人也不迟疑,当场就拍板,“那行,我也五百两买下你的菜系,三道菜,一共一千五百两,我马上叫掌事取银票给你。” “那谢谢了。”方瑶欢喜的道谢。 妇人出去拟合约取银票时,墨离才开口:“恭喜你,又大赚了一笔。” 淡淡的声音掩饰不住他的喜悦。 瑶儿赚钱,他替她由衷的高兴。 虽然钱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瑶儿凭的是自己的智慧和本事,这点难能可贵。 “谢谢了。”方瑶扬了扬眉,加上之前的二千五百两,她就有四千两的身家了。 这些日子,银子如流水般进她的手里,从一贫如洗到一夜暴富,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啊! 签好合约,收了银票后,方瑶的步子轻快的都要飞起来了,走路都哼着小曲,望着她璀璨如烟花般的笑脸,墨离的嘴角也一直微扬着,久久没有抹平。 “对了,墨德那边有消息了,他在城中心最兴旺的位置还有周边各购置了两个店铺,城南城北各一家客栈,都有八成新,让人稍稍装饰一下,估摸着就能跟新的一样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你带路。”方瑶对做生意没什么头脑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想做些收租这类安稳的营生。可铺子和客栈到底是自己的产业,为了表示负责,还是要去看一眼的好。 两人坐上马车,由着千荨领路。 这几天,墨离和方瑶谈情说爱不亦悦乎,可怜千荨吃了大把的狗粮,还要给他们当马夫,本是拿剑的手现在整日握马鞭,真叫一个郁闷。 坐在马车里,墨离给方瑶介绍起这几个铺子和客栈的来历规模来。 “城中心的两个店铺之前做的都是首饰店,老板是同一个。因为年事已高,想晚年过些轻快的日子,便想转让。我看地段价格还算合适就盘下了。你若是想继续卖首饰倒也可以,不卖首饰卖些别的也行。”左右位置好,卖什么都不会亏。 “不是发租么?”方瑶问道。 “这么好的地段光是发租,不是太可惜了。”墨离诱惑着她,“你随便卖点东西,做些小生意,都是租金的好几倍,何必浪费资源呢!” “那倒也是。”方瑶点头,想了想道,“那就还是卖首饰!” 一来,是延续店面的生意,固定老客户,二来她想着对别的行业也不熟,就首饰还略有些心得。因为以前她在北京城逛古玩城的时候,见过一些仿古的饰品,不算精致,但也特别。结合一些现代元素,说不定生意会比更来的更好。 “嗯,你高兴就行。”墨离就知道只要有钱赚,瑶儿定是不会错过机会的,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周边的两个店铺相比城中心的就比较差些,老板是个好吃好懒做的,不善经营,生意一直清淡得很,糊口都成难题,又欠下一大笔赌债,想把店铺卖掉还债。我觉着那铺子面积还算大,且又离城中心不算远,只隔了两条街而已,人流量也还行,就同意墨德买下了。原先是个布庄,到你手上后,你看一下你想卖点什么?” “胭脂。”方瑶想也不想的就道。早先看到陈菊进了趟城,脸上的抓伤跟变魔术似的,那么深的伤口就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了。她一直就好奇,还特意买了陈菊用过的药来研究,其实就是一些简单的去疤药,只是制作过程比较复杂而已,应该是祖上传的秘制,所以别的店买不到,价格才会那么贵。她想着,若再结合自己的医术,把这个去疤的药再改良一下,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如此再进一些好的胭脂水粉撑店面,以自己研发的为主销,这个生意定是火爆无疑的。 第254章 她成贵宾,她倒成了下人 第254章:她成贵宾,她倒成了下人 墨离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她必是心里又有主意了。反正有陈记铺子的事例在先,他对方瑶的经营策略是完全信任的。 “再来就是城南和城北两家客栈了。规模差不多大,人流量,地理位置也不相上下,只是它们都不在镇中心位置。”这点还是有些遗憾的。 方瑶却是摆手道:“不在中心位置没什么,客栈就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图得就一个清静,像镇中心那么喧闹,反而不好。” “嗯,我也这样想,所以才会让墨管家盘下这两家客栈。”他自己就不喜欢闹区,人多嘈杂,太纷闹,心都静不下来。尤其到晚上,更是需要静心养性,或看看书,或练练字什么的。镇中心位置可不适合做这些雅事。 “那客栈还是以原来的营生为主吗?”墨离问道。 “不变!”反正她也想不到别的生意门路。 墨离揶揄道:“你做菜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自己开家饭馆或是酒楼呢?” “客栈不是也可以点餐的么?”方瑶抬了下眼皮子看向他,“我与东兴楼还有北旺斋都是合约关系,抢了他们的生意,不好!” 显得她很没人品! 墨离还以为她想不到这层呢,失笑道:“你有这番考量是对的,东兴楼和北旺斋都是桃江镇最兴旺的饭馆,得罪他们,以后你很难在桃江镇混下去。” 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不仅要内部和气,同行之间也要和气,否则,这生意就难以长久。 “这个我懂,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银子出卖我的生意操守。”方瑶道,“虽说不能开饭馆、酒楼,但我也可以自家客栈自创些好吃的点心和小菜,这个总不算违背我跟他们的约定!” “不算,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算坏了他们的规矩。”墨离沉吟了下道,“小菜,我帮不上什么忙,点心倒是可以叫张嫂助你一臂之力,你在府中吃的所有点心都是张嫂做的,她的手艺你也曾赞不绝口。” 张嫂可是宫里最好的糕点师傅,有她助力,事半功倍。 果然方瑶听到墨离愿意把张嫂调给她,兴奋的眸子噌噌发亮:“真的,那太好了。” 张嫂做的点心,跟城里的点心铺子卖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她做的点心档次更高一些,且不管品相还是味道都透着华贵,不似一般铺子能买得到的。 “以张嫂的手艺,生意一定不会差。不过我想再改良一下,无论是哪里做的点心,图样都是以花为主,太单调了。我呢,就想在图案上做些改进,不止有花,还有动物,比如龙啊,凤啊、兔啊、猫啊、狗啊什么的,都给它刻在糕点上,定叫人耳目一新,爱不释手。” 墨离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清朗的笑声飘出车外,千荨又是欣慰又是忧心。 跟瑶儿姑娘在一起,九殿下越发的开朗了,不止爱笑,连说话都经以前柔和许多。这是好事,刘慈宣说,心情保持畅快,对他的病也有帮助。 可这笑声能维持多久,半年还是一年?她记得再有几个月,九殿下就十六了,按约定,他该回宫去完成他未完又必须做的事情。到时候,怎么办? 相比于千荨复杂的心情,墨离此刻却是极好。 “你刻龙刻虎倒也罢了,兔子也勉强还行,阿猫阿狗的是不是太低俗了些。” 方瑶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低俗的,小朋友就喜欢这类小动物,龙啊虎啊,也就是你们这些迷信的人才中意,因为寓意好,兴宅旺家。可是那些小老百姓有吃的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寓意。” “这倒也是。”墨离敛了笑声,仔细想想,还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减下去:“你想改良可先得跟张嫂通一声气,她这个年纪可比我们还迷信。” “她迷信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年轻给影响的。”方瑶白眼翻飞,墨离饱读诗书,也算个知识分子,怎的也跟那些没读过书的文盲一样,思想封建又迷信。 墨离一看方瑶那小眼神就知她误会自己了,连忙澄清:“我可不迷信,只是有些无法解释的东西,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 “那还不叫迷信哪!”方瑶又飞一个白眼过去,不过也懒得继续争下去了,因为马车刚好停下,想是到了她名下的产业,城中心的两家首饰铺子。 秉着对墨离和墨管家的信任,方瑶并未下车察看,而是坐在马车里遥望了两眼。 确实如墨离所说,位置好,人流量大,进进出出的,人头就没停歇过。这么好的生意,她都有点替那老板可惜了。 不过人家想安享晚年,这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钱赚够了,就该享享清福。若不那样,这么好的事又哪里轮得到她。 “千荨,去下一站!”墨离见方瑶放下帘子,对外面驾车的千荨吩咐道。 很快,他们就到了镇中心周边的另外两家布庄,方瑶同样没有下车,只是在外面望了两眼。因为门是关着的,看不到里面的详细情况,不过看那门面,确实够宽敞。正如墨离所说,面积挺大,比之前的首饰铺大出一倍不止。 这就是镇中心与周边环境的差别了。墨离说首饰买下的价格比这布庄还要贵,但面积却不如首饰。镇中心的位置地段好,人流量大,自然价格就贵些。 这跟现代买房是一个道理。 地段决定于价格! 方瑶仔细看了看,其实位置也不算太差,因为离镇中心统共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且又在交叉转角的地方,前面不远处还有几家饭馆和小型的酒楼,生意看起来都不错。如此,这里并不缺人流量,只怪老板无心经营,才会落得如此。 单看这青天白日的,家家户户都是开门迎客,只有这布庄却是大门紧闭,就知道为何没有生意了。 “还要去看看那两家客栈么?”墨离看她对这门庭冷清的布庄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便放下心来。她看出这布庄的前景,他也就省下一堆的解释了。 “看看!”总要先知道自己的产业都在什么地方,心里才会对以后的经营有大概的策略。 “那好,我们先去城南。”刚好这个方向是向南,而客栈就在前面不远处。墨离当初吩咐墨德购置这些产业的时候还特地吩咐过,不可隔太远,因为不方便管理。 从镇中心的首饰铺到这布庄再到城南的客栈,看似散落,其实都是一条直钱,走路统共也就半个钟而已。唯一较远的就是城北的那家客栈,当时他还挺犹豫,待看过那家客栈的实际情况后还是果断的拍板了。 远是远,但好在,生意好,有前景。 赚钱么,只要有银子进账,谁会在意多走几步路。 相信瑶儿也这么想。 就这样,两人在城里穿梭来穿梭去,直把桃江镇都走了一大半。到了中午,墨离才让千荨驾车回墨府。 刚好是饭点,墨离便留方瑶在府里用饭。 陈菊正在提着洗干净的夜壶从后院的小门进来,看到各人手里托着食盘,一碟碟的精致的菜肴远远的从她面前走过,便随手拉了个小厮问道:“府里来客人了么?” “是啊。” “谁啊,这么大阵仗!” “你见过的,就是方瑶姑娘。”那小厮跟陈菊也不是很熟,并不知道陈菊跟方瑶其实早就认识还是亲戚,提到方瑶时还一脸的艳羡。浑不知陈菊听到这话已经恨得半死了。 同出一个院子,同来一座府,她成了下人,她倒成了贵宾! 第255章 请你离开我们大少爷 第255章:请你离开我们大少爷 方瑶用完午饭,便向墨离告辞。耽误了大半天,下午怎么的也要进山采药了,可不能再耽搁。 墨离将她送到门口,又让千荨亲自护送至方家院子。 对于墨离的贴心,方瑶心暖的同时也感觉太麻烦千荨了。毕竟人家跟他们压马路压了一上午,又是做车夫,又是做保镖的,太辛苦人家了。 不过对于墨离的吩咐,千荨不得不从。方瑶也推辞过几次,但墨离坚持,她也只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到了方家院子,方瑶特地切了块大西瓜给千荨。吃惯了府里冰镇西瓜,对于井水泡过的西瓜,千荨的兴趣还是低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方瑶一片好意,她也只能心领。 目送千荨返回,方瑶这才重新进了院子。冷不丁的白老大冲了过来,如一道轻烟似的跳到她怀里,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方瑶看了半天,这小家伙好似对自己是有些不满。 最近没什么事得罪过它啊! 不会是去了墨府把它冷落了,所以才这样! 正想着以后去墨府要不要把它也带着一起去时,方圆从屋里走了出来。 “吃过了么?”她问。 “吃了。”方瑶抚着白老大的毛,那白老大却是脑袋一偏,将她的手滑了下来。方瑶再去摸它,白老大竟是跳到地上跑走了。 “大姐,白老大这是怎么了?”单是冷落,不至于这么有情绪。 “不知道啊!”方圆耸耸肩,“从那日我们一起进城见到贺老板那日它好像就有些不对劲。” 见人爱搭不理的,对她还好,对方瑶远不如以前亲近了。 也是方瑶最近心思都在墨离身上没注意到,她早就发觉了。 方瑶看到白老大蹲在门槛的角落里,兀自的舔着自己的毛发,那小眼神还时不时的瞥她两眼,嘴里发出莫名的哼唧声,好像在抗议什么。 方瑶没想通透,以为它生病了,想过去给它检查检查,正好方正又从屋里出来了。 “二姐,你答应给白老大肉骨头的,到现在也没实现。”他一语中的,方瑶猛地一拍额头,“是哦,那天进城见贺老板,留着白老大跟你看家,把家看好了,答应回来赏它肉骨头,居然给忘了。” 也是神了,白老大就是一只畜生而已,居然完全听得懂人类说过的话,且还记得住。 我的天,它真的只是一只畜生么?不会是只妖怪! “得,我马上去肉铺买根猪骨回来。”方瑶边说边抚着白老大的毛,这回白老大倒是没有躲,不过看方瑶眼神却是斜着的,好像不太相信她的话似的。 方瑶也是醉了,她都买了一只什么样的小怪兽回来,太可怕了! “你等着啊,这回我一定不食言。” 方瑶说完就往外走。方正在后面道:“二姐,不必去肉铺子,牛叔昨天进山就猎到一只小猪崽子,他留了一条腿,说是晚上等着你给他炒个辣椒肉条好给他下酒,你可以现在跟他要去。” 反正骨头那玩意儿牛叔也不要。 “行,晚上我把骨头炖汤,咱们喝汤吃肉,白老大啃骨头。”方瑶边说边去牛叔的院子。 晚上,方瑶熬了一大锅骨头汤,还撒了点生葱花,香气四溢,浓郁又清新。捞出骨头给白老大时,白老大的眼睛都直了,望着方瑶时,笑得眉眼弯弯,都快把方瑶给萌翻了。 “你个小东西,原来也是个爱记仇的白眼狼。”方瑶戳戳它的额头,数落道,“就算没有肉骨头,我也待你不薄啊。看你这圆滚滚的肚子也知道我没虐着你了,居然为了根肉骨头跟我耍情绪,太过份了。” 骂归骂,但脸上净是无奈的笑意。 小家伙有灵性倒是挺好的,但太有灵性就不行了。 比如跟主人记仇,这就完全没必要啊! 白老大由着她戳自己的脑门,也不躲,它全身心都扑在啃骨头的事情上面去了,一幅好像有骨头万事足的样子。 方圆看着这一人一畜的互动,觉得还挺有趣,玩笑道:“瑶妹,你养的这只白老大还是个吃货呢!” 只要有吃的,随方瑶怎么折腾它。没吃的就跑到一边去,碰都不让人碰。 “是啊,早知道它是个吃货我就不买它回来了。”喜欢吃也就算了,还挑贵的好的吃,哪有这样的。方瑶想到这里,故意瞪大眼睛,作出“恶狠狠”的凶模样,想吓一吓白老大,不料那白老大却是把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冲她笑,瞬间让方瑶破功,萌翻在地。 “瑶儿,今天你婶子回来好像不太对,你们是不是在墨府又闹起来了?”李月兰喝完那一碗汤,擦了擦嘴巴。最近听方瑶的嘱咐,多注重休息少操心,加上墨离三不五时送来的补药,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甚至有时候感觉比以前还要好。 这几天她也是到厨房跟他们一起用饭,不再单独把饭送到屋子里了。 “怎么,娘,她为难你了么?”方瑶抬头,秀眉微拧。疑惑的看向方圆,不会是趁她给牛叔送汤是,陈菊又来找娘的麻烦了! 看到方瑶眼里的询问,方圆摇摇头。 她一直在厨房呆着,没见陈菊过来啊! 李月兰道:“倒不是,就是她进院子时,我看她脸色阴沉沉的,很是吓人。想着你最近几日都在墨府,所以……” 所以会不会碰上面,两人又闹上了。 “她哪天不是脸色阴沉沉的,不用理她。”一听陈菊没有为难李月兰,方瑶便放下心,继续逗弄着白老大,“我今日在墨府根本没看到她,谁知道她抽得什么疯。” 对陈菊,只要她不来主动招惹,她亦不会去多看她一眼。 李月兰轻叹一声:“我还盼着你婶子在墨府能养养性子……”她走到今日,多少会有些改变,现在才知道,她是改不了了。 永远也改不了。 单看她每日早出晚归脸上始终挂着的怒容就知道了。 方瑶嗤笑一声,就陈菊的性子,想让她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娘,你别的就盼了,就盼她不要变得更坏就行了。” 李月兰听到这话,那气就叹得更深长了。 “对了,白日里,里尹来过,说是你好久没去看他家麦麦了,麦麦这几日闹着总想找你玩,明天你若没事,就去看看他。” “知道了。” 翌日。 方瑶早早上山,中午抽了些空去了里尹家。 教他几个新字,又给了几块糖,聊聊天就回来了。 却是在老槐树下看到了千荨。 方瑶心下欢喜,以为是墨离提前派人来接她了,谁料,帘子一掀开,墨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方瑶,墨成不似往常那样客气而礼貌的微笑,相反,脸上多了一丝沉重。 “瑶儿姑娘,我们能谈谈么?” 方瑶疑惑的望了眼千荨,她跟墨成能有什么好谈的,是为墨离么?如果是为墨离,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跟她谈? 千荨没有明确提示,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除了沉重还多一丝不忍。 方瑶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估计墨成找她谈的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一进马车,墨成就直言道:“瑶儿姑娘,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方瑶看着他,没有答话,她不安的预感更强烈了。 墨成抿了抿唇道:“我想请你离我们家大少爷!” “为什么?” 第256章 揭晓墨离的身世 第256章:揭晓墨离的身世 河岸上,巨石林立,河水潺潺,清澈的水流在日光照射下如一颗颗散落的金珠,滚动在自己脚下,然后向远方飘去,没入河流。 方瑶和墨成站在巨石之上,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丝丝的凉爽,给炎热的夏末添上一笔清凉,方瑶的心也因此冻结三尺。 “为什么?”她上前,看向墨成,“为什么让我离开墨离?” 墨成不说话,但沉默已然将他的想法表现的更坚定。 方瑶猜测:“是因为我们身世不同?” “是。”墨成终于开口。 方瑶苦笑,但也不明白:“如果你们一早不同意,为何又默认和跟墨离在一起?” 她与墨离同进同出,墨家又不是今日才知道,若是不允,为什么早不阻止。 “我们觉得大少爷有交友的自由,但我们没想到,大少爷对你越陷越深。”墨成道。 起初也只是觉得大少爷性子太冷太闷,让他多交几个朋友是好事。有许多心事,他不愿跟他们分享,倒是可以跟朋友多倾诉。况且方瑶懂医术,为人正直善良,重情重义,是个值得可以相交的对象。 可是坏就坏在,他们不该逾越这种朋友关系,这让他们很是担忧。 毕竟身份不同,将来的走的道路也是极不相同的。 方瑶冷笑一声,果然又是门当户对的问题。 她道:“若论家世,墨府深宅豪院,方家家徒四壁,确实不相配。但世事难料,你怎知方家以后还是如现在这般清贫?” 就好比现在,她手上亦有几千两的产业。若将店铺、客栈生意做大做好,将来比墨府不一定差啊! “瑶儿姑娘,我知你聪慧,为人又勤恳。方家在你的带领下,必有出头之日。可是无论你再努力,你的身份终究还是配上我们大少爷。”墨成也是有难言之瘾,他其实也很喜欢瑶儿这丫头,大少爷清苦一生,从没享过人间乐趣。他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深知他从不知笑为何物,现在却整日脸上都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容,他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变化,全是因为方瑶。 能让大少爷从骨子里都感到开心的女孩,他又怎么忍心去毁掉。只是很多事情早已冥冥之中注定,不是任何人想改变就改变的。 “怎么配不上,墨老爷,你有把话说清楚吗?”方瑶看着他,眼里是深深的质问。 她不知墨成的苦衷,她只知墨成的话不清不楚,纯是来搪塞她的。 “你今日来找我,跟我说这些话,墨离知道吗?”她问。 “不知道。” 果然。 如若墨离自己嫌弃,会亲自跟她说。犯不着让墨成出面。 “墨老爷,恕我直言,您也不是墨离的父母,我不知您和他究竟什么关系,但我想您没有权力代表他来跟我说这些。” 她最讨厌仗着自己是长辈身份,替儿女决定这个决定那个,就是不问当事人的意见。 他瞒着墨离来找她,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尊重墨离,也不尊重她。 “你……”墨成呛言,好半晌叹气道,“瑶儿姑娘,你为何这么执着呢?” 感情的事若不执着,那什么事才要值着。 这可关乎她一生的幸福啊! “墨老爷,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分家如此,护家也如此。 若没有这份坚持,方家哪有今天这种好日子。 “那要是你和大少爷的事关乎你的身家,不,你全家人的性命,你还会坚持跟他在一起吗?”墨成语出惊人。 “什么意思?” 为何她和墨离的感情会牵扯家人的性命? 方瑶惊讶的看着墨成,后者沉重的叹了口气,他在横量,要不要将九殿下的身世和盘托出。 罢了,话到这个份上,干脆就跟她摊底牌,这个方瑶,年纪虽小,性子倒是倔得很,若不将实情告诉她,只怕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可知,你口中的墨离,并非仅仅是墨府里的大少爷,他还有另一种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排名第九,我们私底下称他为九殿下。” “什么?”方瑶心下一惊,不觉得往后踉跄了步,“他是皇子?” “对,真名墨臻,只因从小就经历分离,故自己将名改为离字,就是现在的墨离二字。” 他是当今九皇子! 他原来是皇室血脉! 怪不得他身上的气质那么与众不同,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他时,明明身陷囹圄,却依旧雍容高贵,怪不得举止投足总给人一种人上人的感觉。 怪不得他让小正叫他一声九哥! 原来是这样。 “我早知他不单是墨家大少爷身份这么简单,他身上的华贵,高高在上的气场,我就知他身份不俗。我也曾想过,他是否是王候将相的后人,你们因仇人追杀,没落至此。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真实情况竟是这个!” 方瑶除了震惊,不知道该点什么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你能猜到他除却墨家大少爷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或是王候将相也好,说明你真的很聪明。”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有这等观人于微和心细如发的心思确实叫人吃惊。 “您这是在夸我吗?别忘了,我可是个大夫!”察言观色是她的基本能力。 “哦,我倒忘了。”墨成抱歉的笑了笑,他知道此刻他说什么,方瑶都没有心情听。 而且他觉得方瑶此刻对他已然生出几分怨恨了,谁叫他是拆散她和墨离的“罪人”呢! “现在你即已知道大少爷的真实身份,你还要强行跟他在一起吗?” 方瑶上前两步,她遥望着远方,今日也是凑了巧了。对面那座山就是峰牙山,那日墨离就是在峰牙顶跟她表白的,也是那日她接受的墨离。 而今天,她就要同一个地方跟他结束吗? 方瑶不甘啊,她们才度过了几天快乐的日子,竟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只因他皇子身份,该死的门不当户不对? 第257章 惊晓墨离有婚约 第257章:惊晓墨离有婚约 方瑶深吸口气道:“墨离即是当朝皇子,那你们为何会流落至此?” 她并没有听说朝野有什么震荡,当今圣上还是姓墨,那就是墨离的亲爹。即是墨离的老子,为何为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来这种地方受苦受难,而不将他们留在皇宫享天伦呢? “唉,这件事情我又要从何说起呢!”墨离重叹,随着她的问题,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揭开封闭的面纱,一张老脸满是痛惜和无奈。 方瑶知道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不为人知,但即是要她和墨离分手,就必须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否则,她怎么能死心呢! “那还得从九殿下出生的时候说起了。九殿下的生母原是朝阳宫的掌事,因为生得美貌被圣上看中,传于榻下,也是上天眷顾,竟一朝得子。这让后宫的许多娘娘又是嫉妒又是恨,你可知道,后宫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许多年轻漂亮的娘娘为争权位,明争暗斗,不择手段,残害他人,无所不用其极。 娘娘生产当日封为妃位,她喜得一子又高升,就成了后宫娘娘的众矢之的,尤其是那些有背景且偏又不能生养的主子,更是嫉恨她入骨。频频使计陷害她,娘娘虽聪慧,又有子傍身,但到底没有背景,又人单力薄,哪里是她们的对手,时长间一长,就慢慢处于下风。圣上不再信赖她,她也失了宠信。在九殿下百日之时,一场计谋让她惨遭贬黜,本该打入冷宫,最后还是看在九殿下的份上,只降她的级别,不过娘娘从未在乎过这些名利,让她悲痛欲绝的是,他们还将九殿下也夺离娘娘身边,让九殿下从小就尝受分离之痛。 这也罢了,九殿下去别的宫中抚养,因为天资聪慧,很是让别的皇子嫉妒,那些娘娘怕九殿下威胁自己孩子的前程,又使计陷害他,久而久之,圣上也就不待见九殿下了,在十殿下,也就是小少爷出生之后,一起被贬出宫外,说是让他在外面磨练磨练性子,等成年时再接回宫中。” 墨成一口气将墨离的身世讲了个大概,“这些事本该烂在肚子,我们也不该讲的,唉!” 往事不堪回首,字字句句,都如同一把剑,在戳他的心窝子,如割肉一般疼痛。 “原来如此!”方瑶恍然,她从前总疑惑,为何墨离这么冷心冷情的,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陌不关心,包括自己的性命。他大概是觉得那样的皇宫,那样的父亲,这样的人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任意糟踏,由着那些野兽伤害自己,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想着自己虽过得清苦,有陈菊和方张氏那种极品婶子和祖母,她尚还怨天尤人,觉得就是重新投个胎,也该给她找个好的人家,怎么就这样捉弄她。 跟墨离比起来,她的遭遇就不算什么了。陈菊和方张氏可恨,起码心思短浅,想不到深远的伎俩来陷害她。墨离的那些姨娘们,那才叫真正的可恶,一个女人的心思尚且可怕至及,这么多个女人联合起来,简直不给人活路。 想到墨离那些年在宫里各种陷害和不公平待遇,那时他才七八岁,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指望,唯一的至亲又不在身边,那时他该多害怕和无助。方瑶想得心都疼了。 “那墨老爷和墨管家以及宣叔都是和墨离一样,从宫里出来的了?”她抬头,望向墨成。 “是,我原是娘娘宫里的掌事,墨德是我带的徒弟,刘慈宣是太医院的御医。当年我们都是受过娘娘的恩惠,所以九殿下和十殿下被贬时,我们都自动请缨,随他们出宫了,这些年我们主仆一起生活,守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提半个字。” 这不仅仅是九殿下的伤痛,也是他们的无奈。 早两天为了劝九殿下,他才提醒了两句,不过没有效果,反而还被训斥了,这才没办法,只好从方瑶入手,希望她知难而退,望难却步。 “怪不得。” 怪不得墨成明明一把年纪,却是不长半点胡须,原来是个太监。怪不得墨离对墨成有时候恭敬,有时候却又比墨成更像府里的主人。 她一直以为墨成是墨离的叔叔,两兄弟是寄养在他膝下,哪想到竟是这样。 “墨老爷,我不明白,墨离和墨轩都离宫这么多年了,圣上还记得他们么?即是不待见他们,为何还要召他们回宫,墨离不喜欢那里,他又为何要回去?” 直接请旨贬为庶人,岂不更自在。 墨成看着方瑶,眼神深了又深,终是道:“他不得不回去,因为宫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谁?” “北阳公主!”墨成道,“北阳公主与殿下早有婚约,这人婚约是太后亲赐,他不得不履行!” “什么,他有婚约在身?”方瑶再度吃惊,连连后退,半晌才道,“他有婚约,这种大事他为何不告诉我?” “这……许是还没到要说的必要!”墨成道。 方瑶眼里闪过一丝愤然,旋即又想到什么,急忙道:“不对啊,墨离是皇子,她是公主,他们是兄妹,怎能定亲?” “瑶儿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北阳公主原是重将之后,因父亲和兄长都战死沙场,太后念其满门忠烈,将年幼的她接入宫中亲自抚养,皇上体恤,封她为公主之名,以彰显其德。” 所以,这个公主并不是什么皇室血脉,而是养在宫里的一位主子罢了。将门之女配皇室之子,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方瑶凉笑了几声,隐瞒了身份不重要,隐瞒了婚事千不该不万不该。 他说愿执她手,到白头。 其实是给她一个妾的身份吗? 他怎么能这样? 她一个青梅竹马,他尚且较劲成那样,那他有个未婚妻,她又该作何感想。 人都是这样,对他人严格,对自己却是宽容的没有底限! 墨成看她心如死灰的模样,于心不忍,但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殿下的亲事是太后亲允,古往今来,还没有未娶妻就纳妾的道理。你们纵然年轻,也未走到那一步,可殿下毕竟是皇子,与你心意相通,看着没什么,实则就是犯宫中大忌。若你是将相之后,这也没什么,但你只是个普通百姓,这就万万不能通融了。不仅会降罪于九殿下,你也会受牵连。所以你必须离开九殿下,否则,你们两个都没有好结果!” 九殿下在宫里已经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了,他行事必须小心谨慎,才能步步为营,如若不然,稍有半步踏步,将万劫不复! 第258章 方瑶断情崩溃大哭 第258章:方瑶断情崩溃大哭 方瑶不知是被这话吓得还是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还是墨成扶着她,才稳住身子。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既然知道他有婚约,又是那样的身份,哪里还会不知其中厉害。” “你,知道就好。”墨成也不想伤害她,可他不忍有何用,他改变不了圣旨,也无力阻止这门亲事。 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方瑶看着脚下如霜雪一般的水花,心凉凉的。 她本该生气的,因为墨离欺骗了她。可想到他的身世,她又恨不起来。 怪谁呢! 只怪自己,当初意志不坚定,随便他说几句好话,就把心掏出来了。 她也真是傻,前世吃男人的亏还吃得不够么,连命差点都丢了,今世,又一头栽了进去。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就不懂得吸取教训。 从陈楚生的事情上面她就应该知道,她跟他们不是一路的,随便和谁在一起都不会有好结果。 是她看不透,是她还妄想。 还好,所幸,这世,她失了恋人她还有亲人。 方瑶想,比前世,上天还是眷顾她许多了。 墨成看着她由怒转悲,由悲似又转喜,他不知她在庆幸什么,但他知道,她是决意不会再跟九殿下纠缠在一起了。 所以他也并不催促。 果然,方瑶缓缓开口:“你去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日起,我们恩断义色。我方瑶再不济也不会上门给人做妾!” 墨成微叹,怕只怕她连这个妾也是多想了。 若能做妾,今日又何必要离。 墨成看着她,方瑶异常平静,先前还能从脸上看到一丝怒或喜,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平静的如一张白绝,教人捉摸不透。却目光似柄埋藏在深雪里的长剑,透着寒凉与决绝。 正如她所说,一切她决定要做的事,就坚持到底。 所以她既然要和九殿下恩断义绝,怕也是绝到底了。 墨成默默地转身开,留下长长一叹,净是无奈和心痛。原以为主瑶劝离了,他会感到轻松,谁知却是相反,不但没有半点松快之意,反而心头更沉了。 回去怎么跟殿下说呢? 他会不会一激动,引起毒发? 还是去找方瑶,想尽办法挽回? 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然每一个未知都让他心惊胆战。 千荨坐上马车时,深深地望了眼还在巨石上的方瑶,或许她应该早点跟她摊牌。早点知道,就不至于陷得今日这么深,也就没有今日这般痛苦了。 马车消失在尽头,方瑶还呆站在巨石上,她遥望着对面的峰牙山,墨离当时跟她表白的场景犹然在目,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心情,雀悦、欢喜,甜蜜,而现在呢,誓言在耳边回响,感情已经结束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未创造过多少快乐的日子就结束了,快到还没来得及留念捕捉就过去了。 她不似表面看得那么平静,她是刻意装的。她不想让人看到她所谓的坚强其实是那么的脆弱。 她只想说,那时她有多么的欢喜,现在就有多么的痛苦。 方瑶转身,跌跌撞撞的望着来时的路,看不清了,何时,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竟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还回得去么? 方瑶不知道怎么到的家,总之回去时把李月兰吓了一大跳。因为眼睛都哭肿了,身上也湿了一大片。 有汗水也有泪水! “瑶儿,你这是怎么了?”李月兰上前失住她,方瑶好像抽干了力气般顺势倒在她怀里,哽咽喊道:“娘!” 喊完这一声,方瑶就彻底崩溃了,眼泪如决堤一般掉了下来,声音无比悲痛。 “瑶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娘。”李月半紧紧抱着她,将她夫到床头坐下,替她擦着泪,拍着背,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哪样,好像做哪样都没用。因为那泪擦了还会流,背拍了她也还是在哭。 方瑶不说话,除了哭,她基本不想开口。 李月兰很是手足无措:“你到底是怎么啦,你告诉娘,别让娘担心好不好?” “你不是去里尹家了么?怎么去了那么久?”方瑶不肯说,李月兰只能猜,“对了,之前好像听到外面有马蹄声,是墨府的马车么?是不是墨离来接你来了?” 墨离…… 方瑶听到这两个字,转而扑进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李月兰见状,头疼不已:“不然我把你大姐和小正也叫回来!”她一个人根本哄不住,或许问问那两个还知道些原因。 “不,不用。”方瑶终于抬头,拉着李月兰不让她走。 她不想让大姐和小正看到她这幅样子,她是他们精神上的支柱,是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信念。 她不要毁了这根支柱,更不要毁了他们的信念。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好好好,我不叫,不叫。”李月兰重新给她擦干眼泪,柔声道,“那你别哭了行吗?你哭得娘心都碎了!” 印象中好像只有上次知道老鼠药的真相之后,方瑶才这么大哭一场过,之后无论陈菊怎样挑事陷害,她都不曾掉过一滴泪。 今儿是怎么了?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瑶勉强止住哭声,抽抽咽咽道:“娘,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李月兰不等她把话说完,嗔了她一眼,心疼道:“你以为你不哭了,就没事了?”这孩子,就是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好歹她是她的娘,也让她分担一下啊! “瑶儿,告诉娘,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娘说,娘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一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净让你忍气吞声,娘会替你讨回公道。你信娘,好吗?” 不管李月兰是否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这话,也够暖她的心了。 可是这感情这事哪有什么公道可言,只有爱与不爱,能否相爱的问题。 若有公道,她自己便为自己讨去了,何需在这里崩溃大哭。 “瑶儿,你倒是说话啊,你想急死娘吗,还是说让我把你大姐和小正叫回来,让我问他们去。” 能让方瑶哭成这样,这事情必然不小,李月兰可不许方瑶就这么沉默过去。 这孩子撑起一个家够累够苦了,她不能什么事都让她一个人去承受。 “娘。”方瑶未语泪先流,这事情的究竟还说一个字呢,那眼泪就跟掉豆子一般滚了下来。 “娘,我跟墨离分手了……” 第259章 一个劝离的,一个劝分的 第259章:一个劝离的,一个劝分的 分手? 李月兰不太懂这话的来路,但意思是懂了的。 “你是说,你和墨离……怎么会,你们昨天不还好好的么?”就是刚才,她还听到墨家马车的声音呢! “我们有缘无份,路不同,心不同……总之我们分了,以后不会有机会再在一起……娘,我的心好痛啊!”方瑶哭道。 “不痛不痛,瑶儿,有娘在,娘会陪着你。”李月兰捧着她的脸,这张脸曾经是那么的自信、坚定和神采,而现在,它挂满了泪水,充满了悲伤和绝望。看得李月兰心揪着疼。 “唉,分开也好。”她叹口气,将方瑶搂进怀里,“其实我也不看好你们在一起。” 每每墨家的车子把瑶儿接走时,她都莫名的担忧。就担心这一天到来,果然,它还是来了。 “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墨家的门槛高,那墨家大少爷一看也非普通出身,墨家祖上我们不知详情,但看墨家老爷、管事,还有那个刘大夫,他们一举一动都透着与旁人不同的气势来,好像受过专门训练似的。我想墨家祖上不是当官那也是名门望族,总不会只是我们眼前看到得这般简单。” 方瑶震然,没想到李月兰也看穿墨离不俗的身世了。 “我一开始之所以没反对,一来是对你有信心,我知你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孩子,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二来,那墨家大少爷确实也是个稳重的人,他对你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没想到,你们还走到这一步了。” 唉! 李月兰又是重重一叹,抚着方瑶鬓边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们断了也好,不是一路人,终归走不到一起去,长痛还不如短痛,我相信,凭我瑶儿的天姿和聪慧的头脑,一定会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这话原是想宽慰方瑶的,可她听了以后眼泪流得更凶了。 情伤了,爱断了,说再找个新的就再找个新的么? 她经历两场情,每一场都被迫分开,没有好结果,如此,她都乏了累了,没有再爱的能力了,也不想再爱了。 或许发家致富才是她要做的事,其他的,都不属于她。 可是,她的心好痛。 才爱了那么短一段时间,她却是爱得这么深了! 她不是如外表这般十三岁的小姑娘,哭一哭就没事了,因为十三岁对真挚爱恋到底还处于懵懵懂懂期,不知情为何物,失去了便也失去了。 她是有着两世的人生,三世的情的人生经历。 那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算一个,本尊的青梅竹马算一个,再加上墨离。 每一段感情,她都是认真的。她的灵魂虽是方楚楚,但这具身体的本尊曾跟陈楚生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灌输到她的灵魂和思想当中去的。所以对陈楚生这段情,她也感身深受,就好比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再加上墨离,她是用方楚楚的灵魂在爱着他,都许了未来呢,感情只真不假,只深不浅。 到头来,还是落了个一拍两散的结果。 只要用心对待过的感情,分开了,她都痛,痛得无法呼吸。 方瑶哭着哭着好像累了,趴在李月兰的怀里,声音朦胧道:“娘,我靠一会儿。” “行,你睡,也许等你睡一觉醒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重新开始。”李月兰将她脸上的乱发拨到脑后,柔声道。 方瑶模模糊糊的应着,她的悲伤,李月兰可能不懂,因为在她眼里,她就只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分手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伤痛。 白老大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舔着她的袖子,窝在她身边,呜呜地叫着,似是感同身受。 方瑶刚刚闭上眼睛,外面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 李月兰侧耳一听,好像是陈楚生的声音。她看向方瑶,不知道她要不要见他,有没有心情见他! 方瑶只是迟疑了两秒,便一骨碌爬起来,临出门前,她还特意让李月兰打盆水来给她洗把脸再出去。 李月兰知道自己拦不住,叹了叹没说什么。 凉水敷过之后,好像眼睛没那么肿了。 陈楚生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喜道:“我还怕你不在家。” 都知道方瑶这个时候都在山上采药,很难在家碰得到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方瑶的态度依旧是冷淡的。 她跟墨离不会有未来,跟陈楚生就更不会有未来了,所以没有必要和颜悦色,再说她也没心情。 “我跟先生请了半天的假,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完我就走。”陈楚生怕她不耐烦,一开口就说明来意。 “你回了东山村却不回自家,而是站我院门口,你爹娘要是知道了,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倒是不会怪陈楚生,只会把责任推到她头上来,说是她勾引的陈楚生,让他有家不归,净跑这儿来私会狐狸精,田梅那张嘴,她也是怕了。 陈楚生讪讪的,小心翼翼的提议:“我们去那片林子里说话!” 方瑶没有作声,犹豫了一下下,率先走了出去。 或许,她也该把话跟陈楚生再说清楚。 他和墨离一样,到头来都不会属于自己,那么就不要让他感觉有任何希望,免得伤人又伤己。 “你想跟我说什么?”进了竹林,方瑶寻了个隐蔽处,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陈楚生单独在这里谈话,误以会她俩在私会。 “瑶儿。”陈楚生怔怔的看着她,满脸的哀伤,“你别这个态度对我好吗?” 冷冰冰的叫人害怕! “我不一直这个态度对你吗?”方瑶不在意地道。 “不,你以前不这样,你……”陈楚生想说的是她俩最开始两小无猜的时候的事。方瑶不耐的打断他:“你说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过去那么久,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要再提了!” “……”陈楚生好心痛,以前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她却不记得了,还叫他也忘记。 他在外面读书,靠的就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在努力在奋斗,现在叫他忘记,那他要靠什么支撑下去,他还念书干什么? “说说你今天的来意!”方瑶知道这话伤了他的心,可她顾不了那么多。 感情的事若不能有个美满的结局,那么终会有一方会受到伤害。 她和陈楚生,都是一厢情愿的那个,谁也逃不掉。 “我……”陈楚生抿了抿唇,似是在琢磨怎么说。瑶儿这态度让他没有说的勇气,太冷淡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墨离么?不知道,他不清楚,也没把握。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再争取一下他心不甘。 终于,他鼓足勇气道:“瑶儿,你离开那个墨家在大少爷,回到我身边,我保证我说服爹娘,说服兰姨,让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也保证,待我功成名就,不,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取你。你曾说过,我若不弃,你便誓死相从,这个誓言,我们还作数好么?” 方瑶冷笑,他果然要说的是这样。 先是墨成,现在是陈楚生。 来了一个劝分的,又来一个劝离的。 她跟墨离,果然不是一对,不然怎么人人都不看好! “你要跟我说的就这些?” “嗯。” “你放心,我跟墨离已经没可能了!”就在刚才,他们结束了。 好快,才相恋了几天,就结束了。 这大概是她人生当中谈得最短暂的恋爱。 陈楚生心下一喜:“真的?” 第260章 对不起,我今生注定要负你 第260章:对不起,我今生注定要负你 看到他满脸又惊又喜的模样,方瑶好想笑,她失恋了,他那么开心做什么,干他什么事! “瑶儿,我就知道你会跟他分开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认识才几个月时间的……”陈楚生有些激动。 “你别误会,我跟他分开不是为你!”言下之意就是,即便跟墨离分开了,也没可能和你在一起。方瑶漠然的打断,“分开了是因为我们不合适,与你无关。” “怎么会?”陈楚生越发的激动了,上前一把捉住她的肩膀道,“我们曾经那么好,也说过那么美好的日子我们要延续一生,我们……” “所以我们就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是吗?”方瑶再度不耐地打断。 陈楚生望着她喃喃道:“难道不是吗?难道我们的誓言到现在都不作数了?” 方瑶一把挣脱陈楚生的钳制,大声道:“谁规定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实现。谁规定发过的誓就一定要遵守。这世上那么多说话不算话的人,有什么稀奇,你也太真了。” 像墨离,他不就说话不算话! 陈楚生被方瑶失控的样子完全惊得给呆住了。他早知他的瑶儿不再是从前的温婉腼腆羞涩,可也不至于现在这般疾言厉色,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瑶儿,你心情不好么?”他只能这解释,他不想把方瑶此刻的状态认定是厌烦了自己的纠缠才这样的。 “我哪里心情不好了,我心情好得很。”我刚刚摆脱一个大骗子,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方瑶愤愤的想,眼眶却是红了。 不想在陈楚生面前哭,她微微垂首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要说的话估计也说完了!我今无论怎样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 说完,她转身就准备走。 陈楚生连忙喊住她:“瑶儿。”尽管她低着头,但他还是看到她微红的眼睛,心隐隐的泛疼。 “我不会死心的,我说过,等我高中之时就是娶你之日,你说过的话可以不作数,我不行,我忘不了。” 所以,他一定会娶她的。 方瑶脚步一顿,这个陈楚生,倒是执着的很。若她对他有那么丁点的意思,说不定两人坚持走下去,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可惜啊,她对他没感觉。 陈楚生趁势道:“想想我们以前的好,瑶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别赌气了!所有一切困难,他都会去克服,只求两人能再在一起。 方瑶抬头望了望天,将眼泪逼了回去。以前陈楚生的确对方瑶很好,好得让她这个局外人都羡慕不已。 可惜,那种好,不是对她方楚楚,而是方瑶本尊。 所以哪怕感同身受,也激不起她对陈楚生半点好感。 谁叫现在住进这具身体的灵魂是她方楚楚呢! 虽然如此,但她承了这具身体,还是得对陈楚生说句抱歉:“对不起,我今生注定负你。无论你说再多,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也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方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陈楚生在竹林里绝望的望着她的背影。 即是跟墨离已经结束,为何还要负他? 到底是为什么? 陈楚生百思不得其解。 他说过,他会说服爹娘,说服兰姨,所有阻碍在他们面前的困难,他都会去解决,为什么她还要负他? 方瑶闷头闷脑的往家里赶,李月兰早在门口张望着,看到她进院子,忙出去迎着她。 “瑶儿,没事?” 看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李月兰很是紧张。 “娘,我没事。”方瑶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连同那段夭折的感情和陈楚生的纠缠随着泪水一起抹掉。 从今日起,她要做回原来的方瑶。 那个坚强,只为发家致富不为杂事侵扰的方瑶。 “娘,我要进城一趟,若回来晚了,不必等我吃饭。”方瑶回屋,取出一套衣服换下,身上这套全是汗味。 “都这么晚了,你还进城干什么?”有事的话一般都是早上进城,再不然就是午饭过后。现在都快申时了,进了城天都要黑了。 “有事,你放心,若实在太晚,我会雇辆马车回来的。”她答应北旺斋的老板娘下午授菜,教她的厨子学做那几道新菜系,不能食言。 李月兰瞧着这天色,再想着方瑶的心情,还是不放心。 “不如叫大牛陪你走一趟,他不是下午都要进城的么,你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屋里有没有出发,若没有,跟他一起,好吗?” 方瑶不想让她担心,点头道:“行,我去看看。” 换好衣服后,李月兰陪着她一起去隔壁叫门。正好大牛背着包裹吃力地从里面走出来。 “嫂子,瑶儿,找我有事么?”大牛看到方瑶倒不稀奇,见着李月兰还是怔愣了下的。 这方家三个孩子跟他都亲近,但李月兰心里还是不怎么待见他,当他还是以前无恶不作的浑人,这他知道。所以偶尔撞见了,打个招呼还行,却从未主动到他院子来找过他的。 李月兰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则她是个寡妇,二则她对大牛确实有意见,在孩子们面前也没少说排挤他的话。 现在有求于人家了,倒是厚着脸皮来了。 不过为了瑶儿,她还是不得开口。 “那个,大牛啊,瑶儿下午要进城办点事,我记着你下午也要进城的,我想着这个时候进城,一来一回的会不会太晚了,所以想让你卖完货陪着她一起回来,成么?” “成啊,这有什么问题。”大牛立马就爽快的应下了。 “那,谢谢了。”李月兰越发的不好意思了。人家越好说话,就代表她之前的心眼越小,她对人的偏见越是没道理的。 “嫂子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要谢什么。”大牛呵呵笑道,“也是我今天睡得晚了,不然你也赶不上。” 像平日这个时候,他早进城了。 方瑶看他背上的包鼓鼓的长长的,都快有他那么高了,好奇道:“牛叔昨晚猎得什么,这包都鼓成这样,收获定不小!” 大牛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两声,却是掩饰不住的自豪:“没什么,就是个常见的玩意。” 顿了顿他又道:“昨天运气好,遇到一头瞎了眼的母狼,我一箭射中它的腿,将它双腿打残,这才托了回来,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呢!”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背上的巨大包裹。 “活得能卖不少钱,大牛兄弟,恭喜你了。”李月兰意思意思地夸了句。 “呵呵。”大牛咧嘴笑了笑,那笑憨得不行。 方瑶却是一个字都没再说了,整个人都处于呆愣中,只是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又红了。 瞎了眼的母狼? 记得那日她进山寻墨离的时候,抓得那两只狼崽子,双腿是折的。墨离告诉她,是他弄的。他还说,他把一只母狼的眼睛给打瞎了,不过母狼非常狡猾,哪怕眼睛瞎了,最后也成功地逃脱了。 今日被牛叔猎到这只,怕就是当日他打的四处逃窜的那只! 怎么随便说起一件事都和墨离有关? 她打算忘记他的,如此,叫她怎么忘得掉! 第261章 墨离动怒 第261章:墨离动怒 墨离在府里左等右等,不见方瑶来。就去后院找千荨。 “你没去接瑶儿么?” 千荨睨了眼他身后的墨成,垂眉道:“去了。” “那她人呢?” “瑶儿姑娘说,她有事,来不了。”千荨生平第一次跟主子撒谎,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有事?”能有什么事?墨离忽然想到那日跟北旺斋答合约的事情,是了,她下午都要进城去北旺斋教厨子做菜的,可不是有事么? 也是他糊涂了,竟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生气:“即是有事来不了,为何不向我汇报?”好歹也提醒一下他,不至于眼巴巴的让他在府里等着。 “……”千荨不敢回话,头垂得更低了。 墨离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拂了拂袖子,去了书房。 第二日,墨离改为上午去接方瑶。 这回他亲自去接。 却是在门口被墨成拦住。 “成叔,你这是做什么?”墨离不解地看着他,何时墨成这么大胆子敢拦他的路了。 “殿下,您不必去接瑶儿姑娘了,她是不会来的。”墨成想着,终究是瞒不过他的,干脆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 “瑶儿姑娘昨天其实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我怕您动气,所以一直没敢说。”墨成琢磨着道。 “什么话?”墨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话,瑶儿不能当面跟他说,还让墨成来带话给他? “瑶儿姑娘说,她跟你不是一路人,还是早早散的好。”墨成道。 “什么?”墨离以为自己听错了,瑶儿怎么可能跟他说这种话,忙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墨成不敢看他,垂头重复了一遍:“瑶儿姑娘说,她跟你不是一路人,还是早早散的好。” 墨离脚下一个踉跄,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话,什么意思?” 墨成微叹,却是不敢再接话。 什么意思,他相信九殿下是听懂了的。他只是不愿接受而已。 墨离死盯着他,忽地想到什么,那眼神忽地冷冽寒森:“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否则,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他说这种话。 昨天还好好的,前天也好好的,这段时两人都好得不行。 所以,她怎么可能突然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那日他送瑶儿簪子时,墨成和墨德有意无意地提起北阳公主,暗示他,瑶儿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当时被他严辞拒绝了,想来是墨成不死心,劝不了他就跑去找瑶儿了。 是了,昨天千荨出门接瑶儿时,他也不在府中。 就是那时候他去的瑶儿,一定是的。 墨成被盯着头皮发麻,感觉好像有人在他头皮上钻了千万个洞一样。 纵然害怕,但他还是壮着胆子承认道:“是,我昨天是私底下见过瑶儿姑娘了,也确实说了一些话,我……” “你放肆!”墨离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怒吼一声,吓得墨成直接跪倒在地,连不远处站岗的千荨也跪了下去。 “谁让你去跟她说那些的,谁给你的命令,谁给你的胆子?”墨离冷着脸,全身寒意暴泄,每一个字似是从冰缝里凿出来一样,叫人冷得彻骨。 “是不是见我最近好说话,胆子就大了,完全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竟敢私自跟瑶儿去嚼舌根,当他这个主子是摆投了么? 墨成头伏得低低得,全身都在颤抖。屋子里的气氛直接降到冰点,他大气不敢喘,话更不敢说了。 别看九殿下年轻,发起怒来可丝毫不逊于宫里那位。 墨德正好给墨离上茶,早饭过后,墨离都有喝茶的习惯。可一进来,就见墨成跪在屋里,千荨跪在屋外。 “这是怎么了?”身后还跟着墨轩,这个时候,这个情况,也就只有他敢出声了。 墨德见这场面,就知道情况严重,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 自从他们一起迁至东山村定居以来,这动不动就下跪的礼节早就被九殿下给废了。 这七八年来,无论大小事情汇报,或是墨离生气,都没叫他们跪下过。 今天,情况不妙啊! 屋子里满是墨离的怒气,连站在角落里的墨轩都感到压抑。他走上前,拉着墨离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墨离很少动怒,或者说,他很少真正的发脾气。经历了宫廷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的心早就被磨得异常坚韧,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极其淡薄,不轻易动心动情,更不轻易动怒。 这是他养成的一种自我保护,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常态。 可今日,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却是真正的怒了。哪怕是面对墨轩,这个一向疼爱至极的弟弟,他的怒态也未减半分。 “小轩,你留在府里,哥哥出去办点事。” “去办……”去办什么事? 不等墨轩把话问完,墨离已经甩袖离去,经过墨成和墨德的身边时,重重地哼了一声:“等我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若挽回不了方瑶,定要回来剥他们的皮。 吓得墨成和墨德头都要钻到地底下去了。 墨离看到千荨时,也哼了一声。 昨天是她和墨成一起去的,所以方瑶跟他决裂,千荨也有莫大的责任。 这一个个的,等他回来再收拾。 感觉到主子的怒火,千荨的身子再度低了低,几乎要贴在地面了。九殿下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她,除却上山练功。这次却是没让她同行,想来是真的把他给惹恼了。 不过她也不后悔,他跟方瑶迟早要散,今日的事迟早要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待见墨离走后,墨德稍稍抬头,看向跪在前面的墨成,眼里满是疑问。 墨成微微点头,墨德忽地想到什么,眼神一深,全然明白了。 他皱着眉头,脸上净是深深的担忧。 倒不是怕主子回来跟他们算账,而是觉得主子多年来早将世事看得极淡,今天为了那瑶儿姑娘气成这样,可想而知,那瑶儿姑娘在他心里的份量。 墨离一路策马直奔方家院子。 却是没有看到方瑶,李月兰告诉他,人进山去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墨离哪里听得进去,马头一转,去了村口。还未停稳,就跃马背了。 他不知道方瑶在哪个角落,他只想快点找到方瑶,跟他解释清楚,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曾经第一次见面的陷阱,避雨的山洞,铺狼崽的野兽区,任何她曾经去过或者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仔细地找了个遍。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急迫地想要见到她,满山的寻找,喉咙喊得都嘶哑了,仍没有停止。 终于在一处山崖边看到她的身影。 “瑶儿!” 第262章 那个婚约只是一个玩笑话? 第262章:那个婚约只是一个玩笑话? 山崖边,方瑶蜷着身子坐在地上,在她脚下,就百丈悬崖,在她手边,是飘浮如梦幻的白云。 微风朝她拂去,掀起她的裙脚,翩跹阵阵,似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墨离心猛地一揪,她就这么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安抚,一向充满自信而神采奕奕的脸上,此刻是那么的落寞与孤凉。 墨离的心好疼,他的瑶儿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是他,都是他害的。 仿佛是心有灵犀,在他喊出她名字的那一霎那,方瑶回头了。看到墨离,眼神闪烁了一下,有惊有喜,更多的是淡漠。 “瑶儿!” 墨离被那样的眼神深深刺激到了,他上前,一把抱住方瑶:“瑶儿,你听我解释,很多事情,我并非有意要瞒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方瑶笑了,笑容却是悲凉的,她挣脱墨离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道,“身不由己就可以撒谎骗人吗?身不由己就可以玩弄他人的感情么,早也知道你是个自私的,但不知道你这么自私!” 她毫不留情的责骂。 墨离受着,但他有他的苦衷:“这些事我都可以跟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隐瞒的身世?还是你的婚事?” “什么婚事?哪里来的婚事?”身世的事他承认,但婚事是个什么鬼,墨离冤枉道:“你怪我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我没话说,但婚事,我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你以为你不承认它就不存在么?”方瑶嘲笑的看着他,“都说天子无戏言,你是天子之子,不该也要无戏言吗?怎么,天子的优良传统你没继承到吗?” 墨离气道:“什么无戏言,什么天子,我还未成亲,哪里来的婚事,若我现在是有妇之夫,我又为何不敢承认。” 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听他解释,非要这么说话刺激他,心里才好受吗? “你虽未成亲,可你有婚约在身,婚约难道不属于婚事一类吗?”方瑶毫不留情的拆穿,“你别跟我说连婚约也未曾有过,都是别人编来诓我的?” “我想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没有那个婚约,真没有那个婚约。若有,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墨离欲再去抓她,却被方瑶无情的撇开了。 墨离的手落了空,心里沉沉的,就好像被人挖掉一块肉一样,疼得不行。 方瑶看着他,摇了摇头,觉得墨离无药可救了。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承认,难道墨成会无中生有的来骗她吗? “那那个北阳公主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她!” 墨离略有些惊讶,墨成把北阳公主都跟她说了,怪不得她这么生气。 “我连对方的名字都能叫得出来,你还想抵赖吗?”方瑶质问。 墨离垂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怒火。该死的墨成,他怎么能跟瑶儿说这些。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他为何要说! “你不是要解释吗?你解释啊?”方瑶见他沉默,心里越发的狂燥了。 她从来不知道,就短短几天而已,她竟对墨离用情这么深,深到无法自拔,深到她发现自己受骗恨不得将墨离给杀了。 而墨离此刻心中把墨成等人已经碎尸了几万次了。 因为他觉得想要挽回方瑶,比想象中的要困难。 但他还是坚持解释:“那个婚约,其实不算是婚约。当年太后怜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接入宫中,亲自抚养。我因为从小受宫里排挤,太后见我可怜,也时常叫我去说说话,一来二往的,我跟她就熟了。 很多不跟同龄人说的秘密我都跟她说,她也一样。太后见我们两人谈得来,十分欣慰,一时兴起,便随口说了一句,他日我们成年,便作主将她许配给我。 我因为年少,不懂得什么叫许配,也不懂什么叫人生大事。所以当时没有接话,事实上,它也就是个玩笑而已。再后来我来到这里,不管是她还是那个玩笑话,我都很少想起。再长大些,我终于懂得其中的意思,但我却从未将它再放在心上了。” 墨离看着她,缓缓走近:“事情就是这样,你告诉我,这是一个婚约吗?一个玩笑话而已,我有跟你坦白的必要吗?我认为它不是一个威胁,也不是一个阻挡我们在一起的绊脚石,它什么也不是,所以,我又何必将它说出来。” 墨离想得简单,即是一个不存在的威胁,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可是方瑶却不这么想。 “很多事情都是从玩笑话开始。再说了,她贵为太后,你怎知她说的就只是一个玩笑话,而不是一个预告呢?我听说你们宫里的人,都是说一不二的,皇上如此,太后更是如此。你当时年纪小,不懂那意思,没有反驳,我不怪你。可是现在呢,你懂了那意思了,并且在成年之际要重返宫中,你难道就不会再去重新思考那个你所谓的玩笑么?” “我……”墨离呛言,他连回不回得去还是未知。又怎会去思考那个玩笑。 “你是宫中皇子,最是了解宫里的人言行,什么话应当作是玩笑,随便听听,什么话应该谨记在心,时刻遵守,难道还不清楚么?恐怕在你内心深处,你也明白,待你返宫之日就是和北阳公主定亲之时,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墨离怔然。方瑶的话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呆呆地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因为她每一字每一句都该死的说到他内心深处去了。 是的,其实他也明白,若重返皇宫,首先第一件要面对的恐怕就是这件婚事。 但他一直抱着侥幸心里。只当那是个玩笑话,希望所有人都忘了,太后,北阳,所有听过这个玩笑话的人都忘了。 或者说,这些年他在宫里,连同他这个也忘了。而北阳早另许他人。 他有着这样的期盼,所以就一直不愿去面对。 他希望这种期盼能成真。 现在却是由方瑶血淋淋的挑出来,他忽然沉得这些期盼说不定其实是种自欺欺人。 第263章 我们从此情断义绝吧 第263章:我们从此情断义绝 不,不是自欺欺人,它就是一个玩笑话而已。 墨离不要被一个所谓的玩笑话束缚,在那个皇宫,他失去了母爱,失去了父爱,失去了兄弟姐妹该有的情谊,他失去了太多,他不要再失去自己的未来。 他要自己作主。 他一把捉住方瑶的手道:“若我有朝一日重返皇宫,无论太后还是皇上,谁赐婚我都不会同意。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相信我……” 方瑶抽出自己的手,脸上净是苦涩的笑容:“你不同意有用吗?难道你要抗旨?” 墨离一怔,旋即坚定道:“为了你,抗一回旨又如何!” 话音落下,那一刻,方瑶的心是动摇的。 可想到墨成那日的话,她动摇的心很快就坚定下来。 “抗旨是杀头大罪,就算你为了我抗旨,你武功高强,你聪明,你可以逃跑,那你的弟弟呢?墨轩、墨老爷、墨管家、宣叔还有千荨他们怎么办?你能逃,他们能逃吗?这么多人,你预备统统都不顾了吗?”方瑶失望的摇头,“还有我,我的家人,皇上惩治不了你,一定把怒火撒到我的家人身上,到时候老方家面临断头之灾,你于心何忍?” 她也会良心不安。 “不会的,我会好好跟他说,我不会直接顶撞他,只要不伤了他的颜面,他是不会发怒的,更不会将怒火牵连到你们头上。”墨离道。 “你能保证么?”方瑶看着他,眼里全是心如死灰的哀凉。墨离不说话,这事他无法保证。 方瑶继续道:“即是无法保证,就不能冒那个险。你回去娶你的北阳公主,我们就此情断义绝!” 说完,她欲转身就走,离开这个地方。 今日她来这里,是来缅怀的。这处山崖曾经是她为墨离采药跌落的地方,那日,她为墨离,墨离为她,都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以身涉险,誓要救对方。 这里曾是她对墨离第一次动情的地方。 她来缅怀一下,缅怀完就走。 可是墨离却是不让,他紧紧拽着她手腕,祈求道:“不要,我不要情断义绝,我们好不容易才开始,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事实上,他们现在也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必要。 凡事,都还未下定论,不是吗? 方瑶却是怒了:“那你是想怎样,让我做妾吗?” 哪怕太后同意,皇上同意,不计较她平民身份,让她入宫,她也不要。 她这一生,什么都可以与人分享,感情不情,男人不行。 宁愿得不到,也不愿跟人共同拥有。 妾字,不仅狠狠伤到方瑶,也把墨离也刺到了。 “我没有让你做妾,从来也没说过让你做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那个北阳公主根本不存在我们之间,所以你别这样好吗?” “那我要怎样?等着你抗旨迎我入门么?在我们未来的大婚之日,看着所有亲人、朋友的头颅散满整个婚礼现场么?让他们的鲜血为我们祝福么?”方瑶道,“我做不到,真心做不到。” 她做不到,墨离又何尝做得到。 这番话,把墨离都说得给绝望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美好的幻想全都击个粉碎。 “你别再执着了,身世不怪你,婚约也不怪你。”纵然她心也甘,那又如何?除了舍弃,她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散了!你来解释一趟也好,起码我没那么恨你!” 方瑶留下这一句,毅然决然的转身。 墨离的指尖划过她的衣角,冰冰凉凉的,如同他的心。 她说她不怪他,他却怪自己。 如果这些事,他早跟她说该多好。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纵然所有的事情他都解释了,但还是留下了误会。 墨离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反正一进墨府,整张脸冷若如冰,一屋子的东西,能砸的全砸了。 墨成几人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都不敢吭声。 千荨默默地去请刘慈宣,她担心墨离这一动怒,会影响体内的毒素,所以叫他来以防万一。 这一日过后,府里人再也没谁敢提方瑶二字。也不见方瑶再来府上做客。 陈菊知道瑶丫头跟墨家大少爷闹掰之后,心里得意了半天,很是解气。没有墨家这个强大后援,方瑶算个屁!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她跟墨家闹翻,对你我没什么好处。”方张氏熬好药从厨房端来递给陈菊,让她给方横喂下。 自陈菊去墨府做工,做饭煎药的事情就全落到她这个老太婆身上了,只有晚上陈菊回来时,她才轻松点儿。 “只要闹翻了就是天大的好处。”换言之,只要瑶丫头不痛快了,她就痛快了。 方张氏眼皮子可没这么短浅:“以前瑶丫头常去墨府做客,你虽做得的下等活,但人家不知你们叔侄恩怨,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少还能跟你套套近乎。现在她不去了,府里人还有人给你好脸子看么?” 她可听说大户人家的丫环仆人们最会见机行事,逢高踩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我做的事也没人瞧得起,没有好脸子看就没有呗。”陈菊撇了撇嘴,就算方张氏说得是事实,那又怎么样?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瑶丫头,她也落不到今日这地步。先前她不知道,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反复审思,好多事情原先想不明白的,现在都想明白了。那墨离当初是为替瑶丫头出气,才设计将她恶意买入府中的。干的活累就不说了,还又脏又臭,弄得她几次都想甩手不干。 所以,不管府里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她对方瑶不会有任何感激,只有无穷无尽的恨。 方张氏知道她是个凉薄的东西,也不同她争。只是,陈菊这一入府,多少她也伤了面子。 虽然给大户人家做工,陈菊也不是第一个,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可以那样的形式卖身入府,到底难看了些。 所以对方瑶,她也是恨之入骨。 现在,陈菊进了墨府当差,早早晚晚的,家里的事一概不管,全落在她这个老太婆身上。方张氏自打嫁进老方家就没有做过这么多活,她是有气撒不出,有怨也不知找谁倾诉。她只盼中秋快点到,这样长远也能早日归来。 这个家,谁也不能指望,只有这个小儿子可以依靠一下子了。 第264章 假装的坚强 第264章:假装的坚强 中秋将近,天气渐凉。 和墨离结束之后,方瑶整个人都变了。 比以前更勤快,更吃苦,更钻研。 每天不是上山采药就是窝在屋里不出门。李月兰除了担忧还是担忧,因为方瑶表面看着好像平静的很,其实内心藏了许多委屈。 她不要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但脸上少了以前的神采和笑容,多了一抹淡淡的忧愁和感伤。 这些变化,不止李月兰发出了,方圆和方正也发现了。 这夜,方瑶趴在桌子上,认真思构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款首饰图案。 城中心的那两个首饰铺,已经转到她名下。许多生意照旧,但她昨天特地抽空进了铺子里面看了下,首饰多是些常见的老花样,没什么新奇。她决定自己设计几款特别的,作为主打产品。 方圆收拾好碗筷,搓了搓手走到她身边,酝酿半晌道:“瑶妹,可以聊聊么?” 方瑶抬头,略有些惊讶,这个大姐近来确实比前性子更开朗些,可也从来没有主动找她谈心的。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啊!” 难得大姐有这个心情,她一定要奉陪。 两姐妹出门的时候,李月兰满是期盼,希望圆儿能把瑶儿开导好,否则整日看着瑶儿愁眉苦脸的,她都要心疼死了。 方正看见大姐二姐一起出去,知道两人是谈心去了,迈着腿丫子也想跟过去。被李月兰拉住了。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不懂,就别去凑热闹了!”省得添乱。 方正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他是年纪小点,可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不就是和九哥闹掰了么,有什么的。 还是之前的荷花池,只是荷花已残,荷味已落,风更凉了。站在池边,满池的荷叶香却是依旧。方瑶道:“大姐,你是想问我和墨离的事?” 方圆向来说话不会绕弯子,婉转的漂亮话也说不来,直接点头道:“嗯,我听娘说,你跟墨家大少爷闹翻了,到底怎么回事,能说说么?” “没什么,就是不合适,所以分开了。”方瑶说得轻描淡写,嘴角却是划过一抹苦色。 过去的事,她俨然不想再提。方圆也不好强行追问,只道:“这几天,你话很少,也没什么精神,娘和我还有小正都很担心你!” 方瑶弯了弯唇,勉强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能吃能睡,好着呢!” 方圆拧眉:“瑶妹,其实你心里有苦有委屈可以跟我和娘说,不需要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呀。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委屈,你知道的,我一向坚强,不会为这点小事想不开故意折磨自己。”方瑶耸了耸鼻子,很是不在意的样子。 方圆不认同道:“瑶妹,假装的坚强,还不如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发泄,至少你不会因为这件事独自耿耿于怀一辈子。” “大姐……”方瑶怔然,大姐何时这么会说话了。这么精僻有哲理的话怎么会是从她大姐嘴里说出来的呢? 要不是亲耳听到,她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方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继续道:“倘若你的委屈和心事连我们都不能说,你还能跟谁说去?” 从来都是方瑶在守护她们,现在也该轮到她们守护她一回了。 方瑶的心暖暖的,这个世上,谁也靠不住,男人不行,朋友不行,唯有亲人始终站在自己的身边。 她吸了下鼻子,笑了笑,想把气氛弄得好一些,但声音不争气,有些浑浊和浓重的鼻音。 “大姐,何必搞得那么煽情,我没那么伤感,真的。”她不习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人来安慰自己,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脆弱。 方圆看她还是不愿意说,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是觉得没那么难过,那就不说了。不过从明日天始可不许再苦着个脸了,不然娘会担心的。” “知道了。”方瑶仰头眨了几下眼睛,将那抹涩然强逼回去。“对了,大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上次东兴楼的老板不是把我那几道菜给买断了么,他付的那笔钱,我在城中心置了个店面,是卖首饰的。首饰铺子的上任老板见我没找着合适的人来接管,答应再给我看两个月,同时还愿意带新人。我想让你过去,可以么?” “什么,首饰铺?”方圆大吃一惊,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方瑶提起呢,“城里的店面都很贵,尤其是中心位置,更是贵得可怕,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唉,刚不是说了么,是东兴楼买我的菜钱……不过这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愿不愿意过去跟那老板学?” “我,我倒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学不学得会的问题!”方圆苦恼道。 “怎么学不会,首饰铺子里的生意都有稳定的客源,进货的地方也是固定的,你只要会算账就行了。”若不是还有其他几个铺子和客栈需要她去管理,这首饰铺的掌柜她就自己上了。方瑶道,“这段时间你学了不少字,一些基本的账目,你应该是看得懂的。” 现在她极庆幸当初教方正学认字的时候,顺带的让方圆也学了些,不然还真是头疼了。 “可我毕竟没做过生意啊?”方圆还是不敢。 方瑶鼓励道:“不是说让上任老板带你两个月么?那上任老板是位老先生,跟咱祖母差不多年纪,整日乐呵呵的,很好说话,你跟他学,一定学得会的。” 方圆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我笨手笨脚的,我……真怕学不会呀,到时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把铺子里的生意弄砸了,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你怕罪孽深重,就好好学!”方瑶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道,“再说了,你是我大姐,你不帮我,谁帮?小正又那么小,根本不经事,娘又身体不好,难不成你让我把铺子交给他们,你于心何忍?” 一句话,直接把方圆给说得投降了。 “好,那,我试试。” “嗯,这才是我的好大姐嘛!”方瑶不吝啬的夸赞了句,“不过,这事不能张扬,包括娘和小正那边,咱们暂时也不能说实话。” 方圆诧异地看着她:“娘和小正也不能说么?”她知道瑶妹性子谨慎,可这事连自家人都要瞒着,有这个必要吗? 第265章 我们没有未来 第265章:我们没有未来 方瑶解释道:“小正性子太冲动,根本藏不住事,店铺的事他知道了,很快别人也会知道。别人知道不打紧,我主要担心婶子和祖母,就她们的人品,你也清楚,一旦她们知道我们在城里有个店铺,还以我们发大财了,三不五时的就来我们面前哭穷,娘呢,又心太软,肯定是忍不住要接济她们的。可我们两家现在这样的关系,哪怕就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我顶多过去的既往不咎,但让我去养活她们,我是没这个心情的。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没这种好品德。所以娘和小正暂时都不能说。” 说了,就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圆觉得瑶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道:“行,那我不说。可我这天天要进城,你总得跟娘和小正有个说法啊?” “我早想好了,就说我在城里替你找了一份工,想让你干些轻松体面的活儿!”正事谈完,方瑶心里松了口气,挽着方圆的胳膊道,“其实要不是要守着娘和小正,这事应该我上的,不过婶子和祖母那么刁钻,你不是她们对手,只能由我这个更‘刁钻’的人来对付她们了。” 方圆拧眉,一脸的不认同:“你现在敢堂而皇之的说她们的坏话了?”她一边说一边紧张的四处观望,看有没有人把这话偷听了去。 方瑶无所谓道:“放心,大姐,没人在偷看,都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溜弯不回去,也就只有我们两姐妹吃饱了没事来这里喂蚊子!” “瑶妹,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真有人偷听了去,传到祖母和婶子的耳里,找我们麻烦是小,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背后议论长辈,说长辈们的坏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肯定会以为她方瑶品行不正,性子泼辣,没轻没重,不懂规矩,没教养等等等,总之各种难听的话都会有。 到时候,瑶儿还怎么做人? 看方圆这么紧张在意自己的名声,方瑶心里像涌进一道热流,暖哄哄的,不为别的,只为这份在乎,她也觉得该把这话听进去:“行行行,我保证以后不随便说她们的坏话了……”接着她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就算要说,也肯定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或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说,行不?” “你啊……”方圆还以为她突然凑过来要说什么呢,竟是这话,不由地点了下她的鼻头,嗔道,“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顽皮,以后要是嫁人还这样,可怎么办哟!” 方瑶吐了下舌头,“那我就不嫁,一辈子陪着娘和大姐,咱们三个一起白头到老,如何?” 方圆被她俏皮的话逗得又忍不住笑了:“我不想你跟我白头到老……” 家里已经有两个寡妇了,可不要再来个单身老女人,不然以后去了地府都没有脸面见爹了。 两姐妹说说笑笑,比方才刚出门的时候气氛欢快了许多。方圆觉得瑶妹的心结虽然没有解开,可她应该比之前想明白了些,至少她自己会慢慢调节的。 方瑶是觉得反正以后跟墨离不会再有交集了,所以很多事情没有让大姐知道的必要。都成过去式了,再去计较又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只看重前的事。 “等铺子的生意稳定下来,就可以把娘和小正接到城里去。她们要是不愿去,喜欢在乡下,那也行,咱们盖个大点的房子,再买辆马车,早早晚晚的可以接送你,这样你就能每天回来住家里了。” 有马车代步,进城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 方瑶的话令方圆心中也起了一丝丝憧憬,等把生意做好,她是不是就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人嫌弃一无是处的寡妇了! 计划和理想都是并存的,有了它们,美好的日子才能真正开启。 方瑶设计了几款首饰花样,准备去城里的金器铺子打样,却是在去的路上看到墨离。 确实的说,是他在刻意等着自己。 方瑶不想理睬,可他就站在面前,就在道路中间,她的视线根本避无可避。 她只能抬头,很想叫他滚开,可漠然的脸上在看到他消瘦的脸颊时,那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原先的愤怒也悄然隐下,一颗冷寂的心终是忍不住轻轻扯动,才几日不见,他竟瘦了这么多。 她记得墨绿色的锦袍是他常穿的一件,往常看着这衣裳刚好合身,而现在,却显得有些空荡,因为瘦,所以把他的身形衬托得格外修长。 颊两边的骨头也凸出的了许多,一双墨色的眸子,以前是他身上最出彩的地方,如今却是黯然无光。还有那发黑的眼圈,略显凌乱的头发,微苍白的脸色,他真的变得好憔悴! 整个人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却比以前更加清冷傲然,生人勿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冷冽的外表下多了一丝淡淡忧伤。 是因为她吗? 墨离看着她,忍了几日终是忍不了了,他极度渴望的想见到她,便自己寻来了。明知方瑶不会待见自己,明知她还在生气,他也还是来了。 求人的事,他从没干过。哪怕当日在皇宫面临父皇的雷霆之怒,他也不曾开口求饶,不然也不会流落至此。 所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表现出弱态,但为了方瑶,他愿意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请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的眼神几近贪婪的看着她,从头到尾如初识一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番。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从前不知何意,现在知道了,却是这番刻骨的体验。 “瑶儿。”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像许久没喝水了一样。见方瑶并未出声喝止自己,墨离上前一步,试探性的去捉她的手,“瑶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 不要为一个还不存在的婚约,就否决了他,这不公平。 方瑶心神微动,哪怕是看在墨离这么心痛憔悴的份上,她也该答应的。她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不然这满脸的憔悴和消瘦从何而来。 可她们之间不是有感情就可以在一起的,总有些事实隐患在阻隔着她们,由不得她有半分心软。 她甩开手,凉声道:“机会是建立在希望之上,而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第266章 墨离请求复合遭拒 第266章:墨离请求复合遭拒 “怎么没有未来?”墨离反问,声音很是小心翼翼,“我们不好好的么?那个所谓的婚约,都是我们自己假想出来的,重回皇宫,她未必会许配于我,父皇也未必会赐婚,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们未必会有走到一步啊!” “我知道它现在是一个未知数,但我更知道它在将来不久极有可能变成现实。”方瑶凉笑了下,声音忽地变得冷漠,“你的身世,你的婚事,你是刻意隐瞒也好,还是善意的谎言也好,我都不计较了。但你在明明知道我们没有未来的情况下还来招惹我,我不能原谅你,所以我们到此为止!” 不去报复,不去怨恨,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了! 墨离的肩膀黯然垂下,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软绵绵的快要倒下。 他舍弃尊严不要,舍弃身份不要,连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娇也一并丢弃了,他来求她,她还冰冷的如一块石头一般,狠狠的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看来他们之间是真的没希望了。 方瑶望了他一眼,他黯然神伤,失魂落魄的样子叫她看着不忍,明明已经打算把心从他身上收回来了,可还是忍不住去在意去心疼。 嘴巴张了张,她想说点什么,至少不让他这么痛苦。 话刚到喉咙口,墨离突然道:“你这么狠心决绝是因为陈楚生吗?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她狠心决绝? 方瑶好想笑,不是因为这话有多逗,而是气的。 他们走到今天,拜谁所赐。 是,他来求她,她可以不把那个未知放在心里抱着侥幸和他继续好下去,可万一那个未知最后成为现实了呢? 她的家人,都将成为这段感情的陪葬品! 到那时候,她连以死陪罪都不会感到安心。 因为是她的自私和侥幸心里造就了这一切。 而她的自私源于墨离的自私。 她的侥幸源于墨离的侥幸。 所以谁才是真正的狠心决绝的那个人? 是她吗? 明显不是! 可他明知在这段感情里,最受伤害的其实是她,他却还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来质问她? 她真的好想说,天理何存,公道何在? 方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我心里一直有陈楚生。我跟他之所以没有坚持走下去,是因为他的家人不同意,而你又对我死缠烂打。我跟你好,是因为你的家庭条件胜他百倍,我想证明给他看,我可以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但我没想到,你是皇子,你有皇命在身,也是个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的人,我更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有可能会陪上性命,这种代价太大,所以我不玩了。” 墨离震然,身子一个摇晃,有如风中残叶,差点随尘落地。他无比悲伤甚至带着愤怒的看着她:“果然是因为他,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怪不得他来求她,她死都不同意。 如此硬心肠,竟是为了陈楚生。 可恨他像个傻子一样,为了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个人默默的伤感垂泪,悔恨愧疚。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做多情,一厢情愿而已。 他好傻,真的好傻! “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三声,透着怒火与绝望的声音道,“好好好,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即是你从未放下过陈楚生,你心里从来没有我,那么我也无需为曾经的隐瞒感到自责和抱歉了。方瑶,我们从此一拍两散,我墨离发誓再也不来纠缠于你!” 说罢,他转身愤然离去。 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竟是生出无限的孤凉和落寞。方瑶的心都要碎了,有生气亦有心疼。 她心里一直有的都是他啊! 他却不明白。 明明自己也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还要倒打一耙…… 这么霸道,这么傻,这么不负责任,她不要解释,也不想解释。 或许,让他就这么以为,才是好的结局。 起码他会死心,起码她和她的家人不会因他们两个而陷入险境。 方瑶深吸口气,在眼泪滑下眼眶的那一刻,她奋力抹去。从此刻开始,她要收拾好心情,去走她应该走的路。 墨离,已成为过去式了。 首饰打样,需要两天以后才能出样品,方瑶交了图纸,又嘱咐几个要紧的地方,然后在城里随意逛逛,一来散散心,二来考察市场,直到下午才回去。 方圆略略收拾了几件衣物,李月兰和方正在旁边看着她,又是疑惑又是不安。 “圆儿,你瑶妹在城里给你找的什么活啊,靠不靠谱?在哪个位置,环境好么?安不安全……” 虽然昨天方瑶跟她说明了此次方圆进城的情况,但李月兰听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都没弄清楚,很是不放心。 最主要是,这件事太突然了。 方正亦是道:“大姐,你这一进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跟二叔一样,也要一两个月才能见到面么……唉,二姐到底给你介绍什么活啊,重不重,你能干么,要不然还是我去!” 方瑶一进门就看到这幅难舍难分的场景。 见着瑶妹,方圆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这一上午,娘和小正都在缠着她问东问西,都快把人给问晕了。 “娘,小正,你们别担心,我给大姐介绍的活即轻松又体面。若是干的好,以后把咱们都接到城里生活也不一定的。”方瑶走过去,想挑两件厚一点的衣服塞进包袱里,这天气渐凉,衣服只许多带不能少带,而且都要带全。可是翻来翻去,都没有一件看得上眼的,干脆道,“等到了城里,再置几件新衣裳,这些就别带了。” 未了,她又见方圆的头上光光的,一样首饰都没有,又加了句:“再添两样首饰,那样看起来有朝气也精神些。” 方圆跟吓到了一样,连连摆手:“不用,这些旧衣裳还能穿,首饰也不用,给我我也戴不惯。” 到了城里,样样都要使银子,能省则省,况且她要是到最后什么也没学会,这又是给她添衣添首饰的,她心里不得愧疚死! “要的要的。”方瑶道,“你去那里做活,人家看得就是一个体面,你若穿这些打补丁的旧衣,老远就闻到一股穷酸味,谁还敢进去,对不对?而且,除了首饰,一些胭脂什么的也要抹一些,咱不求赏心悦目,也起码得叫人看着舒服,你说是不是?” “这……”方圆跟方瑶也进了两次城,见到的那些城里人,无论是店铺里的老板还是伙计,哪怕就是在街上走的,好似也没见哪个穿得特别寒酸。这么一想,倒也觉得在理。只得硬着头皮道,“那行,不过不可多买,有两件换洗的就行了,至于胭脂什么的,也不要买太多,我怕我抹不惯,到最后净浪费了。” “行,就听你的。”方瑶嘴上答应着,心里可没当回事,左右到了城里,都是她说了算,反正大姐也拗不过她,她爱给她买多少就买多少。 方正在一旁听得艳羡不已,这进了城,有活做,能赚钱不说,还能穿好的用好的,心里痒痒的,忙道:“二姐,你什么时候在城里也给我找份活啊?” “你,安心在家给我呆着,等年后,就去城里读书罢。”她已经踩好点了,陈楚生所在的学堂还不错,就让方正年后也去那里就读,到时候各个店铺和客栈的生意应该都走上正轨了,住处什么的也能好好安排。 方正不情不愿的嘟了嘟嘴,比起读书,他更想挣钱。 李月兰却是越听越不安:“瑶儿啊,你给你大姐到底找的什么活啊,还要打扮,还要赏心悦目的,不会是那种……”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第267章 敬畏起这个女儿了 第267章:敬畏起这个女儿了 方圆怔怔地看着李月兰,她未完的话,什么意思。她没听是明白,方瑶却是明白了。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我亲大姐,我会给她找那样的活么?”她失笑,“再说了,咱们又不缺银子。” 现在生活不说大富大贵,可比以前可是强太多了。况且她还是个有着几千两身家的隐形富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李月兰还是不放心:“即是不缺银子,为何一定要送你大姐进城,在家里随便做点农活,不也挺好的么?” 这话真是说到方圆的心坎里去了,她就喜欢在家里做农活,大城市那种地方,她看着都害怕,别说融入进去了。 可她也知道瑶妹这样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一时间之间,决意一去城里不复返的心,此刻又生出几分矛盾了。 方瑶叹道:“昨晚不是说过了么,是送大姐出去学本事。家里农活做的再好,能赚几个钱,能有什么出息。娘,你也知道,咱这个地方穷,要想把日子更上一层楼,光是呆在这里不出去是不行的。总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见大世面,那才叫不枉活一遭啊!” 李月兰晓得她话有几分理,但还是舍不得方圆,这一去,得好长时间碰不上面! 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从未离开过半步,突然远行,她哪里放心得下。 嗫嚅着道:“娘又不求你们有大出息,只要娘天天一醒来能看见你们,就心满意足了。” 方瑶劝得都没什么耐性了,这几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对人对物都没有以前那么仔细,李月兰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突然让她生起一把小火。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道:“娘,已经决定的事情,咱们不要反复改了好吗?总之我是为大姐好,倘若一个月以后,大姐还是不适应,我便将她接回来,这样总行了?” 左右那铺子的老板答应给她再照看两个月的生意,方圆先去学,若一个月以后,她没有半点进步,完全摸不到门路,那便叫她回来,她自己再找别的人顶替上去。 虽然强行克制了怒火,但她渐硬的语气让李月兰几个还是看出她的不高兴了。 想着这几日她的强颜欢笑,李月兰不敢再说什么。方圆也忙着附合:“好了,这件事即是已经定下了,咱就不改了,我明日就进城。瑶妹,你明天会同我一起进城的?” “那当然。”方瑶点头,看向李月兰,见她小心翼翼又满是怯意的看着自己,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歉意,刚才不应该发火啊! 她到底是自己的娘,儿行千里母担忧,作为母亲,女儿远行,她有所担心是正常的。 她为什么要发脾气,真是昏了头了。 然抱歉的话,此刻她没心情说出口。 到了晚上,方圆和方正早早进了屋练字去了,她才到厨房跟李月兰道:“娘,对不起,白天我不应该跟你生气。” 一下午,李月兰都不怎么跟自己说话,想来是伤她心了! 其实李月兰并有往心里去,之所以没跟她说话,是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她竟有点怕这个女儿了。 这种怕,是源于一个敬字。 瑶儿虽说是她的女儿,可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刮目相看。老方家有今天的日子,亦是她的功劳。 她变得聪慧,果敢,坚强,有担当,变得不再是她以前那个柔弱的女儿。在她身上,她时常能感觉到这个女儿不同于其他人的气场。这种气场很有号召力和感染力,不论是村里的大事小情,还是家里的琐事,仿佛只要她出现,没有她解决不了的。 她过强的能力,就显得她这个母亲愈加的无能和渺小,同时也就奠定了她在这个家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是这种举足轻重,让她每每看着这个女儿时,总有种需要仰望的即视感。 这种怕,还来源于一个愧字。 作为母亲,该她承担的,她没承担起来,该她面对的,她没有去面对,该她解决的,她又一味的选择逃避。 而这些,通通都让方瑶代替她去做了。 她看到她的不易,也看到了自己的懦弱,所有的所有,使得那个愧字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如此又敬又愧,就不知不觉的在时间里潜移默化成一个怕字了。说是怕也不贴切,应该是一种敬畏。 李月兰放下手里的活,柔柔的笑道:“没事,娘知道你心情不好,娘没怪你。” 方瑶动容:“我以后不会随便跟你耍脾气了,我保证。” 李月兰走过去,捉住她的手,揉了揉:“你心情不好时,想耍脾气就来,娘受得起。” 她欠这个女儿太多,偶尔做她的出气筒又有何妨。 “也是娘不好,不该前怕狼后怕虎的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明知你是一个有分寸办事稳重的孩子,还总把决定好的事情再三去烦你,你会恼也是正常的。” “娘。”李月兰的宽容让方瑶不知说什么好,眼眶蓦地就红了。也许是因为失恋,感情特别的脆弱,所以一点小事,她都禁不住要落泪。 李月兰扯起袖子替她擦了擦,柔声道:“傻孩子,哭什么,别哭,以后你做什么,娘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娘。”方瑶一把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呢喃道,“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随便发脾气,我也会让这个家越来越好,我还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坚持让大姐进城。 那是个首饰铺,铺子的老板是一个熟人介绍的,很是实诚可靠。因为年纪太大,便想请个人帮忙打理生意。我瞧着大姐合适,便让她去。只要她学成,做了掌柜,别人再也不敢拿寡妇的名头来嘲笑她了。 我知道大姐的婚事一直是你心里的一块大石,可与其等着别人来挑三拣四,最后嫁了个不合心意的,还不如靠自己。他日她若成了掌柜,便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谁敢小瞧,谁又敢再到她面前说些难得的来挑剔。 想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理直气壮的做人,靠再嫁来洗脱寡妇的名声,终归是不妥,若对方是个疼人的,那也罢了,若不是,岂不是把她推进火坑,所以只有靠自己才是正途,所以我才执意让大姐进城……” 李月兰恍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瑶儿一番苦心,她却是没想明白。这本是她该操心的,也由她一手办了。 她还一个劲的想拖后腿,何其失职,何其失败,简直枉为人母。 李月兰惭愧道:“是娘错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竟是没看出来,是娘错了,对不起。” 第268章 她是个妓女 第268章:她是个妓女 她紧紧抱着方瑶,一遍又不遍的说着抱歉的话。 也因为这一句句发自肺腑的抱歉,好像使得母女两个的感情又增进不少。 更因为方瑶对方圆的用心良苦,李月兰对这个女儿也更加的敬畏信服了。 翌日,门一开,一阵风刮了进来,似有些凉意。 李月兰帮着两个女儿拢了拢衣领,嘱咐道:“快入秋了,进了城,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生病,知道吗?” “知道了,娘。”方圆点头应着。 方瑶亦是道:“放心,娘,等进城,第一件事就帮大姐买几件新衣裳,小正的去年估计也穿不了,你的那些也是补了又补,干脆我多扯几块布回来,咱们一人做几身。” 现在不像以前过得那么紧巴了,添几件新衣都是小事。 李月兰也由着她,方正高兴地咧开了嘴。 “二姐,你可要记得啊,我去年的衣服还是前年的了,早不能穿了。” 偏娘拿来改了又改,可惜不是上面短了就是下面短了,总是不合身,常常冻得他直哆嗦,今年终于可以可过暖和的秋冬了。 “对了,快中秋了,中秋你大姐能回来吗?”李月兰忽地想起一事道。 事是方瑶安排的,能不能中秋回来过节,估计也得看她的意思。 “娘,瞧你,姐还没走呢,就想着她回来了。”方瑶淡淡地取笑了句,眼底却是划过一抹黯然。 中秋,人团圆。 她和墨离却是团圆不了了。 原先还想着跟他一起好好过这个节的,毕竟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个节日,现在…… 李月兰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道:“你大姐从未单独离过家,想她不也正常么。” 这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不想着念着么! 方瑶回神道:“放心,能回来的。大姐这活不像二叔,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实在想回来,随时都能回。” 二叔一两个月才着一趟家,那是他心里不想回来! 大姐怎么能一样! “那就好。”李月兰稍稍宽下心,复又想起一件事,忙道,“住的地方安排好了么?” “嗯,早就安排好了,吃睡都在铺子里。”这回方瑶极有耐性,“那铺子有个后院,有房有灶,不耽误睡觉的,晚上把门一闭,即安全又安静。” “哦,那太好了。”若是做工的地方和睡的地方不在同一处,晚上下活下得晚了,一个人走岂不是不安全。现在听到方瑶这么说,倒是彻底放下心了。 李月兰还想问点什么的,见时辰不早了,又全数忍了回去。 依依不舍的将两姐妹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才返回。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稀客,墨轩! 说是稀客,其实是因为瑶儿跟墨离闹掰了以后,他还来这里感到意外而已。 方正觉得有些别扭,他认为,二姐跟九哥不在一起,他和墨轩也没有再在一起玩的理由。 李月兰倒是开明些,扯了下他的袖子,提醒道:“小轩来找你了,快去跟他打招呼啊!” “娘。”方正纠结的看着李月兰,“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对不起二姐?”感觉像个小叛徒一样。 “你二姐是你二姐,墨离是墨离,小轩是小轩,不要混为一谈了。”李月兰低声道,“再说,你二姐跟墨离的事,小轩又没有错,何必迁责于他呢?再说你二姐是个明事理的,她不会怪你的。” 方正拧紧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撒开腿丫子跑了过去。 “小轩轩,你来啦?” 墨轩看方正半天不过来跟他打招呼,也没个好脸子,一颗心揪揪的,担忧不已,生怕方正因为哥哥的事不理自己。 现下见他跑来,那颗悬着小心脏终于落了地,笑得极是灿烂。 “正哥哥,我来看看白老大。对了,最近你武功练得怎么样,我又新学了几招,呆会儿教你啊!” “好啊!” 方正其实也知道不应该因为此事讨厌墨轩的,只是不想二姐伤心罢了。 白老大围着墨轩转了好几圈,小尾巴一摇一摆的,像是在找什么! 墨轩把它抱在怀里道:“是不是想白生了,回头我带你去见它啊!” 白老大嗷嗷了几嗓子,墨轩跟它接触多了,知道它是个有灵性的东西,听得懂人话,此刻正在答应他呢! 李月兰欣慰的看着这三只小东西,嘴角含笑的进了厨房准备做早饭去了。 她本就心善良,陈菊和方张氏做了那么多可恶可恨的事,她都能包容,何况无辜的墨轩呢! 方瑶送方圆进了城,买了衣服,又去胭脂铺拿了些胭指给她,如此打扮一番,才带她去见首饰铺的前任老板。 老头子倒是好说话,但城里人素来对乡下人有偏见,好好装扮自己,隆重些,体面些,也不会叫人看不起。 方圆有了上次在陈记铺子做宣传的经验,很快就进入了状况。先是跟在老头子身边认真听他介绍这些首饰的价格和材质,偶尔有客人上前询问,她也能对答两句。老头子见她大大方方,没有丝毫的拘谨,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教起来也就更用心了。 如此,方瑶也放下心来,陪着在店里呆了会儿,便和方圆道别。不过她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去了另外两家铺子看情况去了。 现在首饰铺有方圆打理,那盘下来的布庄该交给谁呢? 她打算卖胭指,家里好像没谁是在行的,估计得从外面招人了。如此想着,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城里人,她不认得几个,招个陌生的又不放心,真是愁死人。 方瑶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北旺斋,想到这里的老板娘,她忽然眼前一亮,抬腿走了进去。 那老板娘听到她的来意,呵呵笑道:“你想让我介绍一个人帮你打理胭脂铺的生意,你倒是找对人了。我这里还真有一个,是个女的,对各类胭脂好坏她一眼就能识穿,不仅会用会看,而且还会做胭脂,可以说整个桃江镇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方瑶心下一喜,连忙道。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老板娘忽地笑意一收,有些严肃道,“她对胭脂倒是个行家,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她?” “是个行家,我为何不敢用?” “如果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未必还能说得这么肯定了!” 方瑶疑惑:“那敢问,她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看着她,迟疑了两秒才道:“她曾经是个窑姐儿,是个妓女!” 第269章 茹娘 第269章:茹娘 “什么?”妓女? 这,怎么会是个妓女呢? 方瑶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老板娘给她介绍的竟是一个妓女。 “怎么,是不是打退堂鼓了?”老板娘把玩着手里的水杯,笑问。 “你是不是在想,我一个良家妇女又怎么跟妓女扯上关系了?是不是也要在心里重新认识我一番?” 方瑶回神,忙道:“老板娘多虑了,我从未这么想过。只是您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您怎么会认识那种女子?” 老板娘长叹一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道:“这事说来也话长。我跟她认识,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当年我那个短命鬼的丈夫因为一点小事,我俩吵了一架,可能是我说的话太伤他心了,一向规矩的他晚上竟是负气跑到春风楼喝酒去了,我得知后,追了过去。 春风楼有规矩,女子不得入内。我在门口叫嚣了半天,谁也不让我进,就在这时,陪着富公子外出游玩的茹娘回来了。打听到我的来意之后,便出手助我,她是春风楼的头牌,带个人进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最后我找到我的丈夫,在春风楼大闹特闹了一番,春风楼的老妈子将我赶了出去,还狠狠让人教训了茹娘。那些人出手没轻没重,一不小心把她的脸给弄伤了。 春风楼是个靠脸吃饭的地方,脸弄伤了,就不值钱了。从此就在楼里做些打杂的活,受尽欺凌。这事到底是我连累了她,得知她的境遇,我便花重金将她赎了出来。 之后我才知道她原也是个富家女子,家里是靠做胭脂水粉发起来的,只是好景不长,父亲好赌,欠下一大屁股债,因无力偿还,她才自愿卖楼为妓的。” 老板娘谈起茹娘,一脸的惋惜! 方瑶也被深深地触动到了:“这么说来,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了。” “是啊,有着那样的经历,再出春风楼,爹娘不认,亲朋好友的也全都像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若不是这些年我在她背后撑着,怕是早就寻了短见了。”谈起茹娘刚出春风楼时的遭遇,老板娘到现在还唏嘘不已。 “如今她人在哪里?”方瑶问道。 “怎么,你要用她么?”老板娘诧异地看着她,“在听了她那样的经历,你还愿意用她?” “为何不用?”方瑶浅笑,“若是骨子里是个风流的,我便不想结交这位茹娘了,若是形势所迫,那又另当别论。毕竟谁会有好日子不过,去进春风楼给人当玩偶!” 听到方瑶如此说,老板娘倒是要高看她一眼了,小小年纪,便有这样一番人生大悟,当真难得啊! “你确定么你要用她么?” 方瑶笑道:“老板娘只管把她请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事您不必担心。” 老板娘喜不自胜,她一直认为茹娘有今日这般凄凉孤苦的日子,她也要负些责任的。若现在有个好去处,她也少些负罪感了。 “她就在我酒楼后院住着,因为脸上有伤,她一直不愿面世,你若想见她,我现在就带你去!” “好!”方瑶当下即道。 两人随后就在后院见到了所谓的茹娘。 听明来意后,茹娘一口否决了:“谢谢小姑娘的好意,只是,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呆着,安安静静过日子。” “茹姐姐,人生苦短,何必拘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虚度年华呢!”方瑶边说边打量着她,这位茹娘生得肤白貌美,极是好看。即便脸上有道疤痕,粗布麻裳裹身,却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与美貌。加之说话轻轻柔柔,温婉如玉,若真能请她入铺做生意,那就是活生生的门面担当啊! 怪不得曾经会是春风楼的头牌! “相信程姐姐跟你说过我的往事!”程姐姐便是北旺斋的老板娘。茹娘回视着方瑶,声音无限惋然,“我的年华早就葬在春风楼了,现在的我哪里还配提这两个字。” “不管茹姐姐曾经如何,但在我看来,茹姐姐依旧年轻,韶华仍在。”方瑶毫不吝啬的夸道。 茹娘并未得到这样的赞美而感到高兴,反而苦笑:“何必挖苦我!” “我没有,真的。”方瑶睁着双眼,乌亮的眸子盛满了真诚。茹娘在风尘中打滚,又经家道没落,看惯了人情冷暖,像这种纯真透彻的眸子已经极难见得了。心不禁微微有些触动,扯唇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瑶。” “方有佳人,瑶瑶碧池,好名字!”茹娘默念了一句方瑶从未听过的诗句,然后看着她,笑道,“瑶妹妹,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介意我的身世,不过,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略略垂眉,轻声细语,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似是温情款款,又有几分疏离。 她想,这是风尘中女子独有的说话技巧! 哪怕是拒绝,也会给你留三分颜面,叫人听着舒服,不会让你尴尬不下来台。 程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却是憋不住了,劝道:“茹娘,你别看瑶儿姑娘小,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上次你尝过的那几道菜就是出自她之手。你不是一直想着有机会能见见她么,现在见到了,怎么着也得给人一个面子?” 茹娘听到这话,再度回头,打量着方瑶。之前一直没瞧,这会儿倒是有兴趣的好好打量一番了。 小姑娘个子不高,肤色也不算属于白嫩的那一种,却是五官还算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又黑又亮,如暗夜中的星子,闪耀璀璨。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很有灵睿之气。茹娘看得久了,都不由得看痴了。 她这一生阅人无数,也见过不少稀奇珠宝,却没有一样生得如这双眼睛这般好看,仿佛所有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承载在里面,叫人挪不开眼。 方瑶即不露怯也不害羞,由着她大大方方的打量。 半晌,茹娘收回惊艳的目光问道:“霜皮露冬那几道菜是你做的?” “是。” “确实特别。”茹娘觉得不错两个字都不中以形容那几道菜的美味,所以用了特别二字。 “就是几道家常菜而已,茹姐姐以后想吃的话,我可以亲手为你做。”只要你能答应入铺帮我做生意,方瑶心里暗想。 第270章 认干女儿 第270章:认干女儿 茹娘听出她话外之意,对她的坚持感到很是疑惑:“我就是一个风尘女子,你不怕我毁了你店面的名声,砸了你的招牌?” 方瑶年纪比她小,但说话从来也是有一种气势的。浅笑了下道:“在经历那么多的起伏,还能淡笑人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曾经茹姐姐在春风楼呆过,在别人眼里,你或许是一名风尘女子,但在我眼里,茹姐姐就是我胭脂最的未来掌柜,你识胭脂,懂它的好坏、精次,知道它的形成,你是我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好搭挡好伙计,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有什么理由嫌弃你?” 她上前,拾起茹娘的手继续道,“比起茹姐姐你,我可是一窍不通,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而已。若你愿意助我,加入我胭脂最,你便是我的良师,我的益友,我会尊你,敬你,爱你,决不会有半句嫌你之语,也不会让别人欺你,凌你,瞧不起你,真的,我不骗你!” 她的话稚嫩、温和却透着股深深的蛊惑。茹娘似是被说动了。 “你敬我?尊我?爱我?” “是的,我敬你,尊你,爱你,就如同你敬程老板一样。”方瑶见茹娘还是不信,便竖起两根手指头,准备发誓言。茹娘一把拦住,道:“所谓的尊敬和爱护,这种词语已经离我太远太远,这些年,我受过的不是嘲讽就是冷眼,难得今日从你嘴里听到,我真的是感动至极。罢了,你即这么诚心邀我,我若再拒绝,就有点不识相了。” 人生在世,在风尘中打过滚之后,能活着出来就是上天眷顾了,谈尊严,那简直就是一个奢侈品。 她之所以不面世,也是不想再受别人的冷眼和指指点点。 而今这个小姑娘说要敬她尊她,她感觉这是上天让她重新做人的一个机会,她或许应该要好好把握。 方瑶喜出望外:“这么说,茹姐姐是答应了?” “你即叫我一声姐姐,那我这姐姐的岂有不相助这理!”茹娘笑道,这话算是真真正正的应下了。 程英松了口气,又喜又惊:“太好了,茹娘,你终于肯走出这座院子了。” 自打她进来这里,茹娘就没出去过,一晃五年过去了。 她真担心,她一辈子就困在这里,困在以前的阴影中一辈子出不去,孤独凄凉终老。 茹娘嗔了她一眼:“程姐姐这话是嫌我在这里白吃白住了?” “哪里,别说你没有白吃白住,就是你真白吃白住,我也愿意养你到老。”茹娘虽足不出户,但也做些绣活,叫她寄卖,一个月基本的个人开销是能保障到的。 “这还差不多。”茹娘深知程英不会真嫌弃自己,方才也就是开了个玩笑。 程英由衷道:“茹娘,这回迈出这院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不想看着你再回来了,至少不能再灰心丧志的回来,懂我的意思吗?” 茹娘有些感动,这些年,程英待自己如亲人一般体贴照顾。她是真正在关心自己,也正是有这份关心,她还能感觉到人世间的一点温情,不然,她早就不知埋在哪座黄土之下了。 “我懂,程姐姐放心,我即是出去这院子,就有出去这院子的思想准备,决不会再如以前那般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回来。” “嗯,那就好。”程英重重点头,欣慰之余又看向方瑶,这小丫头,个子不大,年纪也小,说话却是很有一套。她还一直担心她劝不动茹娘,哪知三言两语的就把人给说服了,真正是让她意外。 “瑶儿姑娘,你真叫我刮目相看啊!” “老板娘,这话之前你就说过了,不能想点别的词来赞美我吗?”方瑶俏皮的扯了扯唇。 她笑起来,仔细看颊边有两个浅浅酒窝,却又不明显,也正是这种不明显,让人看她笑时一眼不够,总想多看两眼,觉得这样才看得真切。殊不知看着看着就被她的笑容给迷住了。 程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颊,脸色突然黯淡下来:“我原先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可惜……后来没了。” 丈夫的病也传染了给孩子,两人一前一后都离开了她,之后她就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一直至今。 说起来,她的命比茹娘好不了多少。 北旺斋原先也不是净只有素菜,其实也有荤,是为了纪念丈夫和孩子,所以不光自己吃斋,饭馆也多以素为主。 这些后来方瑶在和程英的交谈中多少有些了解。对于她的经历,她只能默叹一句这世间为何苦命的都是女人。 茹娘感受到她的伤感,安慰道:“都过去,程姐姐多思无益,小心身体。” “我知道。”程英悲笑,“我也就是见瑶儿这小姑娘年纪和她相仿才有感而发罢了。” 平日,她都只是在心里缅怀自己的孩子。 方瑶看着她鬓边的几缕白发,有些不忍。程英和李月兰其实差不多大,李月兰虽然身子不好,也曾历经丧失之痛,但到底身边还有几个儿女,日子不算难熬。所以哪怕过得再清苦,又有祖母和婶子的刁难,她至今仍是一头乌黑亮丽令人艳羡的墨发,而程英却是朱颜发白了。 叹了叹道:“老板娘若不嫌弃,以后我可以常来走动,陪您聊聊天解解闷。” 左右她现在城里也是有产业要打理,三不五时就要进城,顺个便来趟北旺斋呆个十几分钟不是难事。 “这话说得我哪里会嫌弃,求之不得呢!”程英从前身边有夫有女,说不尽的天伦,可恨后来仿如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其中的寂寞孤苦正没人说。以前还有茹娘在旁陪着,现在连她也要走了,她就更加孤单了。 方瑶正要答应,茹娘眼珠子一转,忽然道:“程姐姐,即是你觉着瑶儿姑娘投缘,说明你俩之间有这个缘份,不如就认她做干女儿!” 程英一惊:“做干女儿?”这,太突然了? “怎么,程姐姐不愿意么?”这方瑶聪明又机灵,和她说话,甚是有趣,又难得入了程英的眼缘,若认下她做干女儿,一来晚年不至于太孤凉,床前病榻的还能多个端菜递水的人儿。二则,有了这个干女儿,也算是精神上有个寄托和指望,能稍稍减轻丧夫丧女之痛,岂不一举两得。 程英道:“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怕……”人家方瑶不愿意啊!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方瑶的神色,目光竟是充满了小心翼翼和些许的期盼。 说实话,她本也挺喜欢这丫头的,乖巧、懂事、知冷知热……现在经茹娘这么一提议,就更喜欢她了。 看着对方这么热切的望着自己,方瑶岂有不明白之理。她对认干娘其实也没什么意见。何况和程英拉近关系,只有利处没有弊端,最主要的是,她也真心喜欢这个程英,干练、豪爽,重情义,正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母亲型。 笑了笑,道:“若干娘不嫌弃,就收了我这个干女儿!” 说罢,她两手叠握在腰间,中规中矩的行了个晚辈礼。 第271章 其乐融融 第271章:其乐融融 程英惊喜万分,忙去扶起她:“好女儿,乖女儿,干娘怎么会嫌弃你呢,只要你不介意干娘是个克夫克女天煞孤星的命就行了。” 那时候夫女一并离开人世,亲戚和邻里之间便暗地里说她是天煞命,谁跟她亲近谁倒霉,一夜之间,她除了要承受丧夫和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还要背上这样的骂名。所有亲朋好友,全都孤立她,与她断绝来往,哪怕是在街上碰到了,也都绕道走。那段时间,她真是尝尽了人间冷暖,悲苦无依的日子。 后来干脆就搬离了那条街,到城北这边来了。没了那些熟面孔,日子,才过得消停自在些。 方瑶心疼道:“干娘说这话,叫女儿听了好生难过,什么克夫克女,天煞孤星,那都是封建迷信、无稽之谈,我从来不信这些。” 她的娘和姐姐先后都丧夫,按那些人的世俗偏见,也背负了这样的骂名,可她和小正不也挺好得好么! 程英不知方瑶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只当这话是特意安慰她的,心里很是感动。在身上摸索出一个观音模样的金坠子出来:“这原是给你姐姐十岁生时买的礼物,可惜她福薄,我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她就走了。现在你成了我的女儿,事情有点太突然,我没有什么好礼物送,就将这个送给你,希望你不嫌弃。” 程英的女儿比主瑶大着月份,自然就是方瑶姐姐。 “干娘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能把亲女儿的东西送给她这个干女儿,说明没把她当外人了。方瑶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干娘帮我戴上!”她央着道。 程英见方瑶这么大方的就接受这金坠子半分没有不满的意思,心里很是慰藉。这要是换成别的人,哪能接收一个死人的东西。也是方瑶太过体贴懂事,她总算没有看走眼。 “程姐姐,还愣着干什么,瑶儿让你给她戴上呢!”茹娘见程英在发愣,忙在一边提醒。 “哦,知道了。”程英回过神,仔细的将这金坠子戴在方瑶的脖子上。 摸了摸观音身上还有余温,方瑶也是感慨万千。她是每时每刻都在怀念自己的孩子,不然这金观音怎么一刻也不离手,从怀里取出这么久,余温犹在呢! “好了,这金坠子戴上了,瑶儿,你就是程姐姐的孩子了,以后可要对你干娘好知道吗?”茹娘看了看方瑶,又看了看程英,别说,还越看越有母女相,一时感动的眼眶子都红了,她盼这一幕可盼太久了呢! 未了她又转向程英,祝贺道:“恭喜姐姐,得了这么一个乖巧聪慧的女儿。” “谢谢。”程英由衷感谢,她知道茹娘这样提议,都是为她着想。 茹娘摇摇头,这都是程英自己的缘份,她并没有做什么,所以也不愿邀功。方瑶却是突然道:“这认女的流程还没完呢,干娘和茹姐姐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怎么?” 一句话把两人皆是说得一怔,尤其见方瑶说这话一点笑容都没有,还挺严肃的样子,心里头更是疑惑不已了。 方瑶知道自己吓着她们了,扑哧一笑,道:“我还没给干娘敬茶呢,怎的就算完呢?” 听到她这么说,茹娘和程英松了口气,她们还以为方瑶想反悔呢! 吓死个人! 进了屋,桌子上有现成的热茶,方瑶倒了一杯,正正经经的给程英行了跪礼,还嗑了几个头。 程英笑得合不拢嘴,茶喝下去,又封了个红包,且不是什么碎银子,而是银票。 方瑶欢欢喜喜的接过,不过她也不是白受这些礼。自己也摸出一样东西来,是个流云金簪,上面还镶了两块蓝宝石,样子很是别致。 这本是今日给方圆挑首饰时顺带的给李月兰拿了这件,现在就将她先送给程英做人情了。 没办法,总不能光收别人的,自己没一点表示! 程英见到这簪子,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喜欢方瑶,所以身上有好的东西都想送给她,是出于对她喜爱的本能。可没想过要方瑶回送礼物的。再说了,这外头认义子义女的也不是她一个,都是长辈送,没见晚辈回送。方瑶却做了第一人,这个举动,让她大感意外和熨帖。 “好女儿,你不用送干娘什么,干娘什么也不缺!” 她无子无女的,北旺斋生意又这么好,她赚的银子花都花不完。 “您不缺是一回事,我送是一回事。”方瑶坚持送给她,并自发给她戴在头上,左右瞧了瞧,欢喜道,“干娘,这簪子很适合你!” 程英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她何其有幸,失去了一个,又送给她更好的一个,也不枉她在这世间浑浑噩噩的独自过了这么多年。 “程姐姐,难得瑶儿一片孝心,你就收了!”茹娘看着也为程英高兴。 “行,我收了。”都给她戴上了,能不收么! 程英叫来掌事,吩咐他做些店里的招牌菜,还叫拿了些酒,说是要庆祝晚年得女。 方瑶本想拒绝,因为她出来太久了,实在要回去了,不然李月兰会担心。可看程英那么高兴,又不忍扫她的兴致,只得应了下来。 席间,茹娘举杯,又祝贺了她们几句。酒水下肚后,她道:“瑶儿,你跟程姐姐做了母女,以后按辈份,你得叫我一声茹姨,可不能再唤我姐姐了,不然辈份就乱了。” “叫你茹姨不是把你叫老了么?还是叫你姐姐!”茹娘毕竟没有成亲,叫她茹姨,外人还以为她已婚嫁了呢! “这不是乱了么?”瑶儿唤自己姐姐,自己又叫她干娘为姐姐,搞得像一个辈份出来的一样。 “不乱不乱,我喜欢这样称呼你。”方瑶坚持不改称呼。 程英明白方瑶意思,觉得叫她茹姨确实不太妥当,道:“茹娘,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必较真。” 左右她们也不是真正血亲关系,这个姨的辈份安在她身上也未就合适。 茹娘拗不过她们娘俩,嗔道:“才刚刚做了母女,就站一条线了,也太快了!” 程英和方瑶相视一笑,有种似于血亲的温情在此刻悄然滋生蔓延,使得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其乐融融。 饭毕后,程英想再多留方瑶一会儿,但也不好坚持,毕竟她除了这个干娘,还有自己的亲娘在。 方瑶怕她失落,答应后日再进城来陪她,因为后天刚好她的首饰样品要出来,她得去亲自查验。 临走时,她盯着茹娘脸上的那道疤痕,目光几次停顿,欲言又止,罢了,这事成不成还不一定,暂且就先不说! 第272章 你们不能和好么 第272章:你们不能和好么 返回去路上,方瑶又去了自家的首饰铺。方圆见了她煞是诧异。方瑶简单的跟她说明前因后果,方圆连连称啧奇,这瑶妹遇到的事,真是一桩奇过一桩。 跟东兴楼做了生意,又和北旺斋的老板娘认了干母女的关系,她可真是能人啊! 不过,她知道,这些际遇都是好事,心里还是为方瑶高兴的。 挑了一件与先前款式差不多的簪子,方瑶又去了先前为方圆买衣服的布庄,拿了几样喜欢的布匹,租了辆马车,才慢悠悠的往家赶。 还没进院子,就见白老大兴冲冲的跑出来,朝她嗷嗷叫着摇尾巴。一幅讨好的狗腿子模样。 “今天没有肉骨头,后天再给你捎回来。”多了认干娘这个插曲,倒把白老大肉骨头的事给忘在脑后了。 白老大兴奋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下去,连方才还竖起的狗耳朵也耷拉了下来,那前后画风,一个天一个地。 方瑶将它抱在怀里,给它梳了两下毛发,算是安慰。可惜白老大不领情,瞅了她两眼,就跑到一边去了。 方瑶也随它,狗有时跟人一样,不能太惯着,心累。 李月兰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方瑶,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边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吃过了吗?” “吃了。”方瑶不敢让李月兰搬重东西,那布匹一人又搬不完,只得扯着嗓门叫方正。 “来了。”方正人未出来,声先到。而且话一落下,跑出来的竟是墨轩! “瑶儿姐姐!” 见到方瑶,他如往常一样冲了出来,本想跟以前一样扑她怀里去的,可走到半路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顿住了,那满脸的欢喜也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表情。 方瑶盯着墨轩,也是愣了下。看到他,自然会起墨离了……上次见他消瘦不堪,也不知这两日如何了? 罢了,关心他作甚,他是堂堂当朝皇子,身份何其尊贵,关心他的人大把,排队也轮不到她,何必自作多情。再说了,她自己的事情还顾不过来呢! “瑶儿姐姐……”墨轩见方瑶看到自己半天没个动静,也没了往常的笑脸和热情,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果然瑶儿姐姐不待见他了! 方正也默默垂下头颅,小脸上充满了愧疚,二姐若不再待见墨轩,那他刚才和他玩得这么开心,岂不是背叛了二姐么? 李月兰见不得这两个孩子,一个失落,一个自责,开口道:“瑶儿,小轩好久没来做客了,今天难得来,你……” 方瑶这才回过神,接过话道:“我知道。” 墨离和墨轩虽是两兄弟,但墨离的事与他何干,她不会把对墨离的怨念牵扯到墨轩的身上去的。 “小轩轩,来,到瑶儿姐姐这里来!”她伸出手,招呼着墨轩。 墨轩抬头,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方瑶突然画风一变,对他吆五喝六起来。 墨轩这才咧嘴,有时温柔,一方不合就凶巴巴的对你又喝又吼,这是瑶儿姐姐一贯正常的作派,说明他没有因为哥哥的事而疏远他。 连忙点头:“得咧,马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去搬那些布匹,尽管力气有限,但为了表现,动作是相当的麻溜。 方正见状,终是松了口气。幸好二姐没有怎么着墨轩,不然他就真成了小叛徒了。 李月兰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就知道瑶儿是非分明,不会为难墨轩的。 因着回来也比较晚了,方瑶下午没有进山。而是呆在屋里琢磨着那个胭脂铺的事。 现在有茹娘帮忙,倒是省去她不少事。可她做的胭脂,城里都有卖,布庄又不在镇中心,就算开张,新店没有客源,终究是做不过老店的。 没多久,就会关门大吉。 如此,一定要有几样新颖的东西出来,才能吸引到顾客。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从去疤膏着手。 早先陈菊被白老大抓伤,那伤痕深已入骨,触目惊心。可她去了趟城里,治了治,脸上的疤竟然修复的这么好,抹些胭脂水粉,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她脸上曾受过伤。 方瑶起身去柜子里摸出一个盒子出来,这盒子里装着的就是陈菊用的去疤膏。 她只要分析这里面的成份,再加以改良,就能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专利,而且效果还能更好,这样胭脂铺就不愁没有生意了。 除了去疤膏,再研制几款润肤美颜霜来,生意就更火爆了。 左右她是个大夫,什么东西抹在脸上对皮肤有益,她还是有数的。 方瑶说干就干,正准备去拿个小勺子将这去疤膏勺一点出来研究研究,墨轩突然跑了过来。 方正练字,他在一旁看着着实无聊,而且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跟瑶儿姐姐好好聊一聊的。 “瑶儿姐姐。”他试探性了叫了声,小眼神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若她心情还好,便同她说一说哥哥的事,若不好就算了。 方瑶头也没抬,一门心思都扑在那去疤膏的事情上:“怎么了?” “瑶儿姐姐,你有空么?”墨轩在她侧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别的事没空,若你想说什么的话,我可以听着。”大不了一心二用。 墨轩抿了抿唇,瑶儿姐姐似乎兴致不高,他有些打退堂鼓。可一想到哥哥在府里近期的情况,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道:“瑶儿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哥哥的气,他就是这个性子,外冷内热,你多多包涵!” 方瑶的手一顿,脸上划过一抹神伤,很快就恢复道:“我跟你哥哥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好吗?” 反正没有未来,反正她决心忘记,又何必再提起。 墨轩怎么可能不提,他今天就是这事来的。 “瑶儿姐姐,我哥哥最近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说话,连我都不想理了。我想,他这么难过,应该是因为你在生他的气,瑶儿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能和好么?” 第273章 赌物思人 第273章:赌物思人 “我们之间不存在和好的事情了……”方瑶依旧没抬头,看似决然,漠不关心,脑子里却在想像墨离暴瘦的模样。 心微微泛疼。 却又有些生气。 他这么折磨自己有何用,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墨轩见方瑶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扯着她的袖子急道:“那你去看看我哥哥总可以,他不吃不喝,我怕他生病。” “不怕,练武的人通常身体底子比别人好,所以偶尔节节食不会影响健康的。”方瑶将那去疤膏放在鼻尖闻了闻,想靠嗅觉找出几味这里面的配料来,却思想一直无法集中。 墨轩伤心的不行,他说了那么多,又是催又是求的,就是不为所动,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哥哥了么? 她真的要跟哥哥绝交了么? 抿了抿嘴,墨轩感到委屈。 为哥哥毫无希望的得复合,也为自己受到的冷落。 因为至始自终,方瑶连头没抬,都不拿正眼看他一下,他这不是受冷落是什么。 恹恹地垂下头,墨轩不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那眉头拧得紧紧的,小脸却又是垮得不行。 正在练字的方正见墨轩这幅颓然的样子,很想帮他一把,却看着二姐这绝决的态度,又无可奈何。 坐在炕头上缝制新衣裳的李月兰也是默默的叹口气,表示爱莫能助。 她是不同意瑶儿跟墨离两人在一起的,无论哪方面,他们都相差巨大。 连她这个亲娘看着都不合适,更不要说别人了。 再者,就算那墨离真心待瑶儿那又如何,方家总归是高攀了他,墨府的人会善待瑶儿么? 不会因为她们的贫穷,出身低贱而轻视瑶儿、刁难瑶儿么? 这些都是未知数,却又极有可能是会发生的事。 她宁愿瑶儿嫁的平凡些,普通些,也不要去大户人家受那种委屈。 所以,还是分得好! 尽管墨离现在痛苦,那也是眼前的的事儿,时间一长,以他的条件,必会找到更好的。当更好的出现,他就会很快忘了瑶儿。 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方瑶倒没想过以后会跟墨离去墨府受什么委屈,墨家的人,墨离才是真正的主子。而能左右他思想,决定他命运的是当朝天子,是这个天下人的主子。 她不要因为不舍墨离,而置家人的性命于不顾! 这样太自私了。 她是贫民,就该过贫民的生活,他贵为皇子,也迟早会回归自己的位置上去。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终其一生都要为照顾家人,为一家人的生计而奔波。而他,面临的是宫廷之战,夺位之战,将来还要为整个天下而战。光就肩上所负的责任和义务相比,一个太伟大,一个太渺,所以她们怎么会是一路人。 分手,是她们的命。 即是命运注定如此,那么她们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方瑶有心劝慰墨轩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墨轩年纪小,有些话说了他未必会明白,有些话不说等他日后长大,会自行明白的。 这夜,墨轩还是留在了方家。除却在哥哥的事情上,方瑶的态度稍稍冷淡些,墨轩觉得其他都还好。 李月兰伺候他洗了睡了,自己再回到炕上,却是见方瑶仍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叹了叹,估计还在想墨离的事情! 瑶儿向来嘴硬心软,墨离又待她那般好,她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时间应该会冲淡一切,她想。 方瑶侧卧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来回就是睡不着。因为一闭上眼睛,墨离那张清冷绝艳的脸就自动浮现在她的脑海,带着淡淡的忧伤,深深的质问,好像总不明白为何她就是不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那样子,叫她心揪着疼,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往枕头底下探去,摸出几本书来,最上面的一本印着《闻案录》的字样。这正是当初她为对付曹神婆从墨离手上借来参考大计用的。 一转眼,都快一个多月了。 她一直说还还还,却又一直托着没去,总是这样那样的事情缠得自己抽不出时间。 等到了后面,就干脆没想还了。 去墨府游玩做客的那几天,连这事都很少记起。 方瑶看了看书名,眸光愈加黯淡。当日在他的书房,因为曹神婆的事,他的嘤嘤叮咛和嘱咐,现在犹然在耳。曾经的美好,也如走马灯似的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所谓赌物思人,大概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场景! 方瑶深吸口气,将那书轻轻地放回去,却在低眉时,看到枕头底下掉出的一个衣角。 一件灰色锦缎外套,墨离的。 那日她落水被他所救,他怕自己着凉,把外套脱给了她,罩在她身上,之后他表白,她落荒而逃,连衣服都忘了还给他。 回到家里,她悄悄的把这件衣服洗干净,本想着等哪天有时间,和书一并还回去的,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细长的手指在锦缎上缓缓抚过,这件衣服,就在枕头底下,就在手边,就在眼皮前,上面的特有的清香和冷冽的味道,无孔不钻的探入她的鼻尖,是那么的熟悉,仿如墨离就在眼前…… 方瑶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似是贪恋这味道,却在眸子睁开时闪过一抹坚定和绝然。 不行,她不能在这么忧思伤感下去,她的坚强不应该只是表面,如若不然,她何时才能从墨离的阴影中走出去! 方瑶迅速将衣服和书收起来,仔细包好,放在床尾,想着明天墨轩回去,让他一并带回去! 否则见到墨离,她该如开口。 狠心的话,她说第一次,说不了第二次。因为她的心真的没那么狠。因为所有绝情的话,伤他,也伤自己。 方瑶想着让墨轩让这个传递员,可是第二日天刚大亮,墨府的马车就在院门口了。 在外面驾车的依旧是千荨。 看到她,方瑶下意识的往车帘的方向瞟了一眼。 千荨对墨离形影不离,她来,他应当也来了! 千荨向她遥遥颌首,虽是跟主子分开了,但她是旧识,是曾经主子的救命恩人,除却这段感情她不看好,其他方面,方瑶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她尊敬的。 方瑶向她点头回应,眼神却是情不自禁的瞥向她身后,极是心不在焉。 隔着一个院子,隔着一块厚厚的帘子,没有照面,如昨夜入睡前脑子里浮现的场景一样,他的伤他的痛,他骨子里的高冷是那么真真切切,好像墨离本人就在她跟前一般。 他在她家院门口,却是迟迟没有下马车。 她知道他是来寻墨轩回去的,对这个弟弟,他向来疼爱关心,半点不能马虎。 可她就在他眼前,他难道就不想出来看她一眼么? 第274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第274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墨离是傲娇的,已经狠心的被拒了,他又怎么会再来见她。 方瑶心尖莫名发疼。 明明只隔了一座院子而已,但她们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难见一面。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明明我在你面前,你却不肯掀帘与我一见。 而他们已经到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 方瑶一边讽刺着自己,一边嘲弄墨离的虚假。 明明那日还难舍难分,今天就绝情到这份上了。 若真用情至深,怎会如此。 所以不是虚假是什么。 也好,他绝情,她也不必再觉得遗憾。 只是那书和衣服却是无论如何她没想此刻还回去了。 既然人家已经死心,还不还的,还有什么意义。 方瑶回了屋子,把墨轩唤了出来,告诉她,他大哥在外面等他。 墨轩正在穿衣服,余光忽然瞥见瑶儿姐姐床尾放着几本书,瞧了瞧,这书好像在哥哥的书房见过。 还有那衣裳,那不是哥哥以前最爱穿的一件么? 怎么统统都到了瑶儿姐姐这里了? 墨轩正困惑着呢,瑶儿姐姐来喊人了。他想着下次还会再来,没有当场追问原因,一骨碌跳下床连鞋都没穿好就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差点摔倒。 “把衣服系好,现在入秋了,天气渐凉,小心别着了凉了。”李月兰见墨轩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连忙上前将他的衣服拢好。 墨轩拧着眉没说话。他是瞒着哥哥到老方家来的,现在哥哥亲自来寻他,可不得手脚麻利点儿! 最后一个扣子才系了一半墨轩就等不及了。 “兰姨,我自己来,到马车上,慢慢弄也不迟。” 墨轩阻了李月兰的手,她的速度太慢,他怕哥哥等得不耐烦,要是一发火,以后禁他出门就惨了。 到了马车上,墨轩极是小心翼翼的坐了进去,小眼神一直打量着墨离的神色。 他正在闭目养神,却依旧是一脸的寡淡,毫无表情,跟这几天一毛一样,丝毫没差。也不知他此刻心情究竟如何。 帘子一掀,便有股凉风吹了进来。 墨离便知道墨轩已经上了马车了。 他睁眼,目光首先落在他胸口敞开的扣子上,眉头微拧,淡淡开口:“过来。” 墨轩内心是拒绝的,他特意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就是不想近距离的承受哥哥的雷霆之火。 可他自幼不敢违抗哥哥的话,依言坐了过去。 墨离探身,将他未系好的扣子系好,边道:“为何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跑了出来?” 不知道现在已经是要入秋的季节了么? 虽是质问,但表露出来的却是浓浓的关心之情。 墨轩抿了抿唇,弱弱的声音道:“我怕哥哥生气,所以……”就想马上滚到你面前,这样或许就能少受些责备。 “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私自跑到这里来?” “我,我是想正哥哥了。”墨轩本来想说是替他来问瑶儿姐姐求复合的。可想到昨夜瑶儿姐姐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忍在拿出来刺激哥哥了。 墨离没有说话。 小轩跟小正,两人相差也就一岁多,这个弟弟跟着他自小也吃过不少苦,虽不愁吃穿,却内心是孤独的。因为没有玩伴,除了自己,陪着他长大的就是白生了。 墨成和墨德虽对他照顾有加,但骨子里墨成和墨德总还把自己当成奴才,很多时候根本放不开。 而且他们也不能取代同龄人所给予的乐趣。 他对这个弟弟,再如何无微不至,却依旧欠他一个快乐的童年。 原先,他跟方正走在一起,他不反对。现在他跟瑶儿闹成这样,小轩再来这里,合适么? 半晌,他低低开口:“兰姨她们,对你好吗?” 若是不好,以后坚决不许他再来这儿。 墨轩却是重重点头:“好啊,小正哥哥和瑶儿姐姐都跟从前一样对我好,只是圆儿姐姐不在家,听说进城了。” 墨离闻言,心头微松,好就好。 墨轩继续说着老方家的近况:“我听小正哥哥说,瑶儿姐姐在城里替圆儿姐姐找了份活,昨儿个就进城了。哥,你知道她给圆圆姐介绍的是什么活么?” 进城?找了份活? 墨离眸光一动,便知是瑶儿让她大姐去城里给她照看铺面去了。 四家店铺,两家客栈,总要有人打理。 老方家,小正太小,兰姨目不识丁,瑶儿得在家护着他们俩免得遭陈菊和方张氏的欺负,所以也就只有方圆合适去了。 只是方圆一人也照看不了这么多店铺的生意? 正想着,墨轩扯了扯他的袖子:“哥,你怎么不答话,你也不知道瑶儿姐姐给圆儿姐姐找的什么活么?” 他自是知道的,可也不想说。墨离僵硬的摇头:“不知道。” 墨轩眉头忽地拧紧:“你也不知道啊?” 墨离不想再为老方家的事谈论下去,因为这让他总会想到方瑶。就在刚才,他虽没有掀帘子,但他知道方瑶就站在他对面,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克制力才忍住没出去见她。 他怕这一见,就真收不了手。 她喜欢的毕竟是陈楚生。 他不想自己再难堪一次,也不想再为难她。 所以他想结速这个话题,但见小轩眉头深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了忍,终还是道:“怎么了?” “哥哥,你不担心圆儿姐姐么?” 墨离:“……” 他连方瑶的事以后也要一件一件的放下,为何还要担心方圆? 墨轩抿了下嘴巴道:“圆儿姐姐最是善良单纯,她不像正哥哥,会懂点武功,也不如瑶儿姐姐聪明,她一个人去城里做活,你就不担心她会遇到坏人么?” 在他印象中,方圆最是无害,她话极少,却又对他极好。给他的感觉,好像全世界方圆是最柔弱的,随便一个有心的人都能伤害到她。 顿了顿,他又道:“昨天晚上,兰姨一直在叹气,她虽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她在担心圆儿姐姐。” 尽管瑶儿姐姐一再跟她保证,但她就是止不住的担心,缠着瑶儿姐姐问了很多问题。 墨离不知道他跟方家感情这么深,连最不常说话的方圆,他都这么关心在意。一时间诧异的有些回不来神,半晌才怔声道:“她在城里不会遇到危险的。” 是去自家铺子里做活,能有什么危险。 谁知墨轩却是不依,且还鼓起腮子,生起气来:“哼,你们一个个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绝情,难道你们做不成朋友,连关心对方也做不到了么?” 第275章 口是心非 第275章:口是心非 墨离更是诧异了,为了方圆,小轩竟然朝他发火,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很快他的眸光就黯淡下去,似是蒙上一层灰色。 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再去关心只会徒增烦恼! 这些,小轩怎么会懂。 且,他也不想让小轩就表面看到的以为他们都是冷血之人,他不愿在他的童年抹上不好的一笔。 他道:“有时候关心不只是靠嘴巴上说说的。除了行动,还要动脑子。以你瑶儿姐姐的本事,她不会给她大姐找个有安全隐患的活儿的。” 墨轩茫然,即是关心,为何不用嘴巴说出来,不说出来,又哪能知道对方在关心自己。 他忽地想起一事,眸子的亮光乍闪,似是想通了一般道:“就像瑶儿姐姐对哥哥你一样么?” “什么意思?” “她表面说跟你不再和好,也说你们人各有命,还说你们都是过去式了……” 随着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蹦出来,墨离的心点点的往下沉,这些话瑶儿早跟他说过,现在再听,还是止不住的泛疼。 然而就在他心里一片灰蒙蒙之时,墨轩的接下来的话又给他一丝曙光。 “可她还是会想起你,在意你,把你送给她的书和衣服仔细叠好放在床上……” “你说什么,什么书和衣服?”墨离激动的抬头,眸光发亮。 “就是《闻案录》啊,以前千荨和我都喜欢看的书。” “书我知道,那衣服呢?” 《闻案录》是瑶儿从他这里借去的,那衣服?是什么衣服,他又何时送她衣服了? 确定是他的么,不是方正的或是陈楚生的? 墨轩道:“就是你以前常穿的那灰色的,上次你出去寻白生,回来时,身上的衣服就少了一件,我还问你衣服哪儿去了,你说天气太热,把它脱了,之后就忘了把它带回来。” 寻白生? 那不就是瑶儿落水的那日么? 是了,那日她落水,身上全湿了,他怕她着凉,便把身上的外套脱给了她。 过后,他就把这事忘了。 没想到她却一直留着。 在他们绝裂之后,她还一直留着。 墨离心里阵阵狂喜,这么说来,瑶儿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哪怕她曾对陈楚生亦有意,可感情定没有他们这么深。如若不然,为何她珍藏着他的衣物,却不是陈楚生的。 “哥哥,是不是你那日把衣服落在山里面被瑶儿姐姐捡了去?可她为什么不把它还给你呢?”墨轩困惑得很,“难道说瑶儿姐姐不知道她捡的那件衣服是你的么?” 若是那样,为何又把衣服和哥哥的书放在一起? 墨轩挠了挠头,怎么也不想明白这其中的究竟。 但墨离清楚的很,瑶儿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她说的每个绝情的字都非出自本心,她依然喜欢着他。 墨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从奄奄一息到精神振奋,如同死而复生。眸光亮得吓人,脸上亦带着窃窃的喜意。 连坐在外面的千荨都能感觉到这马车里的气氛不同于先前的死寂,它随着主子的心情而变,慢慢活络过来了。 两位主子谈话,没有殊殊情况,她都是自动屏蔽自己的耳朵的。就如刚才他们所说,她一个字都没有入耳,但她却极是肯定,马车里的变化,一定跟方瑶有关。 今日秋色渐凉,家家户户把种的麦子该收得都收上来了。现在大姐进了城,地里的话,靠李月兰和小正肯定不行。方瑶自己也得下去,可她毕竟年纪小,力气也不如大姐,割割坎坎的活尚能做,背背扛扛的事却是无可奈何。 大牛打开院门,瞅见对面方瑶两姐弟托着一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努力的往前拽,身板还没那麻袋高呢,看着都费劲。想着自己也没事,索幸就过去搭把手了。 有他帮忙,地里的事情就快了一半。 中午方瑶特意炒了两个菜给他送去,当是答谢。 大牛承诺,下次再有事,招呼一声,他一定帮忙。方瑶想着大姐不在,确实缺个有力气的,笑了笑就把这话放心上了。 抽了一天忙地里的事,第二日方瑶如约进城。 那首饰样品今日刚好完工,她要去检样,还答应进城陪干娘。 刚入秋的天气,凉爽的很。微风拂面,清爽无比,田野里,一眼望去,一片金色,和着风,掀起一道道麦浪,煞是壮观。比不得高山流水那般精致的景色,闻着这入鼻的芳草清香,也叫人心旷神怡。 没有灼热的太阳,没有烫肤的高温,方瑶没有租马车,而是就着这迷人的景致,徒步而行。 忽地她脚步顿住了。 脸上微微的陶醉也变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己都形容不来的复杂心绪。 她看到了墨离。 他就站在前面,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于一片绿丛中,青草间。还是那样的五官,也依旧如她所想的暴瘦。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眸子灼灼发热,带着希翼,却又有几分淡然丛容。好像最近发生了令他开心的事一般,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愉悦的。 她想。 方瑶有些吃味,小轩轩说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整日没精打采,连他都不理。 可她看着,不像是那种状况啊! 难道说,他这么快就放下了她,想通透想明白了? 能这么快就摆脱一段感情,说明他当初没有用多少心和情。 想到这里,方瑶的脸就彻底沉了下来。连对墨离藏在心底里的那点思念也随之消失了。 男人,果然是没一个是可信的。 墨离将她的变幻莫测的神色尽收眼底。他不知她又在计较什么,若要换成以前,他定会以为她是不待见自己脸色才这么难看的。 可在昨天小轩说的那番话之后,他坚决不那么认为了。 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要自裁独断,也不要净往不好的方面想。 他应该试着多从对方的角度去思量,以她的处境去了解她,这样才是对的。 所以他昨晚想了一夜,如果他处在她的位置,或许也会挥手斩情丝。 因为她没有选择,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对抗那道可能发生的婚约的能力。 一切后果,谁也承担不了。 所以,她不得不绝决。 换而言之,所有她说过的绝情的话,其实是形势所迫,口是心非。 第276章 你别自作多情 第276章:你别自作多情 “瑶儿!” 他轻唤,声音没有前面两次来寻她时那么低落了。 “何事?”方瑶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但墨离丝毫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她心里仍然有他。 “瑶儿,又有几日不见,你还好么?”他说着最简单的开场白。 “我好不好的,与你何干?”别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墨离道:“我这几日茶饭不思,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承认瞒着你我的身世还有那个未知的婚约是我不对,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之间除了我的身世和那个未知的婚约,并没有存在其他问题,至少我们的感情还在,彼此心里都有着对方,即是如此,我们不应该走到分开的这一步,你觉得呢?” 他想,方瑶之所以一再拒绝他,主要还是气他瞒着不该瞒的事。若是他坦白,主动认错,态度再放得低一点,诚恳一点,她应该能消气,能原谅自己。 可是他想得还是简单了。方瑶早就不气那些他瞒着的事了,之所以不肯跟他和好,是因为她对这段感情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她不看好他们有未来,正如李月兰和墨成他们的想法一样。 “分开是我们迟早要走的一步,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明天不走,后天也会走,就算后天我们侥幸度过了,还有无数个明天、后天,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这一步。” “不会的。”墨离连忙摇头反驳,“我们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想过了,待我一回宫,我先主动跟父皇跟太后说明我的情况,让你先入为主,这样,他们就不会把北阳公主赐给我了……” “不是北阳公主的问题。”方瑶无奈的摇头,觉得跟墨离就这么无谓的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你不明白吗?横在我们之间的,最生要的问题不是北阳公主。而是你的身份,你是皇子,我是平民,即便没有那个北阳公主也会有其他公主,怎么也轮不到我。天子赐婚,你只能受命,你我,都没得选择!” 墨离怔然,尔后道:“就算有其他公主,那又如何,我能拒绝得了北阳,就能拒绝了其他人。你信我,我一定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的。” 方瑶依旧摇着脑袋:“你太天真了。给你赐婚的是当朝天子,你能拒绝他一次,还能拒绝他两次三次不成……” 都说天子性情多变,又冷血寡恩,不论是谁,违抗他的命令,都是一个字:斩! 墨离虽是他儿子,他也不见得会网开一面,他那么多儿女,多一个少一个又何防?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他最不待见的一个。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他们两个是坚决不能复合的。 “罢了,有些事你回头自己再想想清楚,等你想清楚,就不会再来找我了。”说多了,她也心累。 墨离看着她从头到尾冷着的脸,淡若如冰的口吻,心沉得厉害。为什么她明明心里有自己,却一再拒绝他到底呢?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所有的事,都由我一个人扛,所有后果,也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我保证,决不会连累到你和你的家人。” 方瑶忍不住笑了。 她的顾忌,他不懂么? 这么多这么明显的问题插在他们之间,还需要她一一挑明么? 平日看着墨离挺精明的,怎么到这事上面,就总是转不弯来呢? 方瑶不再说话,该说的她都说了,说再多,到最后还是要墨离自己想明白。 她抬腿,欲从他身边走过去。 墨离没了刚才来时的丛容淡定,他痛苦的闭了闭眼,不知想到什么,一咬唇,下定决心似的睁开眼睛,拽住她的手腕,质问道:“我只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没有。”方瑶想也不想就开口,速度快得让人怀疑这答案的真实性。 墨离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如果没有,为何还留着我的书和衣服?” 应该早就把它们还给他,或是直接扔掉才对!留着,就代表她没放下,她心里有他! 方瑶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次来找自己?他哪来的信心来求复合。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定是墨轩告的秘,也怪她,书和衣服没仔细藏好,让墨轩看到了,给墨离钻了空子。 那个小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哪,这边劝不到她,那边就跑到亲哥哥面前做工作去了,殊不知,她和墨离之间的问题根本是无解的。 方瑶心一横道:“那些,我本来打包好想叫你弟弟代为转还的,只是今早他走时,我又忘了。这样,下次墨轩再来,我让他把书和衣服给你带回去,可好?” “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不要再口是心非了好吗?什么叫本来打包要还我的,你放不下就放不下,为何要自欺欺人?”墨离才不信这些。 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他为逝世的这段情痛苦难当,他不信方瑶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瑶道:“我没有口是心非,是你一直在自作多情。”那些书她昨晚确实就打算让墨轩带回去还给他的。 只是他坐马车里,面都不见一下,她觉得他已经放下她了,所以还不还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的话,你总是听不进心里去,这样,我再说一遍,我们之间没可能了,永远没有可能,请你从今以后,别再来缠着我了,求你了!” 再缠下去,两个都将继续痛苦着,谁也忘不掉谁,何必呢! 墨离踉跄了下,她说了个求字,她居然求他离开她。 她经历了那么多事,艰难的,危险的,却从未开口求过他。这是生平第一次,却是求他不要再缠着她。 “我就这么令你讨厌?”他问。 方瑶心不忍,可必须狠下来。抿着唇道:“是,自从我知道你骗了我,我就讨厌你了,你每来一次找我,求我原谅你,我对你的厌恶就更加深重。到现在,我一看见你,我就恶心!” 她看见他,就恶心! 到这个地步了! 还能说什么。 墨离松手,心死了,彻底的死了。 他感觉他今天来就是一个笑话,以为他再说些好话,她会回头的,其实都是他一厢情愿。 太可笑了。 他堂堂九皇子,哪怕当初众目睽睽之下被贬出宫,都没有今日这么丢人。 第277章 丢的是尊严 第277章:丢的是尊严 那日,他丢的只是一个他不想要的生活,今日他丢的是他的尊严,他的一颗心! 罢了,即是她不想回头,又何勉强。 跟她认识那么久了,别的不说,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 墨离看着她,眸子由深变轻,由轻变无。那种如秋风迎面,一拂而过,不带丝丝留恋的目光,让方瑶的心感到寒凉。 确切的说,她的心沉了,如重石落湖,一下子沉到了湖底。因为,她这回是真的伤到了墨离,让他真切的感觉到绝望了。 她知道,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来找她! 亦不会再为这段感情做任何挣扎和努力,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完了。 墨离跌跌撞撞的向来时的路返去,没有任何话语,就这么走了。 方瑶的泪,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悄然滑落。 她的心好疼,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般,痛得她无法呼吸。 他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有那么一刻,她是后悔的。后悔说那些话,后悔刺激他,后悔让他绝望。 可她也是没办法,所谓的坚持,是换来以后更大的痛苦。 所以大痛不如小痛,小痛不如痛己。 一切,她也是情非得已。 墨离回到府里,墨成和墨德都在前厅焦急的来回踱步,府里人都在,但他不见了。 他们很担心,墨离会想不开。 此刻见到他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千荨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知道情况不对,连忙跑过去搀住他。 却是被墨离甩开:“我没事。” 千荨被甩得后退了两步,复又伸手去扶他,墨离还想甩开,突然身子一软,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殿下!” “主子!” 墨成和墨德连忙赶了来,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进前厅,本想着给他先喝点水,看看情况什么的。谁料,那水杯还没喂到嘴边,就见墨离嘴角溢出一行鲜血来。 吓得墨成几个脸色大变。 “快,快去找刘慈宣!” 墨成大叫,从前九殿下上山,都是带着伤回来的,不过都是些外伤。可现在嘴角都渗出血来了,怕是内里所致。 他最担心的是,那隐藏在身体里的毒素,是不是提前的发作了? 若是,情况危矣! 黑德也想到这点,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刘慈宣去了。 千荨将墨离背在背上,一路狂奔墨离的主院。 墨轩听闻,也赶了过来,身边还带着白生。 一时之间,墨府忙得是鸡飞狗跳! 方瑶心忽然揪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毫无预兆,捂着胸口,那疼痛,如针扎一般,揪着痛。 “怎么了?”程英觉察到她的异样,关心道。 “没什么,就是胸口刚才痛了下。”方瑶紧紧摁在胸前,感觉半晌,那疼痛似乎不减反增,都叫人直不起身子来了。 程英看她额头都冒出来汗来,一下子就紧张了:“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不行,我得给叫你个大夫来看看。” 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是病魔给带走的,万不能再在方瑶身上出同样的事情,她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了。 “没事,干娘,就是疼了一下下而已。”方瑶深吸了两口气,此刻忽然又莫名觉得好了许多,那疼就如一颗陨落的流星,一闪即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真的没事了?”程英有些不放心,主要是方瑶今日一进她院子她就觉着她脸色不对,可问了几句,她都不想说的样子,只好不问了。 “嗯,没事了,现在已经不痛了。”方瑶喝了两口热茶,感觉比先前更好了,似乎这疼痛不曾来过一样。 “瑶儿啊,你老实告诉干娘,你身体还好么,以前没什么隐疾?”程英问道。 “没有,我一直好得很。”方瑶摇头,“许是最近事情太多,累着了!” 又是铺子,又是客栈,还要上山菜药,每一件,她都要亲力亲为,确实事情多。 程英认了这个干女儿之后,对她的情况也作了更多的了解,所以知道其实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现在你大姐给你打理首饰铺,茹娘替你管理胭指铺,你就轻松了一大半,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多休息。”她劝道。 “干娘,我没事。”方瑶笑了下,以示宽慰,“首饰和胭脂铺都才刚开始,好多事情都没步上正轨,哪能轻易说休息。再说了,也不能都指望我大姐和茹姐姐,那样,她们岂不是太累?” 程英心疼道:“知道你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放心,干娘,如今这首饰样品出来了,我看着还挺满意,准备定制一批,若是卖得好,首饰铺子,我便可以稍微松一松,把精力放到胭脂铺子上面去。”方瑶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事,“对了,干娘,你这里还有熟人,我想让你再帮我找两个可靠的人给我。” “是因为那两家客栈么?” “是啊,客栈没人管,我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牵绊,不能亲身打理,所以还是得找人。” 程英笑了笑,似是早就料到似的:“你那天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想着你人手不够,这两天一直在帮你物色,还别说,真有两个现成的人呢!” “真的吗?是谁?”方瑶喜出望外,果然干娘办事就是利索,交待的立马就给你办好,没交待的也早早帮你办了,太好了。 “我这北旺斋有两个伙计,原先呢,自己也是有客栈的,只是因为遇着流寇了,把客栈里洗劫一空,开不下去了,走投无路才投奔到我这里来的。他们有经营客栈的经验,为人又老实本分,你把客栈交与他们打理,最适合不过了。” “那行啊,有这方面的经验,又能干,正是我要找的类型。”她就缺这样的人才,只是苦于人脉不广,不得其路。现在好了,有干娘介绍,实在甚得她意。 “你就不需要考虑一下么?”程英问道。 “干娘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她独自经营酒楼这么长时间,除了自身有这方面的潜能以外,独到的目光也是必备的。 程英笑了笑道:“那行,你没意见,呆会我就叫他们过来让你见见,你看着合眼了,就带他们去你的客栈,早点把那边的事定下,这样你也能歇一歇了。” “行。”方瑶刚点头欢喜的应下,不知又想到什么,眉头拧了起来,“我把人带走了,干娘的北旺斋怎么办?”岂不是人手不够? 她看着北旺斋最近的生意可是火爆的很呢! “放心,我即是把那两个人调给你,自己肯定是早有安排的。就在前日,你前脚刚踏出我这院子,我有了这念头之后,立马就着手招人了。这不掌事的有两个亲戚正好从外地过来投奔他,我瞧着人还挺利索的就留下了。这两天在北旺斋干得挺好,一点也不耽误事。”程英道。 “那就好。”方瑶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程英受累,那样就太不孝了。 第278章 纯找茬 第278章:纯找茬 定下客栈的事,方瑶又去首饰铺看了看大姐,觉得今日她又比昨日进步一些,至少见到客人,能主动招呼,虽说应付起来有些拙劣,但能开口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回到家,方瑶刚坐下,白老大嗖得一声就窜进她怀里,咬着她的袖子,嗯嗯嗯的叫。方瑶猛地一拍额头道:“糟了,又忘了给你带肉骨头了。” 说了只要进城就给它捎肉骨头了,一转眼,她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老大鼻孔喘着气,发出哼哼的声音,似是埋怨,然后看了眼方瑶,屁股一扭,打哪来就回哪去了。 惹得方瑶无语的很。 她这是养了只看家的宠物么,这分明是养了个祖宗在家里。 无肉骨头,主子理都不想理。 李月兰从地里抱了颗大白菜回来,身边还着方正。看到方瑶,李月兰第一句话就问:“见着你大姐了么?怎么样,她这两天适应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她?” 方圆不聪明,性子又柔弱,最怕去了人家哪里,人家嫌这嫌那,又觉着她是从乡下出身,看不起她,遭排挤遭冷眼的。总是担心个没完。 方瑶无奈的笑笑:“娘,你放心,我见着大姐了,她好得很,而且进步很大,老板都说她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是吗?那太好了。”李月兰一听,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方瑶将她手里的白菜接过去,一片片掰下来,放进盆子里,吩咐方正往里倒水。 “娘,大姐还说,等她当了掌柜,一定接你和小正去城里住。” “去城里住就不用了,我只求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李月兰不盼子女有多出息,只要她们几个平安喜乐就行。 方瑶抬头,听她的语气,是不想城里去住了? “大姐说的是真的,若真有一天,接您去城里住,你去么?” “我不去。”李月兰掀开米缸,从里面取了些面粉出来,中午打算烙个饼子,配大白菜,“城里我怕我不习惯,我谁也不认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一出门,准迷路。哪有乡下好,走到哪里都是熟人,唠唠嗑,说说家常,挺好的。” “小正,那你呢?”方瑶复又看向方正。看她样子,李月兰确实不想进城,若是小正愿意去,她也去,三姐弟都在城里,李月兰说不定也会去了。 “我,我也不想去。”方正嗫嚅着道。 去城里有什么好,就像娘说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里虽穷,比不上城里的繁华,可这里有二柱、有大娃、有麦麦,有小轩,有好多伙伴,他舍不得他们,舍不得离开这里。 方瑶垂败,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想去城里,她还规划了等铺子和客栈一上正轨就接他们进城,过好日子呢! “二姐,你是不是想去城里生活?”方正忽然反问她。 方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当然想。 她的产业在那里,大姐也在那里,干娘、茹姐姐都在那里,她为何不想! 呆在这东山村,她几乎没有同龄玩伴,也没有什么乐趣。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伤心,她和墨离分开了,继续在这里生活,只会触景伤情。 还有方张氏跟陈菊,她也不想跟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所以,去城里好,她想去。 方瑶理智上这么决定着,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城里有大姐,有茹娘有干娘,那又如何,比不得这里让她来得亲切啊! 她不想承认是因为墨离在这里。 她只觉得,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总归是有感情的,与人无关。 “哟,在煮饭哪!” 正想着,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竟是陈菊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插着腰,扭着肥臀,踱步到跟前,去了墨府也有半个月了,那气势凌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一点没减,反而更甚! 方瑶拧眉,这大白天的,她是应该在墨府当差么? 李月兰和方正亦有同问,齐齐看向方瑶。 墨府的事,她最清楚。 方瑶没吭声,眼前的,她还真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陈菊将盘子里的白菜捞了一笔看了看,像扔垃圾一样的又给它丢回盘子里,脸上净是嘲笑。 “还以为巴上了墨家大少爷,这日子就飞黄腾达了呢,还不是照样吃糠腌菜。” 听着她的挖苦,李月兰眉头拧得死死的,嘴上却是平静道:“弟妹,吃了么,要不中午一起?” “算了,就这东西,我可吃不下。”在墨府活虽干得累,可伙食却是相当的好。有素有荤的,极是合她的胃口。 方瑶瞅着她这身肉皮似是又厚了一层,淡淡开口:“婶子,最近又长胖了?你有没有去称自己现在有多重?” 陈菊刚想炫耀的脸下子就僵住了,恶狠狠的道:“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 她可是最注重身材的,谁敢说她胖! “婶子,我就是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性子直惯了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别介意啊!”方瑶轻笑了声,站起身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着她的身形,“不过话说回来,婶子,你这身衣服不嫌紧么?” 把身子都勒成葫芦形了,实在辣眼睛。 被瑶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暗讽自己的身材,陈菊哪里受得了。当场就发飚了。 “你个死丫头,你眼睛瞎了还是有问题,哪里紧了,哪里紧了你告诉我?别睁着眼睛净瞎说。” 她这身,可是柜子里唯一合身的,其他的要么小了,要么不衬身材,也就这套衣服还行。墨府的人说了,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最显腰。 她也甚是满意,可到了方瑶这死丫头的嘴里就完全变了个味儿,叫人听着着实的恼恨。 李月兰见陈菊似是又要发火,忙出声打圆场:“弟妹,瑶儿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衣服穿在你身上,你觉得不紧就不紧,何必跟她较真呢!” 这话是劝,是善意。可落在陈菊眼里就是讥讽,就是嘲弄。她怒道:“这话能随便乱说吗?李月兰,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还不清楚吗?” 陈菊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指向李月兰。 方瑶啪地一声将那根粗蹄打开,她终于看明白了,就陈菊今天这嚣张的模样,纯是来找茬的。 第279章 李月兰掘起! 第279章:李月兰掘起! “婶子,若我记得不错,你和我娘差不多年纪,可进了这方家门,她到底是你嫂子,辈份比你略高一些,我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点。”方瑶的脸色似笑非笑,语气平淡却尖锐道,“别动不动就用手指来指去,若是被我家白老大瞧见了当成肉骨头啃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正早被陈菊那一脸横样惹得忍无可忍了,听到二姐这么一说,顿时倍感解气。跟着道:“是啊,白老大最近爱上啃骨头,今天二姐刚好忘了带,说不定它将就着就咬你这根了。” 他小手指了指陈菊的刚指向李月兰的手指头。 陈菊一听白老大三个字,脸立马就僵了,下意识了的左右看了看,果就见白老大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朝她龇牙咧嘴,那架式就像蓄势已久的猛兽,下一秒就会扑向她一样。吓得连忙将手插进袖袋里,全身警惕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你,你你们可别吓我啊,我告诉你们,它要再咬我,我定找人扒了它的皮。” 想到上次它抓伤她脸的情景,陈菊说话都哆嗦了。 “婶子,你不惹它不快,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方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跟它住一个院子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它的脾性么!” 方瑶边说边朝白老大招了招手,尽管今天没有给它带肉骨头,她食言了,可关键时刻,白老大还是护着她们,它不记仇,很好! 看来平日里没白疼它。 “乖,先忍忍啊!”现在还不是扑向这个老肥婆的时候,等她再过份些,你再咬,往死里咬。方瑶一边给白老大梳着毛发,一边跟白老大作心灵交流。 白老大似是听懂了一般,方才见着陈菊全身炸起的毛发,此刻一下子就平了下去,它抬头,望着方瑶的眸子,满是迷茫,好似在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方瑶在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示意它稍安勿燥。 白老大嗯唧了两声,随后垂下头颅,在方瑶的掌心里蹭了蹭,好不温顺。 陈菊嘴角扯抽搐,这只畜生难道还听得人话不成? 瞧它那样子,还以为成精了呢! 见方瑶成功安抚住白老大,陈菊的胆子又稍稍大了些。她想,有方瑶在,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白老大来伤她的。 她昂了昂头,像只斗败后又复活的公鸡一般,叫嚣道:“李月兰,别以为你女儿攀上高枝,你也就高人一等了。什么辈份略比我高,我呸,你也是这方家院子里的平民知道吗?” “陈菊,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月兰拧眉,“什么叫攀上高枝,谁攀高枝了?” “哦,我倒忘了,如今瑶丫头是被人甩了的,高枝没攀上。”陈菊尖声的笑了起来,尔后轻蔑的上下打量着李月兰,再是方瑶,再是方正,活像看笑话一般盯着她们,“我还以为你们过不久也会成为墨家的主子呢,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只是一场白日梦而已。” 说完,陈菊笑得越发尖锐了。 李月兰眉头拧得死死的:“陈菊,墨家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方才你的话请你收回去。”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得回?”陈菊止住笑声,余光瞥了眼方瑶时,复又笑了起来,“就像你家瑶丫头一样,这跟别人的男人好过了就好过了,怎么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是一个道理,你说是不是啊,嫂子?” 那声嫂子叫得格外讽刺。 李月兰脸都气红了:“陈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瑶儿可还是清白的小姑娘……” 什么叫跟男人好过,不过是去了几趟墨府游玩罢了,怎么能说得那难听,叫外人听去,还以为她家瑶儿已经被人怎么样了呢! 然而不等她话说完,陈菊就道:“清白?我呸,她在墨府进进出出,还有彻夜未归的,你当我不知道么?清白?去了人家府上,整天整夜的不回家,还说清白,说出去谁信!” 方瑶这个贱丫头那几天跟墨离好的时候,可没少让她难堪,她卖入墨府,伺候墨家的人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顺带的伺候她?一个小贱蹄子,辈份比她还矮一截,凭什么叫她伺候她! 陈菊可是积了一肚子的怨恨没地方撒,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方瑶曾为了救墨离,在他屋里守了一夜,这么好的机会,她若不制造点流言,说点什么难听的,实在对不起她费劲心机打探来的消息。 左右墨离现在跟方瑶也闹掰了,毁了她的名声,他也不会在意。 方瑶看到陈菊这气势凌人的泼辣模样,直摇头。她真是不死心啊,逮着一点小机会就来编排她,不见她死,她就是不甘心。 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李月兰突然大声喝道:“陈菊,瑶儿怎么说也是你侄女儿,你这样污蔑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只要看她不爽,就是我的好处。”陈菊毫不遮掩心底里的怨恨,直言道。 李月兰怔了怔,旋即声音严厉起来:“陈菊,我不许你污蔑她,你倘若再说瑶儿一个字的不是,我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再多的道义、亲情该她顾的,她都顾得差不多了。就是对方长远,她能忍陈菊到今日,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所以,她不容许有人再在欺凌她们孤儿寡母! 李月兰涨红着脸,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都处在隐忍结束,爆发即将开始的边缘。 直把方瑶几个看得都愣住了。 她们的母亲,终于变得强大了,懂得用反抗的方式来保护她们,而不是一味的委屈求全。 方正无比震惊地看着李月兰,有点不敢相认,此刻满脸怒容的李月兰是他母亲! 发怒的她看着好可怕,可是他内心却是那么的欢喜和敬佩呢! 就连在方瑶的眼里,此刻亦是惊讶不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月兰终有一天为了她,毫不犹豫、毫不顾忌的和陈菊对抗。 如果说以前的李月兰是一只只为求一口饭生存下去的可怜虫,那么此刻,她则是得了巨多美食不需再靠别人的施舍而掘起的猛狮! 想要再如以前那般欺辱,那是不可能的。 第280章 小白兔到猛兽的进化 第280章:小白兔到猛兽的进化 最吃惊的还得属陈菊。 这李月兰从前一向温顺柔弱,今日这是怎么了?反差也太大了,跟只疯狗一样,朝她乱吼吼。 陈菊被李月兰的变化吓得着实一愣,好半晌都回不过来神。就是李月兰自己说完那句话以后都觉得震惊无比。但更多的是意外,原来反抗别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任何时候,只要不伤天害理,不触王法,只是将心中的想法,该有的情绪表达出来,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而她刚才,就是这么做。 陈菊说的那些话,她感到生气,自然而然竟是愤慨了。 李月兰知道人一直都有潜能,不去激发,永远不知这股潜能会何时爆发。而她不知的是,自己原来也有这股潜能,就是刚才的愤怒。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温温顺顺的就这样过下去了,和陈菊、方张氏做不到反呛,也会井水不犯河水。哪里会想到,她原来也是会生气的,只因她是一个母亲。 她有儿女需要保护,她不能再让孩子们站在她前面替她扛去所有本该她扛的一切。 她必须有所改变! 而这改变,就从刚才开始了。 陈菊的思绪终于归位,她望着李月兰,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看,确定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李月兰,所以,刚才是她的幻觉吗? 她笑:“你准备怎么个对我这不客气,是想动手揍我一顿还是狠狠的骂我一餐?” 她倒要试试,李月兰是不是真的变了?刚才是不是她的错觉? 李月兰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又岂会在这个关头缩回去。 “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我只会让你后悔今日说过的话,如果你打算还继续诽谤瑶儿的名声的话。” 所有她跟二房的亲情,会因着陈菊继续的无理取闹就此一刀两断,她再也不会心软半分。 她甚至后悔,为何以前陈菊那样欺凌她们,她没早点站出来,否则,也不会到今日陈菊还敢在她面前指着鼻子骂。 陈菊的性格是泼辣,但她变成今天这样,与以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也是她的懦弱惯出来的。 所以她要负责,即便不能把陈菊打回原形,也一定不会再“纵容”下去。 陈菊在李月兰的眸子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是坚定,是冷漠,也是决然。 她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怯弱、忍气吞声的李月兰了,此刻在她身上,她看到了刚刚从老鼠药下躲过一劫刚苏醒的方瑶。 是的,在她身上,她看到了方瑶的影子。 想到了老鼠药,就自然想到了曹神婆的事,还有方横推方瑶落水的事,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她致命的把柄。 到底有弱点在别人手上,自己还是不能过份嚣张下去。 她敛下即将喷发的气焰,声音有些不自然:“你有什么好让我后悔的,你凭什么威胁我?” 李月兰定定的看着她,用沉默告诉她,她多的是办法让她后悔。 陈菊就是逞口舌之快,她在大房这边最近是总讨不了好,那是因为有瑶丫头,可现在,瑶丫头倒是什么都没说,单单就在李月兰这里给落了下风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陈菊斗败,心里自是不甘。可看着李月兰那毫无表情接近冰冷的脸,她知道再闹下没她好果子吃。 讪讪的回了句:“我还有事,我懒得跟你们争,哼!” 看着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方正不知多解气。 “这个老肥婆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当初就不该给她机会,留她活路。”不然她总不知悔改。 “正儿。”李月兰轻斥,陈菊再怎么着也是他长辈,可以不把她当婶子当亲人,但也不许用这种口气背后议论,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方瑶道:“娘,小正话不中听,但确实是那个理。” 要早把陈菊送去官府,接受应有的惩罚,哪里还有今日她到她们现前叫嚣的“盛景”! 李月兰轻叹,也有些后悔了:“当初我是不该心软,不过以后不会了。” 她已经尝到心软的后果了,所以已有所省悟。 陈菊回到屋里,一脸的愤愤然。方张氏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半是讥笑的口吻:“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 陈菊不说话,盯着躺在床上的方横不知在想什么,一张脸气得都鼓得跟只蛤蟆似的。 方张氏拿起桌上的一块抹布,擦了擦手中的拐杖,继续道:“我就知道有方瑶那丫头在,你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 如今那个方瑶,是越发的不好惹了。以前说话硬,还能在张嘴前留着情面,现在只要她一开口,就直往她们脸上冲,根本没有半点做晚辈的样子了。 “不是那方瑶那死丫头,是李月兰,你的大儿媳。”陈菊道,“你刚才是没看见,那李月兰的眼神有多可怕,像是要吃人似的。” “怎么,你是败在她手上了?”方张氏脸上的讥讽是遮都遮不住。 陈菊号称东山村的头号泼皮,居然让那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李月兰给唬住了,真是越发的没出息了。 陈菊也气,但受不了方张氏那幅嘲弄的嘴脸:“娘,你要觉得我本事欠了,改日你亲自跟她较量一下就知道了,别净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大房一家子,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从前是只任人揉捏的小白兔,现在是一窝子如狼似虎的猛兽。那瑶丫头自是不必说了,李月兰的变化她今日也见识到了,还有那方正,虽说他从头至尾没吭个腔,可那怨恨的眼神跟把刀子似的,亦叫人不容小觑。 至于那大丫头方圆…… “对了,那圆丫头这两天哪去了,都没看见人影?” 方张氏还在琢磨陈菊方才那句话,没怎么把这句在心上,随口道:“谁知道。” 听说被瑶丫头带进城做工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陈菊回想着前儿个早上她出门时,瞧见方瑶和方圆两人背着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后来就没到人了。 她隐约听到“进城”“学做生意”几个字眼,这丫头不会真是进城做生意去了! 平日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人,居然去学做生意,这本事长得,可真大呀! 陈菊今日算是彻底见识到这李月兰一家大大小小在近几个月的进化了。 第281章 生活少了点什么 第281章:生活少了点什么 入秋之后,天气逐渐变凉。今日却又迎来一个大好的晴天。方瑶不必进城,便背着筐子去了山里。 欠下几日的草药,今儿要把它们都采回来了。不然到月底又无法交差。 路上碰到赵小田和刘树几个人,都是长辈,方瑶不得不停下跟他们打招呼。 赵小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瑶儿,回头你来我家一趟,叔找你有点事。” “怎么了?是小海子又不舒服还是……”她会看病,现在村里人有个头痛脑热的都喜欢来找她,几乎没人去光顾那个刘大夫了。 可能是因为上次李月兰得病他见死不救,大家感觉他的人品不怎样不想去找他。也可能是他收费比较贵,总之,她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光是看诊这块的收入就足以支撑家里的日常所需。而刘大夫那边听说早些天已经歇业了,人都不在家里坐诊了,不知去了哪里云游散心去了。 赵小田连忙道:“不是,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刘树看得着急,只好替他开口:“早前不是陈记铺子给咱结账吗?你小田叔赚了不少,昨天又去交货,便买了些糖果点心什么的,本来是想着回来就给你们送一点过去,表达一下他的谢意,但又觉着不好意思,今儿在这里碰上了,就想跟你说,可你小田叔是个愣头子,看见你了,居然又开不了口了,真不知他羞个什么劲,男子汉大丈夫,脸皮这么薄的。” 方瑶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忙道:“小田叔,你太客气了,你家里的娃比我家还多,不用给我刻意送过去,我左右也经常进城,想吃什么自己也能带。” 赵小田家境不好,难得给孩子们买点零食,她们若再占一点,哪里够分。 “我,我知道你自己也能买,不缺那个玩意,我,我也就是一点心意而已。”赵小田结巴着,他就知道方瑶不会收他的点心,所以才不敢亲自送上门。勉得那一点点小东西还提来提去,丢人。 不过欠方瑶的人情太多了,别的大本事又没有,只好买点吃的,意思一下。 这些方瑶都懂。她道:“我家大姐不在家,我也不爱吃糖果,小正也很少吃。叔还是自己留着,我们几个差不多大人了,不兴吃那些零食。” “那我还有糕点呢!”赵小田急忙道。不中意糖果,糕点总能吃点,那个又不分年纪的。 方瑶无奈,又见赵小田十足的诚心,一番好意也不忍被她拂了,笑道:“那行,回头我让小正去拿,谢谢叔了。” 让小正带些肉饼子什么的去换,总之不能白拿。 赵小田愁着的脸一下子笑开了:“好,中午你让小正来,说好了,一定要来啊!” “嗯。”方瑶重重点头。 刘树见她答应,一时感到意外,跟着道:“那我昨天也买些吃的,你让小正也来我家一趟。” 小正跟二柱的感情比跟小海子的感情还要深呢,赵小田要表达谢意,他更要表达。当初清明节闹水灾时,老方家第一个接济的就是他家。二柱还在人家吃了一个肉馒头,在那个时候,那东西可是特别稀罕,就是现在,他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吃这种精细的食物。 “那好,让小正也去刘叔家。” “哎,这才对嘛!” 另外几个叔辈们知道平日方瑶可是半点都不愿占别人便宜的,今日这么好说话都不甘落后的纷纷开口相邀。这采野菜野茶的点子是她想出来的,如今他们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自然也要表达谢意。 方瑶都一一应下了。 采了草药,她便急忙赶回家,和李月兰一起和面粉剁肉馅,做了一篮子的肉饼和馒头让小正提去,在哪家拿了东西就把肉饼子分给哪家。 如此一圈下来,一篮子的肉饼出去,满篮子的糖果点心的回来。 李月兰道:“现在乡亲们对咱家可真是越来越热情了。” 比之方长庆在世的时候更甚! 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方瑶看过去,连眼睛里都藏着笑。 “咱们东山村村风淳朴,日子越过越好,自然越来越热情了。”她道。 李月兰很是感慨:“是啊,你爹在的时候,是他给他们送吃的。他不在的时候,我们给他们送吃的。现在他们也送吃的给我们了。” 她看重的不是这篮子的糖果点心,而是乡亲们的心意,他们待老方家的情义。给主动给他们送吃的并非只是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而是真真正正的从底里重新接受她们老方家了。 方瑶知道李月兰话里的意思,却没有戳破的讨论下去。只道:“再过几日,乡亲们又要跟陈记铺子结账了,估计这个月赚的比上个月还要多。” 听说那几道菜系推出去之后,东兴楼的生意异常火爆,开始几天都是陈百生去送货,现在是东兴楼的人亲自上门取货。可见那生意好到什么程度。 “是吗?那太好了。”李月兰没去城里探行情,也不知其中的其中情况。不过瑶儿这么说了,那必是真的了。 看见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她也替他们高兴。 “回头我得找里尹商量下,让他们在秋季收些野菜种子回去,年尾一过,自己种上。这样到明年就不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了。” “嗯,这事得提前,我看这样,现在你就去,锅里还有两个肉饼子,你一并带去,给麦麦尝尝。” “好。”方瑶应下,想到地里还有些芋头没担回来,便对方正嘱咐道,“小正,你去把那些糕点拿些给牛叔,下午地里的芋头就拜托他了,跟他说晚上不用做饭,我炒些肉送去给他下酒。” 家里没有做苦力的,一有重活,方瑶就自然而然的想到大牛了。 李月兰有些不愿,最近大牛帮了不少,不好意思常去麻烦人家。想跟方瑶说不用,但方正已经提着那篮子糖果点心出院了。 这小子,只要说是去找大牛,跑得比兔子还快,她就纳了闷了,他就那喜欢大牛! 方瑶从锅里铲了两个肉饼子,也出了门,去里尹家,一直到饭后才回来。想是里尹留她用了饭罢。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 每日方瑶不是上山采药就是进城看望大姐和铺子里的生意,再不然就去找程英聊聊天,解解闷儿。 一晃又过了好几天。墨离那天在路上等过她之后,就不再出现,连墨轩也没来了。 方瑶心静的同时,总也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 明明比以前过得更忙,更充实,但心就是空荡荡的。 第282章 墨轩挨欺 第282章:墨轩挨欺 这日,方瑶进城,买了些中秋要用的东西,好吃的好喝的好玩都有。 这是她来东山村过的第一个节日,原本是计划着和墨离……现在和他一起过节是不可能了,不过没了他,节日该过还是得过。 回到家吃过饭后,方瑶又不停歇的背着筐子进山去了。 李月兰看她忙得脚不沾地,很是心疼。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她心里一直不畅快,放不下墨离,但她想着,或许忙一点也好,不会胡思乱想。就是有点担心,这么忙,身子扛不扛得住。 许是老天听到她的担忧,在方瑶出门后不久,忽然下起了雨。方瑶走到半道又背着筐子回来了。却是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院里有哭声传来。 她脚步一顿,旋即急忙跑了进去,因为那哭声像是墨轩的声音。 这小子好久没来了,怎么一来就哭? 方正自是不会欺负小轩轩的,她担心是不是方横突然发病吓着墨轩或者伤了他。 可也不对啊,方横近来很少发病的。 带着疑惑,方瑶很快进了院子。 果不其然,一进去就看见墨轩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抹眼泪。脸上的汗呀泪啊的,沾了一脸,看着好不可怜。 方瑶迅速卸下筐子跑过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墨轩看见方瑶,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扑到方瑶怀里,哭道:“瑶儿姐姐,痛,好痛……! “痛,哪里痛?是受伤了吗?”方瑶边问边察看他的手和脚。 墨轩却是没有答话,只顾着哭去了,应该说,他哭得太狠根本说不了话了。 方瑶见他哭得越发的狠了,也不说话,自己又没察看到他伤在哪里,心里不由得着急。看向方正:“正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正也不答话,低着头,两个手指头绞在一起,扣着指甲,一幅自责不安的样子。 反倒是白老大,看到她,直朝着西屋的方向狂嗷个不停。 方瑶眸光一凛,一下子就明白了。 定是跟西屋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李月兰从屋子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药瓶子,是擦伤用的药膏。 看到方瑶,一边给墨轩上药一边说出详情。 墨轩伤的是膝盖,那里红了一大片,还掉了一块皮,整个膝盖头都肿了。 方瑶怕伤到骨头,用手摸了两下,还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里面。 李月兰小心翼翼的擦完药,事情的始末也说得差不多了。 原来她前脚刚走,墨轩就来了。今日来玩的还不止他,还有二柱跟小海子和大娃。 几个孩子逗着白老大玩得正开心,方横出来了。倒是没发病,就是见他们几个玩得开心,自己却是孤零零的,也想过来一起玩。可大娃他们几个嫌他是个癫痫病,不愿跟他走到一起。 陈菊那次烧光了方瑶的药材,方横的病也就在村里传开了。几乎是不出门,一出门必是被人指指点点。方横从此就被孤立了。 今日难得旧时的玩伴来自家院子,当然是忍不住要跟他们凑一块儿了。可哪想平日玩得那么好的伙伴居然嫌弃他,方横一时气不过,加之陈菊之前又在耳边说他的病是方瑶害的,对大房一家子早就怨恨上了。要不是她们,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一气,就一发不可收拾,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从屋里摸出一个鬼脸面具,冲出来吓唬他们,还把墨轩给推倒了。膝盖就嗑在石阶上,二柱他们以为是他癫痫症发作了,不敢上去帮忙,只有方正跑过去,将方横一个过肩摔摊倒在地,还踢了两脚,最近他常跟着大牛练武,也跟墨轩学了不少,方横哪里是他对手,很快就从反抗变成挨打。 之后李月兰就从地里回来了,看到了这一幕,把人劝开,又叫二柱他们先回去,都闹成这样了,也没心思玩,二柱他们也没强留就都走了。 再之后,方瑶就回来了。 “我也就比你早到家那么一两分钟,也幸好我先回了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方正再气,顶多就是打方横两下,关键是白老大,气得毛都立起来了,差点就要扑到方横的脸上去。上次陈菊脸被白老抓了以后,可养了近半个月才从城里回来,花银子就不必说了,受罪,还把脸给毁了。 不过陈菊好歹是嫁过人的,毁了也就是这么大点事。方横还这么小,若他的脸毁了,这一辈子就完得彻底了。 陈菊还不得找她拼命! 也别说陈菊了,就是方长远回来,估计也得怨恨上她。 方瑶听得也是心有余悸,方横再坏,也还是个孩子,得这病已经受到惩罚了,若再毁了脸,也太严重了些。 不过墨轩这膝盖伤得这么重,回去墨府的人看到了怎么想,会善罢甘休么? 夜里,陈菊回来,见方横鼻青脸肿得,便问方张氏。得知是被方正打得,顿时气得眼睛都绿了。 “你怎么就任着那小崽子欺横儿?”她一边跑出去一边狠狠的刮了眼方张氏,“你都干什么去了?” 她把儿子交给她,她就是这么照顾得,由着那方正把横儿打成这样? 方张氏就是在大房那里也没受这么严厉的指责,再说了,当时她在后院收拾碗筷,根本没听见。人年纪大了,耳朵背些,也不是她的错啊! 她倒是想去李月兰理论的,可瑶丫头紧接着就回来了,把墨家小少爷带进屋里就没再出来。她估摸着那墨小少爷的腿伤得不轻,方瑶照顾他去了。 而且是方横先伤的墨小少爷,墨小少爷又是陈菊的主子,她怎么好跑到东屋里当着那小少爷的面闹啊! 方张氏嚅了下嘴巴,所有的气和恨在陈菊冲进东屋之后又变成一个诡异的笑容。 陈菊啪地一声,将门给踢开了。 门板在空中摇晃了好几下才稳住。 看她怒气冲冲跑过来,方瑶几个眉头都皱得打结了。晚上墨轩饭都没吃,还发高热,全身烫得骇人。 估计还是方横那个鬼面具的恶作剧把他给吓到了。 她们正想办法给他退热呢,这陈菊就冲进来了,做什么,算账吗? 第283章 陈菊讨说法 第283章:陈菊讨说法 陈菊了一眼屋子,见李月兰和方瑶、方正都在,倒是没发现躺在床上的墨轩。 白老大看她前脚一踏进屋子,就冲她直嗷嗷,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两颗虎牙泛着白森森的光芒,陈菊立马就怯了三分。 方瑶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白老大,倒不是怕白老大伤着陈菊,而是墨轩还病着,好不容易才睡下,别又吵醒了。 可落在陈菊眼里,是方瑶到底还不敢把她这个婶子怎么样,那瘪下去的胆子很快就鼓起来了。 她伸出手指,从李月兰到方瑶、方正一一指了个遍:“你们什么意思,趁我不在家欺负一个小孩子吗? 李月兰,你也是当娘的,枉你一直自认为光明磊落,居然怂勇孩子打架,你家方正练过武,我家横儿可还是个病人呢,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竟让他下手这么重,把那张脸都打成什么样了?” 方横整张脸都肿了,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直把陈菊气得都快岔过气去。 李月兰是见着方横的惨样子的,本来也想过去关心一下,这不墨轩突发高热就一直不得空过去。听到陈菊这么说,下意识的想要关心一下:“怎么,脸伤得很严重么?” 也不知道方正是怎么打的,竟然全伤在脸上,方正自己也无法解释。 陈菊啐了口口水,喷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巴不得我家横儿被打死才好!” 这样方家就剩方正一个独苗,方家所有也归他名下,归他名下不就是归到李月兰名下了么! 陈菊愤愤的想,越发觉得李月兰心思恶毒的很。 但她也不想想,就方家这三间破房能值几个钱,李月兰会看得上? 李月兰被陈菊污蔑惯了,左右陈菊也不是第一天不识好人心,没觉得她说这话自己有多冤枉。 本来也是。 方横欺墨轩是一回事,但方正打方横又是另一回事。欺了墨轩,责任在方横,方横挨打,责任又在方正。 她自然关心。 可陈菊不这么想,她拒绝她的关心,那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所有好心在陈菊那里,都变得邪恶。 她何必! 有这心思,不如放在照顾墨轩身上。 李月兰这么一想,就坐了下去,转身准备继续给墨轩冷敷。这孩子药也吃了,冷敷也没停过,怎的体温就一直反升不降,真快愁死她了。 陈菊才说了这么一句,李月兰就不理睬自己了,拿脑袋勺对着她,几个意思,无视她的存在吗? 上次跟李月兰闹,她是本着找茬去的,师出无名,所以最后被呛了回去,她认了。这次上门她可是有理有据,所以李月兰若还想像上次一样吓唬她,那是不可能的。 陈菊理直气壮道:“李月兰,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似的。我告诉你,你家小子打伤我家横儿,这事说到天边去,你也不占理,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胸,下巴高抬,一脸的凶狠,十足十的母夜叉形象。 李月兰直拧眉,不是怕了陈菊,而是她刚才说话声音那么大,吵着墨轩了。 她淡淡开口:“陈菊,方正打了横儿,这事我没说自己有理,我本也想给你说法,可是你不要。” 本来她还在想,方横那张脸少不得要抓两帖药吃一吃的,让方瑶送点银子过去。 可陈菊一开口,她这念头散了。 实在听不惯她霸道蛮横的语气。 “是吗?那行,你想给个什么说法?”陈菊丝毫没感觉先前拒绝别人的“关心”现在又来讨回去有多丢脸,屁股一扭,就站了起来,“若是只问候两句,我看就勉了。” “那你想怎么样?” “见官啊,方正打伤我儿子,我当然要拉他见官!” 陈菊说这话时,无比的得瑟。终于也轮到她叫嚷着拉大房一家子见官了。 当然她不会真拉方正去见官,也是吓唬吓唬他罢了。顺便把这件事也当成把柄,握在手里。 这样,大房以后就不能再拿那些旧事来威胁她了。 因为她同样也有大房的把柄。 李月兰下意识的心就咯噔了一下,若是见官,方正不就毁了?再说了,这点小事至于要闹到衙门里去么? 她哆着声音道:“告官,会不会太严重了?” “哼,严重?他将横儿打成那样,只能见官,不然没办法平息我的怒气。” 陈菊非常欣赏李月兰那露怯的模样,想跟我横,你李月兰还差火候呢! 方瑶一直没吭声,这时候开口道:“婶子,除了见官,真就没有其他办法平息你的怒气了么?” 陈菊近半年来在方瑶手上节节败退,心里着实有阴影了。现在只要见到这丫头张嘴,本能的警惕到连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跟婶子打个商量,看能不能不见官?”方瑶忽地扯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眸子幽光闪闪。 陈菊本能觉得方瑶那眼神有问题,全身心即刻紧崩:“你想打什么商量?” “我……” 方瑶刚要张嘴,陈菊直觉她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直接打断:“没什么好商量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不要再被方瑶给算计了,每回都是她占优势,结果绕来绕去,就钻了方瑶套子。 这回,她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就许她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就不许对方有把柄在她手上么! 她必须牢握住这个把柄,以后日子才不会过得那憋屈。 陈菊以为只要不给方瑶胡搅蛮缠的机会,她就赢了。殊不知,她还是失算了。 方瑶道:“婶子,就横儿脸上那点伤,你就是告官也没用,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又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官府根本不会管的。反而还说你故意扰乱公堂,藐视王法,赏你几个板子也说不定。” 她一一点出此事的利弊,李月兰听得恍然大悟,是啊,都是一群小孩子,打打闹闹,受点小伤很正常,官府哪会管这事。 都是叫陈菊那一说,把她给唬住了。 第284章 反逼自己上绝路 第284章:反逼自己上绝路 “谁说的,明明你们伤人,怎么可能还打我板子,你别胡说八道乱吓人。”陈菊嘴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在打鼓。她觉着瑶丫头这话也有几分可能,可心里还是不甘心。 方瑶扯了下唇,十分有耐心的为她分析:“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别人啊,再不然亲自上衙门打听打听也行。看看古往今来,有没有未成年的孩子玩耍不小心弄伤对方而告到官府去的?” “……”陈菊眨巴了下眼,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不过她向来也不是吃素的,眼珠一转马上道,“就转不能告官府,那族里总会处理这事?” 闹到族部去,方正就算小,就算他未成年,就算不是故意的,但他打伤自己的亲堂弟,这是事实,总也会落下个手段残忍,暴力狂的恶名。再加上他经常与大牛混在一起,她再添个油加个醋,方正这浑人的恶名是铁定坐实了的。 反正她家儿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那她就要方正的前途来陪葬。 方瑶眉头一拧,陈菊这心思太狠毒了。 说到底,还是不愿放过她们,跟她们死嗑到底了。 她轻轻一笑,道:“我劝婶子最好不要这么做。” 里尹和村里人现在都站她这边,不会有谁赞同这事闹到族部去。反而还把两家的仇怨结得更深。 对大家都没好处。 而且还有墨轩这事呢!她不闹那么大,看在二叔的份上,她或许还会为方横在墨家求个情,若她执意那么做,她就只能袖手旁观了。 可惜啊,陈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跟大房现在是水火不容,闹大闹绝又怎么样。 她道:“你不想,我偏要。” 方瑶冷笑,给她指了明路她不走,偏走死路,那也怪不得她了。 “那婶子不要后悔!”她给方正递过去一个眼神,两姐弟纷纷退到一边,床榻上立马露出半截身子出来。 陈菊眼睛一眯,头被李月兰挡住了,看不到脸,所以她不知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方瑶将李月兰轻轻拉开,陈菊的眼睛立马就睁大了。 那,那不是墨家小少爷么? 怎的在这儿? 还有他头上为什么敷着布巾? “婶子,不用怀疑你的眼睛,躺在床上正是墨家的小少爷,是你的主子。他下午被你家方横弄伤了腿,受了惊吓,正发着高热,你说要是让墨家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是打还是罚,由着陈菊自己去脑补了。 “怎,怎么会这样?”方张氏没跟她说啊,没说墨轩在老方家,没说方横把墨家小少爷给欺了。陈菊一下子冲到床前,指着墨轩向方瑶问道,“你骗我的,这明明是你们闯得祸,想要赖在横儿身上,对不对?” 方瑶不语,李月兰和方正都没说话,却是看傻子一样的盯着她。 陈菊要疯了:“这么怎么可能,横儿怎么可能做这事?” 他明知她在墨府做工,怎么可能去伤墨家小少爷,横儿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怎么不可能,不然你以为小正为什么打你家横儿?”方瑶冷声道,“小正若不出手教训,墨家小少爷只怕伤得更重!” 到时候,方横也就完了。 陈菊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的大反转。她是来逼李月兰要说法的,逼她们下跪求饶的,哪里知道闹到现在,反把自己给逼上绝路了。 墨家的人,她根本惹不起。 从前她不在墨家做事的时候,就知墨府是个高大上的存在,她惹不起。现在她在墨府做事,更知墨府的神秘和隐藏在背后的力量,她更惹不起。 那个墨离,疼这个弟弟入骨,小伤小痛得就紧张得不行,若他知道他弟弟在横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不把方横的皮给扒了? 一想到墨离那张近来愈加接近冰雕的脸,只要想到这张脸,她都感觉到窒息的寒意向她袭来。 那个大少爷,真真是太可怕了啊! 陈菊垂下肩膀,凌人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成了一只落水的老母鸡,无助彷徨害怕的很。 她现在一点也不心疼方横脸上的伤了,有的是猝然而生的怒火,她恨不得回去痛打那个不孝子一顿,太不长眼了,怎么连墨家的小少爷也敢动? 她是墨家的长工啊,主子在她家受了欺,她的皮也保不住。方横陷她于危境,不是不孝是什么! 陈菊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恹下去的脸色又被愤怒所替代,气哼哼的转身跑了出去。 煞神终于走了,李月兰松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她再闹下去,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有好几次,她都想拿起扫把直接赶人。 “你早该把墨轩的事跟她挑明的,不然她也不会闹这么久。”李月兰睨了眼方瑶,倒不是责备,就是淡淡的说了声而已。 方瑶道:“婶子气焰太高涨,我根本制不住。”且她也想看看,陈菊到底能绝到什么地步。再者她闹得越凶,最后就败得更惨! 看她生无可恋又怒气腾腾的跑出去,不知多解恨。 这夜,西屋传来方横的哭声,久久不止。墨轩的高热也迟迟没退下去,李月兰守了一夜,方瑶和方正也是天亮才合上眼睛。 墨轩醒的时候,就见她们一个个的都趴在床头,心里暖得不行。他从一出生就没得过母爱,李月兰待他如亲儿一般,好吃好喝的照顾自是不说了,衣不解带的照顾生病的他,对于一个身体本身就不好的李月兰来说,真的是为难她了。 可她也这么做了。 生平,他好像第一次尝到那种叫母爱的东西。 还有方正和方瑶。他虽有一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平日事物繁多,也不善言辞,只管教他一些该学的东西,其他的却是很少管。不像方正和方瑶,总会陪着他玩,殷殷切切的关心,随时随地的拥抱,在这里他能时刻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这温暖在墨府是没有过的,也正是他所期盼的。 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把李月兰几个一下子惊醒了。看到墨轩怔怔地望着自己,李月兰也怔了怔,旋即又惊又喜。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情难自禁的在墨轩脸上亲了一口。昨夜,墨轩烧得严重,还说起了糊话,嘴里一直喊着要娘。她本就喜欢墨轩,自己也是个做母亲,听到墨轩在病中如此渴求的唤着他的母亲,那一刻,她的心真的疼了。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怜惜这个孩子,恨不得将他当成自己的骨肉来疼爱。 墨轩得了一个亲亲,脸又红又燥,心里却是暖得像开了许多小红花一样,欢喜得不行。 方瑶将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又替他把脉。方正在旁紧张道:“怎么样啊,二姐,都好了么?” “嗯,差不多了,只是烧了一夜,身子有虚,吃点东西,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方瑶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李月兰仔细将被子盖好道:“那我去煮粥。” “不忙,先应付外面的人再说!” 见着墨轩醒了,大家太兴奋,把外面的马蹄声都暂且抛到脑后了。 第285章 物是人非 第285章:物是人非 外面,墨成几个已经入了院内,墨德正准备去敲门,方瑶先一步拉开。 看见外面的人,方瑶粗粗的扫了一眼,白老大抬了下眼皮子复又睡过去了,昨夜人没睡,它也没怎么睡。 墨轩一夜未归,以前是墨离不放心单独带着千荨来看一眼便了事,今天,却是墨家重要人物都来了,看来墨轩受伤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否则不会这么劳师动众。 至于怎么知道的,她以前听墨离提过,墨轩虽然每次喜欢独自出门,但身边总会有暗卫隐在暗处保护他。 可她就是不知道即是有暗卫保护着墨轩,为何昨天墨轩还是会受伤,那暗卫做什么去了? 方瑶正思索着,墨成和墨德朝方瑶略略颌首,方瑶微微欠身,福了个礼。 之后墨德才道:“瑶儿姑娘,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我们是来接小少爷回府的。” “我知道。” 方瑶侧身,示意墨成他们进去。 待看到躺在床上的墨轩,几人皆是怔了一怔,旋即千荨飞跑过去,紧张道:“小少爷,你这是怎么啦?” 墨成和墨德也仔细的端看着墨轩,眉头拧得紧紧的,怎的脸色这样差?不是说就腿上嗑破了点儿皮么? 墨轩刚醒,脑子还不算太清醒,反应有点迟顿。方瑶便道:“是这样,昨夜墨轩突然热症,烧了一晚上,今天早晨才刚刚退去,所以看着脸色不太好。” “怎么会突发热症,昨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墨成抛袍坐在床头,用手探了探墨轩的额头,等发现体温正常时,才略略松口气。 “小少爷,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轩摇摇头,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其他都好得很。 墨德见自己这一行人进门这么久,小少爷连个声都没吭一下,有些担心:“刘慈宣就在马车里,要不要把他叫来给小少爷把个脉?” “嗯,也好。”虽说有方瑶在,可刘慈宣是宫廷御医,让他再复诊一下,他更放心些。 墨德出去,墨成复又问向方瑶几人:“方夫人,瑶儿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出门时,我家小少爷可不这样?” 活蹦乱跳的,丝毫没有生病的征兆! 一句话问得李月兰和方正都惭愧的垂下头不敢吭声。方瑶也是面有愧色:“墨老爷,昨天小少爷在我家玩耍,我堂弟性子皮,弄了个恶作剧,可能是把小少爷吓着了,过度受惊才引起高热。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请墨老爷放心。” 祸是方横闯的,可人毕竟是在她家受的伤生的病,总该也是有责任的。 这时候,墨德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刘慈宣。连府里的大夫都随行,看来是真的提前得到消息的。 两人快步走了进来,方瑶正要让位给刘慈宣替墨轩把脉,屋外又进来一人。身材颀长,面容消瘦,五官深陷,他和以前一样俊朗,雍容华贵却是没有往日那般神采奕奕,有的是比初识时更森冷的寒意。 他好像从北极寒地而来,浑身的冷意,隔得好远都能感觉到。以前他森寒的气息,是一种气质。现在他仿佛将它当成是一种保护壳,这层保护壳越厚越安全似的。他紧紧的缩在壳里,不容任人靠近。 方瑶眸光微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从进门到她面前,他几乎没有看她一眼,连个余光都懒得吝啬。他变得更加生人勿近,更加淡漠冷然了。 墨离走到床前,不止是方瑶,兰姨几个他好像也看不见似的。视线直奔床上的墨轩,见着他病怏怏的神色,瞳孔一缩,那周身的寒意更加凛冽了。 早知因为受惊还感染了热症,昨天那个护卫就该再赏他二十个板子的。 “如何,小轩要紧吗?” 刘慈宣一把完脉,墨离就迫不及的开口询问。 见着墨离,刘慈宣立马站了起来,紧张道:“大少爷,您怎么下马车了,这秋初之季,气候最是变幻变测,你这身子骨可禁不得……” 刘慈宣话还没说完,墨离就抬手打断他:“无妨,你就说小轩现在怎样,我的事暂且不讨论!” “哦,是。”刘慈宣拱了拱手道,“回大少爷的话,小少爷脉像平稳,已无大碍,只是病了一夜,身子有些虚,回头补一补就可以了。” 他说话时,头颅微垂,面色恭敬,语气不急不缓,方瑶这才知道他说的都是官话,带着官味。 不止是他,墨德和墨成似乎也这样。 也是她糊涂,她若早点发现,就能早点猜到墨离的真实身份,不至于到今日才知晓。 方瑶暗暗垂眉,嘴角浮起一抹苦色。不过很快就消失,再抬眸时,眸光一顿,忽地发现墨离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对,看起来格外的苍白,比上次在深山和野兽搏斗受伤大病一场时还要苍白几分。 他也生病了么? 方瑶猜测着。 哪怕分开,她还是情难自抑地想要去关心他! 要不是墨离这一脸的清冷,她或许会不受控制的就问他了。 听闻弟弟没什么大事,墨离神色微松,俯身看着墨轩,轻声道:“回府,让宣叔给你好好补补。” 这大概是他进屋子以来说话最柔软的语气了。 “嗯。”墨轩乖巧的点头。 他昨天是瞒着大家偷偷跑出来的,此刻见哥哥亲自上门接他,还摆这么大阵仗把墨成墨德还有千荨都带了来,心里自是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心里发虚,哥哥一再告诫他不许私出门,他偏是不听。弄得受伤不说,还病了一夜。 从他前脚踏进来开始,他就担心哥哥会跟他生气发火,一颗心一直揪着,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这会见他轻声细语,没有半句责骂,当然得放老实了。 “那起来!”墨离道。 语音一落,墨轩就赶紧坐了起来。李月兰看他穿衣的动作有些笨拙,便顺手帮一把,穿好衣裳后,她又拿起床头挂着的毛皮大衣给他披上。 “你穿得太单薄了,现在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你刚刚好转,受不风,把这个裹着,保暖些。”她道。 殷殷嘱咐,切切关心,穿衣也好,披大衣也好,她为小轩做的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墨离冰冷的眸光似乎暖了一分,不管他跟瑶儿如何,兰姨始终是真真实实的待他和小轩好,一如既往的好。 方瑶眸子也闪了下,这可是当日她从山上带回来的两只狼崽子身上扒下来的,她还记得,她把狼崽子的牙拔了,做了四个护身符,方正一个、墨轩一个、牛叔一个,最后一个送给了墨离…… 当时送给他时,他还取笑是不是定情信物,说了好多好多暖心的话,每每想起觉得甜蜜无比,然而时间过得好快啊,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犹在耳边,却已物是人非了。 第286章 重惩方横 第286章:重惩方横 墨轩披了毛皮大衣,确实觉得暖和多了。他病态残留,又一夜未进食,不吃东西,身体就没有热量,没有热量,自然就比平常更怕冷些。 毛皮大衣一身,确实暖呼呼的。 “谢谢兰姨!”墨轩乖巧道谢,李月兰摇了摇头,“你喜欢就送给你,可好?” “嗯。”墨轩重重点头。 墨离却是拧了下眉,开口道:“兰姨,不可,小轩性子皮,再好的东西也不懂得爱惜,你把这毛皮送给他,别叫他糟踏了。” 府里这类好的大氅子多的是,可李月兰就这一件,给小轩拿走,她冬日里靠什么取暖? 瑶儿说过,李月兰最是怕冷的。 “等我们一回府,便叫人给您送回来。”他道。 李月兰也不勉强,她只当是墨府看不上这粗糙的玩意。 墨轩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人家兰姨自愿送给他的,又不是他主动要的,为何不能收? 要在平常,他肯定不听墨离的话了。不过昨天他私跑出府,犯错在先,现在好不敢和墨离犟! 只得不舍道:“那等我好了,我亲自把大衣给兰姨送回来。” 李月兰知道这小家伙是想借着送衣服的机会再跑到她这里来玩,笑笑道:“行,兰姨等着,随时欢迎你来还大衣。” “嗯。” 墨轩高兴的点头,从李月兰的笑容中,他读到了一种叫默契的东西。 一时兴奋就忘了腿上的伤,和平常一样,他下床都是用跳的,今天也不例外。 “嘶!” 刚一落定,就传来抽气声,身形不稳还差点摔倒。 李月兰离得最近,一把扶住他,这才勉得跌在地上。 可就算这样,还是叫人惊出一声冷汗。各人面色大变,因为谁都知道墨轩腿上有伤的。 “小轩儿,你没事?”方正急忙跑过去,墨德和墨成、千荨也向他围拢。 方瑶和墨离自是也不例外,但不知是不是凑巧了,两人同时抬步,同时跑到墨轩跟前,却是肩膀撞着肩膀,两人都被撞得往后退去。 待两个稳住脚步之后,方瑶面色闪过一丝尴尬,本能的她看了墨离一眼。而他却是连尴尬的神色都没有,依旧漠然的向墨轩走去。 方瑶垂眉,他真的变了! 哪怕没有未来,毕竟曾经也有过美好的回忆,看在那些美好的回忆的份上,他也应该会有所触动! 没有,他冷漠像个陌生人一般。 “小轩儿,没事?” 方正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方瑶走过去,就见刘慈宣已经挽起他的裤管,昨天包扎好的绷带此刻又染上一层鲜红之色。 怕是伤口又扯开了。 方瑶连忙去寻药箱,刘慈宣道了句谢,接过药箱就开始给墨轩上药。 看到露在外面的鲜红皮肉,墨离的脸冷得直掉冰碴子。目光轻轻的瞥了眼墨成和墨德,那眼神淡淡,却像是一把把利刃刮在他们脸上。 墨成和墨德面有愧色的垂下头颅,他们也自责。没有保护好小少爷让他受伤是他们的失职,可他们也是有苦衷的。 小少爷一出门就将暗卫甩开了,等到发现时,人已经受伤了。本来是想将他带回来的,可是小少爷自己不肯回啊!他们也不好强行带他回来,只能先前回府跟墨离汇报,可当时墨离自己也在昏迷中,根本没人可以拿主意。 这就耽误了。 且刘慈宣照顾发病的墨离就力不从心了,根本无暇顾及小少爷,想到老方家起码还一个方瑶在,对方瑶医术,他们还算放心,干脆就让小少爷暂且在这边呆一晚。 哪知小少爷伤得有这么重的。 墨离收回视线,又向千荨递了个眼神。千荨立马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方横的哭声。 方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怕是墨离要找方横算总账了。李月兰也有这猜想,在墨离、墨德出去时,让方瑶也跟着出去。 好歹替方横求个情什么的。 陈菊和方横,千荨一手拎一个,别看她精精瘦瘦的,但是个练家子儿,全身有的是力气。看到墨离,手一扔,将人甩了出去。陈菊和方横在地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直接滚到墨离脚下。 抬头一看墨离那张冰沉的脸,陈菊头一下子就垂了下去,拉着方横仔细跪着。 后面出来的方张氏颤颤巍巍的把拐杖一扔也要下跪,她自知方横闯祸,不跪不行,可看到墨离身后的方瑶,那半弯的膝盖又直了。 那贱丫头与墨离站在一起,跪了墨离,不就等于跪了方瑶么?这辈子,她跪谁,也不会向方瑶这个小贱蹄子下跪的。 陈菊头发凌乱,略施胭脂的脸上,因为害怕,布满了惊恐之色。她伏在地上,嘴里不停的求饶:“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横儿这一回,他不是故意的。” 方横在她旁边,哭得眼泪鼻弟一起流,身子抖得跟筛子一般,他不是第一次见着墨离了,却从未有哪一次像这次那么害怕。 阴沉的脸色,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何何鬼怪都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墨离睨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把他吓得立马低下头去,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墨离张嘴,一字一句,轻如羽毛,却冷得如一颗颗冰珠子砸向陈菊,她的头不由得垂得更低了。 嘴巴哆嗦了下,想再求饶的,旁边的千荨哼了一声,吓得陈菊刚张开的嘴巴立马又闭上。 在墨府,当奴才的也好,下人也好,主子说话是没有他们插话的份儿的。 墨离朝随后走出来的墨成和墨德使了个眼色,两人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眼神虽是给墨成和墨德的,但千荨也看到了。她跟在墨离身边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转身进了厨房,看见两条平常方瑶一家吃饭坐的凳子,抬腿一踢,那凳子就飞了出去。跟耍杂技似的凳子稳稳当当的落在方横的旁边,且两条排列的整整齐齐。 千荨看了眼,觉得似是不够长,又抬腿踢了一条。三条紧挨在起,排成一条线。这时候,墨德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拳头大小的木棒,方正抬眼看过去,那木棒是大姐平常打苞米用的。 他拿来做什么? 方正不懂,方瑶确是看懂了。方张氏好像也懂了一些,连忙跑过去讨饶:“墨大少爷,横儿是有错,可他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之间打闹玩耍,有个不小心也是常有的事,还墨大少爷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还想着有下次? 墨离淡淡的扫过去,似是在看她,又似是不在看她,眼神冰如寒潭,飘远幽深。 方张氏这辈子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却没从有一个让她看一眼就心生恐惧的。 墨离是第一个。 “为了避免还有‘下次’的可能,今天必须重惩方横!”墨离忽地扯唇,苍白的俊颜已然愠着一丝薄怒。 第287章 李月兰求情 第287章:李月兰求情 方张氏这个老刁妇,当他是兰姨一家子那样好糊弄么?吃过那么多次暗亏,恶毒的心思屡屡败露,她哪一次改了? 他又不是兰姨,岂会相信她这种鬼话。 “墨德,动手!” 墨离收回视线,扫了眼跪在地上还在哭啼的方横,便冷冷下令。 今日没带行刑的人来,在这里的又属墨管家身份最低,只能他亲自动手。 墨德不敢违背墨离的命令,提着木棒向方横走去。可怜的方横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心里的恐惧告诉他,不可以让墨德靠近他。 他死抱着陈菊的胳膊,哭着喊娘。 陈菊又是无助又是害怕。到这时候了,她若还不知道墨离想干什么,她也是白长这脑子了。 墨府的规矩她懂,下面的人做错事,挨打挨罚,纯属正常现象。横儿不管怎样,到底是伤了墨家的小主子,这错必须认,这罚也必须受,可横儿这么小,禁得起这顿打么? 尽管有千荨在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陈菊还是壮着胆子道:“大少爷,求你放过横儿,他才十岁,实在受不起啊!” 墨离转过身,懒得搭理这刁妇。 陈菊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上前跪行两步,竟是扯住墨离的袍角再度求饶:“大少爷,求求您,求求您饶过他这一次,求求您了……” 墨离一脚踢了出去,本是不重,便也叫陈菊往后倒去,跌了个狗吃屎。 而这时候,方横也在拼命挣扎,死活不肯趴在那凳子上。两手在空中胡乱飞舞着,嘴里不停的哭喊:“娘,娘,我怕,我怕……” 这一哭一闹,天都大亮了。 墨离怕村民醒了过来瞧热闹,他是个不爱露脸的,忙朝墨德看过去,施以威压。 墨德心神一凛,钳着方横的手更用力了。可那方横别看年纪小,却有一股子蛮力,且他又胖,想要制住他并不容易。扣了手了,脚又开始蹬了,钳着脚了,那手又挣脱出去了。 弄得他大汗淋漓不说,还备感力不从心。 千荨实在瞧不下去了,一把拽住方横的衣领,跟拎鸡崽子似的,直接扔在凳子上。方横挣扎着要爬起来,千荨一脚踩在他背上,立刻动弹不得。 有千荨相助,墨德这边就轻松多了,操起棒子就打了下去。 那一棒棒直打着方横嗷嗷直叫,眼泪鼻滋流了一脸,跟沾了干胶的雨水似的,垂在半空要掉不掉。 很快,那屁股就见血了。 陈菊心疼得不行,连连给墨离嗑头。她是真的吓到了,她从不知道伤了墨轩的下场竟是这个后果。 她怕了,实在怕了,真真切切的感到害怕。 哪怕进官府,恐惧也不过如此! 方张氏见状,吓得想求饶的话到嘴边都不知怎么开口了,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也怕,她怕这么打下去,方横真的有个万一,那老方家岂不是要断后了? 她更怕,她一开口,墨离连她都打。 她这把老骨头,一板子就会要了她的老命! 对于陈菊的嗑头求饶,墨离视若无睹。千荨冷眼旁观,墨成也没有任何同情怜悯的表情。 哪怕不在皇宫,墨轩也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欺的。即便是宫里那些有身份有辈份的娘娘们再看他不顺眼,都不敢轻易动他一根手指头。就是皇上,也不会,居然现在叫一个贱民给欺负,打他几板子是他罪有应得。 这时,李月兰牵着墨轩出来了。 看到这一院子,跪的跪,嗑的嗑,打的打,着实叫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 她想去求情,脚刚动,掌心就传来一股阻力。低头一看,墨轩正朝她摇头。 哥哥的脾气,一上来,谁也不敢求情,谁也不能求情。 越求越糟! 李月兰哪里懂,只以为是墨轩昨天受了欺,小孩子报复心强,想替自己出口气才不让她去劝的。 可方横是小叔子唯一的独苗苗,她不求情不行啊! 拍了拍墨轩的手,她走到墨离面前,看了眼趴在凳子上哭声越来越小的方横,不忍道:“墨大少爷,已经见血了,能不能不要再打了?纵然他有错,也是无心的。再来他也受到惩罚了,能否网开一面,饶他一回?” 别人求情,墨离可以不理。但李月兰,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墨离道:“兰姨,并非我冷血无情,重惩方横,是墨家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论是谁,伤害皇室血统,那都是要砍头的。 李月兰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皇室子弟,但她知道大户人家确有大户人家的规矩。 她道:“就当是看在兰姨的面子上,就此饶他一回,也不行么?” 墨离最怕李月兰这样求情,若不饶,就等于拂了李月兰的脸面,在他心里,他是尊敬她的,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尊敬。 可若饶了,陈菊和方张氏这个刁妇就尝不到这个苦头,记不住这次教训。 打的是方横,他要做的却是杀鸡给猴看,以此压一压陈菊和方张氏的气焰。 墨离为难道:“兰姨,她们那样对你,你确定要为她们说情么?” 他今日之所以严惩,除了给弟弟出口气,更多的是让陈菊她们知道,李月兰这一家子是不能随意欺负的。 “到底是一家人,我不能见死不救。”一句话,饱含了李月兰的善良和无奈。 并非这次又是同情心在泛滥,实在是不忍一个孩子受此苦楚。今日若打的是陈菊,她是不会吭半句声的。 方横有今天,也是陈菊一手纵容,所以他也算是无辜的。 墨离再思考,到底要不要饶方横这一回。李月兰见那方横现在都没了声音,屁股已经皮开肉绽了。 心里越发的着急,再打下去,人都要废了。 她道:“离儿,算是兰姨求你了,再不然兰姨也给你跪下可好?”她说远作势欲给墨离下跪。 “兰姨,不可。” 墨离连忙拉住她,他受过方瑶的恩,也等于受了她的恩。怎能叫她给自己下跪。 “罢了,就给兰姨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他抬手,示意墨德停手。 第288章 搬出去住吧 第288章:搬出去住 千荨高抬贵脚,把腿收了回去。 方横像只死狗似的趴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这一顿打,癫痫病没发作,可也只剩半口气了。 陈菊一把扑过去,抱着方横唤了几声,却是没有听到一丝回应,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方张氏也跌撞地走过去,探了探方横的鼻息,气息弱得很,心下一咯噔,连忙道:“快去叫大夫!” 陈菊此刻哭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跑出去叫大夫。况且现在的她,是半步也不想离开方横。 李月兰见状,朝方瑶看去。 刘大夫都歇业了,大半个月没坐诊,去了也是白去。 方瑶倒是没怎么犹豫,走过去欲给方横把脉。毕竟是二叔的儿子,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不救。 谁料手刚碰到方横,就被陈菊一巴掌打开:“不许碰我的横儿!” 那一巴掌不轻,方瑶的手背立马就红了。 墨离的眸子一紧,本能的就想上前关心一下,但脚一动,又顿住了。现在他跟方瑶可半点关系都没有,她看着他恶心,他何必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瑶儿,没事?”李月兰忙跑过去,执起她的手看究竟。 方瑶摇头:“没事。” “婶子,你怎么回事,二姐好心给横弟看病,你打她做什么?”方正性子烈,从昨日就忍着一肚子气了,今天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要她看,假心假意的,谁知她肚子装的什么主意?”万一想趁机报复开个毒药毒死她的横儿怎么办? 陈菊以为,墨离这么早过来,一定是方瑶告的密,她就是想让方横死她知道。陈菊恨恨的盯着方瑶,打人的虽是墨离,恨的却是她。 谁让她恨不起墨离呢? 只能将这股恨转嫁到方瑶身上去了。若她不告密,方横就不会挨打。 她本来是想带着方横去娘家躲一躲的。 谁料,墨离来得这么快! 李月兰心疼方瑶,也气陈菊,可是救方横要紧。耐着性子劝道:“弟妹,这个时候就别使性子了,你不让瑶儿救横儿,那你想谁来救他?刘大夫么,他早就不坐诊了,还是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横儿等死?” “李月兰,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再说这个字,我跟你拼命!”陈菊一把推开李月兰,口水喷了她一脸。 李月兰也不恼,方瑶也不恼,方正恼得不行,偏叫她们两个死拽着,什么话也不能说。 另外恼的还有方张氏:“你还有没有脑子,这个时候犟什么犟,先把人救了再说!” 陈菊现在也就她的话听得进去,顿时就不吭声了。李月兰拍拍方瑶的手,示意她再去给方横把个脉。 墨德就站她们身后,瞧着陈菊那一脸的怨恨,就知道李月兰这情是白求了。 默默地叹了叹,退到墨离的身边去了。 即是这样饶过方横,后面的事他们就不用在场了。且墨离的身子本就虚,今日可是强撑着来这儿的。 墨成建议道:“大少爷,咱回府!” 墨离点头,转身之际终是管不住自己,看向方瑶。那张面容,他日思夜念,来了,岂能不看一眼。 方瑶诊了半天的脉,又察看了伤势,这么一顿打,皮肉都绽开,骨头肯定也受伤着了,总而言之,就只剩半口气。 嘱咐陈菊好生照料,又去屋里拿了些药材。哪些是内服,哪些是外敷,她都仔细的交代了一遍。 陈菊始终没吭声,倒是方张氏仔细一一记下了。 从西屋出来,这才发现,墨家的人都走了。刚才还热闹的院子,此刻静得异常。 白老大早被方横的哭声惊醒了,现在也没什么睡意,窜到方瑶怀里,舔着她的手,似是要吃的。 不止它饿了,方瑶几个也饿了。 不过没什么心情吃,去了厨房,方瑶就打算熬些小米粥,李月兰在一旁添柴火,方正把那一笼子的鸡鸭放了出去喂食。 各有事做,各有各的心思。 但有一点,她们三个脑子里都过滤了一遍。 那就是李月兰求情,陈菊丝毫没有感激她们,反而更加恨了。 这点,她们也是无奈。 小米粥上桌的时候,李月兰想着要不要给二房端去一些。闹成这样,她们怕是照顾方横都照顾不过来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再去煮早饭。 方瑶注意到她的心思,突然道:“娘,我们要不要搬离这院子?” 即是跟方张氏早就脱离了关系,分开住是不是更好一些?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李月兰打粥的动作顿住了。她诧异的抬头:“怎么,你不想住这里了?” 方瑶食不知味的咽下那口粥:“住在这里,每日不得安宁,分开,或许还能得一些清静。” 反正她们手上有银子,不想去城里,再在别处盖个房子也不是难事。 方正听闻,连连点头,他严重同意方瑶的想法。 “娘,我也觉得分开住好些。每天和她们一个院子,时刻都提防着她们来害我们,而且经过今天的事,我觉得婶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她们一家身上,求情不对,方横挨打也是她们造成的,哪怕是给方横把脉看病也不对。 总之,做什么在她们眼里都是不对的。 她们都认为他们别有用心! 李月兰叹了口气,将手里舀粥的铁勺子放进粥盘里,孩子们所担心,何尝不是她也担心的。 可是搬开了,就一定会清静么,况且,别人怎么看? “咱们现在虽然闹得很不愉快,可到底是一家人。村子里好像没谁分家还分院?” 若她们真搬出去,就成了东山村头一户分家还分院的,即便大家都知道是方张氏和陈菊不好相处,但难免也会说一些她的闲话。 方瑶夹了口咸菜,觉得甚是没胃口,便将碗里的粥倒一半给白老大。 “我们跟婶子和祖母是水火不容,勉强住一个院子,迟早会再出事。”这次是墨轩,是方横,下次就轮到她们了。 方瑶到现在都忘不了陈菊抱方横进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叫她一想起来就寒毛直竖! 第289章 有人来提亲 第289章:有人来提亲 那眼神,方正也看见了。 此刻两姐弟倒是心有灵犀,都想到陈菊的眼神上去了。 方正打了个哆嗦,后怕道:“娘,你就同意,咱们搬出去住,不管别人怎么想,咱们开心就好了。” 李月兰拧眉深思,她还是觉得不妥。 方正又道:“搬出去至少我觉得不会再受欺负了,也安全些!要是继续在这院住着,保不齐哪天婶子就来找我们报仇了!” 李月兰眉头拧得更紧了,她也看出陈菊对她们的怨恨了。 “今天这事是误会,我们可以跟她解释,再来,我不是还帮她跟墨家大少爷求情了么?” 方瑶嗤笑:“娘,你也太天真了,刚才你又不是没看见,婶子可不领咱们的情,而且她也不觉得今天这事是个误会,她八成是以为墨家的人是我们请来的,墨轩受伤受惊吓是我们去跟墨家告的密。” 不然,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们。 就连她最后替方横治伤,她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 恨到这种地步,哪是误会两个字就可以解决的。 李月兰听着她的话,再次陷入深思。因为瑶儿说的是事实,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今日院中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要是担心她近段时间会来报复我们,那大可不必。方横那病至少得养上个把月才能下床,她照顾他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来找我们报仇!”方瑶想到方横屁股上的伤,皮肉翻滚,惨不忍睹,顿时连喝粥的最后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直接将碗里的粥全数倒给白老大。 白老大眼睛耳朵耷拉着都快掉地上了,它好愁啊,这粥着实在不感兴趣,为何还拼命的塞它碗里。 它要吃肉肉! 方瑶倒完粥,厨房都没收拾,就直接背着筐子进山了。方横那伤,药材需求量不是一星半点,家里的那些,只够用几天的,所以她必须再去山上采点回来。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二叔会回来探亲,若看到方横伤成那样,她们却不管不顾,二叔会怎么想? 方瑶望着这隐藏在深山林间的小路,弯弯曲曲,全是被她踩出来的,顿时无限感慨,为了方长远,她真的仁之义尽了。 正如她所料,这两天陈菊为了照顾方横,几乎足不出户,整日都呆在屋子里守着宝贝儿子。 “听说前天半夜突然热症,全身烫得厉害,你婶子弄到第二天下午,那热症才稍稍降下一点。”李月兰从外面抱着刚晒好的药材进来边道,“瑶儿,你要不要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 方瑶秀眉微动,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担心方横被烧成傻子呗。 “放心娘,昨儿个早上我就去了,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炎症,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天一亮,方张氏就来叫她,这几日几乎天天去西屋报到。 李月兰忽地眉头就拧了下:“过几天,过几天你二叔就回来了。”她算着日子,方长远回来时,方横还躺在床上呢! 真不知他这一回,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陈菊肯定是要在方长远面前煽风点火一番的。 只怕到时又没有清静日子了。 母女俩个想到中秋节,俱是叹了口气。 方正从笔墨中抬起头来插话道:“娘,你赶紧考虑重新盖房子的事情,咱们搬出去就没那么多破事了。” “你以为搬出去日子就舒心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你婶子真要把所有事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就是搬到天边去,你二叔一样会跑来跟我们理论!”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怎能不心疼,怎能不生气!任凭她们再如何解释,也无法置身事外! 因为在方长远眼里,墨家跟她们关系匪浅,想要求个情,让方横免责,轻而易举的事! “是啊,二叔这一关是躲不过的。”方瑶也惆怅道。 见二姐也这么说,方正顿时就不吭声了。 屋子里气氛出奇的低沉,叹气声一声盖过一声。 “哟,这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突然门帘一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李月兰眼睛一亮,见是里尹,立马站了起来:“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里尹乐呵呵的,李月兰忙给他倒了杯茶,现在乡亲们采野菜去卖,她便也跟着采一些,拿回来自己喝。 不止是她,听说这野茶喝了对身体有益处,现在家家户户都喜欢没事泡着自己喝点。所以家家户户都有茶水备着。 都说喝茶是文人雅士才做的事,现在东山村也跟上这步骤了,算是一大进步。 里尹喝了两口,菊花味,清香的很。不由得问道:“正儿他娘,你这茶是怎么煮的,你婶子就煮不出这味来!” “这茶是瑶儿煮的,我哪里会这些。”她懂得就是些皮毛。方瑶偶尔也让她煮,说是煮茶跟品茶一样,都能修身养性,能从其中悟出人生真谛出来。 “哦,怪不得手艺这么好。”原先在陈记铺子,他也喝过方瑶煮的茶,也清香无比,却比得手里的这杯醇厚,想来她这煮茶的手艺又进步不少。 里尹笑盈盈的看着方瑶,眼里的赞赏和打量别有深意。令方瑶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来。 然,不等她开口,他突然长叹一声道:“唉呀,瑶丫头啊,你人聪明,又勤快,还懂医术和做生意,连泡茶都泡得比人香,你说你这么优秀,将来谁有这福气能娶到你啊!” “叔,你这话说得……”冷不丁的来一通狂赞,还是当她的面,方瑶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李月兰问道:“叔,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么?” 里尹是一村之长,平日里忙得很,一般是不进她院子的,但只要来,必是有事无疑。 果然,里尹乐呵呵的转向她:“正儿娘,你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也是你的福气啊!” “呵呵。”对里尹的来意,李月兰有点摸不着头脑,平白无故的,专程到她家,纯羡慕人来的么? “叔,有事您说事,您这话……”弄得她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里尹放下茶杯道:“那好,我也不绕弯子了,是这样,前些天,你婶子回了趟娘家,她不有三个弟弟么,最小的那个,有个儿子,比瑶丫头大两岁,人勤快,又踏实能干,她寻思着,瑶丫头过几年也是要许人的,这么个出色的姑娘,自是肥水不能流外人田,你婶子就替她那个侄子看上瑶丫头了。” 李月兰仔琢磨了这话良久,不确定的问道:“叔,您的意思是,您今日来是替婶的侄子来提亲的?” 第290章 她自己的毁事她自己作主 第290章:她自己的毁事她自己作主 “也是这个意思。”里尹含蓄的答道。 说是提亲,快了些。毕竟他今日来,可是空手来的,若是提亲,那得叫上媒婆,带上男方的生辰八字,先算上一卦,若吉,就下聘礼,那才叫提亲! 李月兰一下子愣住了,提亲?这太突然了? 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李月兰表示,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方瑶同样,这好端端的,突然来提什么亲,她才多大,未成年好不啦! 身后练字的方正也觉得现在提亲不妥。不是时间不对,而是人不对。对方再踏实勤快能干,也就是个农夫而已。他二姐识文断字,能医能商,怎么也得是个翩翩公子才配得上她! 比如说墨离! 虽然身份有些悬殊,但两人站在一起,二姐也是丝毫不比墨离差的。 里尹见娘几个都怔得不说话,也弄不清她们在想什么,只得拼命介绍起男方的好处来。 “那小伙子长得不赖,就是皮肤有些黑。不过面相端正,品性也好,待人又和善,总之绝对是个好相处的。关键是他还孝顺,父母也不是个多事的,瑶丫头若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将来一定吃不着苦,这点你们放心。 再来,他与我们又是亲戚,有我们照拂,他们也不敢欺瑶丫头的,我那个小舅子,可是最听他大姐的话!” 麦麦奶奶也是个个性强的,自小父母过世的早,三个弟弟都是她拉扯大的,对她又尊又敬,很是听话。 若她知道瑶丫头在小弟家受了委屈,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训人。 这也原本是他先看上瑶丫头的,可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操心这事显得有些掉面,就把这念头跟家里的老婆子说了说。老婆子想了一圈,立马就想到自家那个最小的侄子身上去了,他今年十五,刚好到了这年纪。老两口一合计一商量,就默默的在心里把这事给定下了。 瞅着今天没事,就让里尹来探探口风。 “正儿他娘,到底你几个意思,说个话啊,别不吭声,你这一声不吭的,我都不知道你咋想的!”见李月兰还是不语,他不由得急了。 李月兰先是睨了眼方瑶,小丫头眉头微拧,暗暗朝她摇头。李月兰心里顿时了然,这才道:“那个叔,瑶儿今年才十三,现在就说这事,是不是太早了些?”总要先看看瑶儿的意思,她才能回话。 里尹道:“又没让瑶丫头现在就嫁,总要先跟对方见个面,了解一下,等了解够了,这两年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到时再谈婚论嫁不正好嘛!” 说实话,男婚女嫁在哪儿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大部分男女都是提亲见一次,觉得不错就直接成亲了,还有些成亲当天才见对方的面。他深知瑶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丫头,对对方的要求自然不能跟别的人一样。所以,提出可以先安排时间见个面,让她先去了解,给足她思想准备时间。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李月兰那话下之意其实就是想拒绝。 他没听懂,李月兰只好重申:“不是,叔,您看,我家三个孩子,圆丫头最大,现在她的事还没着落,就先定瑶儿的事,这,不太好?” 里尹愣了下,面色有些迟顿。这圆丫头是个特殊情况,她不是没嫁过,她是嫁过的,只是男人死得早,成了寡妇呆在家里。 所以跟瑶儿的亲事有什么干系? 这话说得太直了,怕李月兰不高兴,里尹琢磨了半晌才道:“正儿他娘啊,圆丫头是家里老大没错,可她的情况咱都知道,总不好因她的事把瑶丫头的事给耽误?” 自古寡妇难再嫁,圆丫头若中午守寡倒也罢了,这男人还未拜堂就死在半路上了,死得太突然了,因此,她不单单只是个寡妇,她还有个克夫的名声。 顶着这样的名头,谁敢娶她! 若她一辈子不二嫁,那瑶丫头难道就一辈子在家里陪着她过寡妇的生活么? 李月兰垂眉,自知把圆丫头扯出来,不是拒绝里尹的好理由。可直接说,又怕里尹没面子,婉转的他又听不懂似的,愁的她啊眉头都要打结了。 方瑶默默的转身走了出去,这事她插不上嘴,再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里尹没瞧见主角都出去了,还坐在那里瞎琢磨。 “正儿他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同意?” 终于看出来了。 李月兰松口气:“她还太小了不是。” 才十三呢,急什么! 哪怕是她当初跟方长庆的时候,也是过了十四近十五的年纪了。 再来,瑶儿刚和墨离分开,还没缓过神来,哪有心思跟别人谈这事! 里尹摆手,他觉得不是小不小的问题。他问道:“是因为陈楚生么?” 瑶丫头自小跟陈楚生好,村里人都知道。可陈桂和田梅死都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到现在也没松口的意思,所以他才上门替媳妇娘家的侄子走这一趟。 “不是。”李月兰摇头。 “那是因为墨家那个大少爷么?”近段时间,他看瑶丫头跟那墨家大少爷也走得挺近的。 原以为两人会有个结果,对墨家他有所耳闻,说是墨府还有个老爷坐堂,可真正主事的其实是墨离自己。所以只要他对瑶丫头中意,基本上这门亲事也乐见其成的。 可是据他最近观察,好像两人也黄了! “也不是。”李月兰倒是想拿墨离当挡箭牌,趁此拒了里尹的好意。可又怕引起别人的闲言闲语,先是陈楚生,后是墨离,还道是这么小就跟这个男人好跟那个男人好,这不是坏了瑶儿的名声么! 所以迟疑了下,还是摇头否认了。 “那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原因?”拿年纪小跟他说事,那是敷衍,里尹不信这套说辞! 李月兰见躲不过,只得叹了叹道:“叔,你也知道我家的事,大大小小都是瑶儿在拿主意,尤其是她的婚事,不止是她的,以后小正的,她大姐的,都得她说了算。你说她自己的婚事她还能不自己作主?” “那你就问瑶丫头自己啊,现在就问……咦,人呢?”里尹一扭头,这才发现主角不见了,“刚才还在这儿呢!” 第291章 听说你要嫁人 第291章:听说你要嫁人 李月兰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着说着人就走了,也不懂事了些。不过她知道不这么做,里尹这边肯定没完没了。 “罢了,今天我也就是问个意思,正儿他娘,我家那个小侄子真心不错,你婶子和我都不会诓你。瑶丫头要心里没有中意的,就好好考虑这个,成不?”里尹见方瑶已不在,李月兰又拍不了板,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那我回头跟瑶儿说,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话说到这份上,里尹也就告辞了。 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走的时候有点悻悻然。 李月兰亲自将人送到院门口,返回的时候,就见方瑶从大牛的院子走出来。 “怎么大牛这个时候还没上山?”李月兰瞥了眼方瑶身后的院子,往常大牛都是上午睡觉,午饭过后就进山,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有时候运气不好,还得到半夜才猎到猎物。 “马上就去了。”方瑶声音淡淡的,望了眼里尹已然远去的背背影,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李月兰看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叹道:“你爷他把那侄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你是怎么个想法?” 方瑶没吭声。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墨家大少爷,但你们已经分开了,离了他,你总还是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将来还是要嫁人的。”李月兰苦口婆心。 方瑶依然没说话,倒是方正见了母亲和二姐进来,头也没抬的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为什么?”李月兰下意识的问。 照里尹说的,无论年纪还是别的,都跟瑶儿相配,怎么他就不同意。 “不为什么,只觉得他配不上我二姐。“方正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小傲娇。 还是那句话,他二姐不说能文能武,才貌双全,那也是个有智慧的人,乡下这些个只会做粗活的农夫哪里配得上。 李月兰还道方正能说出个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原来是这个,什么配不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只要对方是个性子好的,会疼人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再说,大家都是贫苦出身,没有悬殊的身家背景,将来相处,还能讲究个人人平等,且这又是里尹亲自介绍,知根知底的,哪儿不好了?” 她瞅着样样都好。 原先也听别人说过,一些条件好的,找了个条件不好的,两家家庭条件相差极大,条件好的以为自己手上有银子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总感觉高人一等,很是有优越感,处处瞧不起人。那条件不好的,受尽冷眼和嘲笑。 那种日子,她可不想方瑶去尝试。 宁愿嫁的普通,也不要看有钱人的脸色过日子。 方正撇了撇嘴,他不同意娘说的,可也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来,只道:“反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月兰嗔了他一眼,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她不要跟他说。直接问瑶儿去。 “瑶儿,你自己怎么个想法?” 方瑶有些心烦。她听出来了,她娘是很赞同这门亲事的,可她真没这个心思。 “娘,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要是里尹再来问,你就直接回绝了!” 说罢,她直接背起筐子准备出门。 李月兰忙在后面喊道:“你不是说下午不进山了么?” “我怕横儿的药不够,再去采点备着。”方瑶头也不回的道。 若不进山,只怕李月兰也会没完没了的叨叨了。 方正放下笔,没了练字的心情。从陈楚生到墨离,再到那个农夫,这差距也太大了。他都不能接受,何况二姐。 “娘,我去隔壁找牛玩练弹弓。” 一下子,家里两个娃崽子都走了。李月兰瞧着空落落的家,很是无语。 这个时候,她分外的想念方圆。 要是圆丫头在就好了,她一定跟自己同一条阵线,赞同这门亲事的。 方瑶进山,根本没有采药的兴致,坐在上次墨离来寻她的崖边独自发呆,秋风习习,满山的绿叶,一点点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变黄了,给大山点缀着不同的颜色。 她每日几乎必来这个地方小坐,这里的景致每日的变化,她都瞧得仔细。 人都说秋天是个伤感的季节,以前她不觉得,现在极有体会。 这满地的落叶,遍地的金黄,即将来到的枯枝和败叶都在告诉她,所有和墨离有关的点滴都将被新的时间和季节覆盖。很多事情只能留在记忆里怀念,它再也成为不了现实。 然而怀念的味道总是苦涩的,怀念得多了,就如这秋风一样,既凉又萧瑟。 方瑶默默的叹了叹,这或许就是她命中注定所要经历的! 里尹说回头再来问问李月兰的意思,却是迫不及待的第二日就上门了。 比他先来的是墨德。 他是来还那日李月兰披在墨轩身上的那件毛皮大衣。 李月兰问了几句墨轩的情况,得知墨轩恢复良好,很是开心。想要招呼着墨德喝点茶水再走,正好里尹推门而入。 他好像没看到屋里有客人,见着李月兰从厨房提了壶开水出来,直接就问:“正儿他娘,昨天我给瑶丫头提的那门亲事,你究竟想得怎样了?” 李月兰想着有外人在,不方便说此事,只道:“瑶儿还没回复我,这样,等下午我再给你回个信。” “那行,那下午我等你消息!” 里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事实上,方瑶是让她直接回绝的,可李月兰怕因此错失一段良缘,想着先缓缓再说。 墨德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甚是五味陈杂,极不是滋味。大少爷为了瑶儿姑娘,整日如同行尸走肉,这边却是这么快就和别的人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为大少爷不值,便也没心思喝茶了,李月兰进屋的时候,他直接告辞。 回到墨府,墨成见墨德时不时的总哀声叹气,便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墨德犹豫了下,还是将在方家听到的事跟他说了说。墨成亦是吃惊的很:“什么,她这么快就要许人家了?” “可不是吗?可怜咱们九殿下……”自从跟方瑶分开之后,九殿下跟变了个人似的,要么找那些护卫练功夫,要么进山寻野兽发泄,每次是不受伤不罢休,关键他还什么都不吃,做的又净是费力气的事,身上的肉是眼睁睁的看着一点比一点少,现在瘦得都不成人形了,总之一言难尽。 墨成也为九殿下抱不平,不过这样也好,对方早早嫁人,九殿下也能早早死心。 殊不知,墨离听到这些话非但没有死心的感觉,反而更加痛苦了。 她要嫁人,她就要嫁人了吗? 她曾说过,她还小,许不许人是四年以后的事情,那么现在她又在干什么? 难道说,四年是她婉拒自己的一个推辞,她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要不然怎么一转身就要跟别人好上了呢? 墨离看看自己,形容枯槁,憔悴不堪,他为情终日不能释怀,而她呢,竟是欢欢喜喜要嫁人了。 她就这么薄情寡义? 不,不行,他一定要去问问清楚,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墨离几乎是飞奔出府,千荨看到空中疾速掠过的那道黑影,忧心重重,连白生都没带,主子不会是又要进山去了! 他可是刚把她们这群护卫打趴下。 在村口,墨离成功堵截到了刚下山的方瑶。 二话不说,他带着方瑶一路施殿轻功,来到河边一处偏僻的地方。 望着眼前滚滚而动的河流,墨离转首问道:“听说你要嫁人了?” 第292章 你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第292章:你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他望着她,眸光深幽,带着淡淡的哀怨。方瑶回视着他,心底震惊连连,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怎么又瘦了。 瘦得几乎没有什么精气神,面容也是苍白的很,若不是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清冷,她都要以为,站面她面前的是不是墨离本人。 方瑶心疼了一下。 可也很快就忽略过去,如今他与她没有关点关系,瘦也好,胖也好,与她何干! 墨离见她半晌都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哀怨瞬间转为愤怒,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才分开多久,你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迫不及待的要做别人的新娘?你难道就不为我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吗,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他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是摇晃着她的双肩吼完的。一连串的质问,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脑子却是出奇的清晰。 他问她怎么不为他们这段逝去的感情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 他凭什么这么问? 她的难过,都在心里,他看不到,就这样断论? 这是诬陷! 她打心眼里不接受这种质疑! 不是只有他茶饭不思,不是只有他黯然神伤,她也一样。若不是因为还有姐弟和母亲要照顾,每日勉强吃一点填肚子,只怕她现在早就饿得不知什么样儿了! 他凭什么这么说! 就算他们没有未来,但也相处过,他应该了解她的为人的。他这么说,是完全否决了她,把她认定为薄情寡义的女子。 即是如此,她还能说什么。 方瑶半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心已经凉了。 她道:“是,我要嫁人了。怎么,你以为离开了你,我就得单一辈子吗?你也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这个世界不是任何人任何事都非你不可!” “那我呢?我算什么?你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你把我摆在什么位置?还是那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我另结新欢?”新欢在哪儿?她怎么看不到,还是说他看到了?没影的事,他一件一件的说得跟真的一样,不存在的罪名,他一桩一桩的安在她身上,在他眼里,她就那么的……耐不住寂寞? 方瑶无语的很,心凉道:“我心里没你,一直都没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我告诉你,当初接受你的表白,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想摆脱陈楚生,他父母一直不看好我,他又不懂得去争取,我想拿你来刺激他,结果没想到,他还是那么没种,还是和以前一样,嘴巴说去反抗他父母,但总是没有实际行动……一个他,一个你,让我看尽人间百态,所以我想通了,我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来配我,而这个门当户对就是和我有着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家庭背景,这样我跟他才有未来,这下你懂了!” 说完,她用力推开墨离,气狠狠的瞪着他。即是他认定她是那样的女子,那她就贯彻他给她安的那些罪名。 薄情是,寡义是吗? 那好,她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薄情寡义! 明明都是负气的话,但墨离却听不出来。他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被方瑶这番话彻底伤害了,同时也彻底惊醒了。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万分。 “这么说,你是真的心里没我了?你从来心里就没有我,对吗?” 他在乎的,纠结的永远是这个问题。 因为这才是他今日来的重点。 方瑶不想再与他讨论下去,因为他对她做为人的定义也彻底的伤了她的心。 这比当初隐瞒他的身世和北阳公主的事更让她伤心。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以后没什么事,请不要再来我。咱们从此天各一方,各走各路,你好自珍重!” 说完这句话,方瑶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墨离怔在原地,愣了半晌,想了半晌,愈加的生气和不甘。哪怕他亲自来找她,也唤不回她对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的眷恋和不舍吗? 她的心里当真没有他? 方瑶下山时,眼泪悄然滑下。 她不知墨离这样三番五次的来找她算什么,已经分开了,明确没有未来了,找她问这些问题有何意义? 让她一遍一遍的违心的说着那些话,他痛苦,她也痛苦。 而且,他怎么那样说她,否定她? 从分开之后,他的每次求和,看似挽留,却总在质问。他不相信她,也就是不相信这段感情。 即是如此,为何还要挽留? 还有,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为何她自己都不知道。 方瑶回到屋里,气呼呼的,李月兰看她脸色不对,便没有将里尹今天寻她的事跟她说。方瑶卸了筐子,想回屋休息一会儿。 一进屋,见瞥见李月兰床上敞开的毛皮大衣,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还回来的?” “就上午你进山没多主,墨府的人就来了。” “是小轩轩吗?” “不是,是墨管家。” 方瑶哦了一声,突然脑子里想到什么,问道:“里尹今天是不是来过我们家?” 这事,李月兰打算先不说的,但她问了,就只好如实回答。 “是来了,就问他那侄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然后被我打发了。对了,他和墨管家几乎是前后脚到。” 方瑶噌的抬眸看向李月兰,她懂了。 怪不得墨离来质问她是不是要嫁人了,肯定是因为里尹来要答案的时候,被墨管家听到了。而墨离就是从墨管家那听来的。 可她不是让李月兰回绝里尹了么,墨管家为何还要那样说? 他是想让墨离对她彻底死心? 若是那样,她便也理解墨离今天的来意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是墨离在墨成和墨德闲聊时无意听到的。 墨离失魂落掀的回到府邸,还未进院子,人就倒下了。把墨成和墨德着实吓了一大跳。 刘慈宣一边给他把脉,一边摇头叹气。 墨成以为是那毒气已攻心,没得救了。整颗心都颤颤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个话,别光摇头啊?” 第293章 他在玩命 第293章:他在玩命 这夜,风特别凉。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冷飕飕的,冻得方瑶彻底难眠。 第二日,她还是进山了。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很不安,好像要出事似的。 心不在焉的采了些草药,她早早收拾准备回去。 想到昨天下出墨离在路口等她的场景,方瑶不忍两人再次互相伤害,决定绕道从芦苇丛那边回家。 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墨离居然会出现在芦苇丛,并且还带了一身的伤。 他坐那口废井旁边,右边整只胳膊是垂下的,满身的血腥味老远就闻得到。 白色的长衫整个被染红,像是刚从染缸里提出来的一样,边边角角还滴着血。 方瑶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本能的跑了过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是遇到大虫了么?” 墨离常上山寻野兽打架,也是有经验的,一般的野兽不是他对手,记得上次大牛猎的那只瞎了眼的母狼可足足有成人高大,不也被他打得四处逃窜么? 墨离看着她满脸的关心,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冲过来为他治伤,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检查他的伤势,他笑了。 笑容极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昨天宣叔告诉他,若再这么折腾下去,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旧毒极有可能提前发作。 他不在乎。 所以第二天他一醒,就进山了。 他看到方瑶往平常下山的路口又折了回来。他知道她在躲自己,他也知道她会走这边,所以便在这里等他。 这一身的伤,可以说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验证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昨天方瑶没给他,现在他有了。 方瑶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全身心的都在他的伤势上面。 “你到底伤在哪儿了?”她有些气极败坏。 不过气的是自己,因为她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伤口在哪里。一身的血,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去碰他,她怕他全身都是伤口。她怕她的碰触会让他二次受伤。 墨离没有吭声,静静的欣赏着她对自己的关心,很是享受。 “说话啊,伤到哪里了?”方瑶急得吼了一句。墨离嘴巴努了努右边的胳膊:“这里,手。” “伤的是手?”方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就见那只胳膊挂在肩头,呈现诡异的姿势,她小心翼翼的捏了两下,墨离疼得直抽气。 “痛吗?” “痛。”他答,样子十分乖巧,脸上还有些委屈巴巴的表情,像极了墨轩。 当然了,伤成这样能不痛吗? 方瑶自责,怪自己多此一问,更怪自己刚才没有把动作放得更轻! “脱臼了,你忍忍,我先给你复位。”方瑶放下筐子,半跪在他面前,身子不停的移动,寻求更合适的位置,以便待会复位时角度更精准,也能减轻他的痛楚。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香,墨离嘴角的那抹度又深了些。 她这么关心自己,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咔咔。”这么想着,胳膊处就传一阵钻心的痛,墨离嘴里直吸气,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 方瑶见状,心疼至极,那汗珠子也密密麻麻的布满她整个额头。她下手已经很轻的了,为何还痛成这样。 在她印象里,墨离可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殊不知,那痛自然是痛的,只是痛到墨离忍不住出声,也存在了夸张的成份。 因为他发现,他表现的越痛,方瑶就越心疼越在乎。 所以他哪怕能忍住这股痛,他也会将它演出来。 方瑶处理好胳膊,又继续察看其他的伤势,因为脱臼是不可能流血的。 “伤口在哪儿?” “胳膊。”墨离答道,很是配合。 “还是这只胳膊?”方瑶指着刚复位的手臂问道。 “嗯。” 方瑶翻看了下,果然就在靠近肩膀后面的位置看到一个伤口,因为全是血,看不到伤情,但衣服上有个巨大的口子。 就着那口子,方瑶将他的衣服用力撕开,再一察看,那伤口深可见骨,用两手根指头都能塞进去。 这么宽的一道口子,她刚才给他复位的时候竟是没发现。怪不得他疼得直吸气。 “怎么弄成这样?”她一边问,一边在筐子里寻找着合适的草药。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埋怨。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自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让自己受这样重的伤! 墨离心里暖暖的,多日的郁结就此一下子全部打开。嘴角的勾子也愈发的明显了。 这种幸福溢于言表,他根本忘了要掩饰! 他道:“那只大虫子十分厉害,我卸它一条前腿,它弄我一条胳膊。我费了很大劲,才把那棍子插进它的脚掌,它却是趁我不备,就用爪子偷袭我,要不是我躲得快,伤的可止是这条胳膊了。” 真是遇到大虫子。 方瑶听得心惊胆颤,一边认真的给他上药一边道:“为何不躲?” 以他的轻功,若不想跟大虫子面对面的肉搏,飞走便是。 “我想跟它打一架!”墨离看着她的侧脸,发现,最近她也瘦了不少。 “你是真有自虐倾向,还是你想证明你比那只大虫子厉害?”方瑶无语,略带生气的口吻道,“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非要把命也搭上,才罢休吗?” 从第一见在山上的陷井里发现他,到现在他只要进山,从无哪一次是完好无损的下来,总要挂彩。 之前她劝着,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上山了,为什么现在又重新开始了? 墨离眸光微敛,声音轻而低缓道:“你不是说你心里没我吗?我不相信,我想证明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所以,他才要让自己受着伤来找她。 若她无动于衷,便是心里真的没他。若是不顾一切的相救,那便是心里有他了。 答案明显是后者。 方瑶上药的动作一顿,他就为了证明这个,所以这么折磨自己。 他不是在找一个答案,他是在玩命!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想起,他们之间已经完了的。 她不该刚刚表现的那么关心,那么在意,他一定以为她心里依然放不下他,依然还喜欢着他。 方瑶暗暗自责,她应该控制好自己的,不然以后墨离会没完没了的来继续纠缠。 抬头,所有的关心和在意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只是那一脸的漠然和淡淡的嘲弄。 “我为你治伤,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是基本的素养。但凡是一名有道德有职业操守的大夫,不管对方是谁,身份如何,只要受伤,他都会出手救治,哪怕今日是个陌生人,是我的仇人,我见到了,一样会救。” 方瑶说得异常坚定,手上的动作也不再小心翼翼。 墨离摇头,他知道她这番话不是出自她本心,不是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他道:“就算你把我当普通的伤者,那你关心和在乎还有紧张和心疼,那也是你作为一名大夫的基本素养和本能吗?” 话,可以随便说,但关心和在意不是随便装得出来的。 她的心里就是有他,她为何不承认? 第294章 墨离的疯狂 第294章:墨离的疯狂 方瑶被呛得答不出一个字来。 她生气,气自己也气墨离。 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又为什么自己要上勾。她不是一直自诩很聪明的么? 为什么没有察觉他的受伤其实是一个计而已! 所有的恼怒,化成了一股力量。她默默的垂眸,疾速完成手中的包扎工作,然后背着药筐回家。 整个过程不再与墨离说一句话。 因为她怕再多说一个字,哪怕是无意的,也会被墨离当成“证据”证明她心里有他。 秋风吹来,不知何时这片芦苇已经开出一朵朵白绒绒的花儿来,像是给金黄的芦苇丛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雪微凉,心微凉。 墨离坐在废井旁,望着方瑶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良久,黑色的眸中似有一道坚定的光芒闪过。 从这次之后,方瑶便不再走这条路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村头的路口下山。她想,这条路人来人往,墨离总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去堵她。 是,墨离确实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去堵她,但她也低估了墨离的智商。 她聪明,墨离更聪明。 他不会去山脚下的路口等她,而是改在半山腰。 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触目惊心的伤势,他靠坐在树底下,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紧紧贴在皮肤上,不知是血染的是汗透的。 总之让方瑶看着无比的生气。 他为什么这样的折磨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每问一次,那怒火就像滚起来的火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告诉自己,不能救,不要救,一旦施以援手,他就更确定他心中的答案。 方瑶狠下心,默默的转移视线,抬腿向前方走去。 然而刚刚与他擦肩而过,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一记闷哼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方瑶回头,就见墨离躺在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心里猛然一惊,再也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扶起他。这次她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也没有表现任何的紧张和心疼,就是默默的替他处理伤口。 伤的还是昨天原来的地方,绷带全部染红,那血浮在表面,结成厚厚的血块,想是昨天的血咖没有处理,回去之后也没叫宣叔帮他换绷带。 墨离缓缓睁眼睛,看到方瑶为他上药,嚅着煞白的嘴唇,笑了。 “你不是不打算理我吗?” 都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头。 方瑶忍住气,声音异常平静的问道:“这次又是你寻找答案的方式吗?” “是。”墨离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答案?”不惜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受伤,值得吗? “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这个答案同方瑶的人一样,于他而言,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方瑶刚刚坚硬起来的心此刻听到这话不禁又柔软了一分,这个墨离,别看他不会说话,一旦这个嘴张开,句句戳中她的泪点,叫她不得有所触动。 “重要又如何,不重要又如何,我们两个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所以这个答案不管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其实真没有什么意义。 墨离却不这么想。 他认为一段感情,除非对彼此不再有感觉,那么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阻力。 只要方瑶承认她心里一直没放下过他,那么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所有摊在他们面前的困难。 即便未来渺茫,也不要因为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而分开,他不甘心。 当初跟方瑶表白的心有多坚定,此刻的坚持就有多坚定。 然而方瑶看不到。 他也不想仅用嘴巴去说,因为该说的他都说了,他只想实际行动去证明,去挽回方瑶的心。 接下来的空气是沉默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却好像又说了许多一样,各自有各自沉重的打算。 处理好伤口,如昨日那般,背着筐子默默下山。 第二日,方瑶不知怎么想的,又去芦苇丛。白茫茫的芦苇花如白茫茫的雪,她一步步走着,在废井旁,再次看到了墨离。 这次他依然受着伤,依然的全身一片血红之色。 还是右肩旧伤,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反复的拉扯,那伤口自然会再度裂开。 墨离就这么静静看着方瑶,没有任何的言语,仿佛他知道方瑶一定会帮他包扎似的。而方瑶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字都没有说。 上天好像给两人下了魔咒。墨离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带伤等她,有新伤也有旧伤。而她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给他上药。 而这种魔咒,就像是一种默契,方瑶试着更改路线,可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能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他。 而墨离很享受这种默契,因为受伤让他觉得方瑶是真真切切的在关心和在意。 方瑶似乎也习惯墨离用这种方等她了。 终有一天,她再次下山返回的时候,却是没有看到他人,心里竟失落落的。 她其实应该庆幸的,看不到他,就说明他好好的在府里,总比上山受伤强! 殊不知,墨离没来,不是他好好的在府里休养,而是病了。 此刻,在他房中,千荨、墨轩、墨德、墨成还有白生,都无比紧张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墨离。 他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从昨天下山回来晕倒在门口就一直到现在不曾睁下一眼,墨成几个吓得只剩半条命。 刘慈宣把完脉,沉重的叹了口气。他这一生好像所有的气要在这几日叹完一样。 “怎么样,殿下他究竟如何?”墨成急急问道。 “情况不太好,血气严重不足,而且伤口也有发炎的迹象。加上营养不良,底子弱,这次若再不好好修养,后果不堪设想。” 墨成听到这话,猛然一惊,困道:“血气不足?怎么会血气不足?还有伤口,哪来的伤口,这几日没听殿下受过伤啊?” 他边说边看疑惑的看向千荨。 莫不是跟这些护卫练手的时候,没轻没重的把殿下给伤了?若是如此,为何不禀报? 千荨道:“殿下这几日鲜少找我们练武。” 她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习惯性的实话实答。 “没找你们练武,那这伤口哪里来的?”他每日都看到殿下往练武堂的方向去,不是练武那是去做什么。 “哥哥好像出府了。”一直没吭声的墨轩小声道。 “出府?”出府做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墨轩继续道:“哥哥这几日都有出府,每次都是一身血的回来,他叫我不要告诉你们,我便没有说。” 若是知道他病得这么重,他怎么也不会瞒着大家了。 墨成就着墨轩的话脑子稍稍一想,便知道了大概。九殿下定是去山上了,受了伤又直接去找方瑶,因为东山村现在也就只有方瑶这个大夫坐诊。而且九殿下除了刘慈宣和方瑶,他是不会让陌生人为自己诊治的。而刘慈宣整日呆在府中研究制毒的解药,他根本没空见到九殿下,只有方瑶了。 且看他身上包扎绷带的手法,他就确定这一点。 从前受了伤,九殿下会修养一阵子再进山,可小殿下说他几乎每日都出府,也就是说,他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如此反复,哪怕伤痛可忍受,那血流多了也会吃不消。 怪不得刘慈宣说他血气严重不足。 可殿下为什么这么做?仅为了博取方瑶的同情,继而挽回她么? 这么做太疯狂了! 第295章 我有不详的预感 第295章:我有不详的预感 墨成还想问个究竟,刘慈宣却是打断了他:“现在最重要是看着殿下好好养伤,他后肩的那个伤口,已经发炎化脓,若不仔细照顾,感染引发热症,那就糟糕了。” 中秋在即,要还带着病旧毒复发,墨离只怕难熬这关。 墨成和墨德心头齐齐划过一抹沉重,旧毒,该死的旧毒,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千荨盯着床榻上的墨离,眉头拧得跟把锁似的,解都解不开。 “哥哥。”墨轩两只小手紧紧包着他的大手,一脸的担忧和害怕。 那个毒,他也知道。 虽然哥哥刻意瞒他,但同住一个府邸,他又眼睁睁的连着看到哥哥连发病两次,怎么会不知情。 每次哥哥痛得死去活来,如同地狱走了一遭般,叫人揪着一颗心久久不能放下。 那时候哥哥身体那强壮,他尚且挺得那么艰难,这次他病得如此之重,他还会挺得过去么? 如果挺不过去,他就没哥哥了。 想着没有哥哥的日子,墨轩红了眼眶。泪水盈盈而动,却是不让它掉下来。 因为哥哥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要哭,他要听哥哥的话,这样哥哥就说不定能快快好起来。 墨府因为墨离的病,陷入一片沉重的气氛当中。而方瑶在接连两三日都未见到墨离时,也预感有些不对。 毕竟他那一身的伤都还没有痊愈。 她想去西屋试探陈菊的口风,看能否从她那里听到有关墨离的消息。刚抬步子,又顿住了。猛然记起,好像自从方横吃了墨离那顿木棒之苦之后,她就没去过墨府了,一直在家照顾方横。 许是墨府特许了她请假,这次,她倒是挺长时间在家的。 左右墨府不缺下人,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活儿总有人干。 方瑶又想亲自去墨府看个究间,但又想到有刘慈宣在,觉得出不了什么大事,脚步再次顿住。 就这样,她在猜测与担忧的煎熬中度过。 “瑶儿,你到底怎么了?这几日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月兰实在忍不了了,这几日方瑶的举动很是奇怪。有时半夜睡着睡着就起来背着竹筐说要进山,她从前可不这样。 “你莫不是病了?”李月兰摸了摸她的额头。 “娘,我没事,你睡!”方瑶不想跟她说墨离的事,更不想告诉她,之所以自己神精兮兮的是因为担心墨离。 李月兰哪那么好唬弄:“你没事会总哀声叹气,你看你的眉头都皱得打结了。” “是不是你大姐在城里出事了?”李月兰忽然想到方圆,家里的三个孩子,也就方圆不在身边,方正好好的在眼么前,所以一定是方圆出了问题。 “没有,大姐在城里好好的。”方瑶道。 “你怎么知道,这段时间你都好像没怎么进城。”害她想知道圆丫头的消息也无从打听。 “大姐吃住都在铺子里,晚上我也特别交代过,无事不要独自出门,若需要买什么东西,就让铺子里的伙计一起陪着,所以她不会有事的。” 所谓的伙计,自是程英给她介绍的两个熟人。她设计的新首饰一面世,就遭百姓哄抢,生意极好,方圆和铺子的前任老板都应付不过来,所以她决定再招两个人。 那两个人是兄妹,也是程英的远房亲戚,她仔细看过,人老实的很,还懂些拳脚功夫,有他们陪着大姐,大姐根本出不了什么事。 “即不因为圆丫头,那你整天像失了魂一样是为了什么?” 方瑶搂过旁边的白老大,胡乱的梳了两下它的毛发,有些不耐:“娘,我不为什么,就是瞎操心而已。我没事,你也别再问了,好吗?” 越问她越乱。 李月兰见她实在不想说,也不勉强,叹了叹道:“行行行,我不问了。不过你明日是不是得进城一趟,后天就中秋了,你不是说过中秋要接你大姐回来过节日么?” “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把大姐接回来。” 这夜,方瑶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略略扒了几口小米粥,她就进城去了。李月兰看她近期吃饭跟猫粮差不多,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将那粥往回锅里温着,怕她回来饿要找吃的。 进了城,方瑶打算先去买些月饼什么的给程英和茹娘送去。城里最好的糕点铺是姚记铺子,可惜她心里有事,闷头闷脑的走着,都过了好几个路口子而不自知。 去北旺楼寻程英也是,走过了头,还是店里的伙计看到她,把她叫回店里的。 程英将她领到后院,见她从进门那眉头就没展开过,佯装生气:“怎么,来看你干娘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不是的。”方瑶想到手里提着的礼品盒,忙放到桌子上,“干娘,这是我给你买的,茹姐姐那里我也备了一份送了过去。” 程英睨了两眼,方瑶不说,她也知道这是给她买的。她一把年纪哪好这个,她更关心的是方瑶的心情。 “自打你进我这门,你这眉头啊,就锁得紧紧的,你跟干娘说说,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家里都挺好。” “那是你自己出事了?” “干娘?”方瑶诧异的抬头,不等她开口,程英就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继续猜测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墨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方瑶更惊讶了,她可什么都没说,干娘就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是不是觉得干娘我很神,一猜就中?”见方瑶呆呆的看着自己,程英戳了戳她的眉心,“你这傻孩子,心事都写在这里了,你当干娘是瞎子看不见么?” 先前的伙计就跟她说,瑶儿姑娘许久不来,路都不认得了,竟是过门都不入。她听着也以为是伙计在打趣,但看方瑶从进门到现脸上没一点笑意,就知道她不是忘了来这里的路,而是根本没看路。 再者那墨离除了第一次陪同前来,后面就几乎看不到人了。她是过来人,依着两人那日相处的状态便知他们系不一般。 再后来,方瑶总是一个人来这里看她,每次来绝口不提那墨离,但每次来又总带着满腹心事的样子。 如此,她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才怪! 方瑶苦笑了下,没说话。 都已经猜到了,她还能否认么? 况且她也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心中的烦闷。 “干娘,实不相瞒,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觉着他可能出事了!” 第296章 预感成真,墨离发病 第296章:预感成真,墨离发病 “出事,出什么事?”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这样的话,程英着实的没听懂。 “我觉得他可能现在情况不太好。”方瑶将最近的事情大概跟程英说了说。 程英道:“你是担心那个墨离……”她边说边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方瑶摇头,她现在也不确定。 这几天,她天天给墨离包扎伤口。心里一直就有个担心,怕他常此以往,最后不小心把命交待在那座深山。 毕竟他每日负伤,新伤旧伤全身是伤,如此,哪有这么多精力和体力与野兽搏斗。 程英沉吟道:“那个墨离,尊容华贵,气质不俗,一看就是个身份非同寻常的大人物。你干娘我呢,虽说没去过大的城市,但走南闯北的在我店里吃东西的食客却是不少,其中也不泛身份尊贵的。不论是隐世高人,还是达官显赫,出门都是成群,前呼后拥。你那个墨离,照你的意思,他身边也是有护卫的,就算他甩掉护卫独自上山,依他的武功,安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再说,底下那些护卫也不是傻子,甩掉了再重新跟上去不就行了。整天跟在主子左右,还能不知道他大概的行踪么!” 所以就算被野兽偷袭,也无性命之忧。 比较让程英惊讶的不是墨离寻野兽发泄的特殊癖好,而是他对方瑶的执着。 自古以来,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更甚,鲜少有像墨离这么执着专情的。 竟为了挽回方瑶的心,不惜以这种自残的方式博得关注,啧啧,真叫她刮目相看。 “是吗?”方瑶没有程英想的那么乐观,“若是最后被护卫救走,伤得再重,三两天的也该醒了,不能这么多天都还见不到人。” “你即是这么担心,为何不亲自去墨府看他?”程英问道。她看得出来,方瑶对那个墨离并没有断情,如此,为何要一再拒绝人家。 方瑶垂眉,墨离的身世,她到底要不要跟干娘说呢? 罢了,还是不说为好。 当初墨离连她都瞒着,想来是不方便与人知道的。再来,墨成说过,之所以躲到这个荒僻的乡下来,是避免一些有心人的追杀和陷害,那个皇宫,不待见墨离两兄弟的人多的是,万一不小心将他们的境况泄露出去,引来杀身之祸,岂不是害了他们。 想了想,方瑶便决定不说的好。 程英却正好问到这个点上:“你和那墨离为什么置气,弄得还这么决绝?” 方瑶抿了抿唇,忽略墨离的身世,只说另外一件事。 “我听说他的父亲,已经给他许了一门亲事。” “什么,许了亲事了?对方什么人,他喜欢她么?”程英很是惊讶,万想不到那小子看着专情,骨子里竟也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亏她先前还一个劲的夸奖他呢! “应该不喜欢!”方瑶也不确定。照墨离的意思,他将来回宫是不愿娶北阳公主的,所以应该是不喜欢的! “不喜欢直接把亲事退了就得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两人闹得这么不愉快呢!”程英劝了劝,刚在心里贬了墨离一分,现在听到方瑶这么说,又把那一分给他加了回去。 “这事他作不了主,他的父亲不同意。” “为何不同意?因为对方很优秀么?比你还优秀?”公公提前看上儿媳,对方定然是个出众的。只是在程英看来,瑶儿也非常出众。 配那墨离不说绰绰有余,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嗯,很优秀,我在她面前,估计是连跟脚趾头都比不上的。”人家是个公主,才情、样貌必然在她之上,更重要的是,她有个显赫尊贵的身份,而她只是个平民。 “何必妄自菲薄,你在同龄人当中也是相当出色的,至少在我认识的同龄人当中,你是佼佼者了。”这点,真不是程英夸大吹嘘。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又没有了父亲,也不靠母亲,只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在整个桃江镇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干娘,你太高看我了,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若干娘知道跟墨离许亲是位公主,她还会这么说么? “罢了,他的事就不提了罢,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去铺子接大姐回家过中秋。干娘,后日便是团圆日了,白天我陪大姐和娘过,晚上便陪你过,你可要等我。” 对于方瑶的孝心,程英自是欣慰的,嘴里却是道:“何必这么麻烦,晚上还特地来一趟,有这个心就行了。”乡下的路到了夜晚黑麻麻的,极不安全,她不要方瑶为了陪她过节,而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没关系,陪干娘过节,怎能叫麻烦,那是应该的。况且晚上大姐应该会回城,我送她回来,顺便来你这里一趟。干娘,到时候你派个人把茹姐姐也叫来,咱们三个好好聚聚!” “行,既然你坚持,我到时候把茹娘接来,今年过年热闹的中秋节。” 丈夫和女儿去世以后,这几年的大小节日她都是一个人过,凄凄惨惨,甚是悲凉,弄得她都怕过节了。因为每到节日,她都备加思念丈夫和女儿。 今年好了,有了方瑶这个干女儿陪她,终于让她生出一丝期待来。 辞别程英,方瑶直接去了首饰铺。方圆正在结算一个上午的进账。她常说自己脑子不好,读的书认的字也不多,所以别人都是整日过完,晚上结算帐目,她则是半天就来一次清算。 对此,方瑶也随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勤能补拙,大姐估计就是这么个打算的。 “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见到方瑶,方圆合上账本诧异的问道。 “来接你回去过中秋,娘整日念叨着,所以我提前一天来接你,刚才去了干娘那里,来你这儿就晚了些。”方瑶拿过她手里的账本翻看了下,“账算完了?” “嗯,刚算完。” 方瑶又翻了两页,上面的字字迹工整,干净整洁,有些细微的小数,也算得格外清楚,有些还标了记号,后面还加了备注,总之很是详细。方瑶欣慰道:“大姐,你最近进步挺多的。” 方圆受了夸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福伯教的好。” 福伯便是首饰铺子的前任老板,这会儿该是回去做午饭了,所以没见着人。 “另外两个人呢?”方瑶扭头看了看,程英介绍的那两兄妹也不见人。 “程三和程四出去买午饭去了,今天早上大家起得晚了些,都没来得及买菜,所以就打算中午去外面买回来吃。” “嗯,偶尔换个口味也挺好。”天天吃自己做的,做不烦,吃也吃烦了。 正说着,两兄妹就回来了。 手里提着三份纸包,见着方瑶,亲切的唤了声瑶妹。因为两人都比方瑶大,且方瑶又是程英的干女儿,论着辈份,是叫妹妹的。方瑶挺喜欢这两兄妹,所以也不让他们叫什么老板娘,搞得太生疏了。 方瑶将他们手里的纸包打开一看,竟全是些白面馒头,连个配菜都没有。不由得拧眉:“中午你们就吃这个?” 程三是哥哥,憨憨实实的,他说话最常见的动作就是挠后脑勺:“呵呵,饭馆里吃饭的人多,要排队,店里就圆儿一个人在,怕她应付不过来,所以就随便买了些,左右就是填个肚子,能吃饱不饿着就行。” “是啊,我们都不挑食的。”程四是个姑娘家,比方瑶在一步,比方圆又小一岁,性子很是开朗,跟内向的程三成反比,且笑起来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来,总之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 方瑶摇头:“不挑食也不行,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净吃素,实在想图个方便,也买个带荤的馒头不是,怎么净是素的。去去去,再去打份牛肉和排骨回来,还有,明天下午你们早点歇工,去干娘家,我们一起陪她过中秋。” 程三程四也是无父无母的人,去年双亲都走了。家中又无其他亲人,所以今年的中秋,估计也不好过,如此,大家聚在一起,总能多些乐趣。 “行啊,我们都去陪姑姑过节。”这声姑姑是纯按辈份叫的,程家到了程三和程四这一代,其实与程英是隔了几代亲了,当中没什么血亲关系。 不过程英见这两个孩子可怜,就认下他们两兄妹了。 “嗯,今天就先再辛苦一日,我先把大姐接走,明天下午再过来接你们。”方瑶道。 “好,放心,我们一定跟着福伯好好学。” “嗯。”方瑶点头,如此又再交待了两句,让方圆又拿了些银子过来,当是给他们过中秋额外的福利。 两兄妹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进店没做多久,就收人家银子,不好。可方瑶坚持给,他们推辞不掉,最后还是收下了。 领着方圆,两人租了辆马车往家赶,因为李月兰很可能在家等着她们回来一起吃午饭。 哪知,到了村口,没见到等在院里的李月兰,倒是先看到了千荨。 方圆下意识的就望向瑶妹,墨家的人大多都是来找她的。 只是,她不是跟墨离分了么,怎么墨家的人还来找她? 方瑶让马车停下,不知怎么的,见到千荨,那股不安一下子更加强烈了。她怔怔的望着千荨,几乎不敢先开口。 她怕她一开口就听到不好的消息。 而千荨也不是个绕弯子的性子,她这一生,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都是直来直往,且只说重点。 她道:“大少爷出事了,情况不妙,瑶儿姑娘,你若是有空,现在就陪我去看看他!” “他,出什么事了?”方瑶艰难的开口,果然她的预感成真,墨离真的出事了。 第297章 旧毒复发 第297章:旧毒复发 千荨睨了眼方圆,没有细说。 方瑶立刻明了:“大姐,你先回去,让娘和小正不用等我吃饭,我去趟墨府,事情一完我立马就回来了。” 方圆不想让她去,两人都没什么关系了,还去墨府干嘛! 可看千荨那一脸的担忧,心知事情不简单了。因为她认识千荨也不是一日两日,就没见过千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有过第二种表情。 “行,那你去,记得早点回来。” “好。” 和方圆道了别,之后直奔墨府。 为了让方瑶早去早回,方圆还体贴主动把马车让给方瑶,可被千荨拒绝了,直接拽着方瑶手腕往空中一掠就不见了人影。 到了墨府,还未入门,方瑶就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越往里面走,这气氛越低,方瑶的心也跟着一路沉到底。 等到了墨离所在的庭院,方瑶这才发现,整个墨府静悄悄的,不像往日那样,下人小厮们进进出出,热闹得不行。偶尔看见个把人穿梭,那步伐也是轻得如同蚊声一般,几乎听不见。且府里每道门几乎都是紧闭的,还加重了守卫,都是提刀拿剑,气息森严。方瑶下意识的就看向千荨,这些守卫身上的气场和千荨差不多,想来都是墨府的暗卫了。 千荨察觉到方瑶的疑惑,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自从大少爷病了以后,整个墨府都进入封闭状态。每个进来的人,都必须严格核发查身份,才能放行。一来大少爷的病受不得外人喧扰。二来也是为墨府每个人的安全着想。” 所谓的每个人,其实指的就是严重保护墨轩和病得不省人事的墨离。 以前墨离安好的时候,墨府的一切有他作主,他像是墨府定海神针,有他在,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造次。现在他病在床榻,这根定海神针也就塌了,没了他这个精神后盾和支柱,墨府的安危,墨成和墨德都格外的谨慎。 谁叫这两兄弟身份不一般呢! 方瑶瞧着这静谧异常的院子,心里直咯噔,到底墨离病到什么程度,令墨成连大门都不敢开了。 这么一想,方瑶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更加快了。 她强迫脑子里不去乱想,只留下空白,因为每个见到墨离的假想,都是不好的,她不愿那种不好成真。 墨成看到方瑶时候,吃惊不已。 千荨说要出去办点事,原来是去请方瑶么? 墨德亦是惊讶,不过他觉得千荨这回做得挺对。大少爷这病其实是因她而起,看到她,心里那个结或许就打开了,心结一打开,这病立马就能好起来也不一定。 刘慈宣正在替墨离把脉,倒是没有瞧见她进来,不过每人脸上一片哀叹的神色,却是一模一样。 方瑶的心更加不安了。 她站在门口,两条腿像是罐了铅一样,沉重的迈不开步子。她看到了墨离,他就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被刘慈宣挡住了,她看不到他此时的模样,可盖在他身上的那床被褥下,竟是那么平坦,与床沿几乎成一条平线,他原是瘦了这么多么? 瘦到她怀疑被褥下是否还躺着个人,那人又是否是墨离。 “瑶儿姐姐!” 墨轩似乎感觉到外面有人进来,扭头一见是方瑶,急忙抹了下眼珠子,朝她飞奔过来,直扑她怀里。 不似往常那般撒娇,而是泪眼朦胧的道:“瑶儿姐姐,你终于来了,你快去看看哥哥,我哥哥他快要死了。” 就在刚才,刘慈宣还跟他和墨成说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不知最坏的打算是什么,但他想,哥哥连着几日不醒,怕是活不成了。 “要死了?”方瑶怔怔的咀嚼着这三个字,要死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就要死了,那天不还好好的么? 她抬眸望向床榻,喃喃问道:“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德叹了口气没说话,千荨把她接来就在门口站着,当她的守卫去了。墨成沉默了会儿才道:“四天前,大少爷一回府就倒在门口。刘大夫给他检查,说是气血不足,营养不良,后来又发现他身上有伤口,到了第二日那伤口就发炎了,接着就感染了热症……” “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为何会气血不足,营养不良?”那伤口她知道是哪儿来的,可气血不足、营养不良是怎么回事? 墨府这么大,墨离又是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弄个气血不足、营养不良的病出来? 说到这个,墨成的眼眶就红了,自责悔恨的不行:“都怪我疏忽了,大少爷近段时间都没什么胃口,要么不吃,要么吃了一点就又吐了。几乎没怎么进食,我看着着急,知道他是心结所致,想着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哪里知道非但没有,反而更加严重了。” 他看着方瑶,后悔道:“瑶儿姑娘,事到如今,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强行让你离开大少爷,我至少等他的身子彻底好起来再说,起码也该让他度过眼前的劫难再说也不迟。” “眼前的劫难,什么劫难?”方瑶疑惑的望向他。 “大少爷难道没跟你说么?” “没有。” 墨成张了张,复又叹了口气:“也是,这事大少爷怎么会跟你说,他那么看中你,又怎舍得叫你陪着他一起担心。” “到底是什么事?”方瑶忽然间没什么耐心了,因为她的心比之先前更加乱了。 墨成将这件未公开的“秘密”说成是一种劫难,那么必是不好的事情了。 “关于这个,还是让刘大夫跟你说!” “宣叔?”方瑶疑惑更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劫难令墨成都难以启齿了。 她走向床榻,望着墨离,他眼睛紧闭,面容苍白如纸,薄薄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右肩绑着绷带,刘慈宣刚察看完那伤口,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方瑶看着胸前那一根根凸出来的排骨,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别过脸,迅速抹去刚滑下的眼泪,朝着刘慈宣问道:“宣叔,墨离究竟怎样了?他的劫难究竟是什么?” 刘慈宣亦是叹了一叹,仿佛不叹气,体现不出来他此刻心情的沉重。 他先是看了眼墨成,他不确定九殿下中毒的事能否往外说,能否让方瑶知道。墨成朝他点头,他才道:“九殿下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不止是他现在现有的病和肩上那道伤口,而是隐藏在他体内的旧毒昨日复发了。” “什么,旧毒?”方瑶震惊连连,怎么会中毒的?哪里来的毒?方瑶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确认,“宣叔的意思是墨离其实以前是中过毒的是吗?” 第298章 以毒攻毒 第298章:以毒攻毒 “是。”刘慈宣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大少爷体内的毒有些年头了,大约在他还未出生时就有了。”要说起这旧毒之事,就不得不扯到墨离的身世。好在方瑶已经知道墨离的真实身份,要不然,刘慈宣还不知要从何讲起。 他捏了下他的山羊须,回忆道:“大少爷原是当朝九皇子,这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瑶儿姑娘或许有所耳闻。九殿下是梨妃娘娘头一个孩子,她性子单纯,不懂得提防别人,所以在得知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子之后,就引起了后宫其他娘娘的公愤,在梨妃娘娘待产期间没少陷害,娘娘得天独厚,幸得天眷,倒也每次逢凶化吉。可是人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在她快要生产之际,有人端了一碗有毒的汤汁给她喝下,这一喝就出事了。 孩子提前生产,虽然平安面世,可那毒却是种在孩子的身体里。当然了,梨妃娘娘自己也中了毒。不过她是成年人,那毒并非不可解,经过太医院的细心研制,毒素日渐解除。可九殿下年幼,根本经不起那解药的药力,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克制毒性。 原本是想着等他长大些,再给他配解药。哪知在他刚满一百天,配这解药的主管大夫突然就死在太医院的井里,他这一死,配制解药的药方也就没了着落。倒是还有其他几位大夫一起参与,可是解药的主配方是由那个主管大夫在保管…… 后来他们也曾试着重新研制,可都不得其章。再后来那些大夫不是贬得贬,就是突然急事告老还乡,这其中原因令人不得而知。” 刘慈宣用不得而知四个字概括这解药配方的消失,方瑶心里明白的很,定是宫里的娘娘见不得墨离安好,所以使计把人全都赶出太医院了。 方瑶心疼不已,原来墨离不失从小失去了父爱母爱,还经历了这些非人道的待遇。 他看着是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子,命贵如金枝玉叶,可能活到今日,天知道他有多难! “这些年,九殿下备受那旧毒折磨,每每毒素发作,有如钻心之痛,叫人看着着实不忍。”墨离每次发病,刘慈宣都在旁边,所以墨离的痛苦,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到现在都没有配制出解药么?”方瑶问道。 “没有。”说起配制解药,刘慈宣惭愧不已,“这些年,我苦心钻研,没有半点头绪,只得研制些止痛的药物给九殿下服下,好帮他减轻些毒痛折磨。可是那毒每发作一次,疼痛就较上次更甚百倍不止,所以我研究的止痛药,几乎也不见什么效果了。唉,我虽是个大夫,却在关键时刻没有发挥大夫的作用,实在没用啊!” 他有负梨妃娘娘的重托,有负九殿下的信任,他罪该万死! “刘太医,这也不能怪你,这毒本就顽固,当初配制解药时,你又没有参与其中,难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墨成安慰他道。 方瑶问道:“我听墨离说过,他是八岁时才离的宫,也就是说八岁之前都在宫里生活的,宫里那么多能人,即是赶走一批又会再招一批进来,就没有人能解这毒么?” 说眼这个,墨成又是气又是无奈:“就算有能人能解,谁又愿意替一个日渐失宠的皇子解毒?再说还有那么多娘娘暗中拦着,太医们也不敢哪!” “那皇上呢?他是墨离的父亲,难道他就不能下道明令,让太医院的人救墨离么?” “皇上是天子,每日事情那么多,有心也顾及不到。”再说他那么多儿子,一年难有几次想到墨离的。 方瑶知道自古帝王最是无情,血脉在他眼里,有时还不如一次男女之欢来得重要。他那么多女人,随便哪个在他耳边吹吹风说些墨离的坏话,他就能把这个儿子当场忘到脑后了。 可墨离不止是有父亲,他还有母亲的。 即便墨成曾说地梨妃后来不得宠,可也是娘娘,她发话,太医院不敢不从啊! 墨成似乎猜到方瑶心中的疑问了,继续叹道:“娘娘自生下九殿下后,被各位嫔妃设计,离间她与皇上的关系,尽管还是一宫之主,可名存实亡,手上没有什么实权。若不是后来又怀了十殿下,她的日子更难熬!” 宫里的主子失宠,比奴才丫鬟们过得还不如。 如此,谁还愿意听她的差遣! 方瑶想着墨离在宫里看似亲人环绕,实则危机重重,心如刀绞。她只想到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和婚约,只顾自己的气愤,却不曾去细想,他这些年过得有多难,有多苦,心里又藏了多少绝望和伤心。 她太自私了。 她此刻恨不得时光倒流,在墨成告诉她墨离的身世之后,她应该假装没听见,应该继续快快乐乐的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要想,直到他进宫,直到一切事实摆在面前,让他感到无能为力时,他或许自己就放弃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生死未知。 方瑶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她哭着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救他吗?” 墨成望了眼刘慈宣,能否救得了九殿下,他最有发言权。 刘慈宣一脸黯然:“那毒极其顽固,我,实在无能为力,原本这毒我们算着应该是中秋之后才会复发,但这次他受伤晕倒,把这毒提前牵出来了,我的时间就更紧迫,之前研究到一半的新的止疼药也不敢给他用……现在除非有解药,否则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再不然,就只有等着奇迹出现了。 “唉,九殿下这关怕是难熬了。”墨成听到他这么说,心沉到谷底。 墨轩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瑶儿姐姐,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哥哥,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我……”刘慈宣是宫里的御医,有着几十年的医龄,他都救不了,她能救么? “瑶儿姐姐,我不要哥哥死,不要他死,你救救他,救救他!”墨轩哭得更汹,大家的话,他基本上都听懂了,他知道大家都没办法了,只能求方瑶,“瑶儿姐姐,哥哥病着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一定舍不得死,你也一定不舍得他死的,所以你救救他,求你了!” 方瑶怔然,墨离病到这种程度,嘴里还喊她的名字,是吗?是吗? 他心里原来是这般在意她的,这个傻瓜,她这么自私的一个女孩,不值得他这么在意啊! 方瑶后悔莫及,早知他中了毒,就不该不理他的。不该为了所谓的皇子身份和一个不存在的婚约跟他决裂,如若不然,他的毒就不会提前复发了,自然这次也就不会病得这么重。 现在该怎么办? 方瑶极度慌乱,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等死,她办不到。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乍闪,问道:“有没有试过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第299章 现在换我守护你 第299章:现在换我守护你 刘慈宣怔然,与墨成和墨德等人对望了一眼,以毒攻毒还真没试过。 方瑶道:“宣叔,墨离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你告诉我,我们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以毒攻毒的法子。” 刘慈宣拧眉,努力回忆道:“九殿下中的毒甚是古怪,毒源以毒花为主,我记得是天竺葵、醉心花、虞美人这三种毒花混合而成的。” “天竺葵、醉心花、虞美人每种毒花可都是致命之毒。”任何一种,只要份量足够,绝对毙命,尤其虞美人,毒性更强。三种连下,就更不要说了,可想而知那些人想要夺墨离和他母亲的命的决心有大。 方瑶道:“这三种毒花好像都不是产自一处的,都是外地所有,会何宫里有这些东西?” 那天竺葵原产地是南非,醉心花是现在的印度,虞美人就更远了。当然要是她前生那个年代,移植不是难事。可放在这里,应该是不可能的。 都是毒花,谁会没事种那个,更何况还是天子所在的皇宫。 对于方瑶一下子能精准说出它们的出处,刘慈宣震惊不已。这三种毒花,他可是研究好多年,才知道它们的大概产地。当年下毒的事追查之后,天子震怒,一气之下凡牵扯在内的人几乎全部株九族。 弄得当时连追查毒种的来源之处都没来得及。 刘慈宣任太医时,因为不能常出宫,只知这东西一定不是京城所有。后来随着墨离离开皇宫到了这里,行动上倒是方便了。可是这些年他走南闯北的问过不少人,谁都说没见过,还是有一次在一位游医那里翻看了一本典籍,才侥幸得知这三种毒花的来源之处。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追查出来的结果,被一个小丫头一语道破,怎能叫他不惊。 刘慈宣一下子就激动了:“瑶儿姑娘即是能准备说出这三种毒花的产地,想必对它们是有些研究了。那瑶儿姑娘能不能试着研制出解药来?” “这个……”方瑶想了半天,摇头道,“不能。” 要是墨离中的只是其中一种,或许她还有办法,三种毒花混在一起,她觉得难。 “以毒攻毒也是个法子,不一定要解药。”她道。 刘慈宣知道这也是个法子,可是他有他的顾虑:“九殿下身份尊贵,以毒攻毒曾经我也想过,不过殿下他金枝玉叶,我没有太大把握,所以不敢尝式。而且这种法子通常凶险万分,一个弄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瑶儿姑娘,能否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墨成亦是开口道,“殿下如今这身子可禁不起任何的差池。” 万一丢了命,他们几个就是死,都没法跟娘娘交代。 墨德也是同样的想法,希望方瑶不要轻易尝试以毒攻毒,听说就危危险险的,叫人胆战心惊。 墨轩不知以毒攻毒背后的意义以及它可能要付出的代价,所以保持沉默状态。 方瑶道:“以毒攻毒虽惊险万分,但它还是有成功率的。你们不要只想着它是毒,用得恰当用得好了,它就是解药。” “可我听说,这种法子也只是暂时的压制,并不能彻底清除旧毒啊!”反而一个不小心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再中毒,到时候,岂不是毒上加毒了? 方瑶知道刘慈宣的担心,她分析道:“只要压制,只要他可以活下来就行了。哪怕多活几个月,几年也行,起码它能为我们争取更充裕的时间来潜心研究解药,而当务之急,我们没有时间了了不是吗?” 墨离命在旦夕,她们根本耽误不起。 刘慈宣还是不敢拿主意,墨成和墨德都是外行,就更拿不了主意了。 这时候千荨走进来道:“要不,试试!” 不试只有等死,试了总还有几分希望。 刘慈宣诧异的望着她,这事他都拍不板,她就这么对方瑶有信心? 千荨望了眼床榻上的墨离,冰冷的面容似有一丝柔和闪过。 “主子一向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从不轻易低头,我相信他能闯这关的。” 她不是对方瑶有信心,她是对墨离有信心。 刘慈宣似乎被千荨的话所感染了,画风微转:“是啊,殿下经厉了这么多磨难,都闯过来了,这次应该也一样。” 说罢,他看向墨成和墨德。 两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是同意以毒攻毒了。当下也动摇,墨成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过来的。” “我也相信殿下一定能挺过来。”墨德在一旁附合。 这话与其是墨离给他们的自信,还不如说是自己安慰自己。 “这么说,你们是同意我的法子了。”方瑶心下一喜,只要他们同意,她便能放开手脚去救墨离。 别看千荨平日不说话,关键时刻还是她第一时间站出来力挺她。 方瑶朝千荨递去感激的一眼,千荨亦回视着她,眼里是沉重的托付。 她把主子交给方瑶了,希望她不会让她失望。 方瑶微微颌首,她一定会尽力的。 决定好制毒的法子之后,方瑶就开始忙碌了。 这三种毒花非本地所有,刘慈宣知道的也不多。也就方瑶略有了解,不过都不算详尽。 她让刘慈宣把府里的医书都搬到墨离的房间来,她要一样一样的找,一样一样的研究,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它研制出来。 墨成和墨德见时至中午,该是用饭的时间,便下去叫人准备午饭,尽管大家都没有胃口,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走的就只剩方瑶和墨轩了。 她走到床前,紧紧握着墨离的手,柔声而坚定的道:“从前都是你守护我,现在换我守护你,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的。” 哪怕舍了这条性命,我也要把你救活!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余晖渐尽,夜幕即将来临。中午的饭菜端进来,方瑶一口没动,墨成又让人做了些晚餐还有点心,方瑶还是一口都没动,整个人埋在书里,头都没抬一下。她要抓紧一切时间救墨离。 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第300章 以身试毒 第300章:以身试毒 刘慈宣吃了两口也没再吃了,没心情,也没脸面。因为他跟方瑶相处这一整日下来他发现,他几十年的医术生崖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来的经验丰富。 几乎每拿一种药材,两人商讨,方瑶的见解都比他要更透彻、独到、精准,着实令他汗颜。 原先想着以毒攻毒,他是实施这法子的主力军,但在探讨之后,他自动移位,觉得也就只能给方瑶打个下手。 墨轩勉强扒了几口饭,见方瑶都不动筷子,劝了句:“瑶儿姐姐,要不,你先吃点东西?” 他坐在方瑶的旁边,每次方瑶肚子传来咕咕的饥饿声,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她自己无动于衷,好像饿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方瑶道:“不用,你自己吃!” 墨轩还想劝两句,要是哥哥醒了,瑶儿姐姐又病了,可怎么办?方瑶没有抬头,却把墨轩此刻的担心“看”得清清楚楚,她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饿了我自己会吃!” 她没有饿感,哪怕肚子早就空了,她依然没有饿感,所以她不需要吃东西。 “哦。”墨轩抿了下嘴巴,然后将筷子放下,瑶儿姐姐不吃,他也不要吃了,因为他其实也没胃口。 只是墨成和墨德一直在旁边相劝,他才不得不吃两口的。 千荨一直守在门口,偶尔扭头往屋里瞅两眼,看看墨离,看看方瑶那边有没有进展。 快天黑之际,方瑶突然从书中抬起头来,唤她进去。 “千荨,你动作快,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只要能救墨离,别说一个忙,一百个她也不带皱下眉头的。 “我需要三药材,你去城里买来,我有急用。”方瑶将写有药材名字的纸条递给千荨。 “好,我马上去办。” 千荨以为那就是她找到的“解药”,连忙应下。 坐在对面的刘慈宣也这样以为,待千荨出屋,他忙问道:“可是找到了?” “没有。”方瑶摇头,若是找到了还能不跟他先商量。 “即不是救殿下的‘解药’,那是什么?”刘慈宣不解。 方瑶眸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实不相瞒,我让千荨买的是毒药,毒性和墨离体内中的毒差不多,虽不能完全代替醉心花、天竺葵、虞美人,但已经非常接近了。” 刘慈宣拧眉想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找个替代品让它也中这类毒,然后再用我们找到的‘解药’作试验?” “嗯。”方瑶点头,“这毒非同小可,墨离又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必须谨慎。” 无没试验,就直接让墨离尝试,很可能毒没解,反而把命就丢了。 到时候这墨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没了墨离,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对对对,谨慎,必须谨慎。”刘慈宣连连赞同点头,这他应该早想到的,只是过度紧张慌乱,弄得他都把这基本流程给忘了。 到了夜里,千荨终于赶回,而方瑶这边也有些眉目了。墨离中的是三种毒花,那么克制这三种毒花的毒药也必须是三种,这样才能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因为墨离毒根深种,所以还要配些其他的药材,保持毒药的温和性。 这样才不至于墨离承受不住两种毒素困扰而出现差错。 所以在千荨回府时,方瑶这边已经找到克制那三种毒药的两种药材。 再找到最后一种,和使得药性温和的调配药物基本上就算完成一小半了。 这夜,秋风阵阵,格外凉爽,到了后半夜,渐渐感到冷意。墨成怕墨离冻着,给他换了床稍厚的被子,要知道生病的人,是格外怕冷的。 可是快到天亮时,墨离却是开始出汗,并且眉头都皱了起来,嘴里还发出阵阵呻吟,没过两分钟,墨离身子就蜷在一起,紧紧捂住腹部,然后又是胸口,然后又是身体其他地方,他好像全身都在痛,全身的血液都在烯烧,痛苦异常。 墨成见状,又惊又怕:“刘太医,你快来看看殿下!” 刘慈宣忙不跌的丢下医书跑过去,看到墨离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可还是叫人惧忧万分。 “瑶儿姑娘,殿下的毒又发作了。”早两天,墨离痛过一次,那次就叫他害怕的不行,这次,他是真的六神无主了。 看着墨离一次又一次的承受毒素痛苦,他们也跟上了刑一样,恨不得取而代之。 “之前我让你们熬的药,都好了么?”方瑶仍旧没有抬头,她还差最后一味药材,她得抓紧一切时间,尽快找到“解药”救他。 虽然她很想看,也很想代替他痛。 墨成道:“熬好了!” “去拿来,先给他服下。” 那些药是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份量很轻,能帮墨离减轻疼痛之感。 墨成连忙应下,他刚抬步子,外面就已然听到有脚步声快速离去的声音。 想来是千荨先他一步去拿药了。 等把它给墨离服下,果然墨离面色就渐渐舒展,似是没有那么痛苦了,过了一会儿,竟是传出均尔轻浅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瑶儿姑娘,你给殿下喝的是什么药,看着挺有效果。”墨成给墨离喂完药,出了一身的汗。 要知道墨离除了对自身体内的毒有疼痛感觉之外,对外界是毫无意识。 那药根本就没办法喂,都是强行灌进的。 “是麻醉药。” “麻醉药?”墨成愣了愣,表示没听说过。 方瑶又解释了句:“可以止疼的。” 墨成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 麻醉药一下,他暗暗对方瑶医术上的造诣越加敬佩了,刘慈宣也给殿下用过止疼药,效果较微,尤其这两年,殿下一发作,那止疼药根本起不了作用,殿下喝了依旧痛得死去活来。 方瑶这药就不一样了,殿下完全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这差距就很明显了。 通过这小小的麻醉药,墨成对方瑶能否救得了殿下又多了一些信心。 刘慈宣和千荨等人也有同感。 近午时,方瑶勉强用了点饭,再不吃东西,她真的要饿趴下了,为了墨离,她必须保持体力。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申时刚过一刻,方瑶在翻了四本医书后,终于找到最后一味所需的药材。 当这味药材敲定时,墨府的人都略略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是比先前更紧张更凝重的气氛。 这不是解药,这也是毒药,一个弄不好,墨离的命就没了。 所以每个人都怀揣着万分的担心等待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最后的效果。 当墨成把药都端上来时,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方瑶,以前没她时,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刘慈宣的身上,现在有了她,大家便把希望转移到她身上。 方瑶盯着面前的汤药,一共有三碗,都是毒药,可也有差别。第一碗是与墨离此时体内毒素差不多的毒种,第二碗是调解所谓的“解药”提升温和性的药物,第三碗则是此次以毒攻毒的“解药”。 而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第一碗药端起送入嘴边。 “你干什么?”千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刘慈宣跟她说过这碗药的作用,所以当方瑶准备喝下它时,她着实的被吓倒了。 刘慈宣几个也吓倒了。 “我在救你的主子。”方瑶的声音淡淡的,完全没有任何随时丢命的害怕和恐惧,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你想以身试毒?”千荨眉头微拧。 第301章 万一,万一 第301章:万一,万一 “有何不可?”方瑶反问,同时挣脱她的手,欲把那药喝下。 “瑶儿姑娘,万万不可。”这次出声阻拦的是刘慈宣,“咱们要试毒,可以找些动物来做试验,不需要你亲自涉险啊!” 万一有个差池,殿下怎么办? 谁来救他! “小动物?”方瑶眨了下眼睛,似是没明白过来似的。 刘慈宣道:“以前在宫里遇到疑难杂症,也会先作试验,不过都是用老鼠或是猫这些小物做代替品。”用人作试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方瑶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喝了它更省事些!” “那可不行。”墨成也急忙劝道,“瑶儿姑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不成功,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法子,可要是你出了事,殿下就真的活不成了。” 靠刘太医救殿下,自是不可能的,他要能救,早就救了,何至于等到今天。所以方瑶才是救殿下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方瑶在殿下心中的份量,要是殿下最后活下来,而方瑶又出了事,他们怎么跟殿下交待,殿下到最后说不定会再度想不开,如此,方瑶怎么样都不能以身试毒的。 刘慈宣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墨成前面那个意思,后面一层他没想那么多。 “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再说,出事了又怎么样,陪着墨离一起死也挺好。 若墨离活不成,她又怎能独活于世。 她根本不能想象没有墨离的日子,她到现在才知道,她是这么需要他,这么的爱他,他早在她心里生了根,拔都拔不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世间流传那样一句话,人总要等到失去时才懂得珍惜,她活了两世,见证了两个年代的人,居然都没看懂这个,真是枉在这世间走了两遭。 “那要是万一呢?”刘慈宣还是担心的很。 “没有这个万一。”方瑶宽慰了一句,将那碗再度送到嘴边,可手腕又被人抓住了,她抬头看着千荨,千荨亦看着她。 方瑶动了动手腕,千荨手中的力道稳如磐石。 千荨看出来了,方瑶这是要与殿下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方瑶也看出来了,这个千荨已然猜到她的心思了。但她还是坦然一笑,口是心非:“放心,我不会如你想的那样,我很惜自己的命。之所以身试毒并非想不开,而是由我试毒最合适。” “为什么?”千荨终于开口。 “你们捉来的那些阿猫阿狗,它们服下这药之后,能告诉你们,它哪里疼,疼到哪个地步,哪里不舒服,又是怎样的不舒服吗?不能,它们不会说话,而我们就无法去精准在这‘解药’上去改良。但是我能说话,而且我还是个大夫,我亲身体验了这个痛苦,就知道如何去把这‘解药’进行改善从而达到救人的效果,我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千荨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微微点了下头:“我明白,可你也有你的嫌疑!” 与殿下共赴生死的嫌疑。 方瑶也不辩解,因为辩解也无用,千荨还是会那样去想的。 刘慈宣和墨成几个忽然沉默了。 这的确是能最快救殿下的法子,可同样风险很大,万一,万一 他们就怕个万一。 且墨成和墨德也觉得方瑶这么冒险,其实是抱着最坏的打算的,他们跟千荨都看穿了方瑶藏在内心的想法。 墨成不禁动容,为方瑶对殿下的一片真心。她的善良和对殿下的情意远超他的想象。 也不枉殿下为她伤心欲绝一场。 “瑶儿姑娘,你即是坚持,我们也无话可说,千言万语都代表不了我们一个谢字,我只想说,先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瑶儿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以后” 方瑶打断他的话:“墨老爷,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墨离好,我不怪你,我也丝毫没有介意什么,所以你不必自责的愧疚!” 相反,墨离能有他们这样忠心的主子,她感谢还来不及。 若不是这些年有他们在旁边护着,墨离估计都活不到今日。 墨成感激道:“瑶儿姑娘能有这番体谅,墨某更加惭愧了。” 方瑶摇了摇头,墨德还想说点什么,刚嚅动了下嘴巴,就被她打断:“好了,大家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救墨离,这是大家共同的愿望,也是大家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所以不必再说客套的话,因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为他做这些。” 墨轩始终没吭声,他最小,对世事也是最懵懂的一个,他几乎插不上话,也没有让他插话机会。但他知道瑶儿姐姐这回是替哥哥在冒险。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抱着方瑶恳求道:“瑶儿姐姐,你和哥哥都要活下来,知道吗?” “知道了。”方瑶会心的笑了笑。 有些事她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方瑶说完,复又端起那药,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迟疑的一饮而尽。 毒药入腹,很快就感到痛楚,方瑶跌撞着起身,走到墨离的床前,跪坐在地上,她紧握着墨离的手,艰难的开口:“昨天我说过要守护你,哪怕舍了性命也所不惜。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承诺,我向来说话算话,我不会食言。所以你也不要食言,当初你说过,四年之后,你会来找我,你也不能食言,知道吗?” 话说到这里,腹中传来一阵剧痛,方瑶疼得弯下腰,可她仍然坚持说话,因为有些话,她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 “那日你第二次跑来找我,问我心里是否有你,问我你在我心里到底什么位置,还问我陈楚生的事,我告诉你,我接近你,是想刺激陈楚生,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我还告诉你,我接近你,是想证明给陈楚生看,没有他,我可以找个更好的其实那都是气话,是你说我狠心决绝在先,我生气,才那么说的。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对我先隐瞒身世,还有北阳公主,却反过来责问我,我气不过才说那些话的。 我心里有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你却总不放陈楚生的事,硬是把他往我心里塞,把他夹在我们中间,你傻不傻,你平日里不是挺会看人的么,到底我喜欢谁,你却看不出来?” 方瑶惨然一笑,嘴角突然溢出一丝血出来。把刘慈宣几个吓得不行。 “瑶儿姑娘,我扶你到那边去休息,不要说话了,要保持体力。” “是啊,你这么一直说下去,殿下他,他也听不见哪!” 刘慈宣和墨成两人劝着,墨轩更是吓得哭了:“瑶儿姐姐,快别说了,你嘴巴都流血了。” 千荨眉头拧得死紧,这情况,看得她心好慌。 万一,万一 心底里的那个万一又在此刻冒出来了,她恨自己无能,不能为他们分担半点,更恨自己悲观,净想着那些不好的事。 第302章 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 第302章: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 “没事,流点血算什么。”比起墨离承受的痛苦,这点血微不足道。 方瑶挥手,她话还没说完,她必须让墨离明白她的心意。 有时候,一种倾诉,也能唤回一个病人的意识。 墨成说墨离听不到,不,她相信他听得到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到。 她看向墨离,摸了摸那消瘦的脸,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你曾说过,不必为那个不存在的婚约拒绝你,斩断我们的感情。我没听你的话我不想因为自己私人感情,害得你害得大家都陷入困境。你是天子血脉,身份尊贵无比,我就是一个采药女,我们身份天壤之别,根本没有可能走到一起,也不会走到一起,与你相配的,只能是王公贵族,而跟我共度一生的,仅限于桃江镇。我自问配不上你,也知道无论将来你的父皇怎样给你指婚,都指不到我的头上,而我也不愿意与人共享一个丈夫。所以我知难而退,我以为这样做,对你对大家都好。可是看到这样的你,我才明白,我的以为,其实也是种自私。我的以为并不是你想要的,而我不顾你的想法,坚绝要跟你分开。是我死脑筋了,对不起” 方瑶哭得不能自已:“我现在好后悔啊,知道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真的一定不会再狠心拒绝你的。什么身世,什么婚约,我都不放在眼里,我也不想去过那种宫里的生活,我宁愿你一辈子留在这片土地,过简单快乐的日子知道吗?当我知晓你的身份,你的北阳公主时,我有多么恨你,我想着我该痛骂你一顿还是痛打你一顿?后来我又想,你是皇子,我怎么可能骂你打你呢,这不是找死么? 再后来,我不光不能打你不能骂你,我还要为了你,为了大家,心平气和的跟你说分手。我觉得我够伟大了,牺牲够多了,所以当你跑来拿陈楚生的事指责我时,我很委屈,你知道吗?” 方瑶忽然再度弯下腰,腹部的疼痛加剧,有如万箭穿心,她痛得缓不过神,却在此刻,喉头一腥,又一口鲜血窜出来,吐了一地,将衣服还有地面染红一大片。 “瑶儿姑娘!” 惊得刘慈宣几个大呼出声,墨轩哭得不能自抑,一边替方瑶擦试嘴巴,一边道:“瑶儿姐姐,你没事?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方瑶的声音渐感无力,她扭头望了眼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墨成答。 “快卯时了,这么快!”方瑶喃喃着,忽然想起一事,抓着千荨的手道,“千荨,麻烦你去跟我娘说一声,今天是中秋节,替我祝她节日快乐。” 她从怀中摸索着一只镶有蓝宝石的簪子递给她:“这是打算在中秋送给我娘的,你也一并将它带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千荨道:“话可以帮你带,但这簪子你还是自己送!” 方瑶说这话,分明有交代后事的意味,千荨接受不了。 她不要墨离死,也不要方瑶死。 她要她们都活着。 “拜托了,你先带给她。”方瑶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千荨实在不忍,万一万一的事情出现了,这簪子她又没替她送出去,岂不是叫她俩个都不安心。 “好,我替你送,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不能出事。”千荨接过簪子郑重道。 “行,我答应你。”方瑶只管应承,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就是一句话而已,说说又何妨。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啊,还有一件事,你也得帮我办,今天是我大姐回城的日子,麻烦你送她进城,还要让她去转告我干娘,叫我干娘不必等我了” 千荨听着忽然鼻头一酸,这丫头嘱咐一件又一件事,不是交代后事是什么。 她忽地捉住方瑶的肩膀,摇晃道:“你听着,你说过你说话从不食言,你即答应我不能出事就必须不能出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方瑶被摇得头昏脑胀,连忙道:“千荨,我好难受,你别这样。” 话音一落,墨成几个连忙将千荨拉开,生怕她弄疼了方瑶。千荨抹了把眼泪,攥着簪子转身跑了出去。 生平,她是第一次哭! 千荨走后,墨成几个也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想劝点什么,不知道怎样劝,想安慰点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安慰,总之难过得不行。 “好痛啊,真的好痛。”方瑶捂着肚子,脑子开始幻散了,但她依然坚持跟墨离说话,“原来这些年你承受的痛苦是这样的,我也尝到了,真是三生有幸。” 她痛着,却也笑着。 然后说完又哭了:“即是这么痛,你何苦还要为了我这么折磨自己为何要来逼我,明知我们的未来是那样的渺茫又为何要这么逼自己,明知自己是这样的情况,你知道吗,我若是你,我一定加倍好好的爱惜自己的命,不让自己受一点点的伤” 一连串的话,把墨成几个说得动容不已,震憾不已。 他们终此一生都在皇宫,见惯了那么多的人情薄凉,想不到今日有幸,能看到人心原来还有这么至纯至善至情至重的一面。 刘慈宣抹了把老泪道:“瑶儿姑娘,现在可以喝‘解药’了么?” 试药之前,他和方瑶商定好,等药发作到一定的程度,再喝“解药”。他约摸看着方瑶的情况应该是差不多可以喝那第三碗药的。 “再等等。”方瑶望着墨离道。 “等什么?”刘慈宣以为不到时候,可他看着方瑶再不喝“解药”就快撑不住了。 他哪里知道方瑶所说的再等等,并不是毒发不够深,而是她说了这么多,墨离还没有半点反应。 这说明她还没有把墨离的意识彻底唤醒。 所以她必须要再等一等。 方瑶静静的观察着墨离,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话,尽管自己的意识也开始幻散,她也在尽力保持清醒。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忽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她猛然摊开手,就见墨离的食指动了两下。 这些,墨成几个都没有看到。 刘慈宣看到了,也是这时他才明白方瑶所谓的等,其实是在等殿下意识回归。 不等他惊喜出声,方瑶连忙道:“宣叔,药!” “好,马上来。”刘慈宣即刻回神,将那第三碗给她喝下。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钻心的疼痛,疼到最后,方瑶已经没有坐的力气,她倒在地上,整个人翻来覆去,无休无止。 刘慈宣没想到这以毒攻毒的方法用起来竟是这么漫长,看到方瑶整个衣衫都被汗水浸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此刻感到特别的无助。 墨成想把方瑶抱到床上去,可是方瑶不肯,她说她要在这里陪着墨离。 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 第303章 他醒了,她倒下了 第303章:他醒了,她倒下了 等待,无止尽的等待。 夜已深,万籁俱寂,唯一静不下来的是这屋子里每个人的心,如同那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摆不停,上上下下。 本是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家家户户喜乐洋洋,唯有这墨府一片萧然凝重。 方瑶不愿离开墨离半步,可是这入秋的天气,地面如寒潭般冰凉,墨成怕方瑶冻着,让墨德去拿了两床厚厚的被子,一床垫,一床盖。 她有一点点的意识,哪怕毒已入骨,哪怕五脏六腑如数万只蚂蚁啃噬般疼痛,她也咬牙忍着。 刘慈宣看着她唇下一排齿印,有的已渗出血丝,她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不被疼晕过去,对这丫头的韧劲佩服得不知说什么好。 短短的一个时辰,她经历了六种毒药混合而成的两种剧毒,即便是个成年人,也无法做到她这种地步。 他现在只盼给方瑶喝下的那第三碗毒药能早点起到效用,这样,她和殿下就能少受些苦,早点醒来。 “噗!” 突然躺在地上的方瑶猛然坐起,等不及大家反应,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血不仅正常的鲜红,隐隐带着褐色。 “瑶儿姑娘!”墨成几个连忙奔过去,紧张地看着她,“瑶儿姑娘,你还好么?” 这已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吐血了,再这么吐下去,恐怕不等那药起到作用,人就因失血过多而休克。 方瑶现在没了半点力气,头勉强摇了两下,复又躺了下去。 谁也没注意到血的颜色,只有刘慈宣看到了。 他沾了点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半天没有结论。墨成很着急,问道:“情况如何?” “我也说不准。”这血里的毒性像是方瑶喝下的前三种毒物混合而成的毒药,但又无法确定。 因为他闻着这味道很轻,刘慈宣欲再沾点闻得仔细些,千荨却是忍不住了,对着半昏半醒的方瑶嚷道:“我把你大姐送进城了,你娘和他们都很担心,簪子我也送了。你家一切安好,可是你二叔回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你娘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想着应该是你婶子在挑火,你若不想你娘和你弟弟受欺负,一定要给我活下去。” 听到这话,方瑶已经闭着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她看着千荨,吃力道:“我,二叔回来了?” “嗯。” “他跟我娘大闹一场?” “嗯。” 方瑶复又闭上眼睛,她就知道,她二叔一定会因为方横的事去质问她们,陈菊把这笔烂账算在她们头上,何其冤! 明天自己的妻子是个喜欢挑拨离间的人,可又架不住对儿子的疼爱,加之方长远耳根子又软,除了陈菊,方张氏应该也没少火上加油,估计方长远这会儿把院子闹得天翻地覆了。 家里就只剩一个柔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她们应付的得了么? 方瑶好担心。 千荨怕方瑶担的心还不够似的,继续添油加醋:“你二叔跟你娘大吵一架,还差点动上手,你婶子和你祖母两个老刁妇直接把你家厨房都给砸了,白老大为了保护她们,被你婶子重伤,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估计腿已经折了” “噗!” 话未说完,方瑶再度坐起,嘴巴一张,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把墨成几个吓得肝胆俱颤,又吐血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慈宣看这血色比先前还要暗几分,连忙又沾了些在指尖闻了闻,良久,他眸光渐亮,突然道:“逼出来了,逼出来了!” “什么逼出来了?”墨成忙问。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看向刘慈宣。他道:“这是瑶儿姑娘喝下的第一碗毒药,也就是和殿下体内旧毒差不多的毒药,它被我们熬制的第三碗毒药,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给逼出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所谓的“解药”起到作用了是吗? “我的意思正是你想的意思,殿下有救了。”刘慈宣激动不已,没想到这以毒攻毒的法子真的有效! “太好了。”墨成几个听到刘慈宣这么说,也跟着激动得不行,悬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别急着高兴,快,叫人按我们先前研究的药方子再熬一份来,我们要给殿下服下。” “行,我马上去。”墨成领着墨德很快退了出去。 “瑶儿姑娘,殿下有救了,殿下有”刘慈宣急着把这好消息告诉方瑶,欲与她分享,低头一看,方瑶已然彻底昏死过去。 “瑶儿姑娘,你怎么啦,瑶儿姑娘,快醒醒!”刘慈宣唤了两声,见没有任何动静,连忙给她把起脉来。 “宣叔,瑶儿姐姐怎么样了?”墨轩跪坐在方瑶的身边,一脸的担忧,刚才那血喷出去之后,瑶儿姐姐就晕过去了,把他吓得都一时忘了反应。 千荨亦紧张的望着刘慈宣。 “脉象趋于平稳,只是方才气急攻心,气血不顺,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刘慈宣边说边看了眼旁边的千荨,眼里有着淡淡的谴责。 要不是她跟方瑶说那些话,方瑶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千荨默默垂下眼睑,她也不是故意的。以为方瑶连着吐了那么多次血,怕是撑不下去,故意那些话来刺激一下她。目的就是不要让她放弃生念,谁料到弄巧成拙,反让她病得很严重了。 疼了那么久都没晕,让她几句话给气晕了,千荨表示,她也是无心的。 药很快就端了上来,刘慈宣按顺序仔细喂墨离服下,之后就又是漫长的等待了。 翌日。 阳光稀稀薄薄淋淋落落的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墨离缓缓睁眼,屋子里墨轩、墨成、墨德还有千荨都靠在他床头,头一点一点的打着嗑睡。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墨离心惊,他醒了,他又醒了! 想到昨夜那股钻心的疼痛,墨离心有余悸。他居然再次战胜了毒痛的折磨,熬了下来! 真是天不亡他!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不是墨轩,不是墨成,也不是墨德和刘慈宣,更不是千荨,那声音他至感熟悉,像是瑶儿的声音。 想到方瑶,重生的喜悦立马消失,他失去了她,所以就算再度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殿下,您醒了?”刘慈宣从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见到墨离眼睛是睁着的,又惊又喜。 “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他忙把手里的药递过去,墨离看了看,迟疑了下,还是尽数喝下了。 “这药好苦。”比以往任何时候喝的还要苦。墨离将碗递给他,手并未伸回去,因为托盘里还有一碗药,可等了半天,刘慈宣并没有拿给他。 “这药不是给我的?”墨离的声音轻轻的,显然刚从阎王那里走了一圈,身子极度虚弱。 刘慈宣没有说话,看了看墨离,不知怎样开口。 殿下他是醒了,可瑶儿姑娘她却倒下了! 直至现在都未有苏醒的迹象。 第304章 集体向墨离隐瞒方瑶的病情 第304章:集体向墨离隐瞒方瑶的病情 “拿下去!” 墨离见刘慈宣半天不开口,有些不耐,他闻不了这么浓的药味,虽然他经常喝药。 “是。” 刘慈宣连将端着托盘欲退出去,墨离猛然想到什么,突然叫住他:“等等,这药到底是给谁的?”难不成府里还有其他人生病了? 会是谁? 他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瞳孔一缩,立马道:“这药是给小轩的吗?他生病了?” 墨离一边猜测一边看向靠在床头撑着小脑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跟小鸡啄米似的墨轩,也就只有这个弟弟生病,他们的汤药才敢共放一个托盘。 府里的其他人是不可以的,因为尊卑有别。 “不是,不是十殿下的。”刘慈宣见墨离这么紧张,连忙答道,“这药,这药原也是给殿下您喝的,只是刚才在来的路上闻着这药味好像不太对,可能没熬够火候,就想再拿回去让下人们再熬一份过来。” “是吗?”墨离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着,有点不太信。 “是的。”刘慈宣生平第一次跟主子撒谎,手心都冒汗了,面对殿下的质疑,他尽管开口艰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殿下若不信,可以闻闻这药味,看是否和您喝的一样?” 说罢,他将那碗汤药端了过去。 墨离仔细闻了半晌,确实有点像。墨轩自小也爱生病,可都是些风寒热症什么的,和他不一样,他是打从娘胎就中了毒。但生下他之后,母妃体内的毒就解了,并没有传给墨轩。 所以这汤药确实应该不是给墨轩的。 “拿去!”墨离终于信以为真,挥退刘慈宣。 端着汤药出门的刹那,刘慈宣暗抹了把汗。他觉着还是暂时不要把方瑶的情况告知殿下的好。 殿下刚刚恢复,若再因为方瑶的事着急上火,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两人方才对话,墨成和墨德几个也都醒了。他们都知道那药是刘太医给方瑶准备的,见刘慈宣并未跟殿下讲出实情,几个也心照不宣的不去提。 且都是非常“默契”的等刘慈宣出去后,他们再慢慢睁开眼睛,假装才醒的样子。 一番关切之后,墨离看了眼还未转醒的墨轩,吩咐千荨道:“把小少爷抱回房里去睡!” 地上太凉,别是冻坏了。 “是。” 千荨尽管很想守着墨离,可此刻也巴不得快点离开这屋子。她从未有事瞒过墨离,此刻关于方瑶,她如站针毡! 墨成和墨德两人也是,心里直发虚。昨夜给墨离喂下药之后,方瑶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按理说,她应该比墨离早醒的,可是现在墨离都醒了,她却还睡昏睡着 千荨走后,墨成留下墨德在这里照顾,自己去寻刘慈宣了解一下方瑶的情况。 昨日后半夜,方瑶就全权交给刘慈宣了,所以后半夜的事,他不太清楚。 见着刘慈宣,墨成就道:“瑶儿姑娘怎么样了?” 刘慈宣正在写药单子,张嫂正在给方瑶喂药。她昏迷后,墨成就将她单独安排一个房间,派她平日打交道最多的张嫂照料。 “唉。”刘慈宣先是一叹,尔后才道,“那药喝了两剂了,不见什么效果,我正在研究另一种配方,看能不能让她早点醒来。” “是体内的毒没有克制住么?”墨成最担的就是这个,要是这以毒攻毒的方式在方瑶这里行不通,那她就等于中了两种剧毒,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 刘慈宣放下笔,满面愁容:“我摸过她的脉象,并无其他异常,可至于为什么不醒,我也是不得其章啊!” “要不要派人去老方家问问,看瑶儿姑娘身体是否有其他隐疾?” 有些病症,并不是把脉就能通晓一切的。 “这个,不用!”老方家现在还不知道方瑶在这里出了事,一去打听,不就露陷了么,若方瑶呆会儿就醒,岂不是叫人白担心一场。 他记得方瑶的母亲身子骨也是不太好的。刘慈宣道:“再观察观察,说不定等一下就醒了。” “行,听你的。”关于方瑶的病,刘慈宣最有发言权,他说再观察观察,那就再观察观察。 墨成吩咐张嫂好生照料方瑶,尔后就退了出去。 这一说再观察就等到了晚上。 方瑶还是没醒,墨成来了三趟,不禁有些急了:“老刘,怎么还不醒,别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人就在墨府,他们就算再如何隐瞒也瞒不了太久,殿下迟早会知道。 “这,我也不清楚啊,按说她早该醒了的。”刘慈宣现在也是心慌慌的,明明脉象正常,却人总是不醒,他从医几十年,就没见到过这种现象。 “是不是身体有其他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的,我看还是派人去老方家问一问?”墨成道。 “这”刘慈宣还是有些犹豫,“方家夫人受不得刺激,我们去了怎么说?万一让她知道瑶儿姑娘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一下子受不住怎么办?” 难道折腾一个方瑶不够,还把李月兰也折腾得病倒? 那他们岂不是更加罪孽深重?! 他总有他的顾虑。 墨成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可是治不好瑶儿姑娘,咱们怎么跟殿下交待,我怕再耽搁下去,瑶儿姑娘会出事!” 若是真有他们不知道的隐疾,也好马上救治,不要因为怕李月兰受刺激而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 刘慈宣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谁也没再说话,也没有结论。 墨成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方瑶的客房,转而去了墨离的房间。墨轩正在练字,看到墨成进来,连忙抬眼,眸中急切的目光令墨成心更加沉重了。 他暗暗摇了摇头,告诉墨轩,方瑶还未醒。 主仆两人就在墨离的眼皮底下交流了这件大事,而墨离毫不知情。墨轩黯然,放下笔,转首看向墨离:“哥哥,我累了,想去找白老大玩会儿!” “去!” 墨轩拔腿跑了出去,因为太担心,还不小心踢倒了凳子,惹得墨离眉头拧得紧紧的。 只是去见白老大而已,有必要这么急么! 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性子才能稳重点儿? 墨成深知十殿下去找白老大是幌子,他是去看望方瑶去了。现在屋里最沉不住气的就是这个小殿下了,最怕他忍不住跟九殿下抖出方瑶的事情。 第305章 不好的直觉 第305章:不好的直觉 “成叔,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墨离心里吐糟完弟弟,转而看向墨成,自打他醒了以后,就没有下过床。说是这次毒发,伤到根本,必须让他躺在床上静养几日。 且还派墨轩整日看着他。 殊不知,让他静养也只是个借口而已,最主要的是怕他出来走动,看到不该看的。墨轩整日陪着他,也是防止他乱走。 “这个,得听刘太医的。”墨成把这个自然而然的推到刘慈宣身上。 “那刘太医呢?你叫他过来,我问问他。”除了给他送药,刘太医几乎不见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且他都醒了,还有什么可忙的。 墨成想着刘慈宣给方瑶新拟的配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一时走了神,没听到墨离的话。 墨离见他没应,也没动,抬眼看着他,略略不满:“去啊!” “去,去哪里啊?”墨成回神,结巴道。 “我让你去请刘太医过来,怎么,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么?”站得这么近,不可能听不到,这墨成在想什么,竟是跟他说话都走神了。 “墨成该死,我马上去。”墨成连连告罪,然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出门口的时候,与千荨撞个正着。 千荨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打算跟墨离复命再去探望方瑶,见着墨成,便等不及了,拉着他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问道:“醒了么?” 墨成摇了摇头。 千荨眸光微黯,语气有些急促:“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墨成急忙朝她使眼色,她这么激动,万一被殿下听到了可怎么办? 千荨略略平复自己的情绪,问道:“刘太医怎么说?” “他说再等等。”因为单从方瑶脉象来看,她是没有任何异常的。 千荨松了手,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慌忙丢下一句:“回头再去找你。” 墨成一脸愁容,找他也没用,他又不是大夫。 千荨快步走了进去,就见墨离下了地,紧张得不行:“殿下。” “不用紧张,我没有要出去,我就是口渴,下床喝个茶而已。”墨离边说边走到桌边,千荨忙过去搀着他。她现在就怕殿下在屋子里闷不住想要出去。 这墨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碰到不该碰到的人,那要怎么办? 他们可以管住自己的嘴,可府里这么多人,不是人人都能这份自控力的。 “对了,先前你在外面是在跟成叔说话吗?”墨离要倒水,千荨哪能让殿下自己动手,忙将杯子接了过去,听到墨离的问话,手里的动作明显一顿,脸上有些不自然。 好在墨离也没在意,继续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什么醒不醒的,是谁到现还没醒?” 府里的人,墨成和墨德都见过,好好的,刘太医定时给他送药,也好好的,小轩就更不用说了,整日陪着自己,除了偶尔出去小便都在他房里。千荨就在眼前,更不是她了。 所以他想不到还有谁一直“睡”着不醒的。 千荨神色一慌,茶水溢了出来而不自知。墨离敲着桌面提醒道:“怎么回事,都满了看不到么?” “哦,属下该死,请殿下恕罪。”千荨手忙手脚乱的拿来一块抹布,将流到桌面的茶水擦试干净,然后肃然退到一边。 墨离道:“连个水都倒不好,你到底在想什么?” 直觉,直觉告诉他,这次醒来,屋子里的人都很奇怪。中午小轩出去一趟小便,回来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但他坚决不承认。他也没追问,想着弟弟也是个好强的性子,怕被他笑话才不愿意承认,便也没放在心上。 刘慈宣给他送药,也很奇怪。第一次送了两碗,却只让他喝一碗,另一碗说是味道不对,要重新熬过。可重新熬的药在哪儿,迟迟没见他再端上来。之后又送了两次,但每次只送一碗,说明喝的药量只有一碗,那么,第一次送了两碗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墨成,问他话,整个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墨德就更不用说了,就他醒的时候,他来房里伺候过一次,其他时间都见不着人,好像挺忙似的。这墨府不像是在皇宫,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至于一天到晚的见不着面。 还有府里的下人,平常送汤送饭的都有专门的下人负责,现在那些下人也见不着面,都是墨成在亲力亲为,不知道在搞什么。 再来就是千荨,她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什么性子,他清楚的很。大风大浪,生生死死,他们不知经历多少回,千荨都面不改色,现在是怎么了,也跟墨成一样,魂不守舍、慌慌张张的,完全不是她的作风。 墨离感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会是什么? 是自己的病么? 可是不对啊,刘太医明明说,他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他们的“异常”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有别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墨离大病初愈,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猜,直接走到千荨的面前:“抬头看着我!” 这是命令。 千荨不敢不从,对墨离的话,她从来都是服从的。 她依言抬头,却不敢与他直视。 “为何不看我?”墨离走近,淡淡的冷意直逼千荨。 千荨头皮发麻,备感压力,她知道一定是主子猜到了什么。为了不让他继续猜测下去,她硬着头皮,视线一点点的移到他的脸上。 “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墨离不信,盯着千荨良久,她眼底的心虚是那么明显,曾经那么坦荡的一双眸子,此刻蓄满了心事,她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真没有。”千荨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她可以向殿下隐瞒该隐瞒的事情,但做不到在他满是质问的眼神下还能继续隐瞒。 墨离知道千荨的性子。她想要说的事,不用你问,她也能说。她不想要说的事,逼她她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是一种素养,也是一种原则。 “行了,你退下去!”墨离不愿逼她,他相信,她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他更相信,千荨不会害他。 打发掉千荨,墨离感觉有些累,大家都隐瞒的事情,他没兴趣知道,可越是不说,心里就止不住的好奇。 他又不愿去猜,也不愿拿身份去压制他们,如此,自然心累。 第306章 方瑶突然没了脉搏 第306章:方瑶突然没了脉搏 人在生病,日子总觉得特别漫长,因为整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尤其像墨离,他是闲不住的人,哪怕身体不好,他也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第二日,墨离趁大家还没有过来伺候,早早的下了地,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躺酸了,总想着下地走走,心情舒畅些。 到了前厅,见墨德好像在门口跟人说什么,望了望没在意。突然在目光收回的那一刹那,他怔住了。 因为门口跟墨德说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李月兰和方正。 他们来做什么? 正当墨离好奇的时候,方正同时也看到他了。朝他挥了挥手,喊道:“九哥!” “小正,兰姨,你们怎么来了?”墨离走过去,李月兰打量着他,瘦了,确实瘦了,比上次赐方横板子的时候还要瘦。脸色也很白,白得出奇,好像没有一点血色,身子单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 想到初见时朝气蓬勃、精神烁烁、清冷华贵的墨离,和此刻的墨离,简直判若两人。 李月兰心疼道:“离儿,我听说你病得厉害,就想来看看你,怎么样,都好了么?” 墨离怔然,他病的事,兰姨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墨德,不会是府里的人不懂事特意去老方家透的信?墨德垂下头,不敢直视。 方正似乎看出墨离的疑惑,道:“九哥,我二姐前天就叫千荨给带了过来,说是要给你看病,到今天都第三天了,我和我娘不放心你们,便想着过来瞧瞧,九哥,我二姐呢?” 说罢,他朝墨离身后望了望,没见方瑶影子。 “什么,你是说瑶儿来过?”墨离一下子就惊住了,瑶儿来过,为何他不知道。 “是啊,我二姐前天去城里接大姐回家过中秋,在路口就被千荨给接走了,到今天都没回去过。”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墨离吃惊不已,瑶儿来过,瑶儿真的来过,可为什么他没有见到人,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事。 他猛然转首,目光看向墨德,厉声道:“墨管家,到底怎么回事?” 墨德见人都找上门来了,知道瞒不住,只得垂下头,如实的说了:“回大少爷的话,瑶儿姑娘确实前日来过,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啊!” 这几天所有人跟他说都这样,好像集体结巴了,问什么都吞吞吐吐,要么就干脆沉默,答不上来。 墨离早就没了耐性。 墨德被吼得身子瑟缩了下,头垂得到更低了:“瑶儿姑娘她,她为了救您,以身试毒,到、到现在都没醒” 墨德好像知道说这话的后果,最后几字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出来的。 “什么?”墨离身体摇晃了下,以身试毒,瑶儿为了他居然以身试毒,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墨管家,您在说什么,什么毒不毒的,您的意思是瑶儿现在中毒了是吗?”李月兰也是震惊不已,怎么前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中毒了呢! 她不相信,她也不要相信。 小正亦是激动道:“墨管家,您说的是真的么,我二姐在哪儿,我要见我二姐,你快带我去看我二姐!” 母子俩人的话将墨离的思绪唤了回来,他极力压制着怒火和担忧,冷声道:“还不快带路。” “是,方夫人,大少爷,请随我来!” 随着墨德领路,一行人到了北萃小院。墨离的脚步极速如奔,却在小院门口顿住了。 这北萃小院是他曾经为了方瑶特意打造的一个府内花园,为了就是闲暇时接方瑶过来坐坐,看看风景。 墨德带他们来这里,难道说,瑶儿就住在北萃小院么? 果不其然,进入北萃小院之后,远远的就见刘慈宣从里面走来。自这小院建成之后,他便规定,无他的允许,是不可以随意出入这院内的。现在除了他和方瑶,有第三个人出现在这儿,且这个人还是府里的大夫,说明什么,说明这院子里住着一位病人,且这个病人就是瑶儿无疑! 墨离的心无比的沉重,瑶儿果真为了他,以身试毒,生死不知。 见到墨离,刘慈宣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即刻往墨德望去,见对方暗暗点头,便知殿下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刘大夫,我是瑶儿的娘,你还记得我吗?”李月兰是见过刘慈宣的,因为刘慈宣曾经为自己把过脉,上次墨轩在她家受伤,他也来过。 “方夫人。”刘慈宣拱了拱手,他自是记得她的,不为别的,只因她是瑶儿姑娘的娘。 李月兰看他对自己有印象,面色一喜,继而急道:“刘大夫,我听说瑶儿中了毒,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刘慈宣愧对李月兰,墨离的病虽说是方瑶自动舍身相救,可当初他要有这本事,这事就不必方瑶去冒险,说来是他医术不精,他也是有责任的。 “刘大夫,我二姐到底怎么样,你快点说话啊?”方正抓着刘慈宣的手,使劲的摇晃。 刘慈宣弱弱的睨了眼神色渐冷的墨离,小声道:“瑶儿姑娘,其实脉象还算正常,但” 话还未完,墨离就擦过他的肩膀往他身后的屋子走去。 他等不及了,他不要听刘慈宣在那儿吞吞吐吐的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来,他要亲自看看瑶儿,必须马上见到。 李月兰见墨离冲进那屋子,她也等不及刘慈宣说完,拉着方正追了过去。 “把小少爷叫来,快去。” 刘慈宣最怕墨离见到方瑶后,情绪失控,惩罚他们不要紧,别气坏了身子。府里的人,也就墨轩的话,墨离还听得进去两句,有小少爷在,希望大少爷能稍稍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我马上去。” 墨德不敢耽搁,拔腿就走。 进了北萃小阁,墨离终于见到了方瑶。 那一霎那,时间仿佛静止了,凝固了。她就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一张娇小的脸安详平静,没了往日的俏皮和灵动,也没了往日的生气。 盯着那苍白的容颜,墨离的心都要碎了。 “瑶儿!”心碎的不是只有他,李月兰更是心如刀绞,她跑了过去,扑在方瑶床头,哭道,“瑶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娘,娘来看你来了,你醒醒,你看看娘!” “二姐,我是小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二姐,二姐”方正摇晃着方瑶的和臂,两人对着方瑶又哭又喊,方瑶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墨离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这样一个没有生气,没有灵气的方瑶,他不能接受,他真心不能接受。 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执起那只毫无知觉的手,盯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这是他的方瑶吗?这还是他那个朝气蓬勃,活跃灵动的方瑶吗? 墨离抬头,问向刘慈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慈宣微叹,还没张嘴,他接着道:“不要再顾左右而言它,我要听真话。” 再吞吐半个字,他说不定会杀了刘慈宣。 刘慈宣心神一凛,将方瑶的现况如实告知墨离。墨离听完后问道:“即是脉象正常,为何到现在都没醒,加上今日,她已经睡了三天了,你还说脉象没有异常吗?” 墨离越说越激动,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慈宣无法解释,只能沉默。这个时候,最怕空气沉默了。 忽然,墨离瞳孔一缩,抓着方瑶的手慌张的在她脉搏处探了探,惊道:“瑶儿怎么没脉搏了,我为什么探不到她的脉搏?” 就在刚才,他碰到她的手腕,感觉那里怪怪的 刘慈宣心下一惊,忙跑了过去,接过方瑶的手仔细的把起脉来,果然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了。 怎么会这样? 第307章 我不要你死 第307章:我不要你死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刘慈宣以为自己太慌,没有把好,捏着手腕处再次探了探,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脉搏了。 “如何?”墨离追问。 李月兰和方正眼泪流了一脸,不敢哭出声,怕打扰刘慈宣为瑶儿治病,睁着泪眼朦胧的眸子紧紧望着他。 刘慈宣咽了下口水,艰难的开口:“确实,确实没有脉搏了。” “什么?”李月兰闻言,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兰姨!” “娘。” 墨离和方正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两人一左一右搀着,正好墨成和千荨赶来,他忙道:“快,扶兰姨去客房休息。” 千荨立马就明白过来,怕是李月兰知道方瑶的事情,受不了这刺激晕倒了。 她背着李月兰快速跑了出去,方正在后面看着急得不知所措,一边是二姐,一边是娘,两头他都要顾,但又分身乏术。 墨离道:“你去守着兰姨,这里交给我。” 方正看了看已经出门的李月兰,又盯着方瑶半晌,最后仰起脸问道:“你会救二姐的对吗?” “对,我一定救她,我不会让她死的。” “好,我把二姐拜托给你,你一定要救她!”方正说完,眼泪再度滑了下来。 他不能没有二姐,娘也不能没有二姐,二姐还这么年纪,他不要二姐死。 他相信墨离,他那么厉害,他一定有办法救二姐的。 方正狠狠的抹了下眼睛,哽咽道:“我走了。” 他抬腿追上去,之后不久,墨轩便来了。 墨轩来时,墨成也退了下去。 李月兰晕倒,自然也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刘慈宣这里怕是走不开了,他只能到外面去请。 屋子里便只剩下,墨德和刘慈宣还有墨离两兄弟了。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墨离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失控了,彻底失控了。 听到瑶儿没了脉搏,他若不失控,就不是墨离了。 他不要方瑶死,他不要她死,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刘慈宣身子抖了下,脉搏都没了,人都没人,还怎么救?但望着墨离那喷火的眸子,他又不敢不去救。 他再度坐了下去,执起方瑶的手,再度把起脉来。 墨轩还从没见过哥哥发这么大火,从前他也生气,但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这么大吼大叫,还是第一次。 “哥哥,怎么了,瑶儿姐姐的情况不好么?”他扯了扯墨离的袖子,弱弱的问道。 “不好,很不好。”脉搏都停止了跳动,能好么? 墨离颓然的靠在床头的柱子上,看着那张沉睡的面容,心疼得厉害。 这疼不似万箭穿心,不似旧毒复发,而被人生生把他的骨肉剜出来一样,疼得叫他不能呼吸了。 而刘慈宣接下来的话,直接把他的呼吸夺走。 “大少爷,瑶儿姑娘她,确实已经走了。” 死这个字眼,他不敢说出口,他怕墨离更接受不了。 然而,换个说法,并没能改变事实,方瑶确实是死了的。 墨离眨了下眼睛,盈盈泪水就这么滑了下来,森冷的寒意暴泄而出,他一把拽起刘慈宣的衣领,声音有如冰山之雪,叫人听得骨头都凉的。 “救,必须救,救不活,你们一个个的通通去陪葬!” 不止是他们,他也要陪葬。他要陪着方瑶,别说她是为了自己才弄成这样,就算她不是为自己,她死了,他也不想独活。 他活了快十六个年头,尝尽人情冷暖,看尽人间百态,他的心早就被磨得坚如寒冰,硬如磐石,不轻易动怒,不轻易动情,甚至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看似是活着的,实则只是一幅有着呼吸的躯壳而已。 可自从遇到方瑶,她的坚强、乐观、自信、善良深深的打动了他。她用本能的无意识的举动焐热他那颗早就死寂的心。 前面的十五年,他白活了。 因为有了方瑶,他才感觉自己是个人,是个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可以笑可以哭的人。 因为有了方瑶,他才体会到原来生活是这么有滋有味的。 可是,他才活过来,她就要走了。 他不允许,决不允许。 他一把拽开刘慈宣,将方瑶抱进怀里:“瑶儿,我是墨离,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是墨离,你不是最气我骗你么,最气我有事瞒着你么,你起来说我骂我打我跟我发脾气啊,你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醒来。” 瑶儿闭着眼睛,如同一个布娃娃,由着他喊,由着他叫,没有点反应。 “瑶儿姐姐,我是小轩轩啊,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说过要经常给我做肉饼时,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墨轩也哭了,大概除了墨离,他不曾为第二个人这么哭过。 “你听到了吗?小轩不要你死,我也不要你死,所以你不能死,你快点给我醒来,快点醒来啊!”墨离落下一串又一串滚烫的泪水,这辈子,哪怕被母妃狠心抛弃,哪怕被赶出宫,他也不曾流泪。 现在他为了方瑶,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滴的滚落而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他对方瑶,早就把情种到骨子里去了。 可方瑶感受不到了。 墨离几乎崩溃:“为什么你要为我以身试毒,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在家里接受别人的提亲么,你怎么睡在这里,这是我的府邸,你睡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你起来,你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这屋子死一般的寂寞和哀叹。 墨离顺着这叹气声,瞥了过去。感受到主子的森冷的质问,墨德吓得赶紧低下头。这时候,千荨和墨成走了进来。 见到墨离脸上的泪水,千荨和墨成两人都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往他怀里的方瑶看去,随后又望向刘慈宣。 刘慈宣垂着头,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 得不到答案,千荨只得先将李月兰的情况禀告给墨离。 墨离听后,抬头,眸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异常的平静:“千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瑶儿会这样?她以身试毒,你们为什么不拦着?” 他宁愿死的是他,也不要是方瑶。 第308章 集体领死 第308章:集体领死 千荨道:“瑶儿姑娘坚持以身试毒,我们根本拦不住。她说,是生是死,都要陪你在一起。” 是生是死,都要陪你在一起! 墨离咀嚼着这句话,晶莹的泪珠再度滚下。 “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么?” 她不是心里只有那个陈楚生吗?她不是说,她是为了刺激陈楚生才接近他的么? 怎么又跟他说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话,不是那甜蜜的山盟海誓,却是他听过最动人最美丽的告白。 千荨知道殿下一直介意陈楚生的存在,她道:“瑶儿姑娘说过,之前跟您说过的话,都是气话,让您别当真。” “她还说了什么,她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她说了很多,都是在您昏迷的时候。”要不是方瑶坚持跟他说话,相信殿下也不会那么早醒来。 “在我昏迷的时候?”怪不得他没印象,怪不得模模糊糊好像总有道声音在他耳絮叨,他听不清话里的内容,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还以为是他在做梦。 “是的,瑶儿姑娘说,您虽然昏迷着,但您还有意识,所以不停的在您耳边说话。她喝下毒药后,坚持等到唤回您的意识才喝下解药。可能是中间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才会导致她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为什么不劝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剧毒之痛?”那种毒痛,非常人能忍受。就是他,也是每每痛得死去活来。那种痛,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只能说,每痛一次,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所以瑶儿怎么受得了? “属下该死!” 并非没有劝阻,而是方瑶根本不听。她既说了是生是死都要跟他一起,他们又岂能劝得住的。 可是让方瑶承受这些,她也有责任,若好不擅作主张去寻方瑶,她也不会 刘慈宣这时候亦是开口道:“属下也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墨离抬头看着他,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刮在他的脸上,他倒要听听,这个刘太医有什么罪,他在整个事件过程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刘慈宣掀袍跪了下去:“在和瑶儿姑娘找到救你的法子以后,应该由属下来以身试毒,但是属下没有这么做。”当时的情况是,他根本也没想到要替下方瑶。 他只想着用动物来作试验,可是方瑶最后的理由说服了他,也是最后的那个理由让他连劝阻的话都忘了去说。 看到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请罪,墨成和墨德也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最后那个理由不止说服了刘慈宣,也感动了他们所有人。 当时救主心切,所有人都没有去劝阻。 所以他们也失职之处。 “好,好,好,你们都认罪,是不是都心甘情愿的去领死?”墨离也不知是气得狠了,还是悲伤过度,这个时候在他眼里,墨成几个成了杀害方瑶刽子手,他恨不得立马将他们拖出去杖毙。 “属下愿意领死!” 四人异口同声,整齐划一。 墨离咬着牙,太阳穴处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先是集体把这件事瞒下,现在又集体领死谢罪,就没想过帮他把方瑶给他救回来。 这就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他们的思想和觉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真是可笑可气又可恨。 “做人部下要忠要诚要敬。瑶儿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是为不诚。我说过,我得病的事不得告诉外界任何人,你们把它告诉了瑶儿,是为不忠。我几次三番问你们,是否府中出了事,你们一再撒谎,是为不敬。对我如此不忠不义不敬的人,我留着你们有何用,好,既然都想领死,那你们去!” 墨离挥手,脸色一片漠然。 千荨几个没有任何求饶的话语,甚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之色。 跟着墨离,从皇宫一路到这里,他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他们眼里,这条命根本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所以任何时候让他们赴死,他们都能坦然面对。 看着他们一个个起身,墨轩突然大叫一声:“等等。” 他跪了下来,拽着墨离的袖子哭着祈求道:“哥哥,求你放过他们,成叔和宣叔他们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在场,是瑶儿姐姐坚持自己来,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不想瑶儿姐姐出事,可是瑶儿姐姐再三跟我保证她会没事哪里知道会变成这样。哥哥,如果你真的要追究责任,那我也有罪。我也没有劝阻瑶儿姐姐,我也瞒你了。哥哥,你要是生气,就把我的头也砍了!” 墨离的心都要碎了。 “砍你的头有何用。” 他也舍不得,如今瑶儿已死,他也不想活了。背负在身上的仇恨和未完成的事总要有一个人去承担,这个人非墨轩莫属了。 “罢了,你们都起来!” 墨离看了眼复又跪下去的千荨等人,若以后把肩上的担子都交给墨轩,他身边少不了人要帮衬的,所以千荨他们不能死。 事实上,他也没真想处死他们,只是刚才气得炸了,没了理智才说出那样的话。 谢主子不杀之恩的话,千荨几个讲不出来,此时此刻,他们死是罪有应得,若真死,反而心安理得了。若不赐死,心里反不踏实。 “你们都出去,我想单独跟瑶儿说说话。” 墨离挥手,他虽饶了他们,可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瑶儿已走,他对任何人都没心思了。 “小轩,你也下去。” 墨轩看了眼方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好。” 到了外面,千荨几个并没走远,他们怕墨离想不开,所以都在外面守着。 “墨管家,听说兰姨和小正哥哥来了,是么?”墨轩仰着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是的,他们就在西厢客房,小少爷要去见他们么?”墨德道。 墨轩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了,不去了。” 瑶儿姐姐死了,是为他哥哥死的,他哪里有脸面去见兰姨和小正哥哥,他见了怎么跟他们交待! 第309章 这简直是个奇迹 第309章:这简直是个奇迹 屋里,墨离抱着方瑶迟迟没有松开,尽管方瑶的体温不在,呼吸不在,脉搏停止了跳动,但他就感觉她还没有走,没有离开他,或者说她还没有死。 她就在自己的怀中,这么安详,这么平静,她就是睡着了,她根本没死。 墨离的眼泪在眶里打着转,终此一生,他的泪要在此刻掉完似的。 “瑶儿,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心里没有我么,不是说不喜欢我么,不是说看见我恶心么,为何要这么救我,为何要舍了性命来救我。 原来你是个骗子,你骗了我,也骗你自己,这样你就好受了么。你以为离开我是为我好,你以为你的对我好是真的对我好么?我不要皇宫里的荣华富贵,我不要北阳公主,我不要皇子身份,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及你的一根头发。 要不是在那里我有心结未了,我是不会回皇宫的,哪怕违抗圣旨又如何!那个皇宫对我来说就是地狱就是魔窟,我根本不想回去,我不想见到那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想让你等着我,等我把心事了了,等我回来找你。我把这些事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去办了,再跟你过我们想过的日子。我不想你卷到里面来,所以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我不知道我不说,还有别人会说。我更不知道你知晓此事后这么生气的和你分开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怎么挽回你,怎么跟你说清楚我心里藏着的事,我想让你体谅我,让你支持我,可你没有,你说要和我恩断义绝,我怪你,怪你自私,怪你绝情,殊不知,我才自私我才绝。 我为什么要你体谅我呢,为什么让你等我呢?我就在这里,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能过,为何一定要执着回皇宫了结心事。即是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即是我的身份、我的荣华富贵,我都不在乎了,我为什么就抛却不了心里的心结,珍惜当下,抓住眼前人。” 墨离现追悔莫及:“若是我早点看透这一切,早点放下那个心结,就不会害得你为什么我一定要经历生死,才会有这个领悟,为什么我早没想到这层?我现在好后悔呀!” 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一直怪墨成他们觉悟和思想不够,其实最不够的是他自己。若他早点能通,何至于现在变成这样! 一滴热泪滚了下来,滴在方瑶的脸上,如光晕一般荡开。墨离继续他的悲伤,似在自言自语,也似说给方瑶听。 “你救了我,自己丢了命,你以为我会好过,你以为没了你,我能心安理得、平平静静的活下去,不能。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同样,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没了性命。瑶儿,你真的,真的醒过来好吗?你不要走,求你了,瑶儿,求你了。” 大概这一生,墨离都不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大概这一生,他也不曾这么动心动情。 墨离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对方瑶的情感居然已经超越了生死! 可能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突然间有这么一个人真真切切的待自己,自己又动了心,所以不想放弃,也不愿放弃,更不接受这个结局。 墨离抱着方瑶,泪水如珠子般一滴滴的掉下来,落在方瑶的脸上,眉上,额头上,突然有一滴跌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睫毛在此刻微微颤动了下。 墨离却是半点没注意到。 他就这么抱着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着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到彼此互生情愫的画面,那些画面真的太过美好,好的就像昨天发生的那样,好的他恨不得天天都过那种日子,好的他好想时光倒流! 若时光倒流,他决对不会向她隐瞒自己的身世,若时光倒流,他一定带着她过逍遥快乐的日子,让从前所有的恩怨都见鬼去! 然而,没有时光倒流这一说。 有的,只是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 墨离垂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瑶儿,你还是要睡吗?你不打算醒了是不是?” “如果你坚持要走,要离开这个世界,带上我,我倍你一起走。” 既然她醒不过来,那他只有陪着她一起沉睡不起了。 “带上你去哪儿啊?”忽然有道声音在他怀中响起。 “随便去哪儿,只要能和你在”墨离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半。却是在话到一半,才感不对劲。 刚刚那道声音 他瞪大眼睛,猛然低头,就见方瑶睁着眼睛茫然无辜的看着他。 那双黑色的眸子,晶亮如星,黑如墨玉。那个眼神是那么的熟悉,他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瑶儿,是你么,你醒了?”他颤颤巍巍的开口,声音极小,生怕大了,毁了这场美梦。 是的,他以为他在做梦! 刚刚没了脉搏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这不是梦是什么! “我头好痛!”方瑶拧眉,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似是很难受。 “头痛?哪里痛?”墨离紧张的问道,大手在她太阳穴处轻轻的揉动,“是这里吗?” 方瑶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眼底荡着欣慰的笑意。 他醒了,他果然醒了, 真好。 墨离没注意到藏在她眼底的笑,见她不作声,以为是痛得厉害了,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又急又怕,扯着嗓门慌乱的朝门方向喊道:“宣叔,宣叔!” 刘慈宣和千荨几个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他的召唤,忙抬腿跑了进去。 一进门就傻眼了。 方瑶竟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他们笑。 这是什么情景,他们不是在做梦!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瑶儿看看,她说她头痛!”墨离催促了句。 “是是是。”刘慈宣满腹疑惑的跑过去,千荨几个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都已经宣布死亡的人,怎么又活过来了。 刘慈宣细细的为她把脉,脉象平稳,跳动有力,除子身子有些虚,这和昨天给她把的脉象一样,正常得再正常不过了。 这简直是个奇迹! “瑶儿姑娘,你真的醒了?”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宣叔看到我死而复生,不高兴么?”方瑶唇边荡起俏皮的笑容。 “怎么会,我就是太惊讶了,明明你已经”刘慈宣不愿再说那个不喜利的字,忙改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宣叔,还有大家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死了,又活了?”方瑶将大家震惊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无力的笑了笑。 刘慈宣看着她,说真的,他是很好奇。 第310章 坦白身世 第310章:坦白身世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糊里糊涂的睡了一觉,然后灵魂出窍了。”方瑶言简意骇。 这话听得大家着实一愣,都当她方瑶说提个玩笑话。 这世上哪有什么灵魂出窍这一说法,都是糊弄人的。 大家听当方瑶也无法解释这个奇迹,随便听了听。不过她这一醒,大家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一腔的悲与痛也一下子就消散。 刚才还沉闷压抑痛苦的气氛,此刻如拨开云雾见明月似的,明朗起来。 “瑶儿姐姐!”墨轩扑进方瑶的怀里,吸着鼻子道,“瑶儿姐姐,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死字刚到嘴边,就见一道阴测测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大哥。墨轩身子一缩,忙止住后面的话,怕怕的在方瑶怀里使劲蹭了蹭。 “你瑶儿姐姐刚醒,身子虚,你这么压在她身上,不妥当。”墨离一把拎起墨轩的后衣领,将他扔到一边去。 瑶儿的怀抱从此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蹭,其他都靠边站,想也别想。 “哥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当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把他扔小鸡似的扔到一边,太伤他面子了。 “你去看看兰姨他们,告诉他们,瑶儿醒了,叫他们不必挂心。”墨离只想早点打发走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 想到方正,墨轩也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那行,我先去看兰姨他们,瑶儿姐姐,你等我,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墨轩说到后面,突然趴在床头,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都是关于我哥哥的小秘密哦!” 方瑶微愣,这小家伙是打算说他哥的坏话吗,胆子够大的。刚失笑出声,墨离再度将他拎开了去。 受到亲哥的眼神警告,墨轩只得灰溜溜的离去。 千荨几个知道两人大难不死,劫后重生,有很多话要说,不好在这儿继续当电灯炮,一个个的退了下去。刘慈宣知道墨离还记挂着方瑶的身子,拱手道:“大少爷放心,瑶儿姑娘脉象平稳,均匀和缓,已无大碍。只要定时服药,再喝些进补汤药,很快就能康复。” “知道了。” 墨离挥手,让他退下。 一时间,屋子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墨离盯着她,从眉到嘴,一下看过去,仔细打量,仿佛要将她的五官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一般,又仿佛他在欣赏一道风景,一道美味,细细品尝。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的眼神灼热、深刻、幽邃,令方瑶有些害羞。 “我到现在才相信,你是真的醒了。”墨离开口,平静的声音下不难听出他压制不住的激动和欢喜。能再次和她说话,和她眼神对视,这种感觉,比重生还要美好。 方瑶亦有同感。 她也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那毒药下肚之后,她痛得几度以为自己挺不下去了。在她昏厥的那一刻,她以为她就这样告别了他,告别了这个世界。 哪里知道自己居然又活过来了。 “你就不好奇,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下来了?”她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不好奇。”墨离摇头,“我只知道你醒了,醒了就好。” 至于过程,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可对方瑶来说,却是重要的很。因为她经历这次“死亡”她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她穿越而来的灵魂,在墨离感觉她没了脉搏时,居然脱离了这具躯体。 所以,她跟刘慈宣解释之所以死而复生,是因为她灵魂出窃,这话并非虚言。 而是事实。 也就是说,从这件事上面让她有了个猜测,会否以后只要她濒临死亡,她的灵魂都会自动脱离这具躯体的? 这次她的灵魂没有随风飘去,再度回到这具躯体,那下次呢? 保不齐当她再次灵魂出窍时,她回不来了也有可能。 就好像在前世,她遭遇车祸,灵魂受到撞击,来了这里。下次她再遭遇点什么,灵魂也有可能去到别的地方。 所以这件事,她思来想去,决定告诉墨离的好。 因为她害怕离开,也害怕独自承受这一切。 她道:“关于我的身世,我也对你有所隐瞒。” “什么?”墨离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跟他说这样的话题。 她的身世?她不就是方瑶么,是李月兰和方长庆的亲生女儿,是小正的二姐,方圆的二妹,还能有什么? “我”方瑶咬了下唇,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墨离信不信,能不能消化得了。但不管怎样,总还是要说的,经历这次大家一起生死,让她明白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份量。 万了以后,再发这样的事,她一去不复返了,墨离该怎么办?为了不让他以后“猝不及防”,所以还是让他提前作些心里准备的好。 “我其实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方瑶一口气将她如何来了这里,如何懂排水救洪,如何会那些看似奇怪的武功,还有如何识破曹神婆的技俩,以及自己明明没有上过学,为何能识文断字,所有的所有通通都交待了一遍。 事无巨细,毫无遗漏! 墨离沉默半晌,久久不语。他没有开口打断她,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连基本的震惊的表情,她都没有看到。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了。有怜惜、有愤怒、有紧张,有担忧,还有心疼。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方瑶摸不准他的心思,他会不会根本不相信她的故事,或者他相信了,把她当作一个怪物来看待。 墨离俯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抚着她额角的头发,目光幽深而柔,声音无限疼惜:“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欺岁你,你也不必再孤军奋战,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我” “所以,你相信我说的话是吗?” “是,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他一直就好奇方瑶为何懂这么多,她一直解释说是跟以前的村里的刘大夫学的,可是那个刘大夫却兰姨病重时拒绝上门诊治。 若她在医学上的本事真是跟刘大夫学的,那么他们之间也一定有着基本的师生之情。哪怕方瑶抢了他的饭碗,也不该如此绝情。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方瑶在撒谎。 她会的跟刘大夫无关,哪怕她从小体弱多病,经常往刘大夫那跑,偷师学艺,也不可能有今日这般造诣。 还有她在其它方面的表现,比如抗洪、比如帮东山村致富,在陈记铺想的宣传的主意等等等,他一直就好奇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又新疑的点子,他充满了疑惑,在今天,这些疑惑终于得到答案了。 也唯有方才她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蓦地他突然想到什么,忽然紧张道:“你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来,不会再莫名其妙的又穿越走?” 第311章 终此一生,决不负你 第311章:终此一生,决不负你 “这个,我也说不清,万一” 灵魂出窃这事,她也把控不了。 “没有万一!”墨离不等她把话说完,食指轻抵在她的唇瓣上,阻止她即将脱口的话,“不许你走,除了呆在我身边,你哪儿也不许去!” 已经用这种方式逃离一次,这种蚀骨之痛,他不要再尝试第二次。 他根本没有尝试第二次的勇气。 “你也太霸道了,这种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方瑶无语的看着他,唇角荡着浅浅的甜蜜。 “你说了不算,那就由我说了算。”墨离继续开启他的霸道模式。方瑶还以为他神通广大,灵魂穿越他也有办法应付的,哪里想到他接下来竟是这样说话。 “我命令你,不管你是方楚楚还是方瑶,总之现在躺在我面前的你不允再离开我了,倘若你敢像今天这样离开我一步,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给抓回来。” “” 方瑶醉了:“合着你就只会欺负我啊?” 说了半天,还是他叫她不允离开,对灵魂穿越也是无可奈何的。 方瑶表示压力山大。 眼里的狂傲尽数散去,轻柔浮在眸底:“我怕了,所以不许你再离开我。你因为我的身世推开我一次,因为救我,离开我一次,每次都叫我生不如死。这种滋味不好受,没有你,我如同行尸走肉,活着其实跟死了没有区别。如果说你的离开于我而言是一种杀害的方式,那么,你杀害了我两次,试问你再忍心杀害我第三次吗?” 淡淡的请求,浓浓的情意,从他深幽的眸子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已然沦陷。 方瑶抚上他的脸,用从没用过的温柔的语气道:“你知道,做那样的决定,其实我也生不如死。” 墨离有着丝丝的欢喜,他就知道他的瑶儿也是舍不得他的,他们早就在彼此种下了爱情的果实。 “可是,有些事实我们无力改变。”方瑶的话风一转,将阻在他们眼前的障碍血淋淋摆在面前,“哪怕我永远可以呆在这幅躯壳里,我们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你的身份” 始终是一道坎,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知道,你不要说了。”墨离再度覆上她的唇,修长的手指在她唇瓣抚摸着,柔软的碰触轻颤他的指尖,“我想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带着兰姨、小正还有你大姐,小轩和墨管家他们,我们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与世隔绝!” 尽管以后进了皇宫,他也有把握说服父皇迎娶方瑶,可也存在着一定的未知。有可能他也说服不了,最后把老方家人全数连累,这太冒险了。 所以与其冒险去成功,不如现在就激流涌退。哪怕他准备了八年,为未了的事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也不要因为冒险而再度失去方瑶。 所以现在就和那个皇宫,那些未了的事说声再见! “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是哪儿?你带这么多人,去了哪里都招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一世,而且她也不想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可以浪迹天涯,可以远走高飞,再不然寻座隐蔽在深山” 墨离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方瑶却是当头泼一盆冷水:“你不如寻个大一点的山头,然后当你的山大王好了,刚好你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兵’,在墨府,他们是暗卫,是小厮,是管家,到了山里,就换个身份,做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看谁还敢惹你,对不对?” 墨离被她逗得失笑,仰着头颅认真想了下,道:“这主意,貌似也不错!” 方瑶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嗔道:“要当土匪,你自己去,别拉上我和我娘他们。” “你不需要当土匪,我当了山大王,你就是大王夫人,是土匪的头头。”墨离竖起拇指,十分“看好”他们的前程。 “我去你的,土匪的头头不还是土匪么?”堂堂一个深宫皇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居然想要跑去当土匪,想想都觉得那画面十分搞笑。 方瑶弯着唇,怒力憋着笑,看了看墨离,对上他乌黑深邃的眸子,声音轻如喃喃之语。 “我‘死’后的那段时间,你哭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方瑶的躯壳虽死,但她方楚楚的灵魂还在,所以墨离抱着她说的那话那些话她听得一字不漏,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旁边回答着他。只是他听不到而已。 “我很感动,但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你有你的理想和抱负,不要为了我放弃它们。我知你不是贪图虚荣的人,也知你对那个皇宫深恶痛绝,更知你还有未完的心事,你尽管去做。” 墨离摇头,那些抱负和理想在遇到生死离别那一刻,他通通已经丢下了。 方瑶抚着他清瘦的脸,一点点的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我们之前说好的,四年之后,你来找我,这四年,我等你。不管你最后来不来,我都等你。我们按原计划走,一切都不需要改变。” 通过这次同生共死,方瑶也想通了。不对,在墨离毒发那一刻,她就已经想通了的。 一切都是未知,这个未知存在着希望与成功,也存在着失败。如果不去尝试,谁会知道这个未知究竟是偏向哪边。 说不定最后皆大欢喜也不一定。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那个皇宫?”墨离不懂,他都放下了,为何轮到她放不下了。 “你的身世是事实,你的婚约却还是个未知,至少到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两件事,真正阻挡在我们面前的,其实还是那个未知的婚约。皇子身份就像你说的,你大可不要。如果宫里缺一个这样的你,不会把你派到这儿来 所以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那个未知的婚约。而我们那儿有一句老话,为何要为了一些还未发生的事而提前预支烦恼,有可能我们烦恼的事到最后它不一定会发生。所以,我不去再去想你和北阳公主的事,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再拒绝你。” 哪怕到最后,它还是发生了,那时候,她再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也不迟。 也有可能,为了墨离的前程,为了他的理想和抱负,她愿意退一步和那个北阳公主共享一夫。 当然这是下下策! “瑶儿,其实你不用这么为我考虑,那些事于我而言真的不重要了。”墨离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揉捏着道。 “不,我不想你将来有遗憾。你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我不想你前功尽弃。人生在世,有些事是自己必须去面对和完成的。而我要做的就是面对,面对我们之间种种阻碍和考验。你要做的就是完成,完成你未完的事。” 墨离感动不已。 他的瑶儿实在太善良了,善良到他不知说什么好。 “我何其有幸,寻得你这样一位知己,豁达开明、善解人意,体贴懂事,人生有你,夫复何求!” 上帝剥夺了属于他的荣华富贵、双亲之爱、兄友之情,却在这个地方又送给他一位红粉知己。 墨离竖起两根手指:“我发誓,终此一生,决不负你!” 第312章 我一心求死,与他们何干! 第312章:我一心求死,与他们何干! “我也一样。” 就算墨离最后负了她,她亦不会负他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 “之前你说要处决千荨几个,还望你收回成命!”方瑶道。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你喝下毒药而不横加劝阻,死也难辞其罪!” “我一心求死,与他们何干!”方瑶急得脱口而出。 “当时你陷入昏迷,刘太医和墨管家几个束手无策,就是我,也没有把握救回你。看到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心痛如刀绞,那时我才明白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以毒攻毒的方式,不仅救你的法子,也是我想与你同归于尽的下下策。” 这是一番实情叙述,由方瑶嘴里说出来,听在墨离的耳里,恰似一番甜蜜告白。 墨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到刘慈宣宣告她没了脉搏时,仍心有余悸。 “幸好,幸好我们都活了下来。” 否则此刻阴阳相隔了。 “所以你必须收回成命,知道吗?”根本不能将此事怪罪到他们头上,他们纯是无辜的。 “看你日后表现。”墨离点了下她的俏鼻,在墨轩求情他就开口已经宽恕了他们,都是跟他十几年的“老人”,他亦于心不忍。 方瑶正想问,什么表现。突然外面就传来李月兰和小正的声音。 “瑶儿,瑶儿” “二姐!” 两人搀扶着相继跑了进来,李月兰看到方瑶是睁着眼睛的,流下欣喜之泪。 “瑶儿,我的瑶儿,你果然还活着。” 她冲过去,墨离自动让位,李月兰紧紧将方瑶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瑶儿,你吓死娘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丢下娘一个人走了” “二姐。” 方正亦在一旁猛掉眼泪。 方瑶着实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娘和小正也来了墨府,什么时候来的? 她抬头望向随后进来的千荨。 千荨冷着一张冰瘫脸,没有说话,大少爷余怒未消,她不敢开口,况且两位主子都在,感觉也没她说话的份。 墨离在一旁答道:“你三天未归,兰姨和小正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今天一早就来了。” 只是刚才以为她死了,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现在才醒。 墨离省去后面的话,免得方瑶自责。 不过就算他不说,李月兰进门讲的那些话方瑶也猜到了。她内疚的笑了笑,安抚道:“娘,我没事,我好好的呢,你摸摸我的脸,热的。” 李月兰果真摸了摸她的脸,明明此刻人都抱在怀里还跟她说着话,她就是不信。待感觉手里的温度时,再度喜极而泣。 “瑶儿,你真的活了,真的又活了,太好了。”老天没有把她的瑶儿收走,没有。 “二姐,你咋又活了呢?”方正是想问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是这话一出来,就变了个味。方瑶敲了一个爆栗过去,“怎么,我不该活啊?” “不是,我就是,就是”方正激动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惹得一旁的人哭笑不得。 “瑶儿,你身体都好了么,没问题了?”李月兰将怀里的方瑶拉开,仔细的端看着她的身体。 方瑶道:“我没事了,娘,你放心!” “真没事?” “真没事了。” “那就好。” 这时候,刘慈宣和墨成也走了进来,墨德和墨成手中还端着药。 “大少爷,瑶儿姑娘,该喝药了。” “好。”墨离接过药,一饮而下。从前他觉得这药苦如黄莲,今日他喝着竟有几分甜甜的味道。 因为心情不一样了。 相比他的愉悦的心境,方瑶就愁得很,盯着那黑乎乎药汁,眉头都要打结了。 她最讨厌喝这些中药了,苦得要死! “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墨离看她半天没动,还十分痛苦的样子,立马就紧张了。 “不是,我就是喝不惯这药!”方瑶如实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中药,她都有着从心底里的抵触。 “呵呵,瑶儿姑娘,苦口良药,还是快趁热喝了,这样身子才恢复的快!”刘慈宣劝道。 “是啊,这可是张嫂熬了快两个时辰才熬出来的,你可别辜负了她的用心。”墨成也劝了句。 墨离见方瑶还是迟迟未动,不由得打趣:“你自己就是个大夫,居然还怕喝药。”从前劝他喝药时,道理一套一套的,敢情自己也跟他一样啊! “罢了,我喂你!“他接过碗,凑到跟前,吹了吹,舀了勺送到她嘴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墨离对自己这样温柔体贴,方瑶有些不自在。 “算了,我还是自己喝!”与其一勺一勺的慢慢来,不如一口闷,好过一遍遍的尝到它的苦。 方瑶夺过碗,闭着眼睛,一顿猛灌。 “慢点喝,慢点。”墨离深怕她呛着,忙在一边叮嘱。忽地想到什么,吩咐墨德道,“去拿点蜜饯来。” “是。”墨德得令,转身退下。 没多久,就返身折回,手里同样端着个托盘,盘里摆了一碟醉枣。墨离拿了一颗,细心的喂到她嘴里。 方瑶这回倒是乖乖张嘴接了,枣子一入喉,丝丝甜味在舌尖化开,那些苦味立马就消失无影踪。 “这味道不错。” 甜而不腻,口感极好。 见她喜欢,墨离又喂了一颗。剩下的就放在床头,随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李月兰看着墨离对方瑶这么照顾,温柔仔细,心中甚是复杂。瑶儿死而复生是好事,可她和墨离之间似乎又要纠缠在一起了。 从前的担忧,此刻再次涌上心头。 聊了几句,墨离便让墨成带着李月兰等人下去休息,只留下刘慈宣在旁边候着。 等人都走了以后,墨离敛起笑容,正色道:“宣叔,所谓的以毒攻毒,其实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良策对吗?” 之前他没在意这个问题,直到方才李月兰询问方瑶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不适时,脑子里突然闪地这个念头。 他是练武之人,对医术不精,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以毒攻毒怕只是一个暂时延缓病情的手段而已。 第313章 从此我们有毒同当,有痛同享 第313章:从此我们有毒同当,有痛同享 这一问,直把方瑶和刘慈宣都问得沉默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跟着低沉起来。 墨离道:“宣叔,你但说无妨!” 先前墨离因为方瑶脉搏骤停的事发过一次怒,这回,刘慈宣不敢再怠慢,实话道:“大少爷说的不错,正如您所想,以毒攻毒并不能根治,只是一个缓兵之策而已。” 果然,他猜对了。 墨离心下一紧,道:“所以我们体内的毒还是会发作,我们还是有可能面对死亡,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刘慈宣惭愧的道。 “这么说,瑶儿,你以后还要和我一样承受那种噬骨之痛了?”墨离跌坐在床榻上,握着方瑶的手,眼里有着深深的自责。 是他连累了她,是他害了她! 她不该和他一起承受这些的,他宁愿自己受双倍毒痛之苦,也不要瑶儿替他分担一毫。 “你别怪自己,一切是我自愿的。”方瑶安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从此我们有毒同当,有痛同享,关系更紧密了,不是更好吗?” 若没有这种剧毒之痛,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重归于好,感情更甚从前。 “我们因祸得福了。”方瑶道。 墨离为她的善解人意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她越是这样待他好,舍身处地为他着想,他越不忍她受半分的苦楚。 方瑶看他还在自责中,又劝了句:“其实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说不定再下次毒发之前,我能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也不一定的。” “是啊,当初瑶儿姑娘和我商定的就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然后争取更多的时间研制出解药。”刘慈宣亦是道,“以毒攻毒是当时情况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那要是你们研制不出解药呢?”岂不是叫瑶儿跟他一起等死!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定能研制出解药的,你相信我。”方瑶神秘的眨了下眼睛,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我可是个‘不凡’之人。” 一句话,提醒了墨离。 是了,她拥有双世头脑,超前智慧,以毒攻毒她成功了,解药的事说不定她也能成功。 墨离现在只能往好处想了。 “但愿你的‘不凡’能再创一个奇迹。”他不怕死,但怕瑶儿陪他一起死。 “一定可以的。”方瑶郑重承诺,“你相信我。” 距离下次毒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方瑶算了算,正好接近墨离回宫的日子。 所以,她一定要在墨离回宫之前,把解药研制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方瑶都在墨府养身子,李月兰和方正晚上回去,早上过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来时,把白老大一并带了过来。 白生许久未见白老大,一大一小玩得甚是欢快。 墨离除了照顾方瑶,还抽空教了些方正防身的功夫。这孩子底子一般,但有这个热情,勤能补拙,将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 这两日,经过这番生死,方瑶和墨离的感情再升一个温度。两人几乎时刻黏在一起,北萃小院时刻能听到笑声,幸福甜蜜的氛围感染了整座府邸。 入夜时,墨离陪着方瑶吃过晚饭,便去了趟书房。方瑶没有陪同,窝在床榻上看书,都是先前从刘慈宣那儿搬来的未看完的医书,还有一些是让千荨从镇上搜刮来的。 她一定要在墨离回宫之前,将解药研制出来,而离他回宫的日子也只有短短三个来月了。 所以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潜心研究。 正专注时,一旁的千荨似是咳了两声,方瑶头也没抬:“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后院溜溜白老大,不必陪着我的。” 是墨离太过紧张,非要把千荨留在她身边照顾,其实她都好得差不多了。 “我不是无聊,我是有话想跟你说!” 方瑶抬头,千荨甚少这样卖关子,通常都是有话就直说了。 千荨扭捏了半晌才道:“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为什么? 仔细想想,从认识她以来,她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之前关于你和殿下的事,我说了一些伤害你的话”什么身份不配,什么门第悬殊,所有墨成跟方瑶说过的话,千荨也说了。只是她说得比较比较简单,就一两句而已。 “原来是因为这个!”方瑶笑了笑,恍然道,“你说的太过隐晦,我根本就没有听懂。”所以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就算是墨成,他说了那么多,也只是讲事实摆道理,真正伤她的,是她自己的不够坚强,不够豁达和通透。 千荨感激了看了她一眼,方瑶其实哪儿都好,除了身世差了点以外。就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总是看不上她! “除了对不起,我还要跟你说声谢谢!”她忽然又开口。 方瑶更诧异了,这谢字又从何说起! 千荨道:“我听说你为我和刘太医还有墨管家他们向殿下求情,让他不要在此事上追责,是吗?” “倒是有这事。”方瑶道,“不过你不必专程为这个谢我,其实墨离本也没有杀你们之心。你们跟随他这么多年,从皇宫到这里,千里迢迢,路经多少凶险,都是你们在陪伴着他,保护着他,你们在他眼里,早就不是什么护卫、仆人了,而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和家人。只是你也知道墨离的性子,感性的话他不善表达,有时候气得急了,还会跟你们发脾气,端主子的架子,其实他是无心的。” 千荨怔然,这些,墨离从没跟他们讲过,她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在她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怎么可能跟主子称兄道弟,论为一家。 方瑶也不多解释,她知道尊卑有别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刻在千荨的骨子里,很难改变,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对了,千荨,你有空再多帮我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再搜些医书回来,不要那种市面上常见的,最好是人家独家收藏的那种。” 只有独家收藏的,关于世上疑难杂症的记载会比较多一些。 “城里的医馆和书店我几乎都跑过了,要不然过两日我去周边城市看一看?” “行,那你抽个空跑一趟,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辛苦?” “再辛苦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这些不算什么,况且也是我份内事。”她们这些做属下的,不就是护卫主子的安全,再来就是跑跑腿什么的么,习惯了。 两人聊着,墨离端着点心进来了。 看到主子进屋,千荨识趣的退了下去。 墨离将点心放在桌上,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见方瑶始终盯着自己,那眼神甚是怪异。不禁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是不是对属下太严苛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冷着个脸,活像他们欠了他似的。 “怎么,千荨跟你告我状了?” “她怎么敢!” “谅她也没这胆子。” “你明知她不会说这些话,为何还这么问?” “那你又为什么突然对我的属下这么关心了?”墨离挑眉,有这闲心,干嘛不多关心关心一下他呢! 第314章 陈菊再闹事 第314章:陈菊再闹事 他可是从早忙到晚,都没歇一下的。 方瑶放下医书,郑重其事道:“有些话你说习惯了,自己觉得没什么,但难免会伤了他们的心。” “比如。” “比如动不动就打他们板子,或是拉出去杖毙领死之类的,这些都是你的口头语,说者无意,却听者有心,就算他们是你的属下,可他们也是有感情的,会有自己的思想,一句没什么,两句也无所谓,说多了他们也会感到心寒,都是曾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挡刀挡箭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有些事不必太苛责。” 墨离想了想:“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有一句话叫无规矩不成方圆。” 若是他没有自己的威信,何以镇得住他们。 “你啊,就是当主子当久了,老是把规矩挂在嘴边。你生来是主子,但人家生来不一定就是奴才的命。这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有些时候一件事情没办好,不一定就是他们的错。”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的问题了?” “一场战争的输赢,不完全在于兵强兵弱,领导他们的将帅的才能高低才是主要,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方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给他举了个例子,将这个问题延升到另一个层面。 墨离笑了笑:“你不必婉转的用打比方的方式告诉我,直接说我也不会介意。” 倘若他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如何让千荨他们这么忠于自己。 “我还不是怕你自尊心强,接受不了别人的批评。”方瑶装模作样的叹了叹,语气有些嘲弄,“有些主子啊,就是只喜欢听好话,听不得半句坏话,我不知道你这个主子是不是也这样?” “我没那么小气。”墨离直接道,顺而捏住她的下巴,无奈的笑了笑,“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我是哪样的主子你还不知道?” “我连你是怎样的人都不清楚,又怎会知道你是怎样的主子。”方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你这是在取笑我吗?”墨离阴测测的眼神扫过去。 “不敢。”方瑶嘴里说着不敢,脸上没有半分怕怕的表情。弄得墨离无奈的很,这丫头如今是吃定他了,总是时不时的取笑揶揄他。 不过,他喜欢。 想着她方才的那番话,墨离沉吟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不过你对我是不是有些偏见?” “什么偏见?”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冷酷无情,没事就朝属下吆五喝六的人么?” 方瑶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墨离瞧着那眼神,也是醉了。 他居然在她眼里是这样的人?看来以后他要重新塑造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糕点好吃。” 方瑶觉着今天是不是把他打击的太狠了,拿了块他带过来的糕点放在嘴里夸赞了句。 墨离看着她,陷入沉思。 他不觉得方瑶说得全对,但有一句话还是触动了他。有些奴才生来并非就是奴才,都是后天命运所使。即便他们最终成了奴才,他们还是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被尊重的权利。 或许他该对千荨和墨成他们好一点的。 正发愣中,墨轩突然跑了进来,见到方瑶,急忙道:“瑶儿姐姐,你家那个二叔突然跟兰姨发好大的脾气,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什么?我二叔?” 方瑶噌的站了起来,墨离也惊了一惊。 “小轩轩,你确定?” 墨轩重重点头,他这几日都会随着方正晚上去老方家,陪方正练字打拳,快睡觉的时候再由墨德接回来。 因此这个时候,他是刚从老方家过来的。 “不行,我得回去。”方瑶放下书就往外冲,墨离从屏风上拿了件披风追了上去。 “我也去。”墨轩不放心,也跟着跑了出去。 上马车时,墨离把披风套在方瑶的身上,边是安抚道,“不要担心,兰姨怎么也是他们的大嫂,你二叔是不敢动手的。” 只要不动手,人就不会有事。 “但愿!”她这个二叔平日是个老好人,对李月兰这个嫂了也是尊敬有加,怎么突然发起了脾气。 “小轩轩,你确实跟娘闹的人是我二叔,不是我二婶?” “是你二叔没错,方横管他叫爹。”墨轩道,“你二婶跟他一起,他们合伙欺负兰姨。” “为的什么,你清楚吗?”墨离接过话头问道。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方横挨打的事。”方瑶不等墨轩回答,自行猜测道,“我婶子那个人,你也知道,当时我娘替方横向你求情时,我婶子并不领情,反而还把方横挨打的事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最近我又在你府中病着,没有去管方横,她就更加恨了。估计就是为这个在我二叔耳边吹风,我二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打成那样,他也受不了。” “都怪我,当时就该叫墨德下手轻点。”墨离听后无比自责,若当时没把方横伤那么重,陈菊或许就不会把挨打的事怪到兰姨头上。 “这事也不是你的错,方横被骄纵惯了,他那样欺负小轩轩,我也想替小轩轩出口气。”只是她的方法会有些不同罢了。 “我应该早有所察觉的。”墨离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天瑶儿要替方横把脉,陈菊并不领情,还恶狠狠的将瑶儿推开,他就已经知道,陈菊把这事恨在兰姨头上了,只是当时他没有细想。他要是早有所察觉,就会早有防范,不至于现在还让陈菊有欺兰姨的机会。 “也是我疏忽了,明知二叔回来,我婶子一定会告状,偏还躲在墨府养病不回去。”就算她身子不适,也是可以呆在自己家里的。有她在家,陈菊多少能收敛些。 墨离听到这话,更自责了。那陈菊不是善茬,瑶儿在她府中养病时,就该把兰姨他们也留在府中的。 两人就在各自己的自责中赶回方家院子。 还没进院,就听到陈菊一贯嚣张跋扈的声音传了出来:“李月兰,你敢说横儿挨打,不是你们家方瑶那个死丫头在后面暗中指使墨府的人干的?你敢说,不是她暗中给墨府的人报信把他们引来的?把我们家横儿打成那样,你们好狠的心!”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们跟你们没完。你赶紧叫方瑶那个死丫头出来,让她当面跟她二叔说说清楚,她二叔平日是怎么待她的,居然伙着外人这样欺负我们,还有没有良心?” 第315章 方长远翻脸 第315章:方长远翻脸 方瑶进去的时候,就见陈菊指着李月兰的手腕,指着鼻子骂。一幅撒泼耍横的懒皮模样,直看得方瑶眸子想喷火。 “二姐。” 小正想把陈菊的手拉开,却叫怎也拉不动,他哪里是陈菊的对手,光从身形上来看,他就远输陈菊一截。余光见到方瑶,脸上一喜,忙跑了过去。 现在这个家,也就只有二姐才能制得住陈菊了。 “小正,娘。”方瑶牵着小正的手,缓缓走向李月兰。见了方瑶,陈菊那死都不松的马蹄子竟不自觉的收了回去。 李月兰的手腕红了一大片,方瑶双目一凛,一层寒意迅速划过眼底。 看到方长远,方瑶还如往一样,礼貌的喊了他一声二叔。尽管方长远现在横眉怒目,满脸愤然。至于陈菊和站在西屋门口瞧热闹的方张氏她则自动忽略了。 方长远打量着这个侄女,这么晚,她不在屋里,却从外面走来。身上披了件浅绿色的风衣,他虽是粗汉,也是见过世面的,那风衣质地光滑柔顺,一看就是上等货。 瞥见站在她身边同样华衣着身的公子,他怔了一怔。他不常呆在家里,墨家的大少爷,他还是见过的。那还是几年前了,墨家迁徙到这里安居,初建府邸时,他还被招去做过苦力,当时就觉得这墨家大少爷年纪虽小,却气质斐然,眉宇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和华贵。那时他就觉得这墨家大少爷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时隔几年,他如今长这么大,五官有些许的改变,但气场却是比之前大不相同,给人一种更冷凛更尊贵的感觉。 也是这种感觉让他瞬间了然。 方瑶这丫头怕是攀上墨家大少爷这根高枝了。 上次听陈菊说时,他还不相信,这会儿信了。 不过此次回来,陈菊不是说瑶丫头跟人闹掰了么?怎的又好上了? 方长远眼中闪过太多思绪,最后涌进来的是当时大哥临终时对他的托付。既然把这几个孩子都交由他照看着,他就必须对他们负责任。 他道:“瑶儿,你也是个懂得礼义廉耻的人,大半夜的不在家,跑到外面做什么?” 这本是规劝之意,但方瑶此刻哪里听得出来,只觉得这话像是在讽刺她是个不三不四不规不矩的坏女孩。 凉声反驳道:“二叔,大半夜的你不回屋歇息,托家带口的跑到我家大声喧哗,这是何意?” 方长远脸上一窘,面色有些不自然:“我们只是来跟大嫂确认些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确认些事?确认些事需要这么她这么箭弩拔张?还把我娘的手都弄伤了?”方瑶是很想给方长远留点颜面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在家,竟是这般欺负她娘和小正,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连着两次被怼,方长远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别说这里还有外人,就是没有外人在,这个侄女也不该和他这样说话。 “瑶儿,你知道横儿被打的事,我们就是为”为这事来的,陈菊心疼儿子,找大嫂要个说法,情绪激动了点也是情有可原。 方长远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墨离就欲开口解说一下方横被打的事,方瑶却是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插手,这事她自己摆平。 她冷笑了两声,打断道:“方横被打的事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问我娘做什么?你应该问他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你婶子说,横儿之所以被打,是你指使的!”方长远也有些生气了,眼里有着浅浅的指责。 “笑话,打他的人是墨府的人,二叔觉得我能指使墨府的人么?”就算她可以,但那时候,她跟墨离已经分手了,怎么可能再跟墨家的人打交道。 陈菊抢话道:“就算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把人引来的。” 说完就瑟缩地看了眼墨离,然后躲到方长远的身后。 她刚才心急口快,倒是忘了还有墨离这尊煞神在方瑶身边杵着。 方瑶突然眸光一厉,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跟二叔说,方横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墨府的人会打他?为什么他被打成那样,还没人为他主持公道?” 看到陈菊眼里闪过的慌乱,方瑶冷笑:“你不是没跟二叔说?” 陈菊没答话,方长远见不得方瑶这种质问嘲讽的口吻,生气道:“你婶子跟我说了。” “怎么说的?” 方长远走向墨离,尽管墨离的气场叫他畏惧,可为了儿子,他豁出去了。 “墨大少爷,横儿不小心弄伤了墨小少爷,但那是无心之举。他虽有错,也不至于罚得那样重?” 就是轻轻的推了下,嗑破点儿皮,居然把方横打得皮开肉绽,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墨离对这样不讲理、不分清红皂白的弊民是不屑开口的,可他是瑶儿的二叔,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他道:“我打方横是按我墨府的规矩来的,你觉得不必罚那么重,那是你个人的想法。你觉得我是遵从我墨府的规矩来办这事,还是听取你个人的想来办这事?” 言下之意就是,欺了他墨府的人,下场就是这个。 方长远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好半晌接不上话。 方张氏在门口看着暗暗垂了下眉,这个儿子太老实巴交了,他不是瑶丫头和墨离的对手。 默默转身,她退到屋里去。 一场必败的争吵,她已经没什么兴趣看下去了。 方长远憋了半天,没放出一个屁来,陈菊又急又气,偏又碍着墨离在场不敢发作。 这时候,西屋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是方横的声音,听这声音走向,似是那癫痫症发病的征兆。 “横儿!”陈菊惊叫一声,迅速转身跑进屋子。 方长远听这怪异的尖叫,如鬼桀之音,心如刀绞,指着方瑶道:“被打的事暂且不提,横儿的癫痫症,总与你脱不了干系?” 悲愤的质问,怨恨的眼神,方长远怒发冲冠的样子,真是可怕。 方瑶心底微凉,这个二叔到底还是和他们翻脸了! 第316章 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第316章: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方长远其实也是被“逼”的,谁让方瑶从一开始讲话就夹枪带棒,句句反讥,清冷狂傲的样子,实在太不把他这个二叔放在眼里了。 陈菊说得没错,瑶丫头确实变了,她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待人恭敬,谦虚有礼的侄女,分明就是一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浑浑,方长远着实的被气得狠了。 别看老实人没什么脾气,一旦爆发起来,那叫一个恐怖。 殊不知方瑶会这样失控,也是被他给气的。 一进院子就瞧见陈菊指着李月兰鼻子骂,方长远不劝阻,反而跟着指控,明知她娘是个弱性子,还这样咄咄逼人,她要还无动于衷,那她就枉为李月兰的女儿了。 “二叔,癫痫症究竟是怎么来的,你心里应该有数才对。那天我落水,你是在家的。你看到我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死里逃生的。我有责备一句方横吗?有责备一句婶子吗?有责备一句祖母吗?是方横自己心虚,见着我了,以为见到鬼,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当时的情景,你是看到的,我无意吓他。 我不计前嫌,为他采药看病,为他熬粥煮汤,试问我哪里做不够好,试问有谁像我这样以德报怨?还是你觉得,他自己把自己吓着了都要算到我的头上才合理? 落水的事,若易地而处,是我把方横推到河里想淹死他,你和婶子只怕早就恨毒了我!” 方瑶一步步逼近方长远,每一字每一句如泣如诉,都透着她天大的委屈,直把方长远说得哑口无言,羞愤难当。 “二叔,知道我们两家的恩怨么?知道婶子欠了我们多少人情债么,知道我们给了她多少机会么?知道我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么?知道自从父亲过世后,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么?知道” 方瑶心中藏着的事,藏着的怨恨,藏着的委屈,藏着的苦和艰熬,恨不得一吐为快。 李月兰却是过来拉住她:“算了,瑶儿,别说了!” 都已经过去的事,再提又有何意义。 再说,她相信方长远不是那种没有良知的人,他不像陈菊那么蛮横不讲理是非不分,只要告诉他实情,误会消除,便不会再对他们生嫌隙的。 方瑶话到喉咙口了,怎么能说打住就打住,今天这话她必须说出来。 “二叔,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对她们一忍再忍,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不计前嫌,哪怕几次想害我性命,我们都选择息事宁人。倘若没有你,这个院子早就没有什么二婶和祖母了,因为她们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判死刑!” 这些话,她不说,方长远永远不知道。 所以她必须说。 二房这边总要有个明白人,不然她们以前的宽恕根本毫无意义。 方长远被这些话震得完全忘了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确实,今天方瑶不说,他不知道这些事的。 他更不知道陈菊和方张氏做的事情居然那么可恶至极,让大房这边恨到如此地步。 以前,他也就是觉得陈菊泼辣是泼辣了点,本性不坏。以前,他也就是觉得方张氏专制是专制了点,但还是有她做人的基本原则。 哪怕经历了老鼠药,方瑶落水,曹神婆捉鬼的事,在他眼里,这都只是妻子和母亲想要教训一下方瑶的一种手段,并不是真心至她于死地。 就是到现在他也不这么认为。 所以,何以觉得她们是要被判死刑的。 方长远神色复杂道:“你说的,会不会太严重了?” 站在方瑶身后一直默默不作声的墨离在听到方瑶的控诉后,心里疼得阵阵抽搐,他的瑶儿原来心里是这么苦,所谓的坚强和乐观有时于她而言,也只是一种伪装,一种要想活下去活得精彩的伪装。 他对于她所承受的心疼不已,却是在方长远说了这句话之后,脸一下子就沉了。 不知道该说他愚昧无知也好,还是该说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个自私的,总之这个所谓的二叔,并不值得兰姨和瑶儿这般看重。 方瑶此刻也有这种怀疑,望着方长远,眼神凉凉的,声音更是凉凉的:“太严重了?二叔这话怎么说?” “我觉得那些都是个误会而已方长远这话说出来不知为何自己都底气不足。 方瑶气得笑了:“一次又一次的想让我死,这居然只是个误会?” 方长远有些不敢直视:“毕,毕竟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真想要她死,估计早就死了,哪会每回都这么有运气的躲过去,自然是陈菊和娘根本没想让她死。 方瑶此刻真是气得要无语了,只感觉身体每个细胞都燃烧,陈菊害她也好,方张氏害她也好,方横害她也好,她都没有这么生气,就因为方长远这句话,她实在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就是李月兰和方正此刻也是眉头拧得紧紧的,不敢相信方长远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墨离更是眸底染上一层冰寒之色。要不是瑶儿拦着,只怕他会忍不住也赐方长远几十个板子。就连千荨也一脸同情的看着方瑶,这一家子的亲戚怎么那么极品,亏得她们还一而再的容忍,要是她,早就拔剑相向了。 唯有墨轩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老鼠药的事,不知道曹神婆还有瑶儿姐姐落水的事,但他觉得方长远这么跟瑶儿姐姐说话,有些过份了。 他猛地推了一把方长远,稚嫩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愤怒。 “你们太过份了,欺负完兰姨又来欺负瑶儿姐姐,一个大男人,也不知羞羞羞!” 别看墨轩人小,也是练过的,方长远被他这一推,着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将将站稳。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墨轩的话令方长远又羞又愧又气又愤,总之感觉很下不来台就是。 心里正憋着劲,偏这时候方瑶还道:“二叔,你是否觉得我能在种种的迫害下活下来,对她们还应该感恩戴德,是吗?是她们手下留情,我才不至于死于非命对吗?还是说,一定要等我死了这件事才算严重吗?二叔,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你说这样的话,你觉得你和婶子她们有什么区别?” 第317章 他无情我们不能无义 第317章:他无情我们不能无义 你觉得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方长远被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拿他和她们比,什么意思?是说他的人生境界和女人一样吗,还是说陈菊和方张氏的境界极其不堪? “一个是你的婶子,一个是你的祖母,你这么说她们,还有规矩吗?” 方瑶听到这样的话,着实的狠狠的佩服起这个二叔了。 她本意是让他有所醒悟反思,谁料,他却只看到她对长辈的不尊? “我就是这么说了,一个是我的婶子,一个是我的祖母,整天想着要我的命,她们还配做我的婶子和祖母吗?还有你,你是我二叔,家里唯一讲理的长辈,你不劝导你的妻子,你的母亲,好好教导你的儿子,一味的跑到我们这里来指责,质问,你还是我二叔吗?你还配做我二叔吗?” 别说方长远对她心寒,她对方长远也是心凉到底了。 就他今日说的每个字每一句话,相信任一个懂是非讲道理的人都是说不出来的。 呵呵,她的二叔,原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已。 不值,太不值。 想到以前每每李月兰为陈菊求的那些情,方瑶后悔不已。早把陈菊和方张氏绳之以法,哪有今天这般局面。 纵然这番话,是实话,但实话往往是最不中听的。尤其是人在盛怒之下,更听不去。就好像方长远,这番大道理落在他耳里,就是一个侄女对长辈的质控,不尊,他想到的不是去从番话领悟反省,而是方瑶对他愈加放肆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小辈,最起码的尊敬你总该是要有的你这么咆哮的跟我说话,你也不配做我的侄女!” 方瑶哼笑了两声,想不到想不到,她这个二叔蛮横起来比陈菊还不讲理。 罢了,跟不讲理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浪费口水。 “我不配那你以后就别当我是你侄女了,我也想开点,当没你这个二叔。”方瑶转身,挽着李月兰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墨离等人跟了进去。 独留下方长远在院子中怔然半晌。 她居然说当没他这个二叔,什么意思,不认他了是吗? 不知为何,方长远本是满腔愤怒在听到这句话后,竟有点怅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叫他心里空空的。 墨离给大家各自倒了杯茶水,李月兰接过去后没有心思喝,叹道:“如今咱们跟你二叔也闹成这样,和二房就算是彻底决裂了。” “决裂是好事,娘,这样的亲戚咱不要也罢。”方正气得一口喝下那茶水,他积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只好借用这茶水来浇浇火了。 “本来还指望二叔能为我们说句公道话,谁料他只信婶子的话,根本不信我们。” 亏得他对这个二叔还尊敬有加。 方瑶知道方正之所以这么气,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二叔,突然弄成这样,心里自是受不了的。 “他不是不信我们,他是信了,也同样要帮着婶子她们。”方瑶一针见血,“人的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哪怕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再罪无可恕,他的心依旧偏向她们。” 尽管父亲临终对二叔有所托付,但跟自己的妻儿相比,她们显然就微不足道了。 “现在认清他们也不算晚。”墨离开口道,语气淡然的很。像二房那边的人要放在皇宫,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也只有像兰姨这样心善的人才会选择容忍。 大家叹了叹,谁都没再说话。 空气里流通着一股叫低压的的东西,叫人心情沉闷的很。 良久,李月兰又是叹了口气道:“大家住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成这样,总归不好。” 叫人看了笑话。 “这也不是我们造成的,要怪只能怪二叔他们太过份,什么事都喜欢往我们头上推,自己从来不反省的。”方正道,“他居然还说二姐不配当他侄女,这句话太伤人了。” 李月兰也觉得这句话有点过了,毕竟是他们错在先。可是瑶儿要不那么说,他定也不会那么讲的。 其实也就是气在头上,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她看向方瑶道:“你那番话也有些重了。” “我承认,不过我也是受不了了才说的。”她还没进院子,在从墨轩口中得二叔在欺负李月兰和方正时,就有些担心得失去理智了。不过她并不后悔说那些话,若非如此,又怎能认清二叔的真实面目。 她道:“是二叔不对在先。再来,以二叔的性子,就算今天不跟我们翻脸,以后也会跟我们翻脸的,他终究只是我们的二叔而已。” “唉,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事情完全没必要弄到这个地步。”李月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都一个院子的,以后见面还打不打招呼? 半后她再次叹了一句:“他无情我们不能无义,以后你们见了他,还是要喊二叔知道吗?” 对于李月兰毫无原则性的原则,方瑶也是服了,怎的到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维持这份亲情呢? 方正亦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认同。 两姐弟不知,方长庆临终时要方长远多照看方圆三姐弟,对李月兰也是有所嘱托的,就是希望跟二房和平相处。知道陈菊是个脾气不好的,让李月兰多担待,因为她是长嫂。 现在两家闹掰,将来去了阴曹地府,她如何跟方长庆交待! 哪此沉闷的坐了半晌,李月兰想到墨离还在屋中坐着,便道:“离儿,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带着小轩赶紧回去休息?” “好,那我先告辞,明日再来探望。”墨离想留下来的,方圆进了城,这屋子里多他一个自也是睡得下的。他想守着这一家子,免得二房那边再来闹事。 可一想到这么做会给瑶儿带来困扰,只好作罢。心道呆会多派两个护卫暗中保护,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走时,他看了眼方瑶,眉头微拧,似是在暗示什么。 “娘,我出去送送。”方瑶心神领会,寻了个由头跟了出去。 出了院门,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突然想到一事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 “那方横不是好久都不曾发病了么,就是上次挨打时哭得那样激烈,也没见他发作,怎么好端端刚才就发作了呢?” 墨离这么一说,方瑶也思量起这个问题来了。 方横的病,她最清楚,除了确定为癫痫症的头两天常发病以外,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发作的次数少之又少,尤其最近平稳许多。怎的今日突然就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忽一亮,望向墨离,后者眼底亦精光闪烁,似是也想明白了。 方才整个争吵,方张氏都没有作声,她站在门口时,方横好得很,一进去就发作了,难免跟她没关系。 也是方长远听到方横发作,对她的态度突然大变 所以事情就很明显了,一定是方张氏见方长远始终狠不下心肠对付她们,所以想拿方横发病来刺激方长远。 这一招,够阴险的。 “若真这样,你以后可要当心点这个祖母了。” 第318章 这个祖母心机越来越深了 第318章:这个祖母心机越来越深了 “嗯,我知道了。”方瑶点头,将墨离的提醒默记在心。 能在背后使这种小伎俩,虽说还不能达到杀人于无形的境界,但远比陈菊这种粗浅的手段要高明许多。 “我这个祖母的心机越来越深了。”她感慨道。 “放心,有我在,她们伤不了你。”墨离宽慰道。不管方张氏变得如何精明难缠,在他眼里,还是不入流的。他曾在宫里众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险象环生,靠得可不是运气。 现在他就只有一点担心,怕到时候对付起方张氏来,兰姨还心软,那可难办了。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说是送,已然快到了村口。墨离不放心方瑶一个人回去,又将她返送回来,如此,她送他,他又送她,还真应了那句没完没了了。 方瑶回到院子,先前送墨离出门时,西屋还闹腾得厉害,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 她深深的看了眼,不知为何,眸光一紧,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令她生出一丝后怕。 她慌忙抬步,跑进屋子。 李月兰看她神色有异,忙走过去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方瑶摇头,掌心却是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李月兰看她不说,也没有追问,只以为是她身子未好,刚才又折腾了那么久,估计是累了,道:“你赶紧上床躺着,要不要喝点热水什么的?” “不用。”方瑶依言躺下,李月兰就陪在床头,将她额头上的发细细拨到脑后:“墨离走了么?你将他送到哪儿了,怎的这么久才回来?” “聊了会儿。”方瑶似是答非所问,李月兰想到这几日她和墨离的关系又恢复如初,甚至感情比以前更亲密深厚了,想问问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嘴巴刚一张,方瑶突然拽着李月兰的袖子道,“娘,以后不要单独呆在家里,要小心祖母!” 她说的是祖母,是方张氏,不是陈菊。 李月兰微微诧异:“怎么了?” 一直跟她们这边闹事的是陈菊,看她不顺眼,找她茬的也是陈菊,怎的又扯到婆婆身上去了。 方瑶望着屋顶上的房梁,微风吹来,烛光摇曳,烛光在房梁上幻化出一个个诡异的光影,如鬼如魔,甚是恐怖。方瑶猛然闭上眼,心脏咚咚的跳的厉害。 她若感觉没有错的话,刚才在门口,她往西屋望去的那一眼,方张氏应该也在另一边望着她。 她眼睛里的怨毒夹杂着轻蔑是那么的深刻,像是一个魔鬼,在慢慢蚕食方瑶的心。 令方瑶害怕的不是方张氏的眼神,而是的她的预感,一种极不好预感在她心头萦绕。 是她多想了么,她怎么觉得最近又会有大事发生。 “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净胡思乱想?”李月兰见她半天不语,又紧张兮兮,边宽慰边朝方正使个眼色,“给你二姐倒杯水来。” 方正都已经躺下了,现在是入秋,深夜的温度还是比较凉的,听到这话并没有半点不耐,一骨碌爬起来就去给方瑶倒水。 方瑶将那水一饮而尽,复又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好在,再闭上眼睛时,方张氏那种可怕的眼神不再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她微微松了口气,许是真的她多想了,都说在病中,人的神经特别脆弱敏感,保不齐她就是因为身子太虚,所产生的幻觉也不一定。 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方张氏变得再厉害,她也是斗不过她的,所以何惧之有。 这么一想,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方瑶照常天刚亮就醒,这是她的生理物钟,只要一到这个时辰,不管外面天色如何,气候如何,自己身体如何,她都准时起来。 打开门时,秋风迎面而来,扑在脸上凉凉的。方瑶正要去厨房,肩头上忽然一重,她低头看去,竟是多一件外套罩在身上。 李月兰从后面走出来:“都是秋天了,早凉晚寒,要记得保暖,你身子又是现在这个情况,更要注意了。” “谢谢娘。”方瑶拢了拢披风,随着李月兰去厨房。 “你还未痊愈,应该多休息,做什么这么早起?”李月兰走灶台下生火。方瑶去一旁边拾些柴禾,几天没在家,对这种早起生火做饭,和这样的土灶台都有些不习惯了。 内心不禁感叹,人哪,就是不能娇养富养,一旦打回原形,心里的落差都没法形容。 好在她也不是那种贪图享乐之人,不然自己都要头疼了。 烧了水,李月兰又去和面,方瑶看见米缸里还有些肉,便拿来洗了洗,想做些肉饼,好久没吃葱花肉饼了,心里还挺想念的。 刚忙活起来,就听到白老大趴在门口嗷了一嗓子,方瑶抬头,竟是方长远从西屋掀帘走了出来。 看他脸色沉沉的,估计是一夜未睡。 方瑶忙将白老大唤到身边,示意它安静。现在西屋那边跟她们是水火不容,昨晚又因方横的病折腾了一宿,怕是心里憋着劲儿,她可不想白老往枪口上撞,也不想一大早和西屋就产生冲突。 方长远听到白老大嗷了那一嗓门,心情确实不爽。都养在家好几个来月了,连一个院子里的人都不认识,这种畜生养了有什么用。 怪不得,上次能把陈菊脸抓伤。 想到上次陈菊治脸花的银子,再想到这次因为要治横儿的病已经到捉襟见肘的境地,方长远突然恨恨的。 这股恨,像一把无名火,明明知道一切事情事出有因,就是止不住的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大房身上去。 且这把火烧得越发的旺了。 “瑶丫头,看好这畜生,吓着横儿,可不要怪二叔不讲情面。”到时候把它宰了给横儿做补汤。 方长远说完气哼哼的走出院子,家里快没口粮了,他得进城买些回来。 他走后,方瑶蹲下身子,指着白老大乌红的鼻头指责道:“你这小东西,差点又给我惹祸了。” 白老大嗷嗷了两声,显然对方长远骂它是畜生很有意见。 方瑶说归说,但心里是得意的。 以前白老大见着方长远可不这样,大概是昨晚白老大看到方长远欺负她娘,把他给记恨上了。 所以说,它哪是畜生啊,它分明就是头灵畜,能辩是非,还擅长记仇! 给她看家护院,她再放心不过了。 “以后再有人欺负娘和小正,你尽管撒欢的去咬,知道吗?”方瑶嘱咐,这白老大自从上次抓伤陈菊被她微训了一顿,就时记谨记,不再随意“动手”。所以昨晚才那么容忍陈菊和方长远上门闹事。 第319章 头一次深感挫败 第319章:头一次深感挫败 李月兰听着这话,觉得十分不妥,忙道:“你这样以后白老大指不定要咱们惹多少祸事!” 毕竟白老大那双爪子的杀伤力可是很强的。 “放心,白老大懂得分寸的。”它要伤也只是伤坏人,即是坏人伤了又怎样。 方瑶满不在乎的样子令李月兰忧心重重。 刚吃完早饭,墨离就来了。 比之先前几日的消瘦,这几天经过刘慈宣的细心调养,脸上又多了些肉回来了。 一早过来,自是担心方瑶一家子的安危,虽然有留下暗卫,但哪有自己亲自过来陪着放心。 “怎么样,今天感觉如何?”墨离在方瑶旁边自行坐下,李月兰不管他吃没吃都给他盛了碗粥还上面捕了个肉饼子,当然也不忘给千荨来一份。 事实上,他们也是吃了东西来的。不过感觉在这儿吃,似乎味道不一样,墨离喜欢这样的氛围,便就着那粥喝了起来。千荨是练武的,体力自来消耗就大,就算吃了,眼前这碗小米粥,她也是喝下去的。 主仆两个很是不客气。 方正瞧着就这两人过来,不见墨轩,便问了句:“小轩儿呢?” 墨离失笑,这个方正,每每称呼墨轩都叫得不一样,一会儿小轩轩,一会儿小轩,再一会儿就又变成小轩儿了。 且每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分外的有趣。 “他在练功,晚点会过来!”这小子自答应要教方正武功,现在学什么都格外勤快用功。 “哦。”墨轩既然晚点再到,方正想着是不是先做点别的什么事,“娘,呆会儿我可以去找牛叔么?” 好久没练弹弓了,得去温习温习一下,把这几天漏学的全部再重新捡起来。 李月兰话还没说,眉头先拧起来了。 “你找牛叔做什么,他这会儿说不定在睡觉,别没事净往他那儿跑,没的打扰人家休息。” 她到现在也不是很赞同方正跟大牛亲近的。 “不会的,他昨天没进山,在屋里做弹弓呢!”方正道。 “你怎么知道?”李月兰拿眼瞅着他,“你不会昨天偷偷背着我去找他了?” 方正连忙喊冤枉:“没有,我们一整天都在墨府陪二姐,我哪有时间去找他。是昨晚回来时,见牛叔家里灯亮着,我瞎猜的。”前天进山,牛叔把弹弓不小心给掉在山里了,怎么寻也寻不到。他不习惯用别的,便说第二日抽个时再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前天的第二日,不就是昨天么。 方瑶见李月兰到现在对大牛还这么有成见,不禁开口帮腔:“娘,牛叔其实也不坏,有句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多走动走动,没有坏处的。” 自大姐进了城,最近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牛叔在照看的,否则日子哪有这么舒坦。 “是啊,娘,二姐说得不错,牛叔其实挺仗义的,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方正见二姐为牛叔说话,自己也忙附和了一句。 “你们呀”全被那个大牛给收买人心了,每每说到他,都要帮他说好话,活像她这个娘是个恶人是的。 “兰姨,为什么你对牛叔那么大意见,可是他曾经做了什么伤害你们的事么?”墨离十分好奇,他也是见过那个牛叔的,除了说话嗓门大,其他的都还挺好的。老方家有这样的邻居是幸而不是不幸! “唉,我也不是对他有意见,我也知他是个好人,只是他以前干的那些事我就是怕小正跟他走得太近,步他后尘!”她就这么一颗苗苗,若走了歪路,她以后怎么向长庆交待。 “原来是因为这个!”墨离恍然大悟,劝道,“其实兰姨不必过于担心,虽说历史有些不堪,但他现在变好了就行了。看人不能光看以前,主要是看现在,兰姨,你说我说的对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罢了,既然你也觉得他可以相交,那就由着小正去!”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强行拦着方正也没用,拦得了一日,还能拦得了他一世。 他要见就去见呗! 方瑶盯着墨离,又看了看李月兰,微微叹了口气,心里甚不滋味。她劝李月兰,苦口婆心的讲道理摆事实,不知说了多少,李月兰愣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现在倒好,墨离就轻轻的劝了那么一句,就把李月兰给讲通了。 是该说她的语言魅力不够,还是说她太失败了。 方瑶头一次深受挫败感。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墨离察觉到她无奈的神色,笑着问道。 “没什么。”她是决计不会承认,她在吃墨离的醋。明明她才是李月兰的女儿,偏墨离好像比她更得李月兰的信任和喜欢一样。 “对了,我今日想进趟城,娘,你和小正两个在家,可以么?”自中秋前夜,千荨把她带去墨府,就一直没回来过,连中秋都错过了,想是大姐现在都还担心着,所以她必须去报个平安。还有干娘,她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和小正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你身子还未好全,这么跑来跑去,吃得消么?”李月兰浑没把昨天二房大闹的事放在心上,唯一只担心方瑶的身子。 “我好得差不多了,再说是坐马车去,我不走路。”自然就不会累着了。“娘,我速去速回,要是二叔和婶子再找你们闹,你们可要当心点儿。” “没事的,他们又不是豺狼虎豹,不必太紧张。”李月兰云淡风轻的,她越是这样,方瑶反而越不放心。要不是干娘那儿,她非去不可,她都有点不想进城了。 墨离见状道:“我陪你进城,让千荨留下。” 有她在,别说二房一家子,就是全村来挑衅,千荨也能分分钟把他们摞下。 “真的?”方瑶欣喜不已,明明都在院子周围插了暗卫,还愿意把千荨留下,如此,她心就彻底的定下来了。 千荨一脸臭臭的,她是护卫,是主子贴身的随从,是墨离身边的金牌暗卫,她的使命到死也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墨离的安全,现在竟然派她这儿来替方瑶看家护院。 要不是对方瑶心里还有几分尊敬,她是打死也不从这差事的。 第320章 帮程英过生日 第320章:帮程英过生日 进了城,方瑶先是去了趟城北最有名的糕点铺,买了好几款颜色的花糕,还有面饼之类的小吃,等打包出来时,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拿满了。 方瑶拿不下,让墨离也充当搬运工。 “你买这么多是有什么用处吗?”光是吃,谁能吃得好,且糕点并不能放太久。 “今日我干娘过生辰,原是想给她做个生日蛋糕,不过我不放心家里,只能从简,速办速回。” 原是给程英过生辰,怪不得非进城不可。 不过生日蛋糕又是什么? 墨离奇道:“你说的什么生日蛋糕也是你那生活的那个年代特有的糕点吗?” “算是!”方瑶发现,把身世明白告知墨离其实好处还是蛮多的,起码讲话就放得开一些,而且墨离也能接受。 “我们那里,但凡只要有人过生日,都会订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铺满奶油还有水果。水果可以摆成各种花样,层叠式的,旋风式似的,还有螺旋式的。最妙的是上面的奶油,它不仅可以制作各种花样,还可以是动物,也可是人的肖像,总之你想让它做什么样子,它变可以作什么样子,十分有趣!” 墨离听着也甚是来了兴致,不过他对奶油这个名称完全未解。他道:“那个奶油也是可以吃的么?” “是啊,蛋糕上的东西都是可吃的。不过在吃之前要插蜡烛,然后唱生日歌,再然后许愿、吹蜡烛,最后才可以吃。”提起家乡的东西,方瑶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深深的弧度。 她记得她最后一个生日是舍友给过的,当时订了一个超大的蛋糕,上面的水果是什么忘了,奶油的图案也忘了,她最有印象的是整个蛋糕没有吃一口,全部打了,舍友的脸上、身上、衣服上、墙上到处都是,第二天宿管阿姨把她们通通训了一顿,还写了检讨呢! 那时,她为了摆脱舅母舅父的掌控,特地考了一所较远的大学,彻底过上自由的生活。她记得刚进校园时,闻着那里的空气,看着那里的街道,都叫人兴奋不已,激动异常。 她最快乐的日子都是在那个校园度过的。 人都有思乡情结,尤其像方瑶这样可能永远回不去的,所以想着想着,浓浓的思乡情不知不觉就冒出来了。 似是感染了墨离,他不忍方瑶这般失落,握了握她手安慰道:“等你过生日,我也命人做一个送给你,为你插上蜡烛,唱生日歌,怎么样?” “你做生日蛋糕送给我?”方瑶不置信的看着他,然后喷笑出声,“算了,那东西做起超极麻烦又费时间,你是没这耐心的。” 墨离对一切细工慢活都没兴趣,他这个人爱好少得可怜,一是练武,二是看书,再也没有其他爱好了。 方瑶认识他也有几个月,她几乎找不到他第三个爱好。 顿了顿,她又道:“我做一个送给你还差不多!” “那我拭目以待!”墨离迅速接话,好像就等着方瑶说这句话似的。 方瑶一听就知上了当,阴测测的看过去:“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吗?” “不敢。”墨离嘴里这么说,脸上可没有半点怯怯的表情。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北旺斋,有伙计见到方瑶,立马向程英禀告。得知干女儿来了,程英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瑶儿啊,你可来了,终于又见到你了!”自上次方圆给她带信,说方瑶来不了,她就一直眼皮跳得厉害。 就当心方瑶出什么事。 “干娘,抱歉,说好陪你过中秋的,我食言了。”方瑶福了福礼,程英忙拉住她,捧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太好看?” “最近病了一场,所以”方瑶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语概括,对中毒的事只字未提,主要不想让程英担心。 尽管如此,程英还是心疼不已,拉着她道:“走走走,去后院,我让陈妈给你熬个补汤什么的,你这瘦得,实在没人样儿了。” 方瑶心里暖暖的,这个娘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对她的关心和爱是真真切切的,完全不亚于一个亲生母亲。 瞅着方瑶手里还提了大包小包许多礼盒,又不免责备几句:“人来就好,干嘛还买东西,你都瘦这样了,提它们也不怕折了胳膊!” 边说边把那礼物往桌上扔,方瑶哭笑不得,忙给先前的伙计和墨离使眼色,叫他们拿到后院去。 “干娘,家中还有事,烫我就不喝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陪你吃些自己临时拼出来的蛋糕!” 其实蛋糕是晚上才走的程序,蜡烛也是晚上才点的,可是她等不到晚上,办完事,再去看看大姐和茹娘,她就得回去了。 “家中还有什么事,很急么,连喝口汤的时间都没有吗?”程英不依。 方瑶摇了摇头,表示真没时间,却没有详说原因。 家里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她不说,程英也不问。人在世上,谁还没个难言之隐,她惋惜道:“那行,今天喝不成,下次再喝。不过我给你准备些补身子的东西你呆会得带回去。“ “知道了,干娘。”方瑶笑着应下,然后就开始着手摆蛋糕的造型。 程英怕她累着,在一旁打下手,还总时不时提醒她要注意休息之类的。墨离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 之前千荨跟他说,方瑶认北旺斋的老板娘为干娘,他还有些担心。尽管第一次陪着方瑶卖专利时见过一面,对程英印象不错,但人心隔肚皮,谁知她真正的为人品性又是如何。 现在见到她这么关心紧张方瑶,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用几十块细小的糕点摆成一个大大的圆形,用来做底盘,上面再用碾碎的糕点粉末撒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方瑶把它抹匀,再用瓜子仁和花生肉摆出两个人形,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图案简单,但在关键的位置加了点缀,一看便知其中那个大的是程英,另外那个小的嘛,就不得而知了。 做完人形,她又在旁边铺满果脯,然后在上面插了三根蜡烛。做完这些后,方瑶看了看,满意的拍了拍手道:“好了,干娘,你看,这就是我为你做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这也是你最近新创的么?怎么,你现在不做菜,改做糕点了?”程英盯着这蛋糕,眼睛都直了。 不光是这个糕点上面的造形图案精美,名字也是相当不错,而且用料都是市面上常见的糕点,但用这种造型摆出来,叫人看着耳目一新,都不敢动嘴去吃了。 “瑶儿,你这上面这个大的是我么?”程英指着那个大的人形问道。 “是的,是你。” “那这小的呢?” “是姐姐。” “姐姐?”是她那人死去的可怜孩儿么? “是姐姐,本来是想摆四个人形的,把干爹还有我都做进去,不过这底盘太小,摆不了这么多。”因为四人人形全弄上去,就没地方摆果脯了。方瑶道,“我想干娘过生日时最盼的就是能有姐姐在身边,所以我把人形弄在上面,让她陪着你,只是不知道弄得像不像?” 原先她也就是在程英这里看一次那个姐姐的画像,印象不是很深。 第321章 又找到亲人般的感觉 第321章:又找到亲人般的感觉 尽管如此,她还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努力还原她的模样。 程英盯着那小人儿良久,甚是感动:“瑶儿,你,真的不知让我说什么好,有你这个女儿,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福气。” 她孤单了这么久,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自己的生辰,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多少个夜晚,她想念他们想念到眼泪流干。她害怕过节,更害怕过生日,因为现在的每个凄凉的瞬间跟以前相比,落差太大,即便过去那么久,她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丈夫女儿不在了,她成了孤家寡人! 这世上有什么痛能抵得过年轻时丧夫丧子之痛! 她尝受过了,她认为她能坚持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勇气。 所以任何节日于她而言,都是痛苦的。 哪怕今天,她也没想着过操办自己的生辰。她刻意忘记,当方瑶提着东西出现在她面前,要为她过生日时,她本能的是想拒绝的。再热闹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再热闹,也会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她以为方瑶也会忌讳这一点,刻意不去提。没想到她不仅提了,还将她的女儿的画像以这种形式呈现出来,她依然思念这个女儿,依然思念的时候有锥心之痛,但她更多的是感到快乐和幸福,而不是只有悲伤。 因为这个蛋糕不仅做到她心里去,也让她在方瑶身上又找到了亲人般的感觉。 方瑶笑道:“干娘,这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干娘什么也没为你做,你却为我做了这么多,干娘惭愧。”程英抹着感动的泪水,她是看着方瑶一点点的将这个蛋糕做起来的,其中费的心思可想而知。 她大概在病的这几天都在琢磨为她制作这个生日蛋糕! 真是难为她了。 “干娘,你为我做的还少么?程三程四、茹娘,都是你给予我的帮助,我到现在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方瑶体贴的替她擦干剩余的泪水。 “那些不算什么的,你即是我的女儿,为你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程英吸着鼻子道,“再说,你把他们要了去,实际上也是为我解决问题。那程三程四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正缺一个磨练的地方,我这店子早就人满,没有他们的位置,你要了去,还替我省了一伯事。那茹娘,我一直看她郁郁寡欢,心里就担心着,怕她就此消磨时光,孤独终老。现在她在首饰铺子做事,人不知有多开朗,这些都是我所盼而力不能及的事,你都替我做了,我要感谢你才对。” “干娘,你”方瑶知道这是程英安慰自己的话,正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嘴,门外就响起到悦耳的笑声。 “好啊,我不在,你们娘俩合伙我的坏话呢!”茹娘一身浅绿色的长锦衣,腰系浅紫腰带,上面还套了件玄紫色敞口纱衣,衣下角的海棠和裙摆处的碎花遥相呼应,勾勒出完美身段。迈步间,腰侧的玄黄色流苏盈盈摇摆,似是波光流动,很是活悦动人。 看得方瑶和程英眼前具是一亮,茹娘本就年轻,稍稍一打扮,立刻光彩照人。 两人都震惊于茹娘的美色当中,只有墨离眼神淡淡的,没有半点波澜。 茹娘亦提着一个玄色布包,里面不用想,也是送给程英的生辰礼物了。 “茹姐姐。”方瑶见到她欢喜的叫了声,顺带接过她手中的礼盒放在桌上。 “我今天翘岗,老板娘,你不会介意?”茹娘摸摸她的小脸,打趣道。 “怎么会,你不来,我也想去看你呢!”方瑶笑道。 “真是我的好妹妹,义气。”茹娘搂了搂她,“才几天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先前看脸还没看出来,这一抱,全是骨头。 “别说了,先前日子大病一场,你看身上本来没几两肉,现在更瘦得不行了。”程英边说边心疼,瞅着茹娘打量半晌,“你几日不见,倒是清爽许多。” “是吗?”终于做回以前想做的事,想要摆脱的阴影也在心底慢慢消失,这种日子自然过得舒服清爽了。 “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来,平日里托人带口信给你,你都说没空。”程英嘴巴听着埋怨,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 “今天是你生辰,我能不来么?”茹娘道,“前些日子,首饰铺忙着要开张,很多事情需要打理,实在腾不出时间。且我要真来了,你又该埋怨我没把你干女儿的事放心上了。” “就你这张嘴,好话歹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程英拿她没办法,揶揄道,“那你今日又舍得偷懒了?” “这不是赶上了么,不偷懒也不行啊!” “那你来了,有人看铺子么?” “新招了两个人,有他们在我放心。”茹娘说着,又朝方瑶歉歉的道,“有件事没跟你商量就擅自主了,瑶儿,我请了两个熟人帮我,他们以前都是我贺家的老伙计,原先也是帮我们贺家打理铺子的,对胭脂这块非常熟悉,咱们铺子门面大,光靠我一个人,总是不够,所以就把他们给叫了来。” “茹姐姐,只要人可靠,随你招。你觉得需要多少人,要什么样的,你自己定,不必有顾忌。”方瑶大方的道。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以后再做这样类似的决定,我还是会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毕竟你才是老板娘。” “茹姐姐,你又来了取笑我么?”方瑶故意嗔道。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不取笑你了。”茹娘连忙哄着,余光一瞥,目光落到墨离的身上。 “这位是”从一进门,她就发现这名少年的存在,只因他气质太过清冷,五官太过精致。她一个风尘中打滚的女子,见过的男人无数,却从没一个像这名少年这般出色的。 一袭墨色长衫,翩然而立。腰间系着一根玄色腰带,腰带两边用金线勾勒,与长衫下摆金银两线绣的祥云滚边相得溢彰。看着挺素,但简单的金银两色线装饰就能将他的清傲冷然,华贵尊荣衬托得淋漓尽致。 明明面容还稍显稚嫩,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叫人心神凛凛。 方瑶抱歉的道:“不好意思,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茹姐姐,这位是墨离,墨离,这位是茹娘,跟干娘是好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 “墨离?”连名字都这么沉闷清冷,茹娘心里忍不住吐糟,尔后向墨离微微一笑,算是行了见面礼节。 墨离身份尊贵,即便茹娘比她大,程英算他长辈,可他也不会正儿八经的朝她们行晚辈礼,只是略略一颌首,随方瑶的称呼各叫一声。 程英和茹娘也没在意,心想着像墨离这样出众的气质和外表,想来出身不凡,不行晚辈礼也是正常。 只是接下的时间,只有茹娘偶尔朝墨离投以礼貌的微笑,程英则就完全忽视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墨离这唯一的男子汉几乎没有插话的份儿,当然,他也不屑参与她们的话题。 他默默的喝着茶,自成一道风景。 待聊过之后,方瑶便起身告辞。刚将人送到门口,茹娘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姐姐,那墨离少年看着跟咱瑶儿关系不一般啊!” “那你觉得那墨离怎么样,适合咱们瑶儿么?”程英这么问,就是承认墨离和瑶儿不一般的关系了。 第322章 替茹娘讨要膏药 第322章:替茹娘讨要膏药 “看着还好,不过那墨离的来头定不小。”虽然墨离出众,但瑶儿站他身边,也是不丝毫不差的。 “你也感觉出来了?”程英拧着眉头,“我就怕这墨离是个什么富贵大户,表面看着不错,骨子里一身的公子哥儿毛病,瑶儿跟着他,将来不知道会不会受委屈!” 有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面上看着道貌岸然,骨子里贱得很。整日招风引碟,视感情如无物。就怕瑶儿也上了这种贼当,稀里糊涂的跟了墨离,对方却不珍惜,那日子可叫瑶儿怎么过下去。 “那墨离看着不像是那种人。”茹娘道,“人是不是装出来的,看不出来,也感觉得出来。因为好坏不是表面能做的功夫,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即便他再能掩饰,也会有一些小举动透露人性细节。” 所以她一直在观察墨离,就怕墨离是那种人,幸而不是。 “但愿如你所说!”程英不知怎么的,就是不看好。总觉得这瑶儿跟了这墨离将来得吃苦。 茹娘笑道:“你啊,就是太多心。这瑶儿才十三呢,离嫁人还早着呢,现在就操这心,你不嫌累啊!”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为程英高兴。 起码她为瑶儿操心能暂时忘却旧时丧夫丧女之痛。她想,总有一天,程英会因为瑶儿彻底从那个悲痛中走出来的。 程英笑了笑,无从辩驳。 瑶儿如今是她的女儿,操心难道不应该么! “对了,姐姐,你看着好像不太待见那个墨离呢?你是不对对他有什么意见?”因为全程程英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程英对墨离意见大得很。 她道:“你可知那个墨离在老家也是有个对象的?” “什么,有对象?这,这事你确定么?” “是瑶儿亲口告诉我的。”怎么能不确定。 “那瑶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那个墨离告诉她的。” “哎哟,我去,那个墨离怎么想的,自己有个对象,还来招惹咱瑶儿?”招惹也就罢了,干嘛还把有对象的事告诉瑶儿呢?通常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事别人瞒都来不及,他居然还说出来,怎么,是觉得吃定瑶儿,瑶儿不敢跟他闹么? 面对茹娘的义愤填膺,程英也是气得很。 “我也觉得那个墨离有问题。可方瑶说,墨离并不喜欢那个对象,他甚至不承认那个对象的存在,他说他从来只当那个人是妹妹,而且他已经有八年没回老家了,说不定那个对象已经许了人家也不一定。” “八年没回去了?那个墨离不是咱们桃江镇的人么?”茹娘惊讶的开口。 “听瑶儿的意思,应该不是。瑶儿还说,让那个对象和墨离好,是墨离家里人的意思,墨离自己并不同意,也不赞成。” “他不同意啊?” “是啊,不同意。” “不同意就代表他心里没那个女孩啊,那你做什么还对他有意见?”有些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不顾子女反对,强塞进来的。所以这事也不是墨离的错。 “他若能永远一心一意对瑶儿好,我当然没意见了。可你也知道,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墨离现在不同意有何用,万一他父母一施压,他就点头赞成了呢?到时瑶儿怎么办?我听瑶儿说,那个女孩优秀的很,墨离的父母非常喜欢中意,非让墨离娶进门不可。” 这世上难有拗得过父母的子女,尤其是这婚姻大事。本来一听说墨离不是桃江镇的人,她就不太喜欢他们交往了。现在又闹出有对象的事来,她是一百个不同意了。 是瑶儿喜欢,她才一直憋着劲不说的。 “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也不一定,我看那墨离气场强得很,不是个容易服软的主。”反倒让人对他生出一种臣服之感。 茹娘用臣服来形容墨离,又不禁猜测起墨离的真实身份,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一个出色优秀的孩子。 这边讨论着,方瑶和墨离两人也在正儿八经的闲聊。 方瑶问道:“你觉得茹姐姐好看么?” “嗯。”墨离淡淡的应了声,并没有认真听她的问题。 方瑶接着又叹道:“茹姐姐,美则美矣,不过美中尚有不足。” “”墨离被街边一个摆着人偶的摊子吸去了目光,那小人偶刻得不算精致,但瞧着有几分味道,便多看了两眼。 “墨离,你即是出身皇宫,手里可有一些好的美肤药膏?”方瑶终于扯出正题。 她一直想研究一款去疤的膏药帮茹娘去脸上的疤痕,可是现在研究解药的事迫在眉捷,她就腾不出时间来做其他的事。 想着看墨离那里会不会有这种东西。 “你要这个做什么?”墨离刚问出口,忽然又想到茹娘脸上的疤,“可是因为你那个茹姐姐?” “是啊,茹姐姐生得貌美,就是因为脸上有疤才一直羞于见人。我初次见她的时候,脸上还蒙着纱巾,这次虽然没有再蒙面,可她心里总为这疤多少有些自卑。” 墨离点了点头:“我府上倒是没有这种东西。”都是男丁,谁会用那种女人用的东西,就是千荨,她也不太抹那些玩意。受了伤,留了疤,也从不在意的。 方瑶有点失望,但墨离接下来的话,又令她重出几分惊喜。 “你可以去问问宣叔,他虽是个大夫,但我想去疤主要不是在于胭脂水粉美肤,还是得从医学上入手。宣叔曾在宫里任御医,这种类似的外伤他曾经也治过,算是有经验的,你去问他,应该会有所收获。” “真的吗,那太好了。”方瑶欣喜若狂,有宣叔出手帮忙,这去疤的药膏又向成功迈了一大步。 墨离见她笑得这么开心,璀璨如花的笑容荡在脸上,如同昙花绽放,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打算怎么谢我?” “晚上给你做碗面条啊!”方瑶大方道。 “就一碗面条就想打发我?” “那再加两鸡蛋!”方瑶竖起两根手指头,更大方的道。 墨离无语了,就不能送个香吻什么的,亲亲他的脸也好啊! 别的那些小情侣都是这样的。 第323章 判若两人 第323章:判若两人 到了方家首饰铺子,还未进去,墨离望着门上那三个大字默念了一遍道:“琳琅阁,这名字谁取的?” “自然是我啊!”方瑶不无得意的竖起大拇指头指着自己。这三个字,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当初接管这铺子,里面的人都换了,想着店名是否也该换一换,便潜心想了一夜,最后得出这三个字。 找到木匠师傅将这三个字刻画出来挂上去的时候,引来不人围观,其中还有几位书生模样的人就这三个字当场作起了诗。 因此,她甚是满意。 墨离也觉得这三个字不错,大气。 “走,大姐就在里面,我跟你说,前些日子我设计了几套新款首饰,花样超前,款式新颖,大姐说很受市场喜欢。” 方瑶一边拉着墨离进铺子一边炫耀近日琳琅阁的业绩。 方圆正在给客人介绍一款簪子,从做工到佩戴的方式,甚至什么发饰适合这款发簪,她都说得如行动流水,很是娴熟。 墨离不禁赞道:“你大姐进步很多。” 从一个不开口讲话的女孩到现在的口若悬河,真真是判若两人。她的脸上不再那是沉闷怯弱的表情,而是散发着朝气与阳光的少女。 虽然不如程英那般干练,可有今天这样的变化,已经叫他大感意外了。 “是啊,她进步是挺大的。”方瑶亦是点头。接管这家铺子,最让她欣慰的不是店铺带给她的利润,而是大姐的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她一直相信,把大姐叫到城里来替她看管这个铺子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现在见大姐浑身充满着自信的干劲,就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另外两个人就是你先前说的程三程四两兄妹么?”墨离又指着同样在柜台前招待客人的一男一女两名少年问道。 “嗯,跟干娘挂着点亲戚关系,无父无母,干娘见他们可怜,便把他们推茬到我这里,我又刚好缺人,就留下了。”方瑶问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还不错。”这两兄妹,皮肤黝黑,一脸憨实,掌心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便知是个勤快的人。他们对于进来的客人,无论是穿着华丽的,还是朴素的,待客都是同样的热情,没有因为对方的穷富而区别对待,说明心思正,心眼直。不得不说,程英给方瑶介绍的人都还过得去。 墨离看着这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又不免夸道:“都快中午了,你们这儿的生意还这么好。” “我也没想到。”当初接这铺子时,她只想着赚些小钱就行了,前几天一看账,着实的把她吓了一大跳。 才半月,居然盈利好几百两银子了。 墨离想到那日在马车上,他与方瑶的谈话,不免打趣:“再这样下去,你不成富婆都难啊!” “那是。”方瑶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富婆梦是她终极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一直在努力着呢! 为了不打扰方圆他们做生意,方瑶领着墨离站在角落默默的等候着。直到最后一批客人出店,他们才走上前去。 “大姐!” “瑶妹?!”方圆扭着胳膊正想好好歇一下,见到方瑶,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瑶妹。”程三程四看到方瑶也过来打招呼。 “三哥,四姐。”方瑶一一微笑点头,最后又落在还在算账的福伯身上。 “福伯,几日不见,您还好吗?” “好好好,你呢?”福伯抬头,瞥见方瑶凹下去的眼睛,连忙仔细看了看,“怎么好像瘦了?” 这话方瑶今天都听第三遍了,先是程英再是茹娘,现在又是福伯,方瑶听得都腻了。但她仍然笑盈盈的回答:“没事,就是最近胃口不好,吃得少了些,过两天肉肉就会长回来的。” “哦,那就好。现在个小年轻总想少吃点减肥什么的,丫头啊,你够瘦了,可不兴这个!”福伯一贯的嘱咐,他自己有儿女都在外地,一年到头难得见一面。现在完全把方瑶几个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知道了。”方瑶见福伯手头上账似是还没算完,便道,“福伯,您忙,我跟大姐说会儿话。” “去!”福伯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方瑶还未走近方圆,对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都还好吗?” 她看方瑶不仅是瘦了,脸色也没有之前的红润。那个墨离也是,之前就一直担心他们,连中秋都错过,怕是墨离的病凶险无疑,就怕方瑶替墨离治病的同时也被传染,现在看他们脸色,想是那担心是担对了的。 “大姐放心,都还好。”方瑶笑道。 “墨离,你呢?”方圆见墨离一直不吭声,便也问了句。本来墨离跟瑶儿分开,她也是不大待见这个墨离的,总要跟妹妹统一战线不是。 现在看到他们两个一起现身,还有说有笑的,就知和好了。 如此,她也没必介怀什么。 “我也很好。”墨离淡淡的道,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都好就好。”方圆放下心,忽地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瑶妹,你去了北旺斋么,程姨听说了你的事一直担心你。” “去了,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方瑶盯着柜台里已经卖掉大半的首饰,惊叹连连,“大姐,最近生意似乎不错。” 很多款式都只剩一两件了,还有些位置都是空的。记得中秋前天来时,这里面都是满的。 “早两天有个客人家里要办喜事,从这里一下子买走十几件,除了你设计那几款全部拿了以外,其他的货也挑了不少。之后又有个外地客商也拿了些,所以这几日卖得特别快。”说起铺子里的生意,方圆也是满脸喜意,“你来得正好,刚好我们要订一批新货,供客商那里已经送来了图样,你呆会儿看看,选一些,我们尽快采买回来。” 话说着,程四已经拿了图册过来。 方瑶细细翻看了下,送来的图样有十几款,她只在几款上面打了勾勾,方圆凑过脸一看:“就订这几样么?” 她怎么觉得这几样不怎么好看呢! 谁料方瑶却是道:“这几样是不要的,除却这几样,剩下的都订。” “会不会太多了,万一卖不出去” “不会的,就你们的能力,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方瑶对大姐现在可是有信心的很。她凑过方圆的耳边低声道,“刚才墨离都夸你们能干呢!” 第324章 春心萌动 第324章:春心萌动 那声音说小也不小,刚好都叫人听得到。墨离浅笑颌首,以证明他确实说过话。 方圆脸一窘,有些不好意思:“瑶妹,就你取笑我!” “大姐,我可不敢,你现在是我们琳琅阁的金牌导购,将来又是琳琅阁的掌柜,我哄你都来不及呢,哪里敢取笑你!” 方圆听不懂导购是什么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笑话她就是了。 “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方圆瞪着她,小脸鼓鼓的,比起以前的木纳和呆滞,这个表情别提有多生动,直接刷新方瑶对这个大姐的记忆观。 “你不跟我说话,跟谁说话?” 方圆没答,程四立马笑着抢过话头:“当然是跟陈大哥说话了。” “陈大哥?”什么陈大哥?方瑶一脸的懵,旋即望向墨离,后者耸了耸肩,表示对这个陈大哥也陌生的很。 程四欲解释,反正店里现在也没什么人,说说也无妨,就当是休闲娱乐了。 “小四,不要说”方圆想阻止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城东的陈记铺子的老板啊!” 城东的陈记铺子的老板? 那不是陈百生么? 方瑶笑意一下子收了回去,略有些严肃的问道:“大姐,是陈百生是吗?” 方圆咬着唇点头。 果然是他! “三哥四姐,我带大姐出去溜溜,你们看会儿店。”方瑶觉得有必要问清楚,大姐居然承认了,且没有及时撇清,说明什么说明大姐心里对这个陈百生也是有想法的。 “好,你们去,店我们看着。”程四目送他们离开,暗暗吐了吐舌头,“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看着瑶妹不太高兴啊!” 而且方圆似乎也不想让瑶妹知道似的。 程三敲了下她的额头:“就你话多,人家方圆阻止你都没来得及!” 程四更加自责了:“怎么办?哥,你说瑶妹会不会说圆姐,圆姐会不会挨训?” 她看着方圆似乎挺怕这个妹妹的。 “应该不会。”方瑶平时说话轻声细雨,温和有礼,什么时候见她发过脾气了。 话是这么安慰程四,但两人都有些忐忑。 外面,方瑶领着方圆去一家茶馆,方圆不肯进去,谈话路边上也能谈,没必要进茶馆花那个冤枉钱。 方瑶也随她,两人就在街边寻了个人流不太多的地方站定。 方圆道:“瑶妹,我知道你要问的什么,确实那个陈百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在琳琅阁做事,突然来找我,当时我也是措手不及。不过也没什么话就走了,之后也来过两次,我” “大姐,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气你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瞒着我?”要知道田梅和陈桂都是不好惹的,他们要先她一步知道这两人的事,闹到铺子里去,大姐只有一个人,岂不要吃亏。 她若早知道就能提前做些准备,免得大姐受伤害不是。 “你这几天不是没空么?”方圆弱弱的辩解,“再说,我也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方瑶问道。 “还,还没有。”方圆脸上莫名染上一抹红晕,吞吞吐吐的道,“陈百生最后一次来找我,说,说,说” “说什么?”方瑶见她后面的话半天都出不来,不禁有些急。 “说”方圆睨了眼墨离,似是当着第三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墨离识趣道:“我去里面坐坐,谈完了,你进来找我。” 说罢,他就进了先前要进未进的茶馆。 “现在你总该能说了!”方瑶见墨离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方圆咬着唇,头垂得低低的,眉眼间净是一股羞涩之意。 “他说,他说喜欢我,问我对他有没有好感?” “什么,他跟你表白了?” “嗯。”方圆唇咬得更紧了。 我去, 也太快了! 那个陈百生看着一幅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原来性子这么猴急直爽的,真是小瞧了他。 方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方圆继续道:“陈百生说他无父无母,是桂叔和田婶照顾至今,人生大事,理应征求他们的同意。但他们好像对他的婚事好像另有安排,他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夜长梦多,所以想来先问问我的想法,若我也对他有好感,他便用全力说服桂叔和田婶。” “所以他早早的就来跟你表白了?”才见了几面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那陈百生不愧是书生出身,明明是桂叔和田婶对大姐的过往有成见,说成对他的婚事另有安排,免得伤了大姐的自尊。这一点,她倒是对他有点小感激的。 “那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我”方圆抿唇难言,但眼里的娇羞和眉梢眼角的笑更甚于方才。 方瑶一看,便懂大姐的心思了。 这个傻大姐,怕是也对陈百生动了心。 这前还一直说把陈百生当成过世姐夫的替代品,浑不知,她潜意识里已对陈百生有了好感。 只是她还未从那个短命姐夫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想承认罢了。 “大姐,你若对陈百生亦有意,可知未来面临的困难是什么?”方瑶觉得,那田梅和陈桂就是两座大山,横在大姐和陈百生之间,两人想要跨越,何其难。 “我知道。”方圆想到这个,笑意即刻被一抹凝重取代。 生活在东山村多年,她太了解田婶和桂叔的性子了,说真的,她没把握可以赢得这两人的欢心。但她想着,是否该对陈百生有点信心? “那你是完全把姐夫和陈百生剥离开来了?他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方瑶必须跟方圆再重申这个问题。 只要方圆认清了,分得彻底了,她才有可能坚持跟陈百生走下去,否则对陈百生对她自己都是不负责任的。 她不愿大姐一遇到田梅和陈桂的刁难就却步,就怀疑自己的选择,如此,不仅背负了田梅以后一系列的辱骂,还会因此身心疲惫。 何其不值。 “我”面对这个问题,方圆还是有一刻的犹豫,亡夫始终是她心里的痛,她对陈百生有好感也是真真切切的,两人又有许多相似之处,真正叫她把两人区分开来,她有时还真的办不到。 方瑶也不逼迫她现在就给出一个答案,只道:“你好好想想,再决定!但要记得,一旦决定了,就必须马上告诉我,好歹我能帮你出出主意也不一定。” 方圆感激道:“知道了。” 两人谈到这儿,话题差不多就结束了。目送方圆离去,方瑶才抬步进了茶馆。 墨离订的是二楼靠街道的位置,方瑶坐下的时候还能在人群中看到大姐的身影。 “谈得如何?”墨离替她倒了茶,闲情淡淡的问道。 “唉,我大姐春心萌动了。”方瑶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那是好事,为何要叹气?”方圆也有十六了,这个年纪早该定亲了,何况还背了那样一个名声,现在有人追求,她又对对方有好感,简直太好不过了。 “婚事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作主,自是好事了。”除了田梅和陈桂,横在中间的还有她的母亲李月兰。方瑶估计着,娘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因为田梅太难伺候了,她舍不得大姐嫁过去受气。 第325章 试探李月兰 第325章:试探李月兰 听了方瑶的分析,墨离也觉得此事悬了。 而且他也知道一桩亲事,只要有长辈们的干预,多半都是不如意的。 方瑶本想着让墨离出出主意,但墨离好像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不过也是,自己也有一个烂摊子没收拾,如何管得了别人。再说墨离都还没成年呢! 如此,便没了喝茶的兴致。 方瑶早早的拉着墨离出茶馆,出来一上午,也该回去了。 还未进院子,就见白老大扑了过来,方瑶一把接住,看到这小东西萌萌的样子,先前的烦恼也随之暂且抛到脑后。 “怎么样,家里都还好么?”千荨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方瑶望着她问道。 千荨先是朝墨离唤了声大少爷,然后才答道:“都还好。” 三人边走边进了厨房,这是个烟火之地,实在不适合墨离这样的贵公子出没,不过墨离好像习惯了。 “娘,我回来了!”李月兰正在忙着做饭,方瑶拾了根柴禾扔进灶里。 “我听到你们说话声,如何,还顺利么?” “嗯。”方瑶拨弄着灶里的柴禾,火光映在她脸上,有着别样的光晕。 “家里呢,都好吗?二叔有没有来找你们麻烦?” “你二叔倒是出来过两次,不过看了两眼就又进去了,什么也没说。”李月兰如实道。 方瑶点头,估计是想来找茬,可是看到千荨,被她身上的煞气给震住了,所以说留下千荨是明智之举。 “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带墨离进屋歇着去!”厨房油烟重,墨离到底是客人,闻不得这些。 “没事,兰姨,你不用招呼我,我坐哪里都可以。”只要方瑶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哪儿呆着都无所谓。 李月兰也由他去,左右她知道她也劝不动墨离的。 她将切好的白菜丝扔进锅里,一股热气如云雾一般炸了开来。李月兰拿起锅铲迅速翻炒了两下,边道:“看到你大姐了么,这几天她还好?天气凉了,有没有叫她多添几件衣裳?” “大姐挺好的,娘放心。”方瑶加满了柴禾,又接过李月兰的铲子准备炒菜。李月兰不让:“你刚回来,就坐下歇着,这些我做就行了。” “那我还是给你看火!”方瑶复又坐了下去,四处瞧了瞧,发现方正不在,便问道,“小正呢,怎的不见他在厨房帮你?” “我一个人做得来,要他帮什么。”李月兰朝屋子努了下嘴,“在屋里呢,上午在大牛那儿呆了会儿,后来小轩来找他就回来了,这会儿跟小轩在屋里练字呢!” 墨离望了眼,嘴角微扯,小轩这小子如今交了方正这个朋友,倒是刻苦多了。 从前练功写字都是他催着去,现在不用他招呼,自觉得很。 方瑶收回视线,望着灶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拿着棍子随意拨弄了下,那火光如受了惊吓一般,瑟缩了下,忽暗又忽亮。 “娘,我最近在城里认识一个人”方瑶状似不在意的开口,心里却是纠结的很。 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跟娘说陈百生的事? 说了,娘万一不同意怎么办?那大姐还刚萌芽的恋情立马就会夭折,这样是不是对大姐太残忍了。 或许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至少让大姐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恋受的滋味也好啊! 方瑶矛盾的很,但李月兰已经向她看过来了。 “什么人?” 方瑶眼睛一闭,心一狠,既然已开了头,干脆就先探探娘的口风。 “就是大姐现在呆的那首饰铺子的隔壁的隔壁,也是做生意的,老板很年轻,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早几年父母双亡,现在自己一个人过,读过一些书,识文断字的不比那些秀才差。唯一的缺点就是上面有个叔叔和婶子,是个难缠的角色娘,我想着他的叔叔和婶子要是个好说话的话,看能否把大姐说给他?” 方瑶要么不说,要么一口气就把它说完了。尔后,她看向李月兰,静静等待她的反应。 墨离在一旁看着好笑,她琢磨了半天原来是要说这事。 抬眼,他亦是望向李月兰,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李月兰前面还只当是方瑶在城里遇到的趣人趣事当作故意回来说给她听。开始倒是没注意,得最后一句落下时,手里的铲子就跟点了穴一般,突然就顿住了。 “什么,你想给你大姐介绍对象?” “也不算介绍,其实他们两个也认识,毕竟都在一条街上做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碰得着面。我瞧着那人还不错,心里有这个算盘,所以回来跟你说一说。”方瑶边说边细瞧着李月兰的神色,不错过她任何一个反应。 李月兰顿了半晌,连菜都忘了炒了,还是方瑶提醒,才继续挥铲子。 “你刚才说他十七岁,无父无母,只有两个难缠的叔叔和婶婶,对吗?”先前没注意听的,现在她都要一一再重新确主认,以免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嗯。” “还读过书,对吗?” “嗯。” “也开了个店铺,他是老板,对吗?” “嗯。” “他还什么来着?”李月兰想不起来方瑶还说了关于那个男的其他信息了。 方瑶笑道:“没有了。” “人怎么样,老实么?”问完基本的,再问深层的,总之李月兰要了解透彻。 “我看着还挺老实的,应该是个可靠的人。”方瑶凭着对陈百生的印象如实回答。 “身体健康么,有没有家族遗传的病史,对了,你刚才说他父母双亡,是病死的么,是什么病清楚吗?” 方瑶无语:“娘,这算是什么问题啊?” 人家找女婿,问家世问才情问样貌问品性,她娘倒好,这些都不问,居然问人家有没有家族遗传病史? “你原先那个姐夫不就是突然得病没得么,连大夫都没到,人就走了,到现在病因也没查出来我就怕你说的这个人又跟你原先的那个苦命姐夫一样。”李月兰也不是故意问这些的,实在是方圆背负克夫的名声太久太冤了,一个也就罢了,再来一个这样的事例,方圆还活不活了? 方瑶眉目一拧,觉得李月兰担心的也是有道理的。总不能同样的事情让大姐栽两次。到时候别说大姐了,就是她和娘也要活不下去。 “那行,改日我若再进城,找个机会给他把个脉什么的,好?” “嗯,必须把脉。”为了方圆的未来,这事必须得实行。 一旁的墨离听到这母女两个对话,也是神服了。如方瑶所想,找对象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样貌品性,她们倒好,注重的是健康问题,实在是太搞笑,太可爱了! 千荨则没有那么高的雅兴,这种说话方式和思维,着实欣赏不来,鼻中哼哼的别过头去,样子十分不屑。 李月兰就着方瑶问题又想了想,问道:“那人认识你姐,知道你姐的过去么?他对你姐有感觉吗?干脆,我改天跟你进城去看看!” 第326章 试探李月兰(二) 第326章:试探李月兰(二) 反正问也问不清楚,问再多还不如亲眼瞧一瞧来得放心。 方瑶心下一紧,连忙道:“进城去看就没必要了!”要万一认出那是陈桂的侄子,一激动之下棒打鸳鸯那还了得。 “怎么没必要?”李月兰愣愣的看着她,给女儿介绍对象,她这个娘的去看看把把关,是非常有必要的啊! “是不是对方没有瞧上你姐,是你在这儿一厢情的愿的想撮合他们是吗?”李月兰忽地想到什么,急忙问道。 “也不是,主要是人家也害羞,那男的脸皮薄着呢!”方瑶眼珠子滚了一圈,迅速扯了个谎。 “这样啊,我就远远的看两眼,我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看见我,总行了?” “还是不行,看人要看细处,不近看怎么看细处,那不是白看了么?”方瑶继续找理由扯着谎,“再说了,现在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突然跑过去,算怎么回事,对,墨离?” 突然被点兵点将,墨离有些措手不及。 这丫头头说不下去了,就把他也拖下水,不太好!他这人,可从来没说过谎呢,这是叫他开先例啊! “墨离,你跟娘说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一个理?”方瑶见他半天不吭声,忙给他使眼色,再不接话,可要穿帮了。 墨离赶紧道:“是啊,兰姨,我觉得瑶儿说得对,等大姐和那什么小老板两人相互确定了感情之后,你再去瞧瞧也不迟。” “娘,你看,我说的对!”方瑶心底微松,总算配合了。 李月兰凝眉道:“这样啊,那行,我就暂时不去,先让他们先处着?” “是啊,先让他们处着,让他们自由发展,等确定了关系,我们知道大姐的真实想法再说。”方瑶连忙附合。 李月兰点头,将炒好的第一盘菜上桌,忽又想起什么,继续道:“你这次进城有跟你大姐提过这事么?” “提倒是提了,不过大姐没说什么。我想着要不我先回来问问你的意见,估计大姐也是想着先听听你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跟那个小老板交往。”方瑶再度试探性的望着李月兰,“娘,你说说,你是个什么想法,下次我进城我好告诉大姐。” “我,我没有什么想法,只要那人老实、身体健康,又是个疼人的,我没有意见。” 左右圆儿是这么个情况,被人说成克夫自己又守寡,能有个清白的人家要她就不错了,她不能太挑剔。 “可是对方没父母,大姐要真跟了他,以后就没公婆?”小两口过日子没大人在一旁操持打点,难免嗑嗑碰碰多些。 “这没什么,没有公婆也有没有公婆的好处,历来婆媳关系就是个难题,像我和你祖母罢了,不拿自己做例子。”省得叫西屋听了去,又来闹。李月兰道,“若遇到个好说话通明理的,那是你姐的福气,若不是,那日子更难过。” 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嫁出去也受等欺凌和刁难。 方瑶暗点头,李月兰能想得通这点就好。 她抬眸,瞧着李月兰的神色不似很反对这事,进一步试探道:”对方虽没有父母,但有个难缠的叔叔和婶子,大姐要嫁过去,只怕日子过得也不得安宁啊!” “他跟他叔婶住一起么?” “那倒没有,他叔婶有自己的孩子。只是他上面没有其他长辈了,只有这么一个叔叔和婶子,他的亲事,总要征求一下他们的同意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觉得那问题应该也不大,即是不住一起,就算他们不好说话,不也没什么相处的机会么!”李月兰思量着道,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噌地抬头,“是不是他叔婶不同意你姐?” 突然这么反问她一下,方瑶有些反应不及。足足愣了两秒后,才呵呵道:“这个,我还没问呢,不过姐的情况他们迟早会知道,反对我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事要换在小正身上,他要找了这么一个守寡还背着克夫的名声的女人,娘你也未必马上就能同意啊,是不是?” 李月兰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她将之前切好肉沫倒入锅里,然后拿铲子搅抖了下,肉沫随着白菜丝在锅里转着圈圈,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李月兰盯着那白红相间的漩涡,似是若有所思。 方瑶仔细看着她的神色,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到底是同意这事还是不同意? 大姐的幸福完全就在李月兰的一念之间,她觉得。 可是很长时间李月兰都不再说话,弄得方瑶很是忐忑,好像嫁不嫁陈百生是她自己的事一样。 她望了望墨离,后者也以观察着李月兰,不过他也没猜到李月兰此刻的真实想法。 至于千荨,那就完全在状况外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方瑶等不到李月兰的回答,也没再等了,左右李月兰想到什么总会跟她说的。或许现在她需要一段时间还消化这件事,仅此而已! 就在方瑶以为李月兰不会再在这件事讨论下去的时候,李月兰又突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他们彼此都有中意,你回头告诉你大姐,我不反对。只是你得跟她把可能面临的困难和阻碍跟她说清楚,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那是自然。”方瑶心中一喜,和墨离暗暗交替了个眼神,万想不到李月兰这么快就想通了。快得让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你真的不反对他们么?” “反对有什么用,难道因为我的反对,耽误你姐一辈子吗?”女人总是要嫁人,现在年纪小不当回事,到老了,无夫无子,孤单影只,太凄凉了。她不愿方圆将来过这样的日子。 “那大姐以后要是嫁过去受叔婶的刁难,你也舍得么?” 李月兰面色一顿,似也有些挣扎,不过很快就道:“你姐这样的情况,嫁给哪户人家,估计都得受这样的气。好在对方只有叔婶,他们不常住在一起,要是公公婆婆,那岂不是日子更难?” 舍不得自是舍不得的,可总要有这个过程。 不能因为她舍不得,就拦着圆儿不嫁! 叔婶再刁难,那也只是他叔叔和婶子,不会事事都管到他头上,过日子的还是他们小两口子。 “但瑶儿,我虽然同意,但我也有个条件。”女儿再名声不好那也是她女儿,不能对对方什么要求都没有。 “什么条件,你说!” 第327章 必须对你大姐是真心 第327章:必须对你大姐是真心 “他必须对你大姐是真心的。”李月兰说这话有着别样的认真和郑重。 “我不希望他只是一时图新鲜,看上你大姐之后又不珍惜,三心二意,寻花问柳,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拿你大姐以前的事做文章,刁难你大姐!” 方圆是自己的女儿,优点有哪些,她知道。别的不说,做人妻了,绝对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而且性子又温和有礼,极好相处,配得上贤良淑德四个字。缺点呢,就是她那段津津乐道的成婚史,这是她致命缺陷,也是无法改变的。 她不愿对方看上她的人品,之后又因为别的事怀疑她的人品。 这对方圆是不公平的。 与其那样,不如不嫁。 所以对方必须保证做到这点,她才能同意他们的交往。 方瑶还道是什么事,心里还紧张了一小会儿,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 “娘,你放心,这点他必须做到。他若做不到,我也不会同意他追求大姐的。” 陈百生要是那样的人,她也不会鼓励大姐在他身上寻找幸福了。 就算陈百生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良好品性都是装出来的,有朝一日,哪怕一日,她发现陈百生欺负了大姐,负了大姐,她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母女俩个就着陈百生的事有了初步的结论,就是由着方圆自己的意思顺其自然,不强迫,不逼迫,也不阻止。 李月兰坚信,女儿总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有缘人,所以只要对方没有人品问题,她都保持观望的态度。 这也让方瑶大大的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后,两人结伴去往墨府,墨轩就留在老方家跟方正一起玩儿。 一路上的风景,不说怡人,但秋高气爽,微风阵阵,田间、路边、山上,入目之处,一片金黄,那也是有几分看头的。 方瑶不知为何,突然叹起气来。墨离在她眉头摁了摁道:“你这眉头皱得都快成一个老太婆了。” 和好之后,两人感情升华不少。为了对方可以舍去自己的性命,这种舍生忘死的感情比普通情侣少了许多甜言蜜语的步骤,也照样浓情蜜意。 所以墨离总能时而不时的极其自然的对方瑶做出亲昵的举动。 对方瑶来说,心里甜蜜但也无奈。 因为他总是不分场合和地点,说怎么样就怎样,让人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这会儿,四下里看似无人,但后面不远处,还有千荨这个大灯泡跟着呢! 方瑶脖子往后一退,拽下他的手,娇羞的嗔道:“别这样行,有人看着呢!” “谁?”墨离明知故问。 方瑶也不解释,她就不信墨离看不见千荨,是他自己在装傻,她要还解释,那就是陪着他一起装傻了。 墨离好像现在才看到千荨的存在一样,手一挥,千荨立马纵入空中,消失不见。 从前千荨跟着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有她在,自己行事也方便些。 现在有了方瑶,他似乎也渐渐觉得千荨这个护卫是不是多余了些?要不要调到别的岗位上去。 对于千荨的消失,方瑶再度无语:“以为打发走一个千荨就没人了么,隐在暗处的暗卫不知还有多少,你打算对他们视而不见吗?” “我可以叫他们也马上消失!”说罢,墨离就要作手势,千荨急忙拉下他的手,“不要” 为何?墨离偏着头,眼里满是疑问。 “你是当朝皇子,又有这么多人想置你于死地,以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怎能弃你的安危于不顾。当初派给你的这些暗卫,让他们暗中保护你,也是有道理的。你不必任性,动不动就辙他们走,不是枉废了当初派给你暗卫的人的一番苦心么?” 方瑶猜想这些暗卫应该是墨离的母亲派给他的,她其实很想听听他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墨离好像不愿意讲。 对于那个皇宫,他谁也不愿提起。 也罢,谁有这样的遭遇,恐怕都会视之如恶梦,不想提也正常。 墨离眸光暗闪,快得是个什么样的情绪方瑶都看不清楚。他只是笑了笑,揶揄道:“怎么,这么关心我的安危?” “我不是关心你,是怕受你连累。”拿别人的关心当成笑料来取笑,太没良心了,她要还承认,那就是傻妹一枚! “哈哈”墨离知道她口是心非,看她倔气的模样,还挺可受的。 “还笑,再笑我打你啊!”方瑶连连嗔怪,却就是不动手。墨离料定方瑶舍不得打他,心里暖暖的甜甜的,笑得也就越发放肆。方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眼睛一眯,一道阴测测的眼神飚了过去。 这招果然凑效,墨离立马止住笑声,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行了,我不笑了”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十分欠揍的又呵呵了两声,只是很快收住了就是。 “说正经的,为何刚才好端端的要叹气?”他记得最近好像没什么糟心的事啊! 方瑶撇了下嘴,道:“还是为了大姐的事!” “你大姐的事你娘不是不反对么?”而且他也瞧着那陈百生是个可靠的人。 “她现在是不反对,以后呢?她要知道我给大姐介绍的这个人是陈桂的侄子,他所谓的刁难的叔婶就是陈桂和田梅,我去,那后果我都不敢想!” 方瑶一急之下,那什么脏话都飚了出来。 墨离一个眼神扫过去,方瑶吐了下舌头,立马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你姐将来要嫁的是陈百生这个人,跟她谈朋友,也是陈百生,又不是他叔婶,而且他们不是不住在一起么?陈桂和田梅再如何刁难,也不会太过份的。” 因为是叔婶,所以好多事,他们也不便过多插手,而且陈百生已经成年了,他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不必听从于他的叔叔和婶子。 “要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那就好了,田梅和陈桂这两个人你是不了解,他们的刁难人的手段比我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大姐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再加上她娘到时候知道陈百生的身份也会不同意。 双重压力这下,她大姐肯定就会选择放弃陈百生的。 第328章 冰肌玉肤膏 第328章:冰肌玉肤膏 最起码,也得有一方全部支持这段感情。 那就是自己身边的亲人,亲娘和亲姐弟,不然她哪有动力去和陈百生应付田梅和陈桂。 墨离懂她的意思,心中也不禁叹然。以为只有生活在那个皇宫里的人的婚事不能由自己作主,没想到普通百姓也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不过,好在他们不必有抗旨和砍头的压力,这就是他们的幸运之处。 没有性命之忧,什么事能难倒他们。 墨离道:“你要相信你大姐和陈百生,我觉得他们足够应付一切。你大姐从前性子柔弱,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她一旦决定了的事实,不容易改变。这点光从她现在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了,她的许多忧点从前都被沉默和克夫两个字埋没,现在像是爆发出来一样。还有那个陈百生,你之前不也说他就只是个文弱书生么,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可从他跟你大姐表白这件事来看,我也觉得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起码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一般这样的人都有着超乎大家意料的坚韧和果断。所以依我看,根本不必过份的为这件事担心,他们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困难。” 听他这么一分析,方瑶似乎也觉得有道理。 对大姐和陈百生的事也渐渐看开了些。 “那行,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不管是运还是福,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旁人再操心也无用。不过要是陈百生敢欺负大姐,田梅和陈桂瞧不起大姐,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墨离本来还对方瑶前面一段颇有觉悟的话感到欣慰,说到后面就觉得不是那个味了。 说是不操心,结果不还是继续操心么! 也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受欺受辱而无动于衷的,只盼方圆运气再好些,这次能苦尽甘来。 到了墨府,方瑶打发墨离去书房,自己则去了医舍找刘慈宣。 去疤膏的事既然墨离说刘慈宣可以帮她,她就不愿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想尽快研制出去疤的膏药,早点帮到茹娘。 听说了方瑶的来意,刘慈宣也是义不容辞。不为旁的,就是对这小姑娘胜过于自己的医术,他满心的佩服,也应该为她办好这件事。 他甚至觉得,能为方瑶效劳是他的荣幸。 “之前在宫里,倒是一种膏药,专门去疤用,叫玉肤膏。这种膏药我倒是会做,只是我看了宫里娘娘用了之后,疤是去了些,但总有浅浅淡淡的痕迹,像肤斑,需再用胭脂涂抹才能遮瑕!” 也就是说,玉肤膏再好,还是会留痕迹。 方瑶的想法是不要留痕迹。 “宣叔,有没有那种去疤后能恢复以前的肤色的那种膏药?” “没有。”刘慈宣想了想道。 方瑶沉思了会儿,问道:“宣叔,你能告诉,你说的玉肤膏都有哪些药材成份制成的吗?” 刘慈宣略一回忆,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上玉肤膏所用的全部药材成份。方瑶看了看,这跟之前她从市面上搜集来的去疤膏似乎差不多,只有几味药材不尽相同。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来,递给刘慈宣。闻过之后,刘慈宣也发现了这盒去疤膏和他所写的玉肤膏有异曲同工之妙。 便好奇问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在镇上一家药铺里买的。”当初知道陈菊脸上的抓伤恢复的那般好,她就去买了一盒回来研究,只是抱着好玩的心里,想着能否用自己所学结合这盒去疤膏现成的材料成份来进一步完善,以求不仅能去疤还能提亮肤亮,恢复如初。 只是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她现在又有解药一事缠身,无心顾及了。 “这款去疤膏倒是也不错,不过比玉肤膏还是稍差了些。”光是那几味不相同的药材就可以看出层次高低。 方瑶将去疤膏和刘慈宣写的那张玉肤膏的药材成份单子摆在一起,撑着下巴坐了下来,眼珠子来回在它们两个之间打着转。 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去疤的膏药做到更好呢? 突然她眼前一亮,噌地抬头看向刘慈宣:“宣叔,如果再在你的玉肤膏里加上麝香和蜂蜜,怎么样?” “麝香和蜂蜜?”这个听着好像有点奇怪,“麝香有提神的作用,服用多了,却也不是好事,尤其对于女子而言,更是碰都不碰的。”宫里的女人视麝香如毒物,闻名色变。 “那蜂蜜倒是有润肠胃美颜的作用,只是它都是用来喝的,把这用到胭脂里去,这个还从没试过。” “能内服就更能外敷了。至于麝香,用多了才不好,一点点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咱们只要把控好用量就行了。”宫里的女人都喜欢大惊小怪,她们不懂医术,所以才会这么敏感。方瑶一个学了好几年中医的人,才不会同那些女人一样愚昧不堪。 刘慈宣想了想,道:“或许可以一试。” 麝香其实是一种名贵的药材,人人惧,却也人人用。当然,这世上很多药都是相辅相成的,有利有弊。用得恰当,用得好,它就是良药,用得多,常用,用得不对,它便成毒药,只看人怎么去用它而已。 两人商定好之后,刘慈宣就开始着手了。 所幸他这里什么药都有,不必临时到面外采买,所以制作起来也方便。 方瑶从张嫂那里要来一小坛子蜂蜜,从旁给刘慈宣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其实是把这个制过程熟记于心。 这款去疤膏一出来,必然效果显着。而且她还会把这款去疤膏作为她胭脂铺的主打产品往外推销,所以这个制作过程她必须记下来,以后好传授给茹娘,将来批量生产就靠茹娘了。 “宣叔,多久这去疤膏才算彻底完成?” 已经不知不觉的进入黑夜,方瑶盯着刘慈宣将药材一样一样打磨制成粉末,再用特殊材料融合等等从下午就一直忙到晚上。 方瑶有些迫不及待了。 “最快三天,三天后你来取膏药,必成。”刘慈宣是见过别人制作这款膏药的,只是现在多加了麝香和蜂蜜而已,所以对这个结果成功与否,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瑶儿姑娘,可曾为这个新的去疤膏取过名字?” “这个我早想好了。”当初决心研制新的去疤膏的时候她就想好了的,方瑶道,“就叫冰肌玉肤膏!” 第329章 方张氏的变了 第329章:方张氏的变了 在墨府用过晚膳,回到家中时,月已高挂,如银盘镶嵌在夜空中,格外的明亮醉人。 可惜夜景虽好,人不如意。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白老大的嗷嗷声,一声连一声,紧凑凶狠,几乎是狂吠。 方瑶心下一紧,便知屋里有情况了。 连忙抬步跑进去,墨离在后面紧跟着。 一入院,就见陈菊叉着腰,朝李月兰脚边猛吐口头,那凶神恶煞,泼妇骂街的模样,方瑶不是第一次见,但也没哪次像这次这么叫人看得心里不须。 而李月兰和方正,一个拧着眉,怒目相视,另一个则是一脸的无奈。 “娘。”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陈菊撒泼,她看到的永远是李月兰敢怒不敢言受尽欺凌的小媳妇模样。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在陈菊身后还站着方张氏。 见到方瑶和墨离,陈菊立马收了声,先前的气焰即刻熄了下去,一脸怯怯的往方张氏身边靠去。 说到底,她还是墨家的奴才,在墨离面前,她不敢造次。 方瑶并不在意陈菊面上表情的变化,她在意的是方张氏。从她进院子到走近李月兰身边,方张氏始终一脸的平静的站在那里。 她不恼不怒,不愤不惊,完全和以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但也在这种不恼不怒不愤不惊之下,却有着另一种煽风点火,使得这场骂战起到推泼助澜的作用! 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她眼睛里,明明有着恨不得吃了她们一家子的狠辣光芒,却在她看到时,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将她们恨之入骨了,却还能如此平静。 她是怎么做到的! 方瑶心底里不知不觉为方张氏这样的变化感到背脊发凉! 她开始还不信那夜方长远闹上门方横突然发病不是方张氏所为,她觉得她没有那样的心计,现在她信了。 墨离说要她小心方张氏,真不是空穴来风! 随着方瑶和墨离的出现,这场单方面的骂战无疾而终。 陈菊不甘的愤愤回屋,方张氏亦跟着进了屋子,只是在转身的那霎那,不知为何,她突然回头深深看了眼方瑶。 那种眼神,空幽又带着说不出来的轻蔑,像是在跟她宣战一样! 让方瑶心神猛然一凛,她又有种猜测,这次陈菊骂战,应该又是方张氏在背后使得计策。 果不其然,两人一进屋子,就听到方横的哭闹声:“娘,祖母,我难受,我难受,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方张氏的声音轻轻响起:“现在天都黑了,你要出去,万一再吓着人家怎么办,乖,好好呆在家里,想玩祖母陪你玩。” 听到这里,方瑶惊诧万分。 说是吓着人家,其实就是暗指上次方横欺墨轩,墨离打他板子的事。 这件事在陈菊和方长远心中都是根刺,永远拔不掉。 她记着方张氏好像近来总提这事,她还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提,现在她明白了。 原是想拿这件事时不时的刺激陈菊和方长远,从而找她们报复回去。 令方瑶疑惑的是,上次方张氏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促使方横病发,以至于方长远后面如此失控,不惜和她们闹掰。 她想不到,此刻在方张氏的枕头底下压了一个鬼面具,上次她就是就这个鬼面具把方横吓到精神失控,癫痫复发的。 原就是想让方长远听到方横的病叫声,刺激他一举教训李月兰,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兰姨,小正,没事?” 墨离的声音将方瑶拉回思绪,两人拥着李月兰和方正进了屋子。 方瑶替李月兰倒了杯热茶,给她压压惊。 “娘,二叔今天怎么没看到出来?” “你二叔回城了。他就只有那么几天假期,现在方横又是这么个情况,用钱的地方太多,他不想走也得走了。”李月兰每每变起方长远,还是一脸的疼惜,觉得好像自己未曾帮助方长远而感到自责一样。 方瑶知道李月兰到现在还在心里把方长远当成以前的小叔子,已经习惯了,她也不勉强李月兰现在就转变观念产:“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婶子和祖母为何出来吵?” “还不是因为方横的事,下午不知怎的,方横的病又发了。你婶子在后院熬药,我就在前院收拾厨房。听到方横的叫声,你婶子吓得连药罐子都差点打翻了唉,总之个病,没个头,实说话,他们也可怜!” 为了方横,陈菊时刻高度紧崩,好像随时随地就会崩溃一样。 所以哪怕刚才她来找茬,李月兰也没有回个嘴! 方瑶没在意李月兰对二房存的同情之意,她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 就是当时方横身边又只剩下方张氏一个人。 也就是说,方横发病,跟方张氏又脱离不了关系。 下意识的她看向墨离,后者也正在看她,显然他也猜到了。 方瑶收回视线,继续询问道:“娘,那你是否听到祖母跟婶子说了什么,为什么婶子突然跑出来跟你们闹,方横发病跟你又没关系!” 李月兰喝了口热茶,没有马上接话,短暂的沉默让方瑶感觉她并不是很想说一样。 “娘。”她又催促了声。李月兰才重重叹道:“你祖母看到方横发病,太过心痛,便自责当初不该对你报复心重,唆使方横推你入水,这样你也不会扮鬼去吓他,他也就不会生病了。” 原来如此! 方瑶冷哼,自责,她哪里是自责,分明是在点陈菊的火。 当时关进猪房,陈菊也是恨毒了她,亦有报复之心,所以她不会怪方张氏唆使方横,只会怪她方瑶不该扮鬼吓方横。 这种以退为进,借题发挥的手段,方张氏居然能想得到,真是变化不小啊! 殊不知,这还只是其中一小点,后面方张氏还哭着说没有钱治方横的病,暗指大房冷血无情,袖手旁观,推卸责任,没有良心,云云尔尔,一大筐子的话都没有明说,却全是苗头指向大房这边的。 这才使得陈菊忍无可忍的冲出来找李月兰要说法。 其说法的主题是希望大房拿些钱给方横治病。 只不过李月兰没有说出来罢了。 她怕她一说,方瑶更气,更为她打抱不平去找二房理论。 如此,争论不休,越发没完没了,没个安静的日子过了。 第330章 听说桂花树能避邪 第330章:听说桂花树能避邪 翌日,娇艳的阳光早早的探进院子里来,给微凉的空气带来一丝暖意。 白老大抬起一只脚,对着柱子撒了泡尿,抖了下身子,复又回到窝里睡回笼觉去了。 趁着天气好,不多睡会儿,实在对不起这缕阳光。 方瑶和李月兰一前一后的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刚生着火,方正也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笼子的鸡鸭放出来。 他撒了把陈年旧谷,蹲在地上,盯着那一只只渐渐长出长羽毛的鸡鸭,睡眼惺松的道:“二姐,它们都长这么般大,什么时候能下蛋?” “最快也要明年去了。”再过三四个月便要过年了,记得先捉回来的小鸡都是要养到来年才下蛋的。 李月兰往锅里又加了些水:“现在天气越来越凉,早上洗脸都得用热水了。” 方瑶添了把大柴禾进去,不一会儿便响起噼啪的爆炸声,火花四射,像是怒放的加蓬,美而危矣。 她抬起头,看向李月兰,将昨晚思考了一夜的念头脱口而出。 “娘,我想了又想,咱们还是帮出去住,行吗?” “怎么又说这个话?”李月兰动作一顿,略略诧异的望着她。上次提了,她明确的拒绝,为何今日又旧事重提。 “娘,咱们帮出去住,百利而无一害,我们落得轻松清静,她们也不见为净,不是挺好的么,为何你就是不同意呢?”方瑶实在不解。 “我也想出去住,实在受不了了。”方正听到这话,亦过来帮腔,对二房,他现在能怒不能言,谁叫人家辈份在那儿,他又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实在不敢插话。每次都只有挨训挨骂的份儿,憋屈,真正的憋屈这日子。 “而且,我的大毛二毛三毛它们也渐渐长大了,就那儿点地,都不够它们站的,每次都挤在一起,我都怕被踩死!”方正看向正在吃食的鸡鸭忧心重重道。 李月兰没接他的话,这些鸡鸭固然重要,但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她道:“上次我就说过了,不搬出去住,咱们分了家还分院那就成了村里头一户,人家怎么看怎么想” “怎么看怎么想那是人家的事,可日子是咱们在过,舒不舒心是咱们的感受。况且婶子和祖母本就是个难相处的,我们搬出去,外面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上次李月兰不愿搬,多少还因为方长远的原因。觉得搬出去了,有点对不住他。人家把她们当家人看,她们倒好,有好日子自己过去了,没管他。 可现在方长远也跟她们翻脸闹掰了,所以这层顾虑应该也要随之消失了才对啊! 李月兰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分院暂时就不要提了,又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方张氏再怎样,也是她的婆婆,若这个婆婆已经不在世,她或许还考虑一下。可她还在,她便不能随意的搬出去住。 方瑶知道李月兰骨子里还是封建守旧的思想,弃婆婆于不顾,始终觉得不孝。 可事实上是,两家现在水火不容,即便住一个院里,她们也没有去照顾方张氏,人家还是跟二房在过日子啊! 所以搬不搬的, 这件事根本没什么改变。 李月兰却不这样想,就算现在她没有一日三餐的去伺候方张氏,但关键时刻,她还是能搭把手。要搬出去,搭把手都不方便,就更谈不上照顾了。 就搬家这件事,又闹了个无疾而终。 吃过早饭,方瑶没有进山,却是背着竹筐假意要上山采药的样子,实则在村子里各个角落溜达。 墨离是在村头的一棵大榕树下发现她的,榕树旁还有两颗小桂花苗,说是苗也不贴切,因为它已经开出了花,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它的花香。 “在看什么呢?” 方瑶正盯着桂花树发呆,墨离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何时来的,为何走路都没声音?” “刚来。”墨离看她盯着桂花树盯着出神,不由得也望了两眼,“怎么,是喜欢这桂花树么?” 桂花是常见的树,偶尔他送方瑶回来时也路过两回,没见她这么有兴趣啊! “墨离,我想在这里建个房子,你觉得这位置好么?”方瑶语出惊人。 “建房子?在这里?” “是啊,建房子,在这里。”听说桂花树能避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墨离忽然想到什么道:“你们打算搬出来住么?” “嗯。” 墨离恍然,就陈菊和方张氏那样的人,要是他的亲戚,他也早受不了搬出来了。 “其实你们早就该分开住的。”这样也就能少受些欺辱和闲气。 “我提过,但我娘不同意。”方瑶道。 “为何?” “她心里始终想着她还有个婆婆要孝顺,怎么也不愿搬出来。”说到这里方瑶也是气,就方张氏那样的恶婆婆,不盼她死就是最大的孝顺了,居然还想着要伺候她,有时候方瑶怀疑李月兰是不是菩萨转世,不然心肠怎么那么好! “那她现在同意了吗?”墨离问。 “没有。”方瑶摇头,脸上净是无奈。 “那你还” “暂时先把风水宝地先选着,等以后我说服她了,就动工。免得措手不及。”方瑶觉得搬出来是迟早的事,因为陈菊和方张氏根本不会就以前的恩怨放过她们,她们还是会再来闹事的。端看这事是怎么闹的,为何事而闹。到那时候,不管李月兰听不听得进去,她都必须带着她们搬出来住了。 “你帮我看看,这里的风水好么,我要宜兴宜家的那种。” 她怀疑现在日子这么不得安宁,应该就是风水不好造成。 “你现在还信这个了?”以前可是不信的,曹神婆捉鬼那会儿,还是她亲自揭发人家的阴谋诡计的。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的观念总是会变的,她这也是顺应时势,每天被陈菊这么闹都快得心脏病了。 万一要选块风水好的地方,以后能过上安宁日子,信一信又有何妨。 “可是你们搬出来,确保她们不会追上门闹事么?”依陈菊和方张氏的性格,这种事她们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我娘也这么说,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搬出来怎样都比在一个院子住着强!” 自己的高宅大院,说话底气都足一些。陈菊和方张氏上门,她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不见,不至于还把她的大门给踹开了硬闯进来! 就算她们踹大门,也未必有能力踹得开。 “我要制一个铁雕大门,大炮都轰不开的。”如此,陈菊和方张氏也就别想进她院子撒野。 第331章 胭脂扣 第331章:胭脂扣 方瑶想造一个铜墙铁壁的宅子,她决意要搬出去,李月兰不同意在她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看好风水宝地,第三天便去了趟城里,顺带的把刘慈宣研制好的冰肌玉肤膏也带了去。 先是找了茹娘,这还是茹娘替她接管胭脂铺方瑶第一次到铺子里找她。看到她和墨离两人进来,甚是惊讶,连忙迎了出来。 “哟,这不是瑶儿么,怎么今天这么有空?”茹娘在窑子里呆过,对人对事八面珑玲,话是对方瑶说的,可脸上的微笑是对着墨离的。 程英对墨离不喜是挂在脸上,她对墨离有婚约的事情也颇有不满,可并没有表现出来。 墨离回以微笑,随意而浅淡,客气而礼貌。 茹娘心中微诧,但凡男人见了她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从前是因为她的美貌,欣赏中带着狼性的放肆。现在是因为她脸上的伤疤,欣赏中带着婉惜。可无论是哪种,在墨离那里好像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浪。 上次是如此,这次亦是如此。 茹娘觉得,墨离这般不为美色所动,至少不是个色胚,这种人,一旦动了情,将来必定专情到底。 方瑶边打量着店里的陈设,边笑道:“我进城里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么?” “都还好,生意也还行。”茹娘介绍铺子最近的情况,“咱们虽然还没有正式挂牌,但来往的客人还算不少,最近我们又做了几款新的胭脂,过两天就能面世,到时候可能生意会比现在更好些!” 方瑶看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虽然不算多,亦没有琳琅阁那般兴盛,可是对于一个还在试营阶段的铺子来说,已经算是好的了。 “瑶儿,你来得正好,我想着那几款新的胭脂一面世,咱们就把牌子挂上正式营业!”茹娘引着方瑶进了后院,有几个中年男女正在研粉晾晒,加上站柜台的两名伙计,一共就有六七个人了,方瑶问道,“这都是茹姐姐你后来请来的人么?” “嗯,这事我也想一并跟你报备的,咱们试营时间太长了,且生意不错,我想尽管开业步入正轨,但我们的胭脂不外进都是自己做,光靠我们两三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又多请来几个。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是我柳家以前的伙计,老实可靠,不是街面那种随意请来的混混。” “茹姐姐请的人,我自然放心的。”方瑶看着他们研粉的手法娴熟利落,知道茹娘没有骗她。 “即是要正式开业,咱们的店也得起个名字,名字起好就算正式挂牌了。”茹娘道,“瑶儿,你给起个名!” 方瑶道:“这个我倒是提前琢磨了个新名字,就叫胭脂扣,怎么样?” “胭脂扣?”人家的铺名要么是胭脂阁、胭脂楼什么的,这个胭脂扣听起来好奇怪,茹娘问道,“有什么说法么?” “就是把美丽、靓丽都扣留在脸上,永保女人的青春。”方瑶随意胡掐了个理由,事实上这个名是根据她曾听过的一首歌而想出来的,她觉得很特别就用上了。 墨离喃喃自语:“胭脂扣,好名字,新奇有趣,又耐人寻味,不错。” 茹娘见墨离也夸赞这名字极好,便道:“行,你们都觉得好,就用这个名!” 事实上,她也觉得这名字还行。 比起那阁、楼啊什么的,更叫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能一听就感到新鲜的名字,一定容易记住,容易记住将来就不愁没有客源。 “等下午我就出去一趟,寻个木匠师傅把这个三个刻成一块牌匾,开张日就挂上去。咱们的进度估计最快月底就能完成差不多,剩下的就边卖边做。瑶儿,月底咱正式开业,如何?” “行,听你的。”既然要开业了,有些地方都不得不重视。方瑶难得来一趟,铺子里里外外都看了看,不得不说茹娘办事,还是靠谱的。从铺子里的陈设到柜台里的胭脂摆放,茹娘都做得相当出色,不愧是胭脂世家出身的,就是和市面上请来的伙计不一样。 “对了,茹娘,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送你这个。”铺子里事讨论得差不多,方瑶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她掏出一款胭脂盒,盒子表面就是市面普通卖的那种,茹娘不知内有乾坤,笑道,“你送我这个做什么,咱们铺子里就有,何必废这冤枉钱。” “茹娘,你先打开看看,盒子是普通了些,可里面的东西不普通。”方瑶神秘兮兮的打开,边道,“这叫冰肌玉肤膏,专门去疤用的,你试试看。” 茹娘拿到鼻尖闻了闻,甚是清香,且带着些许的甜味,茹娘好奇道:“这味道好特别,你从哪里买来的?” “我自己研制的,当然也叫了人帮忙。” “你自己研制的,你也会做胭脂?” “我不会做胭脂,但我是个大夫,治外伤去疤什么的还是有些研究?” “你不是个厨子么,怎么又变成大夫了?”茹娘记得方瑶跟程英结缘,就是因为她卖了三道菜的专利给北旺斋,这才走到一起的。 “做菜只是一个业余爱好,我真正的身份是名山野大夫!”说是山野,就是没有名字,方瑶不挂牌坐诊,所以就这般自我调侃。 “是吗?”茹娘真是对方瑶的本领折服了,懂做菜,还懂做生意,且又是个大夫,她怎么什么都懂,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我第一次看到你脸上有疤时,便想着研制一款去疤膏,看能否帮到你,今日终于研制成功,就迫不及待的拿来给你试试。你放心用,我估计应该会有点效果的。” 玉肤膏没改善之前,就极受宫里娘娘的喜欢,现在改善了,就算效果不会更好,但也一定不会比之前差。 所以方瑶对这款冰肌玉肤膏还是有信心的。 茹娘感动不已:“没想到你一次见到我时,就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了,其实你不必特意为我做这些,脸上的疤我都已经习惯了,你看我现在,连面纱都不带,说明我已经不在意这道疤了。” “不在意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方瑶捉住她的手,鼓励道,“咱们既然可以更美,为何要止步不前呢!” 她嘴上说不在意,其实无非就是拿这疤没办法罢了。这道疤是在窑子里受欺时留下的,每每看见,必然会想起那不堪的过往。所以要是能帮她去了这疤,那些不堪的过往以后也会慢慢淡忘。对茹娘来说,那才是真正的开启新的生活。 第332章 小小报复 第332章:小小报复 从茹娘那里出来,方瑶又去北旺斋坐了坐,程英见了墨离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墨离也不在意,估计是瑶儿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对自己有成见。毕竟第一次来北旺斋的时候,程英对他可不是这么冷淡的。 之后,两人又到琳琅阁看看方圆,最主要是询问陈百生这几日有何动静。方瑶还特地把李月兰的意思也转达了,听得方圆惊羞不已。 “瑶妹,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怎的这么快就跟娘说了?” “总要先问问她的意见,你是她女儿,这事迟早瞒不住的。而且怎么八字没一撇了,人家不跟你告白了么?怎么,你想好了,不答应他?” 要不答陈百生,那叫真正的八字没一撇! 听到方瑶取笑,方圆更是又羞又气:“你要跟娘,至少,至少先问问我的意见嘛!” “我问了,你不没告诉我么?”方瑶装傻,方圆气道:“你什么时候问我了,你只问我对陈百生的想法,可没问我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娘啊!” 方瑶眨巴了下眼睛,继续装傻:“是吗?我记得我好像都问了的。” “你,你是故意来气我的么?”方圆气得满脸通红,跟煮熟的鸭子似的。方瑶还挺欢看大姐这种老实人急起来是啥模样,原来这么可爱的。 她笑了笑,极力正经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那天是跟娘说了你的事,可没说那人就是陈百生,我怕她知道你喜欢的是桂叔的侄子不同意,所以他的名字提都没提。” “真的?”方圆不信,她这个妹妹最会捉弄人,浑然不知方瑶这番“正经“的话里有一句最捉弄的人的话。 “真的。” “那就好。”方圆这才放下心,抬眸看向方瑶时,发现她眼里狡黠的笑意,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细一想,脸立马窜的又红了起来,顿时明白过来“你讨厌,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陈百生了?” 这丫头,什么叫:我怕她知道你喜欢的是桂叔的侄子不同意云云尔尔,根本就是拿话在试她嘛! “你没说过吗?”大姐后知后觉的样子还真好笑,方瑶捏了捏下巴,“哦,你是好像没说过,是我说的,不过你好像没否认啊!” 方圆脸直红到脖子根:“你要再这么逗我,试探我,我不跟你说话了啊!” 方瑶见大姐是真难为情了,连忙认错讨饶:“行行行,我不这么说跟你说话了,我就正儿八经问你,你对陈百生到底想得怎样?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方圆一个嗔嗔的眼神丢过去:“都说了不许试探我,还来问这些?” “好好好,不问不问,让它顺其自然好吗?”方瑶手指戳了戳方圆的胸口,一脸促狭的笑意。 反正她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这个大姐就是认定陈百生这个人了,说不说的,都不重要了。 玩笑开完了,方瑶这才去办此趟进城的真正目的。寻一家铁匠铺,她要订做一扇铁栅门! 墨离就好奇了:“为什么是铁栅门,而不是实铁的?” “我放在院子里,铁栅门做院子大门用。” “那屋里不用铁门么?” “不用。”只要守得住院子就行了。建了新的住宅,方瑶连院子都不想让方张氏和陈菊进去。 墨离挑了下眉,看来瑶儿对那两个老刁妇已经忍无可忍了,这样也好,下次再想欺负她们时,瑶儿便不会再手软。 从北旺斋出来之前,方瑶已经从程英那里打听到城里最好的铁匠铺是哪家了,所以直接找上门去。 图纸她也提前画好了,跟铁匠师傅讲了几个重点注意事项,之后便打道回府。 由于铁匠师傅从没有打过这样的铁栅门,而且方瑶要求又不低,所以取货时间为半个月以后。 半个月,其实也不长,方瑶也很满意了。最主要,她也需要花这个时间来说服李月兰。 回到家里,再次听到方横的哭叫声传来。倒不是像是发病的声音,而是正常的嘶心裂肺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陈菊的打骂声。 方瑶梳着白老大的毛发,对着墨轩和方正两人问道:“怎么了,这是?” 方正招呼着方瑶把耳朵凑过去,低语了几句,方瑶听后,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暴栗:“胡闹” 原来,今天方正教墨轩玩捏泥人,方横看见了也要玩。不过方正的泥人里是混了树汁,有绿色,黄色、还有红色,混在一起就成了彩色,这还是之前有一次方瑶说起画画里的颜料时教了几句,被方正记在心上。 他觉得很神奇就试着玩了一把,墨轩很感兴趣,方横看见他们玩得起劲,也感兴趣,也想跟他们一起,可又惧怕墨轩的身份。墨轩因为上次的事心里确实记了仇,方正同样,想到这两天陈菊三番两次闹上次,辱骂他和他娘,心里很是不得劲。 便向方横道:“如果你也能把手里的泥变成彩色,就允许你跟我们一起玩。” 那方横哪能有这本事,方正眼珠一转就朝墨轩来了句:“听说女人的胭脂有很多种颜色,不知道混在一起会怎么样?” 这看似闲聊,实则就是说给方横听,受了启发,方横立马当机立断的去屋里将陈菊所有胭脂都拿了出来,全倒在泥里。于是一个彩色泥人就出炉了。 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炫耀呢,就被陈菊发现了,见一地的胭脂盒,全是空空的,血一下子冲到脑门上,再一看方横手里的泥人有股熟悉的香味,拿过来一闻,正是她的胭脂香。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揪着方横在他屁股上掀了两板子,那手道一点也不轻。 按理说,方横现在病了,陈菊是舍不得下手的,可胭脂现在也是她的命,没了这东西,脸上的疤拿什么遮掩。而为了治方横的癫痫症,家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买胭脂就更是奢侈了。所以这些胭脂她每天就只抹一点,省着在用。心想着怎么也得用到下下个月方长远发工钱再买,谁想,谁想竟被这个臭小子一下子全败光了。 陈菊的心都在吐血哪当时! 看着西屋传来方横鬼哭狼嚎的哭叫声,和陈菊的谩骂声,方正心里不知多痛快。 总算也小小的报复了一回。 墨离一脸冷清的盯着墨轩,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实在不是他们皇家子弟该有的作风。 墨轩识趣的低下头,却是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方瑶一把揪住方正的耳朵,训道:“以后不许再出这种馊主意了,听到了没?” 陈菊不是傻子,她只要稍稍一想便是方正唆使方横干的这事,而方横也迟早会把方正“出卖”,到时候院子里又不得安宁了。 第333章 婆媳欲又使奸计 第333章:婆媳欲又使奸计 果然,陈菊很快就知道方横之所以把胭脂全败光是因为方正,不过那是晚上的事了。 训完方正,方瑶便进了屋里去,见李月兰也不在屋里,便探出个脑袋问道:“小正,娘呢?” 厨房没人,屋里也没有,去哪儿了? 方正被训,心里还有些不服气,说话硬邦邦的有些不想搭理的样子。 “去地里摘菜了。” 方瑶也不计较,正自这时,就见李月兰提着一篮子的青菜左手换右手的走进来,样子十分吃力。 “娘。”方瑶忙跑过去,不过篮子却是被墨离先一步接了过去。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干过这话,篮子挎在墨离手上,甚是不搭,方瑶想接过去,墨离不让,怕累着方瑶,快走两步,将篮子提到了厨房。 “娘,这么重就少提些,左右咱们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方瑶替李月兰捏捏胳膊,满心自责。这大姐去了城里,地里的活几乎都落在李月兰的身上,她几乎很少帮忙。 不是懒,主要是事情太多了。 “不是它重,是我许久没干,有些不习惯罢了。”李月兰道,“地里的青菜都长得有白老大这么高了,再不摘,就老了。吃不完,不是可以做咸菜么,上次清明前你做的咸菜我都会了,等把这菜全部摘完我就开始做。” 虽然不及新鲜的营养,但比烂在地里强,而且瑶儿做的咸菜味道还挺好的。 “全摘完,你提得动么?”就这么一小篮子,方瑶看李月兰都提得够呛。 她记得这种青菜,大姐种得还蛮多的。 “嫂子提不动,不还有我呢么!”这时候,一道爽朗的笑声也跟着进了院子。 方瑶扭头一看,就见牛叔扛了一大摞青菜,用它捆猎物的绳子给绑紧吊在肩后。 “牛叔,你怎么也来了,这菜是我们家的么?”方正看见大牛,眼珠子噌地发亮,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不是你家的,还能是我家的不成,我可种不来这个。”大牛将青菜轻轻的放在地上,听说是要做咸菜,固然是不能放太重,免得给嗑烂了。 “牛叔,今天又麻烦你了。”方瑶上屋里倒了杯热茶递给大牛,只以为大牛这次是专程给她家做苦力去了。谁料大牛喝了口茶道:“我也是碰巧了,今天上山,运气不好,连个屁”大牛是个浑人,说粗话是常有的事,余光瞥见墨家大少爷也在,忽然觉得该收敛点的,别给瑶丫头丢了脸子,立马更正道,“啥也没逮着,想着晚上再去一趟,先回来补个觉。下午再去,哪里想到回来时就见大嫂在地里瞅着这一堆青菜发呆,我就顺便提了回来。” “是啊,要不是遇见大牛,我还不知道这些菜怎么弄回来呢!”李月兰为了表示自己的谢意,从屋里提了茶壶出来亲自给大牛倒茶。 大牛很是受宠若惊,端着茶都有点不敢喝了。 “牛叔,谢谢你啊,不过你不是都是下午才进山,上午补觉的么,怎么现在反过来了?”方瑶好奇的问道。 “前两天做弹弓不耽误时间了么,这两天就勤快点儿,一天进两趟山,有的时候运气不好还得去三趟。”他是靠打猎为生,不打猎就没有收入没有饭吃,而且他又没有存钱的习惯,每次打猎换来的钱,都会换酒换肉,再不然就换其它比较下酒的熟菜,总之身上有多少就花多少,不多留一个子的回来。所以歇了的那两天里,他没经济收入,也没有余钱度日,都是喝白酒配花生米过日子,肉味感觉好久没闻了一样,馋得很。 方瑶笑道:“这样,呆会儿做两个菜,给你送过去,刚好缸里还有些腊肉,我也一并炒了给你下酒。” “那好啊,就等你这句话了。”方瑶的手艺是大牛吃过所有酒楼饭馆味道最好的,她要送菜给他吃,必然又能美美的饱餐一顿了。 这边热热闹闹的,西屋瞧着眼珠子都发红了。 陈菊恨恨的放下帘子:“大房死了男人像没死男人一样,力气活被人抢着干,什么玩意儿,我呸,不知羞耻的骚货!” 天生一幅狐狸精的脸面,还非要装清纯贞洁,在她现前还不是露了馅。 方张氏靠在炕头闭目养神,这方横的病自打一复发,夜夜都不得安宁,弄得她是越发的睡不好觉了。白天总是觉得睁不开眼睛一样,听到陈菊的话,她闭目道:“你小声点,小心被大房听见。” 这话要搁在以前,方张氏是决对不许陈菊这么辱骂李月兰的,毕竟住一个院子里,毕竟是她的儿媳。这么骂李月兰,也等于在损她的颜面,损老方家的颜面,可如今不管陈菊怎么骂,方张氏都无所谓了。 也不知道是没把大房当成一家人了还是怎的,对这个家总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的心里,只剩下对大房的报复,别的她都懒得费心费神去管了。 “听见又怎么样,敢做还不能叫人说了么!”陈菊骂归骂,但声音还是渐小了些,因为墨离还在院子里呢! 总不能真把他给惹恼了,不然,她以后请假就没那么方便了。 她现在可还是墨家的终身仆人,这几日方横发病为了照顾他,她可是一直在连续请假。 方张氏睁眼,睨了眼陈菊秒怂的模样,眼里精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什么,复又闭上眼睛,捻了捻衣脚,道:“若是大房真偷了人,你倒是可以说,就是闹到族里,你也在理。现在无凭无据的,在家里发牢骚,算什么!” 她状似不在意的一句话,落在陈菊耳里像是一道惊雷炸了开来。她惊异的望着方张氏:“娘,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李月兰和大牛的奸情闹到族里去是吗?” 方张氏嚅了下嘴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娘,你以前不是不许我说这话的吗?” 今时不同往日,李月兰这么待她这个婆婆,她自然不会再因为什么所谓的识大体顾大局再给她留颜面了。 即便陈菊这种话一泼出去,也伤到她的面子,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但这话她决计不会说给陈菊听的。她只道:“没说让你闹到族里去,但你可以替我去敲打敲打李月兰,让她知分寸,懂自尊自爱,别把老方家的脸给丢尽了还不自知。” 第334章 诬陷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 第334章:诬陷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 陈菊愉快的领命,婆婆这么说,实则是让她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大房一番了。 她想着等过两天选个黄道吉日再去敲打李月兰的,可是夜里当方横告知胭脂盒是方正唆使他拿来捏泥人用的,她登时就等不及了。 尤其第二日,里尹和赵小田刘树几个村民来寻方瑶,商量种植野菜的事情,嫉妒和愤恨几乎烧光了她的理智,凭什么她们一家日子蒸蒸日上,她就得勒紧裤腰带度日。凭什么她们渐受人的尊敬和爱戴,她就得遭万人唾骂和嫌弃。 她做错什么了? 弄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脸脸毁了,儿子也没了前途,一家惨惨凄凄,够悲惨了,居然还使坏心思把她遮脸的所有胭脂也给败光了,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恨恨的一把掀了帘子就冲到院子里。指着李月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给我滚出方家去。” 李月兰正在给各位倒茶,听到这骂声,一脸的懵。 方瑶亦是一样,这一大早的陈菊就像条疯狗似的出来咬人,着实坏人心情。 不等李月兰和方瑶说话,里尹就先一步站了起来,责道:“陈菊,你又在使什么幺蛾子子?” 自打陈菊三番两次的寻大房子一家的晦气,里尹对陈菊的印象已经坏到极至,就算他什么也不了解,但一看便知就是陈菊又来找李月兰的茬了。 “叔,我没无缘无故的说她,我是亲眼所见。”陈菊叉着腰,活灵活现的就是一个胖泼妇。 “你亲眼见到什么了?她是你嫂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对人吆五喝六,骂三骂四的,像什么样子!” “叔,你想我尊敬她,也得让她做出让我尊敬的事来!”陈菊可以跟任何人和声细雨,唯独跟李月兰一家子,那是决对的办不到! 刘树和赵小田实在听不下去了,拧眉道:“陈菊,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先看在方长远的面子上,刘树还叫陈菊一声嫂子,如今着实觉得她不配。 “我说她李月兰勾汉子,听不懂吗?” 话一落,方瑶立马就厉声道:“婶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什么偷汉子,你不要信口开河!” 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尤其还是这个思想守旧,极其封建的偏僻山村。 这个陈菊,居然当着大家伙的面这样中伤她娘,士可忍孰不可忍! 李月兰颤颤巍巍的放下茶壶,对这样的污蔑和辱骂显然气得不轻。 屋里方正本来还在睡懒觉,听到外面的动静,即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白老大放了出去。 “去,咬死那个恶肥婆!”他在白老大耳边嘱咐。 敢这么说他娘,定叫陈菊好看。 白老大嗷了一声嗓子,音落的同时身子就窜了出来,直扑向陈菊,那锋利的爪子扇子一般扫向她的脸。 “啊!”陈菊吓得尖叫连连,方瑶瞳孔一紧,却是在紧要关头将白老大给唤住。 “过来。”她招手,声音严厉的道,“去,一边呆着。” 白老大爪子划了个空,很是不得劲,又被主人训斥,更是委屈的不行,嗷嗷了两声,像是要为自己争辩,但方瑶仍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它,最终白老大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到一边去了。 方瑶不是不想教训一下陈菊,只是时机未到。 现在话说得不清不楚,就让白老大弄伤她,显得有点欲盖弥彰,恼羞成怒的意思。 就算要惩治陈菊,也一定是理由充足,让大家看着心服口服。 “你个小贱蹄子,怎么的,我一开口说话就叫白老大来伤我,存的什么心思,上次毁我脸还不够么,还想再毁一次不成?”陈菊虽然有惊无险,却也是扎扎实实的被吓了一大跳,她以为白老大那一爪子下去,这脸就真的要再次开花,光是想着皮肉划开的疼痛,都叫她不寒而栗。 “婶子,你看清楚,白老大是从屋里窜出来的。”她人在厨房,怎么指使得到白老大。方瑶边说边朝屋里暗暗使个眼色,她知白老大冲出来是方正的意思,这个弟弟还真是会给她添乱。 方正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错在哪里。纯是二姐责备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指使白老大伤陈菊是个错误,自己却不觉得。 不过二姐的意思是叫他不要出房门,那么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了。 左右有二姐在,也不需他操什么心。 “它是从屋里窜出来,但这畜生只听你的话,你没给它暗号,它能出来伤我?”陈菊叫嚣着道。 “陈菊,这你就冤枉瑶儿了,她就在我们身边站着,可什么都没做,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这事你赖不到她头上去。”刘树再次出声维护。 “是啊,我也看到了,是白老大自己窜出来的。”赵小田一旁附和。 陈菊这时候也不知是吓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就没把白老大冲出来的事想到方正身上去,一心只想抓着机会中伤李月兰和方瑶。 “你们跟她是一伙的当然都帮着她了,一个眼神而已,快的跟闪电一样,还能让你们看见?我告诉你们,那只畜生就是她养在院子里的心腹,她心里想什么,那畜生都知道。” 陈菊一口一个畜生的,嘴巴极其过瘾,却不知白老大竖着耳朵正龇牙咧嘴的望着她。 方瑶保证,她哪怕再多说一遍畜生二字,白老大立马就会再次扑向她,抓无赦! 躲在西屋的方张氏默默垂下眼睑,暗骂陈菊这个没脑子的。去敲打李月兰,也得抓个现形,那大牛近来没少帮李月兰干活,随便找个机会,都叫李月兰百口莫辩。 她居然现在就冲了出去,还是一大清早的。去就去了,三言两语的事情还没搅浑呢,又扯到白老大身上去了,到底有没有重点? 方张氏气得牙龈直发痒,就不能把对付李月兰这种重担交给陈菊,她没一件事是能办得好的。 所幸,后面里尹的话又将事情扯回原形。 “陈菊,白老大的事休要再说了,瑶丫头有没有指使它伤你,大家伙有眼睛,能看得清楚,不劳烦你在这里颠倒墨白,胡乱制作冤案。”他肃声道,“还有你方才污蔑你嫂子的话,也请你收回去,女人的名节比生命还重要,你这么乱给你嫂子扣帽子安罪名,可是会出人命的。” 别看李月兰柔柔弱弱不爱说话,其实这种人性子刚烈的很。陈菊再这么胡搅蛮缠,乱骂一通,李月兰搞不好真想寻死了。 陈菊本就是来逼李月兰死的,怎会有那番觉悟。她哼哼道:“叔,我可没胆子给我嫂子扣帽子安罪名,我说的都是事实。” 什么事实,哪里来的事实,分明就是你看人家日子过得舒坦心里不得劲又找茬来了。里尹实在不想与之争辩这种极度没有涵养的话题显得自己也跟陈菊一般低俗不堪了。 陈菊不甘,又丢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们知道李月兰偷的汉子是谁么?就是隔壁的大牛!” 第335章 吐血 第335章:吐血 这话一落下,哐当一声,李月兰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向陈菊走来,气得浑身发颤。 “陈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辱我,今日居然还要毁我的名节,你”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气到无语。 陈菊冷哼,完全无视于李月兰的愤怒,不对,她不是无视,而是欣赏。 她最喜欢看李月兰那张着嘴巴却又百口莫辩的样子。 “这种事不是你不得罪我,我就不能说的。事关老方家的名声,我不能作视不理。” 李月兰气得胸口发胀:“我何时败坏过老方家的名声,我请你不要信口雌黄,毁我清白!” “我信口雌黄?哼,你整天和那个大牛腻歪在一起,别人看不到,当我也看不到么,我们可是住一个院子哪嫂子!”那声嫂子叫得极其讽刺。 “我”我什么时候和大牛腻歪在一起了?她每日都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去,也只是在地里干农活,何时跟大牛说过什么话打过什么交道了,陈菊这么说她,究竟凭的是什么? “你有证据吗,你怎么证明你的诬陷是事实?”她挤出一句话,无比愤怒看着陈菊。 “我都看到了,还要什么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陈菊全然不知这种随意捏造会引来什么后果,她现在就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扯着嗓门道,“你要烧火,有人帮你坎柴,你摘菜,有人帮你担,做好的饭菜,你都让你家几个小的给他送到院里去,怎么,这些难道不是事实么?” “你”这些是事实,可这些不掺杂任何东西在里面,就是大牛纯粹的帮她一下而已,举手之劳的事,有什么可说的,居然让陈菊讲得这么不堪。 李月兰整个脸都气红了,脖子一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噗!” 地面一片殷红。 “娘!”方瑶面色大变,急忙扶住李月兰,又是拍背,又是宽慰,“娘,别往心里去,她这是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甘心,你千万不要动怒,否则就随了她的意了。先深呼吸,慢慢吐气” 方正在里屋瞧见娘吐血,就要冲出来。方瑶似乎猜到了,余光一直给他使眼色。 他要一出来,就证明白老大先前那一爪子是他指使的了。 再说,他出来,以方正的爆脾气,事情只会越弄越糟,给混乱的局面再添一把火,有坏处没有益处。 里尹几个大惊,搬凳子的搬凳子,倒水的倒水,扶着李月兰坐下,又喝下一口热茶,勉强顺过气来。 “陈菊,捉贼捉赃,捉奸拿双,说来说去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红口白牙的,是要把人逼死吗?”里尹也不由得动了怒。 看着李月兰吐血,陈菊半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过份了,她恨不得李月兰死,吐口血算什么。 跟她一样想法的还有西屋的方张氏,那口血不是她的真正目的,顶多也就是让她多日郁闷、憋屈的心情稍稍顺了些而已。 她现在倒是对陈菊还抱点希望了,别的不行,那张嘴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没有消退。 而陈菊也没有令她失望,哼哼的冷笑道:“叔,逼死她的不是她自己,不能怨我。她能做那事,我就不能说么,再说了,我也是为了老方家的名声着想,不能由着她这么贱踏老方家的名声。” “你”李月兰是什么人,大家心里清楚的很,别说偷汉子了,就是多看哪个男人两眼,她都不会。陈菊今天这般胡闹,委实过份了。里尹方才那么说,就是想制止她继续闹下去,偏她不懂,还说得更加过火,让他的面子都有些过不去了。 赵小田和刘树还有其他几个大汉,倒是想帮李月兰说点话的,可是里尹她都敢直接呛,他们说,有用么! 剩下的就是院外围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了。 陈菊瞧着村里的人差不多来齐了,心里愈加得意。不管今天能否把李月兰逼死,随她一句话,搞臭她的名声那是一定的了。 村里这些长舌妇,最爱嚼这种捕风捉影的舌根了。 然而这种得意没有多久,就被方瑶打破了。 她走到陈菊面前,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忽地喷笑,却眼底是一片寒凉之色。 “婶子,你今天这么无中生有的闹一通,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犯什么法,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陈菊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唬弄住。 方瑶没有马上接话,而朝着院里院外的乡亲们看去,扬声道:“大家都知道,我爹死得早,大姐前些日子也被我送去学手艺去了。她有个不好的名声,将来说不定只能孤独终老。让她学手艺,为的是盼她老有所靠。大姐这一走,家里的农话就落在我娘的身上,我娘的身体情况,大家也清楚,早前生我们三姐弟,伤了根本。上次有人一把火烧了我一院子的药材,直接把我娘给气晕过去,这身子就越发不硬朗了。 家里挑挑扛扛的事,她做不了,我和方正又小,也做不了。牛叔呢,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有时候我们会叫他顺手帮一把。邻里之间互相帮衬那是常有的事。为了答谢,我便炒两个小菜送去他下酒,请问这,有何不可?” 一番话,将大牛和她们之间的来往都作了个详述的解释,大家听得纷纷点头,觉得邻里之间相互帮衬没什么不妥的。陈菊这么说是故作文章,有意陷害。 想到这里,大家看陈菊的眼神都有点鄙夷和不屑。 女人名节的事都拿来随意陷害,陈菊的心也太毒了些。 见大家又几乎一面倒的倾向李月兰,陈菊暗恨不已。她说了那么多,大家半信半疑,方瑶这死丫头才刚开口,大家就全信了她。 什么玩意! 她反讥道:“瑶丫头,你别以为你这么说就想把你娘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掩盖过去,我告诉你,我不瞎,李月兰和大牛眉来眼去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呢!” “什么眉来眼去的事?”方瑶冷笑道,“婶子,你能说清楚么?何时眉来眼去?在哪里眉来眼去?或者你举个实例,就说说我娘何时跟牛叔单独呆在一起过?” 第336章 扯出主谋 第336章:扯出主谋 陈菊抿了下唇,就要随意捏造个时间。方瑶却是不给她再张嘴的机会。 “早先清明节的时候,我给大家送过咸菜还有苞米,大家为了表达谢意,之后收成好转的时候,都有回送我们家东西。后来抗洪救旱,我给村里出谋划策,乡亲们又是对我好一番感激。之后我又组织乡亲采野菜,增加收入,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大家又是对我一番感谢。当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可乡亲们却总想回报我点什么,今天帮我在地里扯个草,明天帮我给庄稼打个虫水,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呢。我待大家好,大家也待我好这叫有来有往。再来说说牛叔,我曾救过他一条命,他帮我做些我们不能做于他而言又是举手之劳的事,这也叫有来有往,婶子,你不说我们跟别的乡亲什么事,偏拿牛叔做文章,你安的什么心思?是觉得牛叔孤家寡人,拿他做文章,最顺理成章是么?” “还是说,你觉得牛叔的名声本就不好,拿他说事,大家更容易相信一些?” 方瑶一字一句,都说到点子上,尤其最后那句反问,把大家的刚升起的疑虑都给打散了,把陈菊也直说的哑口无言,接不上话来。 “婶子,你红口白牙的诬陷我娘和牛叔,毁他们清誉,毁老方家和老牛家的名声,你想以此逼我娘于死地,你草菅人命,还说你没有犯罪?”她一步步逼近陈菊,脸上的笑意依然风清云淡,眼底的寒意却是一层比一层重。 放这么大的招来害她娘,陈菊背后必定还有主谋。 然而不等她问出声来,陈菊已经尖叫着一把推开方瑶,尖叫着主动把主谋给供了出来:“大家别被瑶丫头三言两语的哄骗住了,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是事实,不止我看见了,我婆婆也是人证。方瑶,你别以为你有两张嘴巴,别人说不过你,你再厉害,也不能颠倒黑白!” “原来祖母也是人证?”那个老巫婆果然是主谋。看来她还真是低估方张氏了。表面看着莫不作声,性子却是最阴毒的一个。 看她们大房一家子不顺眼,总想找点什么事来打压一下。但又怕自己再次吃亏,就唆使陈菊来当枪手,也亏得陈菊这人够蠢,不然,她的奸计怎么得以实行。 看热闹的人看到这里,心里又有开始打起了反向牌。既然方张氏也是人证,且她还是李月兰的婆婆 ,想来这李月兰“偷人”一事,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不过再一想到曹神婆的事,大家对陈菊的话还是本着折扣的心里继续观摩下去。 虽然方瑶多次为村里出谋划策,于全村有恩,但事情总得一码归一码。报恩和揪出事实并不相冲突。 当然,乡亲们有这种心里而非一面倒纯粹相信李月兰,也有田梅这根搅屎棍在人群中起的化学作用。 陈菊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田梅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菊是希望李月兰死,田梅是只要看到老方家任何一个人不顺,她心里就畅快了。 这时候方瑶也没闲心去理会田梅,解决眼前这个老刁妇才是最要紧的。 “婶子,麻烦你把祖母请出来,让她当面对质可好?”先不论娘和大牛是否清白,这一闹,总归名声是受影响的。 方瑶倒要看看,身这老方家的当家主母,她是否一定要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老方家的名声踩在脚底下于不顾。 “叫就叫。”陈菊今天这般大闹纯是应方张氏的命令而来,所以她什么好惧的。 她走到西屋门口,也不进去,隔着帘子大摇大摆的喊了几声娘。 方张氏在屋里恨得直咬牙,这个蠢东西,做什么把她拉下水,要她出来做人证,那还叫她这个蠢东西打什么头阵。 之所以到现在避门不出就是想撇清她在这件事里的关系。 现在倒好,喊上门来了。 偏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不出去。 方张氏眼珠子一转,两手在头上胡乱的扒拉两下,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变得有些凌乱,她满意的看了下镜子,这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一大清早的大声嚷哟,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见屋里屋外站了不少人,方张氏吃惊不已。里尹神色有些不耐:“大妹子,外面吵得那么厉害,你在屋里一句都没听见么?” “倒是听见了些,只是我昨天睡得晚,吵得那会儿我还没醒,模模糊糊的以为是在做梦,你看,我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呢!”方张氏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对她的人品,大家从曹神婆的事也有些了解了,这么大声音,李月兰连都气得吐血了,她不可能没听见。 里尹抿了下嘴巴,懒得揭穿。 方瑶就勤快些:“祖母夜里睡觉何时还有戴簪子的习惯?”那银簪没入发间的一端比较尖锐,夜里睡觉若不小心最空易划着自己,所以只要上了床,女人们都会把头饰取下才睡。 所以方张氏这明显不是刚起床,而是故意把头发弄乱的。 方瑶语气淡淡道:“往后祖母睡觉还是把簪子取下的好,不怕伤着,也怕咯着,毕竟您也一把年纪了,大意不得。” 看似关心,实则一层一层的拆穿她的谎言,直接让方张氏下不来台。 方张氏暗恨不已,瑶丫头这张嘴果然厉害,随便一两句话就把她给呛得无言以对。 不过她也不是白活这把岁数的,老眼一转,就落在陈菊的身上,打着哈哈道:“这几天都是二儿媳伺候我睡的觉,所以我也没太意。” 那意思即把谎圆回来了,又暗赞了陈菊一把,说她是个孝顺媳妇。 偏陈菊没听出来,只觉得方张氏这话是又想撇清自己把黑锅扣她头上了。忙道:“娘,我这几天我哪里伺候过你睡觉了,我一个人照顾横儿都来不及,哪有时间伺候你!” 这是大实话。 却也狠狠的打了方张氏一巴掌,都快把方张氏也气得吐血了。 众人听了暗暗鄙视了方张氏一把,到这时候,大家还看不出来方张氏在撒谎,那眼睛也白长了。 里尹阴沉着脸,这个方张氏,众目睽睽之下,张嘴就说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看来诬陷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的事,她也有份参与,不然为何迟迟不现身,一现身就撒谎! 他没好气的道:“行了,伺候不伺候睡觉的事都是小事。大妹子,叫你出来,是有件大事要问问你,你二儿媳说你大儿媳在外面偷人,和人家大牛那什么,你是否也看见了,你二儿媳说你也是人证,是吗?” 第337章 李月兰羞愤撞墙 第337章:李月兰羞愤撞墙 方张氏睨了眼李月兰,对她嘴角挂着的血痕没有半点吃惊和怜惜,一脸的漠然和无视感令里尹几个深深皱起的眉头。 他们更加确实方张氏与这次诬陷脱不了关系了。 “我就是见过几回大牛来咱们院子帮忙干点活,只跟李月兰说话,没理我们就走了,且每次来都是有说有笑的,我觉得影响不好,便和二儿媳念叨了几句,没想到她当真了。”方张氏一如既往的越描越黑撇清责任。 可惜方瑶这次不会让她如愿。 “祖母,你和婶子都念叨了什么,让她这么不顾老方家不顾您的名声,出来横加谩骂我娘,说些极尽羞辱的话。” “也没什么,就随便说了几句,当是自言自语。是你婶子直肠子,当了真,觉得影响不好,非要跑出来闹”方张氏继续轻描淡写的道。 “这么说,你也没瞧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说什么过份话是吗?” 方张氏横了她一眼,没作声。 里尹道:“大妹子,这你就过份了。人家月兰可是清清白白的,又是你儿媳妇,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没弄清楚情况就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 方张氏这可什么都没说呢,就指责上她了。气得再要争辩,陈菊已经忍不了了,嚷嚷道:“什么她没说,什么都是她说的。也是她叫我出来敲打敲打李月兰的,说她丢了老方家的脸面,勾引男人” 人群中发出唏嘘声,原来又是方张氏这个始作俑者在背后使得诡计,她怎么能这样,李月兰是她媳妇,她这么污蔑人家,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 方张氏不这么想,有坏处又怎么样,只要能扳倒李月兰,扳倒大房一家子,替自己出口恶气,赔上自己一点老脸面又有什么所谓。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家伙不信啊,完全不信,对她和陈菊只有质疑和鄙视。那看笑话的眼神令她心头的那怒暗火烧得更旺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她三番两次的想圆回这个场子,却教陈菊几次三番的揪着辫子扯她后腿。 方张氏忍无可忍一口喷了出去,直接打断陈菊的话:“我是让你敲打敲打她,可没让你这么大张旗鼓,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个蠢货,李月兰的脸还没丢呢,她的老脸已经掉到地面上了。 这话听着是解释,但更像是狡辩。 陈菊更是怒不可遏,什么意思,就让她一个人做恶人是吗? 明明这事是她先提出来的,现在不承认了,还一个劲的想撇清关系,没门儿! 她嚷道:“你胡说,你不想让我大张旗鼓,为何还要让我找个机会把李月兰的事捅到族里去” “住口!”方张氏怒喝,整张老脸因为愤怒而在颤抖,要不是离得陈菊还有点距离,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这个蠢货打死算了。 居然把这话也当众掀出来,她今日到底是要她这个婆婆的老命,还是要李月兰死。 陈菊被吼得登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完全处在懵逼状态。 这时候,周围叹息一声高过一声,谁都对方张氏的为人和手段频频摇头。 里尹道:“大妹子,你怎么能这样?” 这话落下,那陈菊也似乎回了神,跟着道:“就是,娘,你怎么能这样?” 方瑶也想知道方张氏为何要这样? 李月兰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蹒跚老人,想着这些年受的欺凌和辱骂,想着自己的委屈求全,哪怕这个婆婆一再伤害她,伤害她的孩子,还挑拔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她都想着要给她养老送终。 可她为什么这样?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几乎所有人都想这样问方张氏,不是乡亲们的鄙夷,还是李月兰的心寒,都深深的刺激到她了。 方张氏几乎是脱口而出:“李月兰,你和大牛的事究竟怎样,你心里清楚。他未婚,你又死了丈夫,孤男寡女的经常走动又说说笑笑,你敢说你半点没有非份之念?我知守寡的滋味不好受,但你也歹也是有孩子的人,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也得为孩子谨慎言行。” “我没有”李月兰哭着辩解。 方张氏坚硬的心似乎有所松动了,叹道:“罢了,你不承认,我就当你没有” 就当没有? 什么叫就当,她这么说,还不是变相的坐实她李月兰偷人,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李月兰痛苦的摇摇头,盯着方张氏,这张曾经那么熟悉的脸此刻这么陌生,心底寒凉一片。 今天她总算认识这个婆婆了,她的心竟是这么歹毒,十几年的婆媳情份,一点都没有换来她的另眼相待,她还是这么容不下自己。 李月兰观望四周,多少张脸此刻都在望着她,多少张嘴张张合合的,好像都在谩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受不了了,与其活得如此痛苦委屈,不如一死了之。 是的,也唯有死才能证明她的清白。 李月兰拔腿就往院门的方向冲过去,头微偏,欲撞墙寻死。 “娘” “嫂子” “月兰” 方瑶吓得连连叫喊,里尹几个被眼前的情景也是弄得懵了,心脏狂跳,都忘了反应。方正再也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想去拉住李月兰。 可惜太远,根本够不着。 方张氏和陈菊亦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李月兰这么快就寻死了。 “嗯哼” 眼看着那头就在撞到墙上,陈菊吓得连忙用手蒙住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皮肉开花的声音没有响起,只听见一道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撑开两指一看,竟是大牛拦在前面,充当了肉垫,李月兰撞他怀里了。 方瑶和方正忙跑过去,一左一右的搀住李月兰,急切道:“娘,你没事?” “娘,你不要吓我。” 李月兰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料没死成。睁眼看了看方瑶和方正,蓦地失声痛哭起来。 “瑶儿,小正,娘不想活了娘对不起你们。” 她刚刚一心求死,却忘了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她若死了,两个孩子岂不更被欺负死,说不定方张氏和陈菊下一个就要对付的就是她的孩子们。 李月兰满心的歉疚,完全忘了这一路走来,都是孩子们在照顾她,她何曾照顾过孩子们。 尽管如此,可也觉得,她要还活着,起码能给她们充当一层保护层,为她们遮点风挡点雨。 “嫂子,你千万别想不开,恶人自有恶报,你若寻死,岂不衬了某些人的心意。”大牛这时候劝道。 第338章 掀出老底 第338章:掀出老底 他捂着肚子,方才李月兰那一撞可是卯足了劲的,撞得他连肠子都要出来了。 “大牛兄弟,我也对不起你。”李月兰满怀歉意,“你见我们孤儿寡母可怜,时常帮助我们,本是好意,如今却叫我的婆婆和弟媳说得如此不堪,是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嫂子,快别这么说,她们心思恶毒不是一朝一夕了,你婆婆和你弟媳一心想逼你死,就算没我,她们也一样想着法儿来整你。” 大牛其实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当陈菊喊出方张氏出来作证时,他就已经在外头了。 本也想冲进来与方张氏对质,但也知道自己这张嘴,有时候说话会不经大脑,别到时候忙没帮忙,反而把事情弄得越糟就不好了。 要不是李月兰方才要寻短见,他还不想露面呢! 然而,他这一露面,哪怕什么也不说,到底还是把事情越描越黑了。 陈菊指着大牛和李月兰,一脸嘲讽的表情,活像现在捉了一对奸夫淫妇一样。连连道:“啧啧啧,大家伙都看见了,两人刚才都抱到一起了,还说没有奸情,谁信哪!” 她以为现场抓了证据,这下大家该站在她这边了。 谁料,换回来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和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谁有奸情,陈菊,你脑子有毛病眼睛也有毛病吗?方才冲进来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乡亲们呢,只是我离得近,才接住嫂子。”这话不假,大牛冲进来时,后面也有人冲了进来,只是他的速度更快罢了。 “你救人可以啊,别搂搂抱抱的哎哟!”陈菊话还没说话,胳膊就被人拽翻了过去。 “谁搂搂抱抱了,我只不过是接住嫂子而已,乡亲们有眼睛看,用不着你在这儿添油加醋的胡乱造谣。”大牛用力拽着陈菊的手臂,对她这种恶妇历来是零容忍的态度,早在陈菊带曹神婆找自己亲侄女晦气时,他就想教训这个刁妇了。 现在好了,她送上门来了。 不训白不训。 大牛稍稍一用力,疼得陈菊哇哇大叫:“大牛,你个王八羔子,你,你你你快松手!” 本是想骂他的,结果疼得骂出不来了。 “想要我松手,容易,告诉我,你还继续胡说八道不?” “我,我哪有胡说八道,你确实是抱了李月兰”陈菊还嘴硬。大牛哼笑一声手腕更力些了,“你最好跟嫂子道个歉,把先前放出来的屁再憋回去,不然你这条胳膊就要废了今天。” 他是个浑人,随陈菊怎么说无所谓,但李月兰可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老实人了。实在见不得陈菊这么毫无底限的欺辱她。 陈菊哪里肯道歉,可也惜自己这条小命。知道劝不住大牛了,只能向里尹几个投去求助的目光。 “叔,你们就这么看着这个浑浑欺负我一个良家妇女吗?” 要是大牛今天欺的是别人,里尹早就出声制止了,对陈菊,他懒得开这口。事实上,他也觉得对付陈菊,讲道理没用,必须用这种暴力手段才能见到效果。 这不,一直横行霸道,嚣张过度的陈菊脸上终于露出怕的表情了。 见谁也不劝,陈菊只得又向方张氏求助,她凄凄哀哀的唤了声娘,疼得龇牙咧嘴,脸都变形了。 方张氏也恨不得陈菊被大牛弄死算了,她对陈菊的不满现在可丝毫不亚于李月兰。 没办法,谁叫陈菊太蠢了。 可也谁叫她是自己的儿媳呢,她们两个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伙的。 方张氏走到大牛面前,一双老眼平静的看着大牛,没有任何祈求之色,有的只是盛气凌人的姿态。 “大牛,陈菊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不中听的话,犯不着要她一条胳膊来赔?赶快放了她,就当是给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如何?” “我要不给你这个老太婆的面子呢?”大牛哼笑的反问。 他的话,令大家听得阵阵暗爽,也令方张氏的老脸猛然一僵。 她不给自己面子,可以找话来反驳她,居然直接赤祼祼的说不给她面子。 实在气人。 方张氏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时候方瑶不知想到什么,走过来道:“牛叔,放了她!” “瑶丫头?”大牛虽有疑问,但方瑶一脸坚决,到底还是松了手。 陈菊得救,胳膊却也红肿了起来。正要发飚,方瑶已经走到她面前,道:“今天这事,乡亲们都在,不管怎样,必须有个说法。” 她坚定决然的目光,看得方张氏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闹得这般厉害,李月兰都寻死了,这个瑶丫头一定会反击的,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然就听到方瑶朝着里尹和众位乡亲们道:“我有几件事今天不说不快,还望乡亲们给我作主,替我讨个公道。” 方张氏心下一慌,暗喊不妙,瑶丫头这是要掀她们老底的节奏。陈菊似也猜到了些,忙出声阻止:“瑶丫头,你答应过不说的” “我是答应过你们不说,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有所改正,可你们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的陷害、污辱我们,极尽一切毒辣的手段想置我们于死地,为了自保,也为了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事不得不说了。” 方瑶漠然的别过视线,她们这么欺辱她和李月兰,她必须让她们为此付出代价。 上次就说过,只要她们再做出一件陷害她们的事,定不轻饶。 方瑶望着乡亲们道:“各位叔伯,亲邻近友,就在年初时,我误食老鼠药,差点一命呜呼,所幸命不该绝,又活了下来。大家都以为是我命大,也以为是我偷了我祖母的镯子,东窗事发,无脸苟活,蓄意寻死。其实不然,那老鼠药是有人故意吓到水里让我喝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方正露出报复的狠意,大牛也松口气,总要不再心慈手软了。李月兰对方张氏和陈菊心灰意冷,寒凉到底,亦没有替她们遮掩的意思。 赵小田震惊过后,最后回过神:“瑶丫头,你说什么,是有人故意给你下了老鼠药,投毒害你,是吗?” “是。” “是谁下的毒,谁想害你?” 方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那镯子后来被查出是我婶子拿的,她怕祖母怪罪于她,就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事虽然过去许久了,可我始终不能释怀,觉得冥冥中背负了一个小偷的名声,委实冤枉和委屈。” 她说了镯子是陈菊拿的,脏水也是陈菊泼的,那药也极有可能是陈菊下的 众人吃惊的望着陈菊,原来她早就想害大房一家子了,原来她的心竟是这般狠毒! 第339章 垂死挣扎 第339章:垂死挣扎 连老鼠药都敢下 也是,如今她嫂子的名节都敢毁,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面对这一波一波的无声的指责,方瑶心头阵阵舒爽,她很满意这种抛砖引玉的效果。 陈菊又惊又恐又慌,她真的把这事抖出来了,当着全村人的面。怎么办,横儿要吃牢饭么,她也要受连罪,是吗? 方张氏到底年纪大,心够定。她淡定道:“瑶丫头,这种事可不要胡说,你别是见你娘受欺,急得替她打抱不平,给气得糊涂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气糊涂了,我不是气糊涂了,我们是太善良了。明知你对我们只有恶意,从无善待,偏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们时,我们还选择隐忍和原谅,才会让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不把我们当回事。”方瑶冷声反驳。 她望着方张氏,清冷的眸子直入方张氏眼底。 “什么敲打,陈菊的性子,村里人谁不知道。让她来旁敲侧击的提醒我娘跟大牛保持距离,根本就是痴人作梦。明知她的性子必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全村皆知。你还偏让她做这事,依我看,你就是知道她会这样,所以故意让她来闹的。” “是又如何,你没证据,能奈我何?”方张氏高傲的抬起下巴,祖孙两个在对视时又进行了一番不为人知的对白。 方瑶冷哼:“我是不能奈你何,也不能拿婶子怎么样?可是里尹和大家伙都在这里,他们心里对这些事定有一个公论。” 她清清冷冷的笑着,脸上却是一片愤然:“对了,还有一件事,大家不知道,就在我祖母和婶子被关猪房时,我祖母竟唆使方横报复我。就在她们被关的第三天,大家伙进城卖鱼,我大姐和小弟也一并去了,我一人去河边洗衣服,方横趁我不注意,将我推入水中。幸而我命不该绝,再次活了下来。” 这话落下,大家再次发出一片惊叹声。 那眼神,先前怎么看陈菊的,此刻就怎么看方张氏。 老鼠药的事,自己到底没什么干系,可推方瑶入水,方张氏可是主使者。 这回她怎么也不淡定了,一张老脸抽搐得厉害:“无凭无据的,你不要胡说,我何时叫横儿推你入水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承认了。 可闹到这地步,也由不得她了。 方瑶道:“没有吗?那方横的病是怎么来的?婶子那天火烧药材,嚷嚷着是我把横儿吓病的,我为什么吓他,我又何曾吓过他?那日我落水,最后又活了下来。方横瞧见我,以为见了鬼了,因为他觉得我掉入河中必死无疑。哪曾想到我没死他知他闯了个大祸,躲在床底下一整天不出来,二叔寻遍了,都没找到人,我好心帮二叔一起找他,结果在床底下发现了她。我也并非有意吓他,是他自己心虚,见着我,就以为我是鬼魂化身找他报仇来了,吓得大叫不已。 对了,还有他的癫痫症,明知他的病其实最后的引火线是你打骂了他,把他吓得精神失常的,非不承认,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弄得二叔对我们一家恨之入骨。” 随着方瑶的途述,一件又一件不为人知的事被摆在台面。大家震惊之余,对方张氏和陈菊也是鄙之如泥。 都是一家人,那么做,实在太过份了。 里尹道:“瑶丫头,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爷,我何时骗过你,骗过大家?” “你,有证据么?”他并非不相信方瑶,而是这些事太匪荑所思了,完全超乎人之常伦。 方瑶回望着他,眼里有些茫然。他要证据,不等于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里尹忙道:“你别误会,这些事你若有证据,我直接上报族里,她们犯下的恶行,不能就只关猪房了事,得由族里决定如何惩治!” 若不惩,或惩得轻了,陈菊和方张氏根本不会有半点醒悟和反省之心。 方瑶很想说,她不打算上报族里,她想直接报官。可要报官,她们必死无疑,不知她们的死,乡亲们痛快之余又会怎样议论,必竟送她们上绝路的是她这个亲孙女和亲侄女。 略想了下,她问道:“爷,如果上报被族里知晓,怎么处理这事?” 她很想知道,这事捅到族里去,陈菊她们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严惩? “这个”里尹自己也说不准,“不过我觉得惩罚一定不轻就是了。” 方瑶望向李月兰等人,似乎知道她想报官,李月兰暗暗摇头,复又点点头。意思是不要报官,但支持交给族部处理。 方瑶会意,正欲说话,陈菊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行,不能交给族部处理,我没做错什么事,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方张氏似乎也急了,连忙为自己辩解:“瑶丫头说的未必尽信,她这是恶意报复,想替她娘出气,故意编出来的,乡亲们千万不要信她” 一旦交到族部,生死尚未定论,但她想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而且她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受那种罪! 里尹瞥了她一眼:“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你们了。” 这个时候来垂死挣扎有何用,早干嘛去了?不想受罪,当初心就别那么狠哪! 里尹给赵小田和刘树还有先前同他一起来的几个村民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人架到族部去。 看到赵小田几个向她们走来,陈菊又慌又乱,忙往后面退去:“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听到没有?” 然而这话就算听到了,又有谁当一回事! 陈菊见他们越逼越近,面容狰狞的高声嚷嚷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事,瑶丫头都是骗人的。她有证据吗?她没有证据,所以你们不能抓我!” 也是证据两个字给方张氏提了个醒,她一个激灵立马就反应过来,朝着里尹喊道:“对,这事她有证据吗?就算定我们的罪,也得有证据,无凭无据,就不能证明我们有罪,是她在说谎骗大家,是她恶意报复,胡乱编造谎言,我不服!” 里尹拧眉,是啊,不管什么事总得要有个证据,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凭方瑶的一面之词就把这事闹到族部去,确实不妥当。虽然他相信方瑶没有说谎。 李月兰听到这话,全身上下都凉了个遍。那种恶毒至极的事,做的时候一点余地都不留,现在要她们接受惩罚又来个死不承认。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人居然是她的婆婆和弟媳,她竟和这种人成了一家人。 她竟为了这种人选择一再宽恕和原谅,当初眼睛瞎,心也瞎了。 李月兰终于认清这两人的真面目,又痛惜又是悔恨。 “瑶儿,你祖母和你婶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算上交族部处理,也没办法给你一个交代!”里尹问向方瑶。 第340章 侥幸逃过一劫 第340章:侥幸逃过一劫 睨了眼方张氏和陈菊,两人现在已经被赵小田和刘树几个钳制住。即便立马要成为阶下囚,仍然高抬着她们的下巴,骄傲的不可一世。 在她们眼里,都闪过一丝庆幸,庆幸当时做的那些恶事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庆幸哪怕方瑶恨毒了她们,依旧不能拿她们怎么样!这丝庆幸,成了她们有可能即将面对的惩罚的免罪金牌,这丝庆幸也成功挑衅了方瑶的神经。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她们把所谓的证据当成救命的稻草,那么她就把这根稻草亲自折断。 “要证据是么,我有。”随着她的话落下,方张氏和陈菊瞳孔骤然睁大,方才的庆幸成了不安和恐慌。不可能,她怎么会有证据一定是她在吓她们一定是的。 就在她们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里时,方瑶从腰间摸出一个浅绿色的小锦囊,里面是一张卷得如同小指头大小的薄纸。方瑶将它细细摊开,然后递给里尹。 “这是她们当初犯下的罪行我所写的罪状,上面有她们的签字和画押!” 里尹细一瞧,密密麻麻的他也不认识几个字,疑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么?” “嗯。”方瑶点头。 既然她肯定这就是证据,那么这一定就是了。里尹道:“有了这个,相信族部就可以给你讨个公道了。”他不识字,族部自然有人识得的,把它一并交到族部去,陈菊和方张氏的罪也就铁板钉钉了。 里尹边说边将纸卷收好,这时方张氏突然喊道:“等等,我要看看那张字据。” 她可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在那张氏上签过什么字,摁过什么手印,一定是方瑶随便拿来一张氏哄骗大家的。 这个时候,她还不相信方瑶能得出指证她们的证据。 听到她的话,陈菊也连连点头,她和方张氏有着同样的疑虑和想法。 方瑶心头暗自冷笑,此时她们抱有多大的侥幸,呆会儿她们就有多大的失望。 她向里尹点头,示意那字据可以给她们看。 她不怕她们毁了,因为她还有一份。可里尹并不知道,担心得很。将字据递到她们面前,方张氏想去接时,被他避了过去,嘴里还淡淡的警告道:“你就这样看,手就别伸过来了。” 方张氏恨得牙痒痒,也不知大房一家给了这老头子什么好处,竟这么护着她们,替她们着想。 目光刚转到那纸张上面,旁边的陈菊突然惊呼出声:“娘,这不是” 这不是当初她跟方瑶借十两银子治脸所签的字据么,怎么成了她们下老鼠药的证据了? 什么意思? 陈菊没想通,方张氏却是立马就“想通”了,见着那字据下面两个手印,还有自己的签名,旁的字她一个也不识,但这两样,她却是识得清楚的很。 确实,这就是当时大房拿十两银子给陈菊治脸时所签的字据,她也认出来了。 方张氏冷笑,似有些得意:“瑶丫头,你拿这字据充数,戏弄族部,就不怕给你定个藐视族规的罪名么?” 她以为,方瑶这是想浑水摸鱼、以次充好、桃僵李代以求蒙混过关! 然而她不知,这就是证据,实实在在足以要她们性命的铁证。 方瑶嘴角微扯,对方张氏的讥讽,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祖母为何这么说?” “不是吗?这根本不是什么证据,你想蒙骗大家,觉得乡亲们不识字,好糊弄么?”方张氏反唇相讥,一张老脸因为得意而激动的满脸都泛着红光了,她望了眼里里外外围着的乡亲们,最后落在里尹和刘树几个人身上,高声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证据,这是当初白老大抓伤陈菊时,向大房一家索要的诊治费。当时大房怕我们多讹她们银子,才写了这么一张字据,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话一落,周围响起阵阵议论声,有那么一两句是在质疑方瑶造假,随便拿出一张纸来,诓骗大家的眼睛。 方张氏越发得意了,只要有质疑声,这事就闹不到族部去,方瑶就不能奈何她们。 然而她还是想错了,众目睽睽之下,方瑶笑得极是灿烂,娇小的五官,明媚的笑容,在阳光底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方张氏隐约感觉不妙,果然就见方瑶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布包,灰色的,不似锦囊那么讲究,就是一块布,折了几下。她缓缓打一开,像是一层层剥开她的皮,令方张氏急促难安。 最后就见方瑶又取出一张手指头大小的纸卷来,摊到她面前:“祖母,您说的诊治费的字据是这个?” 方张氏瞳孔倏然睁大,这,这上面怎么也有她的签名和手印,且上面的字迹笔划和先前那张完全不一样。 两张字据摆在一起,细瞧了这张,又看了看那张,确实字迹笔划不一样。 她看了半晌,也愣了半晌,良久,似是想到什么,她厉目看向方瑶,面容狰狞的问道:“你使诈?” 当初方瑶拿了字据叫她签名时,一共是三张纸,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怎么就单单一个诊治费的事写了这么多。不过方瑶给她的解释就是一式三份,一份给她们,一份归方瑶这边,还有一份说是备用。当时她觉得银子拿了,留着这字据也没什么用,因为她们断不会再去因为那事找方瑶讹银子,而方瑶也不会给她们。 所以当时就没留,全让方瑶拿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那字据根本不是什么一式三份,而是方瑶把先前老鼠药的事也一并写了进去 现在想来也是悔不当初了,若是当时多个心眼,兴许就不会有这么个把柄留在方瑶手里了。 “祖母,我不是使诈,我是自保。若你们江山易改,本性易移,这字据就是一张废纸而已,起不到什么作用。怪只怪你们心胸太狭窄,心思太毒,连自己的儿媳和亲孙都不能善待。我也是没办法了,你知道的。”方瑶凉声道。 比起用手段,她哪里及得过方张氏的万分之一。 “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面不止有老鼠药的事,还有银镯子被偷的事也写得清清楚楚,我背了这么久的小偷的骂名,总算在今日可以洗脱了。” 陈菊听到这话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和得意,就像一只斗败后的老母鸡,恐慌的不知所措。 方张氏死盯着方瑶和面前这两张氏,瞳孔缩了又缩,忽然脑袋里闪过一道光亮,她复又笑了起来。 “就算这字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老鼠药和镯子被偷全是陈菊所为,那又如何?干我什么事?你有证据证明推你落水是我主使的吗?没有,所以这字据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一边说,一边挣脱赵小田的钳制。 方瑶眼睛微眯,是啊,这字据只能证陈菊有罪,方张氏的罪可定不了。 纵然现在大家都相信她落水的事是方张氏所为,可到了族部那里,人家讲究的还是一个证据而已。 纵然大家现在对方张氏这张恶毒的嘴脸已经充满了厌恶和鄙夷,但也不得不对这件事重新定夺。 里尹道:“瑶丫头,你还拿得其他证据么?” 方瑶摇头,她现在也十分无奈。 “那有证人么?” 方瑶依旧摇头,当时救她的是墨离,而墨离是在她落水之后才出现的,那时方横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如果都没有,就不能定你祖母的罪,她也不必走这一遭!” “我懂。”方瑶盯着方张氏,即便恨她入骨,也明白这劫她是侥幸躲过了。 第341章 恢复名誉 第341章:恢复名誉 陈菊和方横最后都被带走,虽然方横现在得了病,但定不定罪,又是否因他有病而宽大处理,最后得看族部的决定。 方张氏留下了。 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对陈菊和方横的求救完全无动于衷。 她好不容自保,没有能力再救她们了。 何况求情于她而言,是件奢侈的事了,因为谁会听她求情,谁又愿意给她求情的机会。 现在村里人只怕把她都当成唾沫了,恨不得人人都踩一脚。 然事情到这里并未真正结束。 有关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尚还未有定论! 方瑶喊住方张氏:“祖母,还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方张氏扭头,面色出奇的平静,却在眼底有着汹涌如涛的恨意在翻滚。别人瞧不出来,方瑶可看得仔细。 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替她娘恢复名誉。 虽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家心里已然清楚,是方张氏和陈菊故意诬陷。可方瑶认为,这谣言是她们造出来的,就必须让她们收回去,如此才算给这件事情一个清楚明白的交待。 “我想请祖母跟大家说一声,我娘和牛叔的事纯是你和婶子故意编造和诽谤,让你还我娘一个清白。” “我说的是我看到的,并没有肆意编造和揣测!”她到现在也没有说李月兰和大牛有奸情,只说他们两个常常有说有笑,影响不好而已。 所以不存在诽谤。 方瑶不得不佩服方张氏了,从头至尾,她说话滴水不漏,没明说她娘和牛叔有奸情,却又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明示这件事的真实性。 这也是她无法辩驳的一点。 可她知道这事必须得有个定论。 但该怎么说呢? 一向嘴巴利索的她也有些穷词了。 这时候,突然院外响起一道清朗冷然的声音:“你是没有肆意编造和揣测,不过你所说的未必就是你所看到的。”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名锦衣少年从院外缓缓走来,一袭墨绿色的素色锦衣,下摆用金银两钱勾勒得金白两色祥云,仿如天际而来,尊贵如天将亲临。 “墨离?” “九哥?” 方瑶和方正见着来人齐齐出声,他怎么来了? 是了,自从他和方瑶和好后,他就准时来方家院子报到,几乎成了他的惯例了。 乡亲们对墨离也不算陌生了,因为他常出入方家。 墨离看着这院里院外的人,嘴角微弯,笑道:“看来我又错过一场好戏了!” 他虽笑着,但眼里仍有丝丝寒意迸出。 老方家这两个老巫婆,没事又来欺负他的瑶儿了,能不生气么! “墨大少爷!” 里尹恭敬的唤了声,墨离微微颌首。 方瑶问道:“你来多久了?” 看来子是有一会儿的,可为何迟迟不现身呢? 墨离没有答她的话,却给了她一个宽慰温暖人心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剩下的事交给他来处理就好了。 他看向方张氏,黑色的眸子像是暗夜里骤然出现的一片白光,刺得方张氏眼睛生疼。 “墨大少爷,有何指教?”她别开视线,强自镇定的道。对于眼前这个少年,她亦有着与生俱来的惧怕感。 “方张氏,你坏了兰姨的名声,难道不该向她道个歉再走么?”墨离缓缓开口,像是询问,语气却透着淡淡的威胁与压迫。 方张氏怔了怔:“你说什么?” 叫她向李月兰道歉,貌似这辈子她都没干过这事!她一个长辈跟自己的晚辈且还是一个最不待见的儿媳说对不起,她死也做不到! “不管你说的是否就是你看到的,可你的话一出来,确实让大家产生了误会,认为兰姨不忠不洁,与大牛有奸情,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话是她说的,可她说的也是事实,难道这世上还规定她不能说话了不成,至于别人怎么想的,她又管不着!方张氏在心里恨恨的想,却不敢说出来。 “你故意不纠正不解释,就是心有不苦现,想借此败坏兰姨的名声,好替自己出口气,是也不是?” 这回墨离没有等她答话,又继续道:“你让你的二儿媳出来敲打兰姨,提醒她谨慎言行,其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兰姨丢脸,是也不是?” 他连着反问了三句,语气平淡,不疾不缓,却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方张氏都快架不住了。 “墨大少爷说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么,你恶意败坏兰姨名声,诬陷她与大牛有奸情,现在谎言被拆穿还死不承认,就想一走了之,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兰姨受万人唾骂,尊严尽失,永远抬不起头。也让大牛被人指指点点,你不仅要向兰姨道歉,你也欠大牛一声对不起。难道不是吗?” 方张氏眯了眯眼,这个墨离,年纪小,却说话这么铿锵有力,有条不紊,气态逼人,着实的令她吃惊不已。 早也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没想到这么难缠。 “墨大少爷,这是我们老方家的家务事,你若插手,不太好?” “家务事?闹得全村皆知,这还算家务事么?一个老鼠药,一件偷盗事件,再加上蓄意谋害,这要报了官,就是刑事案件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说这是家务事!” “什么蓄意谋害,我说过没有证据,不能随意下定论” “也正是因为没有证据,不然哪由得你这个老刁妇到现在还这般猖狂!”墨离眸光一厉,复又浅浅笑开来,“你若真想要证据,其实也简单,把方横再捉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方张氏眼睛一眯,一双老眼立刻闪过一道慌乱。是啊,只要再把方横带回来一问,那她的罪也就昭然若揭了。 墨离就着她的恐慌继续道:“是道歉,恢复兰姨和大牛的名誉,还是要我找证据把你的罪血淋淋的公布于众,你自己看着办!” “你”方张氏自然不能让他们再把方横捉回来问究竟,比起性命,向李月兰这个贱女人低个头就算不什么了。 她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威胁我,但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老方家的名声着想。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毕竟我的话让大家引起了误测是有不对在先。我在这里向我媳妇和大牛赔个不是” 墨离听到这话,默默的摇头,这个方张氏真是不简单啊,都死到临头了,还在一个劲的想抹清自己在这件事里面所起的罪恶性作用,美化自己的良知和人性,他真是低估她了了。 他打断道:“方张氏,我没有威胁你,我是让你做选择。你向兰姨和牛叔道歉是因为你恶意诽谤她们,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威胁让你没有退路,迫不得已而为之。懂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让你郑重其事,诚心诚意的向她们重新道歉!” 第342章 方张氏病倒,方敏秀归 第342章:方张氏病倒,方敏秀归 “你”方张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已经赔不是了,还让她重新道歉,这是把她的这张老脸踩在地上又捡起来再摔地上踩一次。 然而,她能奈墨离何? 人家是墨府家的大少爷,身世背景硬,根本不是她一个普通百性得罪的起的,当初方横那场棒苦,可是在她心里种下浓厚的阴影。 她对这个少年有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惧意。 大家屏住呼吸,仿佛时间就这样静止了。但谁也没觉得墨离做的过份,在他们看来,方张氏已经诡计技穷了,墨离那不是威胁,而是在给她留后路。 所有人都明白,李月兰和大牛之间是清白的。 让方张氏道歉,无非就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自己的错误,让她知道,这么欺人,太甚! 方瑶盯着方张氏,所有人默默地看着她。 有催促的眼神,也有幸灾乐祸的。无论哪些,都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心头,难受无比。 最终,她低下头颅,向李月兰和大牛走去。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当着她们的面重新致上最真诚的歉意时。 方张氏突然两腿一软,向前栽去。 把在场的人吓了一大跳,而方张氏这一倒不偏不倚的刚好倒在方瑶的身上,方瑶将人接个正着。 愣愣的看着眼睛紧闭的方张氏,方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她这是,给墨离气晕了么? “大妹子!”里尹跑过去,察看方张氏的情况,唤了几声都没人应,忙招呼着把人抬进屋里去。 将人从方瑶身上扒下来时,方瑶一直死盯着方张氏,她始终不相信,方张氏是真晕过去了。 果然,乡亲们七手八脚的抬起她时,就见方张氏头一偏朝着方瑶瞥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她到死也不会如意这个贱丫头的意,当众道歉已经是她做的最大底限了,还让她重复致歉,门儿都没有! 方瑶怔然,旋即一抹淡淡的忧愁染上眉梢,她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觉得方张氏是个祸害,她必有后招! 一场奸情闹剧随着方张氏的昏厥而收场。 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 里尹想让方瑶替方张氏把个脉诊治什么的,人家已经扶着李月兰进屋照顾自己娘去了。 毕竟先李月兰吐了一口血,不得不重视! 如此,方张氏就只能另请大夫了。说来也巧,刚好村头的刘大夫外出云游归来,上次李月兰生病时,方圆去请他,他不来,这回方张氏一病,他倒不请自来了,而且也在外面瞧了好一会儿热闹。 倒也替他省去一桩事。 不过方瑶就没那么想了。两次请他,前后态度差别巨大,之所以这次这么殷勤,怕是抱着打击报复的心理来的。李月兰是她娘,跟她亲,他不救。方张氏跟她誓如死仇,他反倒救得这么勤快,其中用意,显而易见。 把过脉,又配了药方,嘱咐方正去熬药。出来时,见里尹和赵小田几个还在外面等着,忽地想到什么,略一犹豫,过去道:“爷,叔,想和你们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娘怎么样,要紧吗?”里尹问道。 “唉,也不说要紧,但也不是不要紧,总之要细细养着就是了。”本来李月兰身子骨就差,一连被气倒两次,就是正常人也承受不住。 “那就好好养着,叫你娘放宽心,别胡思乱想,乡亲们都信她是清白被冤枉的。” “嗯。”方瑶看了看,不见大牛,便问了句,“牛叔呢?” “走了,许是不想再让人误会,累着你娘的名声,跟乡亲们一起散了。”里尹道,“对了,你刚才说有事跟我们商量,到底是什么事?” “我想搬出去住。”方瑶说道。 “搬出去?” “是啊,你们也看到了,这事一桩接一桩,没一件顺心的。我祖母和婶子越来越容不下我们了。即便分了家,也没过过清静日子。即是看着我们如此碍眼,不如搬出去。这样,我们也不必再担心哪天她们在背后使什么计谋捅刀子了!”方瑶说着说着,眼睛微微红了起来,“主要是我娘这身子,我怕她禁不住,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 “唉!”方瑶的话一落下,里尹和赵小田几个就长长叹了口气,里尹道,“你们一家子也是可怜,自打长庆走后,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别人家没了爹没了丈夫,还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你们家倒是还有两门亲戚,却是一个比一个狠毒,也不知上辈子老方家造了什么孽,全报在你们几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了,净受罪!” 刘树亦是道:“是啊,自家的孙女和媳女想着法儿来害,方家婶子和陈菊到底怎么想的?” “还不是嫉妒,见大房这边过得好,自己过得不好,总想找点茬来发泄一下子,可就是发泄得太过火了。”赵小田到现在还一脸的愤愤然。 “罢了,不说这些了。”里尹打断他们的话,方张氏再有不对,也不能让几个小辈在背后这么议论。他看向方瑶道,“你想搬出去,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想搬哪儿呢,你祖母这会儿也躺在里面,身边需要人照顾,你婶子和你二叔又不在,你们再一走,她怎么办?” 方张氏到底是她祖母,病了不能不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无奈,明明对方恨不得自己死,却在困境时,自己还不得不放下怨恨去照顾她,这就是所谓的孝道,人伦! “照顾祖母也得祖母领这个情才行。不过我觉得祖母应该不想我们照顾她才是。”她们两家现在是相看生厌,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正商讨着,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 “娘,我回来了!” 大家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素色长衫,外配一个鹅黄色的小坎肩,腰系银线滚边的黄色腰带的少女跑了进来。 方瑶一看这人,五官长得还算端正,眉梢眼角却有几分熟悉之处。但她又十分确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名少女。 所以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正想着,里尹已经开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少女结巴道:“你你你,你是阿秀?” “是啊,叔,我是阿秀,方敏秀,叔,我回来了!” 方敏秀背上还扛了个大包,说话时那大包往地上一扔,掀起层层尘浪。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此刻激动兴奋异常的心情。 她望着这座大院,感叹道:“唉,好久没回来了,这里还和以前一个样,什么也没变,咦,怎么厨房搬到前院来了?” 第343章 是福还是祸 第343章:是福还是祸 方敏秀继续观赏着这座院子,白老大此时闻到院中有陌生的气息,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扑方敏秀。 里尹几个面色大变,生怕伤着方敏秀。方瑶也吓到了,连忙急呼白老大的名字,这才将将把它给唤住。 扑了个空,白老大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爬起,抖了下身子,将满身灰尘散落,边站在方瑶脚边直冲方敏秀嗷嗷叫唤,像一个忠诚护卫一般。 先前被方瑶训得从地面某个角落郁闷的爬到房顶上去了,这会儿看有个陌生人,立马就不计前嫌的冲了下来,扞卫它的小主人。 “白老大。”方瑶弯腰,将它抱在怀里,梳了两下它的毛发,以抚平它激动的情绪,“先去屋里呆着,去。” 待白老大收了声,她便在白老大的屁屁上拍了两下,将它赶到屋里去了。 方敏秀吓得惊魂未定,指白老大颤着声音道:“它,它是干什么的?” “它叫白老大,是瑶丫头专门养来看家护院的,估计没见过你,所以就嗷了两嗓子。”里尹代为解释。 忽地想到什么,他又指着方瑶介绍道,“喏,这就是瑶丫头了,你大哥的第二个女儿!” “瑶丫头,这是你小姑姑,怎么不认识了么,赶快叫人啊。你小姑姑走的时候,你也有七八岁了呢!” “小姑姑?”方瑶寻思着这个称呼。良久才想起来,方张氏确实还有一个小女儿,只因当年跟方张氏大吵一架,便离家出走,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几年未见,大家也就慢慢淡忘,因为她记得娘说过,方敏秀当初走时扬言不认这个家了,要和这个家脱离关系。 久而久之,她们便把这个姑姑也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的突然出现,方瑶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这个方敏秀,显得大大方方的,捏了捏方瑶的小脸蛋,笑眯眯的很是自来熟。 “哟,我家瑶儿都长这般大了。” 方瑶下意识的别过脸,她不喜欢陌生人碰触,尤其这人还是方张氏的女儿。她就说她看方敏秀为何会有熟悉之感,原是眉宇间像极了方张氏。 随着方敏般三个字,记忆的某些栅门也随之打开。印象里,方敏秀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她不仅样貌遗传了方张氏的八成,性子更是九成九的相似。 一贯的泼辣、蛮横,不讲理,且又极度自私。 单看这几年,她一走就不再踏入这个家门便可以看出些端倪了。哪有做闺女的,将生养自己的老母亲放在老家用不闻不问了好几年。何况当初方张氏可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的。又有哪个做妹妹的,连自己亲大哥的葬礼都不来参加? 她若不是对当初的离开久久不能释怀,便是心肠太硬! 方瑶心里突然打起了鼓,不知方敏秀这次回来,是福还是祸! 她这一躲,方敏秀也不恼,脸上却还是小小的僵硬了下。这么多年没见,做姑姑的摸个脸都不让,也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一切不自然的神色转瞬即逝! 她扭头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娘和大嫂,还有二哥二嫂他们也不在家吗?” “你二哥在城里做活,平均要一两个月才回得来,早前中秋他已经回来过一段时间,再回估计要等下月了。你娘在屋里,你回来刚好,正巧你娘病着,你给照顾照顾!” 里尹说了些老方家的现在基本情况,却是不提李月兰和陈菊! 反正提了对方也未必关心,告诉她重点就好! “病了?什么病,严重么?”方敏秀眉目一拧,连忙问道。 “屋里头有大夫,你去着问问便知。” 里尹话一说完,方敏秀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赵小田道:“叔,她姑姑回来了,你看瑶儿搬家的事要不要” “搬,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如搬出去,清静。所幸你姑姑回来,也有人照顾你祖母,倒是不用担心她了。”里尹觉得搬出去也好,不搬这日子也确实没法过,“改天抽个时间,你找块地,觉得哪好,就规划起来,早搬出去早省心!” 方瑶终于落下心口大石:“行,那先谢谢爷了。” 她早就看好风水宝地了,却不想因此让里尹对她有什么误会,就如李月兰说的,以为她们现在过上好日子,不想让方张氏沾她们的光云云尔尔。 现在好了,出了这事,她们搬出去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什么。 送走里尹几个,方瑶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李月兰。这次她没再反对,却也没有表现出多兴奋的样子,只是淡淡的嗯了声就没了下文。 方瑶也表示理解,任谁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都没心情再管别的。李月兰这是对方张氏和陈菊彻底寒了心了,她到现在心都还是凉的没缓过劲来。 墨离暗暗给方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墨离道:“这阵子别再让任何人任何事刺激兰姨了,刚才我在旁边陪了好久,兰姨一个字都没有说,两眼望着房梁发呆,一脸痛楚和悲凉。”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绝不让她们再来伤她!”方瑶点头。 “既然商议好了要搬出去,是不是就搬到你上次看的那块地,在那里建宅子么?” “嗯,就那儿,下午我就跟里尹,明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建宅子的事。”搬家宜早不宜迟,她不愿再跟方张氏共处一院,多一分钟都不行。 “先前我听到白老大的叫声,可是又来了什么人?”墨离又问道。 “我小姑姑回来了,祖母有个小女儿,几年前跟她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一走就没回来,这几年我们都当这个姑姑不在了,不知为何今天又突然跑了回来。” “她性子如何,好相与么?” 方瑶摇头:“人是会变的,以前觉着她跟祖母一个脾性,不知这些年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若变好了,便是好事,若变坏了,恐怕日子又不得安宁了! 殊不知,在他们讨论方敏秀时,西屋的方张氏和方敏秀也在讨论着她们。 骨肉相见,先是一番激动慰问和寒喧,之后方张氏便向方敏秀告起了状,历数这些年大房如何苛待她这个婆婆,方瑶三姐弟又是如何的不尊她这个祖母等等等等。 总之,方张氏把大房一家比作了魔鬼自己则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只有大房的恶毒没有她的不是。 听到最后,天都黑了,然方张氏还没讲到一半。方敏秀撑在脑袋在一旁“静静”听着,说是静,并不是她专心的在听方张氏倾诉,未曾插话,而是有些心不在焉。她眼顾四盼,到处打量,那眉头微蹙的模样,像是屋里的陈设极其看不入眼似的。 半晌,她终于打断道:“娘,家里怎么还是这股穷酸样?” 第344章 旧习渐露 第344章:旧习渐露 方张氏一愣,微微有些回不过神。 她正满腹委屈的倒苦水,女儿的注意力却是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 方敏秀还道:“娘,这些年,你就没有攒个钱啊什么的么?怎么不改善一下生活,善待自己呢?” “我一个半残的老太婆,都快入土的年纪了,攒那钱什么,又用不着。”她吃有人伺候,用有人伺候,又不进城,又不买菜什么的,攒钱也没机会用! 方敏秀一脸的不屑,捏着方张氏的衣角:“啧啧啧,娘,你看你都穿的什么啊,这衣服是我走的那年大嫂给你做的,怎么还在穿哪?这些年,她们就没再跟给做过衣裳什么的么?” 方张氏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李月兰嫁进来的那些年,倒是年年给她做,可方长庆走了以后,她就不做的。一来没银子,二来也没这个心情。至于陈菊,好吃懒做,没叫她这个婆婆给她做就算不错了,哪还指望得上她! 思来想去,这些年确实过得悲哀了些,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方敏秀看她失落,忙笑着安慰道:“改明儿个我给你做一身,这秋天一到,冬天马上来了,我给你做件新袄子,穿着好暖和。” 方张氏鼻头一酸,关键时刻还是女儿贴心,儿子儿媳什么的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没一个靠得住。 “不过,娘,我这次回来得急,没带银子,你那儿有么,先支点儿,回头我再给你!” “你身上没带钱啊?”这都几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个子儿不带,也实在有点不像话。就没想过要孝敬她这个老娘么? 方张氏刚才还一腔的感动,此刻一下子就消了一大半。脸也不知不觉的冷了几分。方敏秀看她有些不高兴,忙扯着她胳膊讨好的解释道,“我这次确实走得急” 盯着胳膊上那只细嫩的小手,方张氏心头阵阵发热,女儿已经好久不曾跟她撒娇了,这些年,她有很多次在梦里都看到这种情景。她拉着自己的手,像此刻这样各种撒娇讨好卖乖 那种感觉曾不知让她夜里流下多少泪,每每那个时候,她都十分后悔,不该把她气走,再难也该将她留在身边的,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久违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方张氏反手包住她的手,语气感慨万分:“行,我给你拿银子,女儿给我做新衣裳,我怎能连买布料的银子都不舍得拿,你等着,我现在就拿给你!” 方张氏解开外面的衣服,在胸口处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青色布巾,一层层揭开,里面放了些细碎的银子。 方张氏在银堆里扒拉了两下,发现也就三四两的样子,干脆全给了方敏秀。 “都拿走,难得回来一趟,扯了布,再买些肉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行。”方敏秀盯着那些碎银,明明看不上,却又两眼发光,总之那眼神有些复杂。 方张氏没注意到方敏秀的表情,重新躺了下去,她摸着方敏秀的手掌心,捏了捏道:“在人家家里做得还习惯么,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就是正常过日子。”方敏秀一语带过,好像不愿细提。方张氏也不多问,只道:“左右你现在回来了就好,说明你心还有我这个娘,还有这个家秀儿啊,娘受的委屈恐怕只有你才能替娘讨个说法了。” 方张氏说着说着话又扯到大房一家子上去了,且哭哭啼啼,老泪纵横的看着方敏秀,好不可怜。 方敏秀听了心里是生了几分厌了,绕来绕去就是这些破事,头疼。尤其她这赶了一天的路,脚没停一下,眼也没眯一下的,进了屋到现在连还一杯水都没喝上,路上的疲劳致使没有多少耐心听下去。 她打断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个说法,好吗?” 就是想敷衍一下,方张氏却是当了真:“行,我等着!” 折腾了一天,一个赶路,一个躺在床上,两母女都没怎么吃东西。方敏秀让方张氏给自己下碗面条吃,方张氏直拿眼看着她:“你叫我给你做吃的?” “嗯哪,娘,我天不亮就出发,路上就只啃了个面饼,现在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方张氏抿了下嘴巴,没滋没味的道:“我现在都还病着呢” 怎好叫一个正在生病的老母亲给她做吃的! “娘,那刘大夫不是说了么,您没什么要紧的,我瞧着您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大嫂一家子。”方敏秀丝毫没觉得叫一个病到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母亲给自己下碗面条有何不妥,左右方张氏这病本也就是装的。 “唉呀,娘,你快点起来,我都饿死了!” 说到后面,她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方张氏忽然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就算她这病是装给大房看的,这一下地,大房瞧见了不就露馅了么? 退一万步讲,哪怕她没病,女儿这么久才回来一趟,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娃娃,都这么大一个姑娘了,难道做顿饭给老母亲吃也不应该么? 方张氏道:“我病是装的,腿总是瘸的” “娘,你腿瘸,手没事啊,又不影响下面条的。”方敏秀眨巴着眼睛,甚是天真烂漫无邪的样子,见方张氏还不为所动,扯着她胳膊嘟着嘴巴又来刚才那一套,“娘,你快去,我都要饿死了,你忍心看你女儿赶了一天的路饿着肚子去厨房做饭么?况且,我都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面条了,做梦都想着呢,不行,你这回必须给我做!” 方张氏内心有道声音狂喊,我不忍心看你赶了一天的路饿着肚子去厨房做饭,那你忍心让你瘸了腿的老娘去给你下面条? 然看到女儿各种撒娇央求,她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早几年她们吵了一架把女儿气走了,这回可千万要忍住,不能再吵,免得再把她气走,一走又是好几年不回来。 她现在身边的儿子儿媳谁也不能指望,就这个小女儿还能靠一下子了。 方张氏起了床,小心翼翼的在厨房忙碌起来,动作轻得跟猫走路似的,生怕被东屋的人听见去。 当她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时,方敏秀看了两眼,脸上净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怎么连个鸡蛋都没有?” 方张氏微愣,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家里历来吃面就没放过鸡蛋的。” 怎么这会儿嘴这么刁了。 该不是进了大户人家好吃好喝的习惯了,回到乡下来就挑剔了! “没有鸡蛋,好歹也放两片新鲜的菜叶子什么的也行啊,就这清汤寡面的,看着都没胃口了。”方敏秀拿筷子扒拉了两下然后啪了又放了回去。方张氏瞧着心里头又有些不畅快了。就这面条还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鸡蛋什么的在老方家乃至整个东山村那都是奢侈品,人家没有的吃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也就是看在方敏秀这么久才回来一趟,方张氏忍了忍,终是没有计较。 她解下围裙道:“你婶子不给抓到族部去了么,我又在家里躺了一天没出去,家里头也就没人去地里摘菜了。你想吃,明天我去地里给你弄点回来。” “算了算了,还是我明天进城去买些肉啊鱼啊什么的回来!”反正不是给了她银子么,进城买就是。谁真正稀罕吃那些没有营养的疏菜叶子啊!方敏秀勉为其难的重新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叨着面条,那眉头拧得都快夹死一打蚊子了,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方张氏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从前她这个女儿就有诸多缺点和坏习惯。今天一进门,从在她身上拿走四两银子做袄子到现在对这碗面条的态度,那些缺点和坏习惯都一一暴露出来。 她有些担心,哪怕经历这么多年的打磨,她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第345章 这个女儿靠得住么? 第345章:这个女儿靠得住么? 夜里,方张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方敏秀就躺在她的身边,打着呼噜睡得比无香甜。 这个女儿是回来了,让她原本对大房起的报复之心在经过今日之事后已经死去了,然看到她之后,又立马复活。 可是她今日种种的表面,又让她有种不安的猜测,这个女儿靠得住么? 要是别人家的女儿,好几年才回来一趟,必是欢天喜地,喜极而泣。别说是面条,哪怕吃着窝窝头那也觉得是香的。 她有面条还嫌弃没放鸡蛋! 她四肢健全,还让她腿脚不便的老母亲给她做饭! 还有做袄子的四两银子 方张氏历来喜欢胡乱猜疑,想到后面,越想越不堪,越觉得不堪,心里越烦乱。干脆,不想了。 她摇了摇头,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也不一定。 女儿是自己的,就算她有这么些个坏习惯,那她也是跟自己一条心。 从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翌日。 方敏秀早早起了床,梳洗一番就进城去了。方张氏心里多少终有了些安慰,总算人还是勤快的,昨天怕是真的累坏了,所以才会让她给下面条。 这么一想,方张氏又释怀不少。 方敏秀这一进城,一直快到中午才回来。空手去的,却是满载而归。光是菜就好了好几样,鸡鸭鱼肉虽然每样份量不多,但是齐全。再有那布匹,共扯了两块。 一块是暗青色的,另一块是浅红色上面还绣了芍药花样。方张氏特别喜欢浅红色那块布料,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 “秀儿啊,这块布料好看,你真有眼光!”她夸赞了句。方敏秀骄傲得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这款面料我拿在身上比划了好久,店里的老板娘直说好看,衬肤色,我便买了下来,想给自己做个小坎肩和裙子。” “啥?这是给你自己买的?”方张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下,“阿秀,你不是说给我做件袄子么?” “喏,那件暗色的布料就是给你准备的啊!”方敏秀将那些鱼肉提到厨房,然后又走了出来,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完全没注意方张氏此刻不悦的神色。 摸了摸这块布料,不但颜色暗哑,且手感也没有那件花色的好,上面还有很多细碎的小线条,细一看,这布料上的纱线排得不紧凑也就罢了,而且又硬又粗糙,不像那件浅红色的光滑柔软。 方张氏脸再度沉了一分:“这布料做的衣服能穿么?” “能穿啊,这布料最适合娘你这种上了年纪穿了,城里好多老太婆都穿这颜色。”方敏秀道。 “是吗,这纱线这么次,好多地方都有小洞洞,做了袄子肯定透风!”颜色暂且不管,质量着实的差,还不如以往时李月兰给她做的衣裳。 “透风才透气啊。你想啊,冬天那么冷,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的跟什么似的,多闷。用这种布料刚刚好,舒服又透气。” “这花色也太素了些,好歹也挑个稍稍艳一点的” “这你又不懂了。像你这种年纪,就该穿素一点的,显得端庄大方啊!” “这手感也不好。” “我觉得还不错,这种料子摸起来不舒服,但奈洗,穿个几年都不会变形!” “” 母女两个就着这块料扯了半天。方张氏说它一个不好,方敏秀就猛夸它的妙处,总之,就是唱她反调就对了。 方张氏越发的不高兴,给了她四两多银子,就扯了这么块布料回来给她做袄子,让她买点肉回来,鸡鸭鱼什么的全买齐了。这也罢,自己扯了块那么漂亮又质感好的布料做衣裳,却了她拿了块这么次的,这叫什么事? “阿秀,银子还有得剩么?”语气开始硬邦邦起来。 “还剩一点” 方张氏本想伸手要回剩下的银子,谁料嘴巴还没来得张开,就听到方敏秀继续道,“我返回的路上,看到有一只簪子特别漂亮,便买了回来。本来是想给你戴的” 方敏秀边说边掏出簪子,方张氏抬眼看去,是一只银簪,镀了金边,上面还镶了两颗泛着幽亮的蓝色珠子,珠子顶头还有一颗白色的大珍珠,甚是亮眼。 方张氏瞧着这款色这模样都还挺喜欢的,又说是给她买的,僵硬的脸色不觉又软了几分。 总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给她老娘买个簪子。然,她正低下头准备让方敏秀给她戴上去试试看,方敏秀却是拿簪子只在她头上比划了下,然后居然插在自己的头上发了。 “这簪子我第一眼就看中了,本是买给娘你的,可是那老板娘说它是城里流行的最新款,小姑娘们最爱戴这个,我瞧着我戴比你戴也确实更合适,就买了下来。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发饰娘,你觉得好看吗?” 方敏秀一边对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问向方张氏。 此刻,方张氏的脸如变魔术似的,僵了又软,软了又僵,五味陈杂,说不出话来。 但她清楚的感觉自己是生气的。 合着她四两银子就只给她扯了块破布,其余的全都花在方敏秀身上去了。 方张氏气得嘴巴不住的颤抖,这时候,方敏秀才察觉到方张氏不悦的神色。 “娘,你不开心么?” 给了这么多银子,说是帮她做袄子,结果只给她买了块透风的破布,其余的全数被人吞了去,这事搁谁身上谁不生气1 方张氏已经气到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方敏秀却还一脸的无辜可怜的小白兔表情:“怎么,娘是心疼了么?给自己女儿买点像样的布料做衣裳和首饰都不愿意么?” 方张氏呛言。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她如今是无收入人群,一分一毫都是平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况且她这个年纪,是儿孙教敬她的年纪,可不是还在为子女无偿奉献的年纪。 然这些方敏秀根本不懂,或许她懂,只是她装不懂罢了。 “娘,不会真这么小气,就为一块布料和一件首饰要跟女儿置气么?”方敏秀看方张氏老脸一直紧崩着没有半点松缓的迹象,将首饰拔下来一把拍在桌子上,就着那布料一起往方张氏面前一推道,“娘要不乐意,我明天就给退回去,反正我也没怎么碰,它们还是新的,应该退得了的。” 第346章 再度唆使 第346章:再度唆使 看她负气的样子,方张氏满心无奈。 她又何偿愿意跟这个女儿置气。 上次吵架一走就是好几年,她都怕了。 罢了,左右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何必为了身外物跟亲生女儿闹翻。她叹了叹,将那布料和首饰又塞回方敏秀的怀里,哄道:“我不是不乐意,只是这些钱就这么花了,有些心疼而已。要知道这四两银子可是咱们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拿出这四两银子,方张氏那是等于割了肉。可落在方敏秀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方张氏嫁妆丰厚,这些年二哥又孝敬了不少,四两银子于她而言肯定是九牛一毛。 方敏秀道:“娘,银子花了,还会再进来的。二叔的工钱不每个月大半都交到你这里来了么?” 何必跟我哭什么穷! 一提到方长远,方张氏就来气:“别提你二叔了,就你那侄子方横,得了癫痫症,这个病可是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的。你二叔顾他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闲钱交到我这里来!” 这是实话,中秋节方长远回来,所有钱都给了陈菊,让其给方横治病抓药,她一个子儿都没有。 “横儿的癫痫症您不是说是瑶丫头给吓出来的么,叫她赔银子不就是了。”昨天她可听方张氏说了,大房现在的日子,那叫一个芝麻开花节节高。 相信拿些银子出来给方横治病不是难事。 “你叫她赔她就赔?那丫头精着呢!”说起方瑶,方张氏那一肚子恨就跟火星子掉了油锅一样,哗地一下全燃起来了。她又开始碎碎念大房这些年和她的一些恩怨,听得方敏秀极其不耐烦。 又来了! 就不能不提么? 方敏秀连忙打断:“娘,行了,你别说了,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替好好教训那几个小辈,给你讨个公道。” “这可你说的,娘就全指望你了!”方张氏甚是欣慰的看着她,只盼她快点找大房一家子,让她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这回方敏秀说到做到。 事实上,她是不想挑事的,才回来就跟大嫂一家子起冲突,村里人看了怎么想。 可要不去,方张氏这边肯定不依不饶的叨个没停。 吃过午饭后,方敏秀抹了下嘴巴子,就去了大房那边。 方张氏看了这满桌的残羹饭菜和一桌面的鱼骨头鸡骨头什么的,眼角狠抖了一下,有股莫名的火焰猝然上升又被她强压了下去。 饭菜是她做的,连碗筷都不收拾一下再去么? 罢了,看在她也是急于为了替自己出气,才顾不上这些,她不生气。 东屋这边。 方瑶和方正也刚好用完饭,两人在收拾碗筷。方敏秀探头看了看,比起她今天的鸡鸭鱼肉,这边稍稍简单了些。不过也不寒碜,至少也是见了肉的。 再说,她那屋的鸡鸭鱼肉也不是天天有的。可方瑶这边应该把肉什么的当成正常的下饭菜了。 到底还是存在着差距。 “小姑姑,吃了么?”见着方敏秀,方瑶还是礼貌了打了招呼。方正对方敏秀似乎也没印象,盯着她直发愣。 “小正,快叫姑姑。”方瑶撞了下他胳膊提醒道。 “姑姑!”方正机械的开了口。 方敏秀呵呵的应了声,对这个小侄子上下打量了下,直摇头,小时候还有大哥的影子,现在越发的不像了。 “小姑姑,你吃了么?”方瑶再次问道,她极不喜欢方敏秀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她们看,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哦,我吃了。”方敏秀回神,扫了眼厨房,不见李月兰的身影,问道,“你娘呢?” “在屋里歇着呢!”方瑶简单道。 方敏秀点头,她听说了,昨儿个那场大闹,李月兰气得吐了好大一口血,就她那身子骨,这口血吐出来怕是伤了元气了,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小姑姑,你找我娘有什么事么?”方瑶见方敏秀在厨房里这瞅瞅那看看,不知在找什么,一双睛贼溜溜的转着,叫人看着心里实在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对了,瑶丫头,我听说你家现在都是你在作主是吗?” 方瑶没答话,她隐约感觉方敏秀这话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方敏秀接着就道:“我听说横儿的病是你给吓出来的,昨天被拉去族部受审也是因为你。现在你祖母气得病倒在床上,听说也是你给气的,瑶丫头,不是姑姑说你,你这样真的不好。” 方瑶眨巴了下眼睛,有些茫然,几个意思,是方张氏找了个帮手专程上门训人来了吗? 她道:“小姑姑,你可能误会了,横儿的病是祖母吓出来的,婶子被带去族部,那是她犯错,罪有应得。祖母气得病倒这事她真的病了吗,我看她昨晚又是煮面条又是喝茶的,和平常没两样。今中午那一大桌子的菜也是她烧出来的,洗菜切菜,手脚比我还利索,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方敏秀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给方张氏有个交代而已,谁知这个小娃娃这么正儿八经的将她的话全数给驳了回来,一时间竟有些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半晌她才开口道:“我是你姑姑,是你长辈,我说话你听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她一边说一边去捏方瑶的脸蛋,白老大不知从哪冲出来,朝着她嗷嗷狂叫,吓得她连忙收回手。 “又是这个小畜生,瑶儿,你怎么养了这么不长眼的东西。”昨天才见了她,今天就不认识了,什么蠢玩意儿,这么没眼力见的。 方瑶抱起白老大,在它屁股上拍了拍,将它打发进屋去。 “小姑姑,要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去,省得白老大呆会不小心伤了你!” 方敏秀确实对那白老大心存惧意,又看方瑶这丫头说话这么厉害,自己反而有点自讨没趣了,讪讪的回了屋。 方张氏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见方敏秀就这么阵败下来,心里难免失望。 “说是替我讨个公道,才几句话就被瑶丫头给打发回来了。”她不满的嘀咕,枉费她花这么银子辛劳一上午为她布置一桌子的好饭好菜,真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娘,那瑶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公道怕是讨不回来了。”方敏秀两脚一搓,将鞋子脱了爬上床,声音懒懒的道。 “这么快就认输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嗯,认输了,我没她厉害!”方敏秀眼睛半眯,才吃了午饭就想睡觉,咋这么困! 方张氏看她懒散模样,就知她不是认输,而是根本没把她这个老娘的事放在心上。 气得胸口猛发胀,可直接发泄出来,又怕把方敏秀再度气走,到时她就真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了。 方张氏想了半晌,突然灵光一动,将那满桌子的残骨唰唰的扫到地面上,状似不在意的道:“我倒不是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而是担心你侄子的病,没钱医治,这后半生等于就毁了。若能在大房那边多弄些银子回来,也算是有个保障了!”这个保障听着是为方横,实则是为保障自己的下半辈子。 如今她的银子都叫二房拿得差不多,二房这边是个无底洞,根本没有什么盼头,对于她而言,只有银子才是最牢靠的,才能帮她养老。 她相信,她女儿方敏秀对银子和她一样有着热切的需要。 “你知道方瑶那丫头现在每天靠采药赚多少银子么,进一趟城就有十好几两到手,我的那些嫁妆全被你二嫂刮去给横儿治病了,那本是将来留给你出嫁用的。现在她拿走了,你将来嫁人可怎么办,娘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不拿出手” 第347章 都不是善茬 第347章:都不是善茬 要是能让大房拿些银子出来,不仅横儿的病可以继续救治,最重要的是她的嫁妆也有着落了。 方张氏这话一落下,方敏秀那已经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了。她一骨碌坐起来,拽着方张氏的手腕激动道:“娘,你把留给我的嫁妆也叫二嫂给拿去了。” 这次她回来就是冲那嫁妆来的 方张氏微愣,觉得方敏秀反应是不是过度了,半晌,她忽然想以什么道:“阿秀,你不会已经在外面有人了?” 方敏秀脸微红,放下手道:“娘,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清楚,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也确实该找一个人了。”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娃都有俩了。 “要是对方人品好,你干脆就嫁人了!”不然就成老姑娘了。 “嫁什么嫁啊,你不是把我的嫁妆全给二嫂给败了么?”方敏秀有些负气的道,“娘,我记得你那嫁妆不少呢,都叫二嫂拿走你不心痛么?” 方张氏嘴巴添了下,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嫁妆败光固然心痛,但也是用在正处。没了可以再赚,而且方敏秀在大户人家做工一个月银钱也是不少的,这几年怎么的身边也该有笔积蓄了。 就凭着她那越发挑食的嘴巴,她还以为她那点嫁妆她是看不上呢! 方张氏道:“你还真惦记那嫁妆啊?” “那可不,你都说了是留给我的。”方敏秀不满道,“娘,你也太偏心了,横儿是你亲孙,我也是你亲闺女,他治病要紧,难道我嫁人就不是正事么?怎么的也得给我留一两样啊!” 方张氏一听这话也来了气:“你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不回家,我让人带了多少口信给你,就是你大哥走了,你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我留着那嫁妆做什么用,看它生锈么,守着它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得来的人还不如给横儿治病呢!” 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抹布扔在桌子上,她不是天生的奴隶,打从娘胎就没做过伺候别人的事儿。子女小时候她没这么费心费力照顾,现在长大了一个一个的叫她下厨下地,脏活累活重活都干尽了。 她这什么命,太憋气了。 见方张氏发了火,方敏秀顿时也来了委屈。 “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要不是你当初执意把我卖那户人家,我也不会负气,一走就不回来。大哥走的时候,我偷偷躲在被窝里哭到天亮别人家像我这么大,都还在爹娘的怀里撒娇呢,偏我就这命,就卖给在户做丫鬟了现在反倒说我没心没肺了!” 方敏秀一边嚷嚷一边哭,她这几年何尝好过。想家不能回,有娘有兄长的都不能见,天天孤苦伶仃的度日,也是十分难熬的。 “你当我想卖你么?”方张氏气得回击,明知当时的情况,还拿出来指责她这个母亲铁石心肠,这不是拿刀子在戳的心窝窝么。可看女儿哭得这么委屈伤心,硬话又说不出来了。叹了叹,语气缓和道,“好了,别哭了,当时你爹病重,你大哥和二哥都成家有自己的责任和压力在,半点忙都帮不上。咱们欠下的一大屁股债,我也没办法,只能把你送走了娘这些年是对不起你,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知道的,我自小就疼你,把你送走,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当初但凡有一点点办法,她都不会卖女儿的。 一切都是生活所逼,她也无可奈何啊! 方敏秀吸了两下鼻子,别过脸,并不打算因为方张氏两句软话就原谅她。 什么叫无奈之举,她不还有嫁妆么,既然那么无奈,都火烧眉毛了,为什么不把嫁妾卖掉,换银子治病救人。为何要把她这个女儿卖掉,分明就是有私心,怕人救不回,嫁妾也赔了进去,老了身边就无所依靠了。 她这是在为自己打算,什么生活所迫,什么被逼无奈,通通都是借口。 “好了好了,你还真娘生气不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你就不能释怀么?”方张氏看她不依,扳过她身子继续哄着,“我这还指望你跟我一条心替我收拾那边呢,现在倒好,我们自己先吵起来了!” “是你想跟我吵的。”方敏秀嘟囔了句。 “行行行,是我跟你吵,我闲着没事硬要和你斗嘴,我认错我道歉,这样总行了,我的姑奶奶?”方张氏将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噗!”方敏秀一下子笑出声,“这还差不多。” 看似她不再负气,而这场斗嘴也好像已经落了幕,但方敏秀眼里的恨意却是翻滚的厉害。 对于当年方张氏把她卖给大户做丫鬟这件事,她永远都不能释怀,更不能原谅! 西屋这边表面亲情四溢平静祥和,实则汹潮暗涌。东屋那边也因为方敏秀的回归笼罩了一层淡薄的愁雾! 方正给刚吃完饭的李月兰倒了杯茶,现在大家都有喝茶的习惯,它已经渐渐代替了水的用途和需要。 李月兰抿了一小口,中午已经喝了很多的汤,这小小一杯茶是怎么也装不下了。只是抿一些漱漱口罢了。 “对了,方才我听见你们叫姑姑,怎么回事?”这村里,依着辈份,方正和方瑶不是叫人婶婶就是大娘,没谁是叫姑姑的。 “娘,小姑姑回来了。”方正接过茶杯答道。 “小姑姑,哪个小姑姑?”李月兰一脸茫然。 昨天方敏秀回来时,她正因为陈菊的事气得头昏脑胀被送回了屋。今天也一天也没门,对这个小姑子的回归确实不知的。 “就是方敏秀姑姑!”方瑶在她床边坐下,一双秀眉不自觉的拧起。 “什么,阿秀回来了?”李月兰激动的一下子坐起,“在哪儿,真的吗?真的是她回来了?” “就在祖母屋呢!” “快,扶我去见她!”李月兰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方瑶和方正一边一个按住她。 “娘,不急,总会见得到的。”方瑶语气淡淡的,将滑下来的被子重新给李月兰盖上。 李月兰见这两个似乎对方敏秀这个姑姑的反应淡得很,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多年没见,应该很热情才对啊! “怎么了,你们这是?” 方正撇了下嘴,直言道:“娘,我不喜欢这个小姑姑。” 他第一眼见方敏秀就直觉不喜欢,没有任何原因。 方瑶亦是道:“娘,我觉得这个姑姑不简单,不是我多心,依着我观察,她和祖母还有婶子一样,都不是善茬!” 第348章 不为挑衅,是为讨债啊 第348章:不为挑衅,是为讨债啊 李月兰心中一惊,这方敏秀走后第一次回来,怎的孩子们对她印象这般差? “可是她找你们麻烦了?” “倒是没有。”方瑶摇头,“不过她昨天就回来了,到现在也没来看看你这个大嫂,也没有去坟头拜祭爹,婶子被带去族里,她也不去打听消息,却是在今早进了城,扯了两块布,买了一大堆菜,和祖母在屋里吃吃喝喝。娘,你觉得小姑姑这么做对么?” 要是落在旁人那里,不管两家恩怨如何,总要先去祭拜亡兄?毕竟当初没有守灵也没有送葬的。再来,就算因着祖母的挑拨,看不上李月兰这个大嫂,那二嫂总该去瞧两眼,瞧不到,也该打听打听消息,问问情况什么的。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什么事也当作没发生一样,事不关己的只顾自己呢! 方敏秀若不是心太宽,便也是个自私自利的。 方瑶猜测后者居多。 李月兰也觉得有理,但她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道:“许是你祖母许久没见到这个女儿,心里高兴,就把其他事暂时放到一边了。毕竟这么多年,你祖母对她一直心怀愧疚!” “娘,再心怀愧疚,另一边一个是她儿媳,一个是她亲孙,也不能不顾啊!”方瑶不赞同李月兰把人心想得太美好,这世上可以不要有害人之心,但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至少也要懂得分辩善恶! “就算祖母见了许久未见的女儿心里激动,把婶子和方横也忘到一边去了,那小姑姑肯定也会提醒的。家里少了两个大活人,不是瞎子都看得见。昨天不记得了,今天还能不记得?”方瑶说着又想另外一事,“早些天,婶子不还跟你要钱给方横治病么,都紧巴到那份上了,又哪里来的银子买布买菜呢?” 不管这布钱菜钱是方张氏出的还是方敏秀掏的,就着家中这个情况,也不该这个时候这么奢侈。 她们大吃大喝,可曾想过还在族部生死未知的陈菊和方横! 这些李月兰看不透,她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西屋那边的人,没一个不是自私自利的。 “”李月兰哑口无言,这回她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了。 “等着,你不去见她,她总会来见你的。”方张氏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失了二婶这个助手,方张氏一定会把方敏秀牢牢攥在手里的,说不定马上就上门找她算账来了。 果然。 事情不出方瑶所料,晚上,方敏秀就进东屋来了。 “嫂子,好久不见啊!”她一进门,远远的就朝着李月兰笑了笑打起招呼,不算多热络,更没有久违的那种亲情涌现,甚至很平淡。平淡到李月兰都不激动不起来。 “阿秀,来,上这儿来坐!”李月兰拍了拍床沿,招呼她坐这儿,离自己近点儿! 方敏秀倒是过去了,却是在离床还有一米远的距离的凳子上坐下。 李月兰吐得那一口血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别没的传染给了她! 对于方敏秀的举动,李月兰也没有介意,但心里还是有点咯着,这个小姑子原先最喜欢她这个大嫂的,这次因来却是生疏了。 “瑶儿,去倒茶!” 方瑶和往常一样,在研究她的药谱,想尽早解出她和墨离体内的毒药。见了方敏秀,愣是看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上门了,下午才来过,她以为最少也要等到明天的。 “还愣着呢,快去倒茶啊!”李月兰见她动也不动,又催促了句。 方瑶这才回过神,倒了茶送过去。 方敏秀看都不看,更别说接了。方瑶就放在她手边另一条小板凳上,她爱喝不喝,随她意。 “嫂子,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哟,那件大毛氅子不错,看着应该不便宜!”方敏秀说是来探病,但那双眼睛跟暗夜中的几千瓦探照灯一样,在屋子里各个角落扫个不停。视线落在那件毛皮大衣上时,目光充满了贪婪。 李月兰注意到了,按她惯大方的习惯,开口就会相送。可是一想到这是墨离送的,就又忍住了。 她岔开话题道:“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还好么?几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人也越发的精神了。” “嗯,大户人家别的好处没有,只要干活勤快,指定挨不着饿!”方敏秀似乎很不想提她的东家,随谁问她,都是轻描淡写的。见李月兰没有要把那件大氅子送她的意思,便也没心思绕弯子了,直说来意。 “嫂子,我今天还有一件顺带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 “我听我娘说,横儿的病是瑶儿而起的,现在二嫂为了这事夜夜垂泪,我娘也急出不少白头发,听瑶儿说,这病得慢慢治,我就是想知道,得治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治得好?” “这个”李月兰看向方瑶,方横的病,她没有发言权,而且方横的病为何要怪到瑶儿身上。 方正这时停下了笔,盯着这个小姑姑看半晌,不知在想什么。方瑶从众多药粉中抬起来,盈盈笑道:“小姑姑,横儿这病难治,但只要有心,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的。” “是吗?那得治多久呢?说实话啊,这治病的决心我们是有的,可是银子不给力啊!瑶儿,横儿这病怎么的跟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看能不能先借点出来,咱别耽误治病,等二哥那边手头不那么紧张了再慢慢还你怎么样?” 这方敏秀不愧是大户人家做工出来的,说话净捡漂亮好听的说。明明就是来敲诈的,却说成是借。明知这一借,是有出没进有借无还,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坦荡荡,一幅君子形象,实在是佩服。 方瑶笑了,人家这么无耻,她不能也跟着无耻,即便已经很想拿扫把赶人了,却还是礼貌道:“小姑姑,银子的事,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帮?而且我们即将搬出去住,这建宅子垒院子的,也是一笔大开销,实在是挪不出多余的银钱出来!” “而且,现在婶子和方横都被关在族部里,小姑姑,依我看,你最主要的是先想办法把她们给救出来,治病的事得往后挪一挪了。” 方敏秀后一段话没听去,倒是把前面一段话听在心里了。她噌地扭头看向李月兰:“什么,你们要搬出去住?” 李月兰没说话,方瑶答道:“是啊,村头已经请人测量准备挖地基了,小姑姑今天进城时没看到么?” 方敏秀更激动了:“嫂子,二哥这边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还想建新房子搬出去住,有银子不拿出来给大家救急,花那些无谓的地方做什么?” “祖母和婶子把我娘都逼得吐血了,我们再不搬出去住,只怕连命没有了。”方瑶脸上依旧堆着笑,却是不入眼底的。 方敏秀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建房子是一大笔开销,怎么能说建就建,再说了,你们要建新房,是不是也得把欠二哥的账先结一下?” 方瑶一脸茫然,随即眼里划过一道笑意。 方敏秀这次上门,不为挑衅,是为讨责啊! 第349章 相互算计 第349章:相互算计 “小姑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欠二叔的账了?” “横儿的病你也有责任,但自始至终你没出一分钱,这不是账是什么?”方敏秀道。 “小姑姑,这么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如果村子里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我该为横儿的病负责任,从今往后,他的医药费我都全包,好吗?” “你”这丫头敢呛她,方敏秀气得不行,“我知道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向着你,向着大嫂,我去打听根本没用。不过,你们到底还是方家的人,建房子这么大的事总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不好意思,小姑姑,我们跟祖母早就脱离关系了。我们是方家的人,但跟祖母跟婶子不是一路的。” “瑶丫头,你你这么说是打算不认你的祖母了么,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忤逆是不孝!” “小姑姑,你又错了,不是我们不认祖母,是祖母不认我们。这大半年来,她对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割断我们亲情的催促剂。她不待见我娘,更恨毒了我。在祖母的种种阴谋诡计之下,我们能活着见到姑姑你,不知道是承了多大的福气。至于其他的,我们不敢奢望去想了。” “瑶丫头,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也请小姑姑去外面打听打听再来说话。” 方瑶抱起脚边的白老大,对方敏秀,白老大已经放射出极大的不满的信号了。打从她一进屋,它就躬着身子随时保持进攻的状态,特别是刚才方敏秀指着方瑶说她忤逆不孝时,更是到失控的边缘。 若她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方瑶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识相的,最好收兵走人。 方敏秀到底还是屈于在白老大那双银白色的亮爪子淫威之下,神色怯了怯,咽了下口水道:“行,这事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太晚了,明天我们继续讨论!” 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去,脸上净是不甘的表情。 打发走方敏秀,方正和李月兰都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心情更加凝重了。 李月兰道:“你说的没错,你小姑姑这次也是来者不善!” “她是祖母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跟祖母没什么区别。”都是霸道自私鬼!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二姐,咱们还搬家么?”方正就担心这个,现在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放心,一定搬家。”不搬这日子真没法过。 只是搬家之前,这段时间怕是不得安宁了。 方敏秀气呼呼的回到屋里,见了杵在门口的小板凳觉愤愤的踢了一脚,直把那小板凳踹到方张氏眼皮子底下。 “怎么了?吃瘪了?”方张氏抬腿,抬小板凳弄好挪到一边,“吃了瘪也没什么要紧,找找原因,下回再还回去就是了,拿凳子出什么气!” 一点小挫折就气成这样,太沉不住了。这才刚开始呢,以后要天天受挫折,家里的桌子椅子还不得都报废了? “它挡我的路了!”吃什么瘪,她哪里吃瘪了,要不是瑶丫头把白老大抱出来吓她。她才不容易吃败战呢! 那凳子天天都放在那个角落,昨天没挡她的路,今天整个一白天也没挡她的路,到晚上去了趟东屋之后就挡了? 分明是受了气了还不承认! 方张氏道:“好了,没什么好生气的,大房那一家子都是那种得性,你要每回都这般生气,迟早得被他们气死!” 说实话,看到方敏秀战败而归,她心里也挺失望的。所以好听的安慰话也没心情说,只盼方敏秀吸取教训,再接再励! “娘,听说大嫂那边要搬出去,这事你知道么?”方敏秀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去道。 “搬出去?什么意思?” 看方张氏一脸茫然,便知这事她还不知情。方敏秀道:“瑶丫头说她们要在外头新建宅子,然后搬出去,不住这个院了。这事,你难道一点也不知情么?” 方张氏摇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听说是昨天跟里尹他们提的,里尹也答应了,今儿一早位置 都选好了,明天就请人测量开始动工了。”明明有大把银子在手里,为何不拿一点出来接济一下她们这边,方敏秀想想就来气,“娘,建房子得需不少银钱?她们有这么多现银,就只管自己过好日子,是不是也太自私了点?” “现在你认清你大嫂的真面目了!”方张氏明知两家关系走到今日是有诸多原因的,但她只字不提,也不觉得她在其中扮演多么恶劣的角色才导致这种局面,只道,“以后你跟她们打交道,得仔细点儿,别太轻信她们,省得被算计!” “嗯。”方敏秀点头,母女俩个把大房一家都当成洪水猛兽一般,殊不知自己才是人见人怕的恶魔。 “娘,建宅子是大事,你好歹是这个家一家之主,她们都不跟你商量一下就做决定,是不是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方敏秀一心算计着大房的银子,想着要不要唆使娘把大当家威信摆出来,把那建宅子的钱弄到自己手里。 方张氏何尝不想,她也算计着同样的事,不过她想的是让方敏秀使计把钱弄到手,而方敏秀则是让她这个大当家出马去跟大房要银子。 母女俩个彼此计算着彼此,各怀鬼胎,却又殊途同归! 方张氏叹道:“我这个婆婆在她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不盼我死就是万幸了,怎么可能还找我商量建宅子的事,想都不要想。”所以这事还得靠你! “娘,话不能这么说。嫌隙再深,那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那么深的仇恨。你跟她们好好说说,拿个表诚意的态度出来,以前的事就翻篇了,你还是这个家的大当家,你说的话,她们不会不从!”方敏秀想得简单。 方张氏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跟她们赔礼道歉是吗?对不起,我办不到。” 她要能道这个歉,昨儿个就不会装晕了。 哪怕穷死,饿死,冻死,她都不会跟大房摇尾乞怜的。 第350章 挨鞭型,关洞壁 第350章:挨鞭型,关洞壁 “不是赔礼道歉,就是让你服个软,说句有人情味的话,把这个家的关系再融洽起来,就行了。”方敏秀劝了句。 “我不会说。”方张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要说句有人情味的话那也是大房说给她听,不是她这个婆婆拿热脸去贴大房的冷屁股。 都已经势如仇敌了,一句有人情味的话那也是服输,是比赔礼道歉更深一度的认错和自我反省。 她不要。 她没做错什么,历来都是她们的错,凭什么要她先低头。 方敏秀见这样劝不好,只能换另一种方法:“你不服软也行,不管她们认不认,你总还是这个家的大当家。哪有建房子这么大的事不经过你的同意的。你去问问大嫂,问她还要不要孝敬你这个婆婆 ?” “这当口,我怎么去问?”昨天才大闹一场,弄得鸡飞狗跳,李月兰恨她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孝敬她。 方张氏道:“我去不合适,还是你去!你是她小姑子,跟她没有过节没有恩怨,你说的话她或许听得进去。” “我刚才不是去了么,没用啊,人家根本不搭理我。”方敏秀刚吃了瘪,不会再去碰鼻子了,“娘,你不是说给我留嫁妆吗?现在那嫁妆被二嫂花完了,你总要想办法再给我准备一份,你这里拿不出,跟大嫂那边要点,也不为过啊!” 小姑子要成亲,作为大嫂,拿点银子尽点心意那是应该的,说到哪里去都无可厚非。 方张氏觉得说来说去,也就这话还有点说服力,说不定还真能让大房出点血。 不过这话,她自己还是不能去说。左右她与大房现在势如水火,她决计是不会主动找大房说话的。 “这样,明儿个你把你大嫂叫来,你先探探她的口气,我在旁边给你敲边鼓,咱们娘俩一起把这事给办成了,怎么样?” 她知道让方敏秀单独找大房,也不会有个结果的。两人谁也不是那边的对手,但要合成一条阵线,一起对付大房, 说不定还有点胜算。 方敏秀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方瑶从地里摘了些新鲜的大葱,准备烙个饼子下稀饭。因为李月兰躺在床上不便下地,两姐弟便端着早饭到屋里陪着着李月兰一起用。 方瑶盛好稀饭,上面又铺了个饼子,仔细吹了吹,再递给李月兰,一边叮嘱:“小心烫!” 李月兰接过去,满怀歉疚:“瑶儿,这几天辛苦你了!” 她这一病,两个孩子就不得轻松,屋里屋外,所有活都落在她们姐弟身上,看得她这个娘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娘,都是些家务事,早就干习惯了,没什么可辛苦的,你放宽心养身子,不要总想这些。”方瑶道。 “是啊,娘,我长大了,可以帮二姐干很多活,你看,今早的面粉就是我和的呢!”方正夹起碗里的大葱饼炫耀道。 “是吗,我的正儿真了不起。”李月兰由衷的夸赞了句。方瑶跟着笑道:“所以娘,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养好身子,咱们就搬家,住新房子去。” 听到要住新房子,李月兰笑容忽然就敛了几分:“对了,有你婶子和横儿的消息么?” 这都抓去族部一天一夜了,怎么也没个信透出来。 “今早里尹来找过我,说婶子和横弟带到山上关洞壁去了。”方瑶喝了口粥,抬起头来道。 “关洞壁?”那不是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关洞壁么,怎么她们 方瑶知道她在想什么,简单的解释道:“横弟不是有癫痫症么?”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横弟是有这病的。”李月兰恍然想起,忽又觉得这事不对,“你横弟是有癫痫症,那你婶子不正常么,怎么她也关洞壁了?” “里尹说,本来婶子和方横是要处鞭刑的,考虑方横未成年,所以就酌情处理了。再加上那病,最后决定关洞壁。婶子的鞭刑还是照常受了,不过她说她要守着儿子要照顾她,要跟他一起关洞壁,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洞壁是深山里的一处石洞,敞露不深也不大,两米宽,三四米长的样子,阴暗又潮湿,是打猎之人临时避雨的场所。后来临村有一个疯子上了山,没有地方住就在这洞里呆了下来。之后没几天就不知怎么的死了。 这石洞就成了不祥之地,后就被族人列为族罚当中,专门关那些头脑不正常的,或是犯了极大错误的村民。这百年来,石洞除了进去那个疯子,就再也没有呆过人了。 这回陈菊和方横去,等于是开了先例了。 李月兰不知是担心还是不忍,悠悠一叹,来了句:“受了鞭型又去关洞壁,你婶子熬得住么?” 那鞭子是刺藤所致,随便抽几下都叫人痛得死去活来,且伤口不马上处理,引发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陈菊挨了刺藤,想必皮开肉绽,不能及时护理已经隐忧重重,再去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呆着,真感染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娘放心,本来是五十鞭的鞭刑,因为她愿意一起关洞壁,就减了一半,所以应该不是很严重。” 这种天气,穿得也不少,想来后果没有那么糟糕。 再说,陈菊也是该受点皮肉苦,不然她永远不知道自己那一股子的嚣张气焰是要收一收的。 正闲聊着,脚边正在舔饼子的白老大突然立起身来,两只黑溜溜地眼睛紧盯着门帘,毛茸雪白的耳朵竖得直直的,像两根天线。它这种高度警惕状态,一看便知屋里要来人了,且还是个不受欢迎的。 果然,就听到方敏秀的声音传了进来:“哟,正在吃早饭呢!” 方瑶喝下最后一口稀饭,将剩下的半张饼子喂到白老大嘴边,这才道:“小姑姑,这么早?” “是啊,睡得早就起得早了。”这些年给大户人家做工,别的好习惯没有,就这个早睡早起的毛病养成了。 都说多睡觉皮肤才好,不容易显老,她就是再晚睡,早上那个点也起了。 “阿秀这么早过来是有事么?”李月兰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将碗放到一边问道。 方敏秀看着大房连只狗都能啃到面饼,自己这个大活人还没吃那么好,心里恨恨的。 怪不得娘说大房这边有钱呢,看来一点儿也不假。 “也没什么,就是娘让我过来传个话,让你们用过早饭去她屋里一趟,她有话要说。” 第351章 无耻到这个境界也是少见 第351章:无耻到这个境界也是少见 西屋里。 方张氏端坐在客厅首位,双手交握捶放于两腿间,两眼微闭,神情肃穆,右侧的桌子上,方敏秀殷勤的倒了杯茶,方张氏睁开一条缝睨了两眼,复又闭上,那架式,完全像有那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当家的架子十足十。 李月兰被方正和方瑶一左一右扶着站在方张氏的对面。明明知道李月兰身子不适,也没给她看个座位。方瑶心疼母亲,自己搬了条凳子,让李月兰坐下。 白老大见方瑶手里空了,立马见缝插针的窜到她怀里,噌了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学方张氏一样闭目养神。 屋子里异常安静,谁也没有开口,唯一浮动的是她们呼吸声,浅浅深深,缓缓促促,空气中仿佛有一股叫较劲的东西在汹涌。 是在比谁先说话么? 方瑶觉得以方张氏的个性,叫她们来定没好事。又以她的个性,半天不开口,想必是不好意思开口,但又不得不说,所以在琢磨怎么说。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都没想好怎么说就把她们叫来做什么?还是说,以她们现在的关系,在她认为,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还是怎的? 方瑶觉得,都有可能。 不过她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无谓的较量上,她也觉得这种较量特别幼稚可笑。 她道:“看来祖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我们说,娘,不如我们先撤,家里还有好多事等着做呢!” 说罢就伸出一只手去搀李月兰起来,方正亦是如此。 “急什么,再坐一坐。”方敏秀出声,却是不紧不慢,“难得我们一家子坐在一起有个说话的机会,别扫兴嘛!” “小姑姑,有话就直说,你是知道的,今天新宅打地基,我得去盯着,还有地里的活,我也得去做,缸里腌的咸菜我也得拿出来晾晾,下午还要进山采药,实在没什么空闲在这里聊天!” 方瑶说是这么说,但扶李月兰的手还是收了回去。因为方张氏已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想必她是要步入主题了。 果然方张氏在她说完以后,就张嘴道:“找你们来也不是聊天,主要是说一说你们建宅子的事。” 她扯了扯衣角下摆,又端起菜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才继续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出去住,这么大的事,你们是不是该知会我一声?” 她的语气一板一眼,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质问。 方瑶冷笑,还当她自己是这个家的大当家么? 李月兰抿了下嘴巴没有说话,进门前,方瑶就跟她嘱咐了,一切由她应付,让她只管当听客。 方瑶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何必劳烦祖母!” 意思就是这是她们大房的事,不用你这个祖母来操闲心。 方张氏眯了眯眼,就知道这个死丫头会说这话。方敏秀道:“瑶儿,这就是你不对,她怎么的也是你祖母,这个家还是她在当,你不跟她说,始终不妥!” “小姑姑,祖母是二婶子的当家人,可不是我们大房这边的当家。我们早在分家时就说好了,各过各的,互不相扰。”所以,方张氏在她们大房这边什么也不是。 方瑶这话有点不留情面,但脸上浅笑盈盈,礼貌的很,无论是这话,还是她这态度,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直把方敏秀给呛住了。 方张氏也是暗暗恨了一把,哼哼道:“建宅子的事,我们暂且不提,你们要搬就搬,我也没意见。不过,李月兰,你小姑子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回来我准备给她说门亲事。按理说,她的嫁妆该由我准备,但我这个年纪,又没有经济来源,二房这边又是那么个情况,所以就只能找你来商量,看能否阿秀这边的嫁妆由你们来承担?” “我”李月兰刚要说话,方瑶的眼神就瞄过来了。想到来时她的叮吃,李月兰张开的嘴巴又重新闭上。 方张氏知道大房这边是瑶丫头作主,方瑶不开口,李月兰不敢擅自做决定。她只得看向方瑶:“你娘以你的意见为尊,瑶丫头,那就由你来说!” “那我说了。”方瑶抿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按理说,小姑子出嫁,祖母没有准备嫁妆的能力,我娘做为长嫂,确实是应该出一份力的。不过,我记得祖母身边是给小姑姑留了嫁妆的,为何又说没有呢?” “都叫你婶子拿去给横儿冶病了。” “哦,原来是这样。”方瑶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们出一份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事祖母应该早跟我们说啊,我们都把钱拿去买建房的材料了,身边一个子儿都没有剩,现在叫我们拿,我们着实拿不出!” “我听说瑶丫头你采药进趟城就有十好几两进账,就算建房子要买材料,那也花不了多少钱,不可能手里头一个子儿都不剩!”方敏秀一听说大房这边没钱,立马就接话了。 “小姑姑有所不知,现在的砖瓦都涨价了,你昨天儿个进城买钱买肉,也应该发现物价比以前贵了不少。除却材料费,我们还要付人工费,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算起来,我们到最后说不定也是要借债的。”方瑶一条一条的给她分析,“再说我采药,我娘病的这些天,我都没怎么进山了,现在天气也不好,采回来的药材要晾晒好几天才能干,原先天就能进趟城,现在就十来天才能去一趟,且又逢秋季,好多药材都不如春夏长得好看了,卖相不好,价钱也跟着便宜。你说的进城趟就有十好几两进账,那是从哪里听来的,根本就是谣言。采药要这么赚钱,谁还种地,东山村早发了。” 这番话说得,里里外外找不着一丝缝隙,连只苍蝇都钻不进去,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直把方张氏和方敏秀说得一口气堵在喉头,出都出不来。 可她们也明白,方瑶手里头绝对是不止这点钱的,但又找不着任何证据证明她手里有闲钱。 良久,方张氏才沉吟着道:“你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地方住,不急于搬出去,可以暂时先把建宅子的钱挪出来给你小姑姑用,等手头又宽裕了,再建宅子也不迟。” 方瑶听到这话,好想喷笑出声。 钱是她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要她先把钱挪出来给她们用。就凭她们现在两家的关系,适合说这话么? 人可以无耻,但无耻到这个境界也是少见了。 方瑶嗤笑着摇头,道:“对不起,办不到!” 第352章 又使一计 第352章:又使一计 方张氏眼角的皱纹蓦地紧在一起,一双老眸射出厉芒:“你说什么?” 她拒绝的太干脆,以至方张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要我们把建房子的钱挪出来给小姑姑当嫁妆这事我们做不到。”方瑶一字一句极有耐心的重复。 方敏秀开始也以为自己听岔了,再重新听到这话时,依旧怀疑自己的耳朵。 瑶丫头这才多大的娃娃,居然敢这么直白的明确的拒绝她祖母的要求。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为什么?”方张氏眼角隐有些火焰在跳动。 “不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挪出来,仅此而已。” “是没办法还是不想?”方张氏忍住气逼问。 “有区别吗?”方瑶浅浅一笑,弯弯的弧度始终挂在她的唇边,“小姑姑嫁人,说白了,这是老方家的事,也是祖母你的事,现在你管不了,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可以帮,但只尽我们的能力去帮,超出能力以外,我们也无能为力。而把建宅子的银子挪出来先给小姑姑嫁人,这就是超出我们能力以外的了。毕竟建宅子才是我们目前首要大事!” 她在最后“我们”两个字加了重音,意思是,建宅子才是她大房这边首要大事,而帮方敏秀筹嫁妆是次要的,因为不归不房管。 方张氏嘴角一阵抽搐,火焰从眼角已燃到胸腔:“你们现在不是没有地方住,何必急于一时?” “那小姑姑不也还没对象么,又何必早早的给备嫁妆?” “你”瑶丫头伶牙俐齿,方张氏说不过她,便扭头看向李月兰,“你也是这个想法吗?你是不是也不同意?” 李月兰道:“我还是那句话,家里一切大小事都由瑶儿作主。” 她说话时,神色淡淡的,没有往日的怯懦和紧张,就好像和平辈对话一样。 在方张氏眼里,她的紧张和怯懦代表着对她这个婆婆的尊敬,和威信。如今她没有了这紧张的怯懦说明她已经没有了威信,而李月兰也不再尊敬她这个婆婆。 方张氏很不是滋味,觉得今天这场谈话,就是在自讨没趣。 瑶丫头也好,李月兰也好,压根就没把她放眼里。 如此,也没什么必要继续讨论下去。 可心底又十分的不甘。 半晌她哼哼着道:“别人分家都是不分院的,咱们是分家又分院,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以为这下戳中大房的软肋,她们没什么好辩驳的了。谁料方瑶却是道:“我们老方家的笑话闹得还少么?” 又是老鼠药,又是捉奸的,什么脸都丢尽了,现在才来要脸面,不觉得太迟了么! 方张氏一双厉目如箭一般射向方瑶,一张老脸瞪时有些挂不住。 “瑶丫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祖母,总归我这辈份摆在这里。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那话里好像在暗讽她这个祖母把老方家的脸丢了似的。 方瑶嗤笑,嘴角的那弧度越发的深,却也越发的冷了。 “原来祖母这儿还是有规矩的,我还以为没规矩了呢,要不然凭咱们早就断绝的关系而论,怎么着小姑姑的嫁妆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办啊!” 赤祼祼的讽刺像是直接扇了方张氏一巴掌,她拿起拐杖指着大门方向,气得颤身发颤:“滚,马上滚,不然我不客气了。” 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动手了。 就算瑶丫头不认,血缘上她还是她的祖母。教训一个出口不逊没大没小的丫头片子,还是可以的。 “不必这么恼羞成怒的赶我们,我们自己会走。”方瑶缓缓搀起李月兰,“说实话,您这屋子,我还真不想来,您这个祖母我也没福气要,我不想说您思歹毒还是阴险,只能说我们两个八字相克,不宜碰面,更不宜交谈。往后还请你‘自己的事自己做’,没有能力也请自己想办法,无事不要再来召唤我们了,保重!” 留下轻飘飘的两个字,方瑶母女三个傲然转身,畅步离去。 最后这番话,绝是绝情了点,但还不算多过份。 受了这么多的欺辱,方瑶也是不吐不快。 没人把她们当媳妇当孙女看,她也不必把对方当祖母来敬了。 方张氏气得一把将拐杖甩了出去,脸上的老肉颤颤的:“这个贱丫头,嘴巴是越发的厉害了!” 当初那老鼠药怎么就没毒死她,也不至于到今天让她来气自己。 “娘,就这么算了么?”方敏秀很是不甘,不过方瑶对方张氏这么绝然冷漠的态度也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大房和她娘,确实闹得严重。 “不然呢?”反正她是不会腆着脸让大房拿钱了,因为人家根本不会给。 方敏秀急得直跺脚,但她到底在大户人家做过工,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对大户人家里的夫人小姐之间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不说学了个精通,也是有个两三分的。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有了主意。 “娘,不管她们愿不愿意,你总归还是大嫂的婆婆她们的祖母,所以该赡养你的还是要赡养,咱不跟她要嫁妆,直接要赡养费,总行了!“ 方张氏恍若被人当头一棒,立刻清醒了似的:“说的是,当初分家时,李月兰就说过,即便不同桌共食,她还是会养我终老的。” “那现在就是她们养你终老的时候到了。”二哥不在身边,二嫂又让抓走了,正是让大房出钱出力的好时机。 方敏秀笑得奸诈无比,方张氏眼角的阴寒一波强过一波:“明天打地基,瑶丫头一定会在一旁观看,你去那里跟她说,当着大家伙的面,看她怎么反驳!” 方张氏以为,赡养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说到天边,她也在理。她就不信,方瑶胆子大到连老人都不赡养了。 “放心,这事交给我!” 母女俩人眼神交汇,彼此会心一笑。 第二日,方瑶吃过早饭,去地里转了一圈之后确实去看打地基了。方敏秀一直在后面偷偷跟随,见她真去了新宅那边,才露出脸来,大摇大摆的混在人群当中,好似也跟着来瞧热闹似的。 第353章 都是一个货色 第353章:都是一个货色 见着乡亲们,她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早也知道老方家的幺女回来了,所以大家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许久没见,大家觉得她模样上有些变化,不免多打量了两眼。 方瑶正在和里尹说话。 都知道李月兰身子不好,所以建新宅的事基本上都全权托付给里尹了,索幸他是个热心的,事事都给她办周全。 两人正讨论着房屋格局,方敏秀的声音就插进来了。 “叔,正忙着呢!” “嗯。”里尹没怎么有空搭理她,应了句又和方瑶继续说房子的事儿去了。 方敏秀也不介意,两手一扒拉,将方瑶和里尹两人分了开来,强行把自己塞中间。 “叔,我想问问,这建新宅,得花多少钱子?” 里尹对她的干扰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发作,还是答了句:“要好几十两!” 毕竟方瑶建的这处宅子要求还是挺高的。不像现在大家伙住的土砖头垒的房子,那才不需几个钱。 “这么多!”方敏秀倒吸口凉,显然是被这数字吓到了。 她道:“瑶儿,你拿这么银子建新宅子搬出来住,那我娘那头怎么办?” “小姑姑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就是你们都搬出去,我二嫂二哥也不在我娘身边,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总要有人照顾!” 方瑶看着她没说话。 方敏秀忙道:“你别望着我,我假期一到就要返城的,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这里。” “那小姑姑的意思是想让我把祖母接过来一起住是吗?” “那倒不是,你们现在闹成这样,住在起一起定然是不成的,我的想法呢,你们出力不成,出钱总可以的!”方敏秀说罢就望着里尹,“叔,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道理是有道理,可两家的关系啧,里尹也为难了。 方瑶眼里闪过一丝暗讽,还真是不死心啊,居然还想着要银子的事。 “小姑姑,你跟踪了我一早上就是为了跟我要钱是么?” 方敏秀脸上有些讪讪然,原来这丫头早知道她在跟踪她啊! “关于钱的事,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小姑姑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但我现在说的是给你祖母养老的事,这事和那事是两码事,我们不能混为一谈!” “给祖母养老?小姑姑,我没听错?我有祖母吗,在哪儿啊?”方瑶嗤笑,眼角有些哀凉。 “你怎么没祖母了,她不在屋呆着呢么”这丫头说的什么鬼话,她都叫了这么多年的祖母了,突然说自己没祖母,什么意思? “坐在屋里的那个是我祖母么?有要害自己亲孙女的祖母么?有诬陷自己亲孙女是小偷的祖母么?有叫正在生重病到不能下床还叫她去地里干活的祖母么?小姑姑,你见过这样的祖母吗?我反正是没见过,而且这样的祖母,我昨天也说过了,我要不起。” 方瑶这话有些咄咄逼人,绝情寡义,听起来也有些忤逆不孝。可是在场的都是熟知老方家也就是方瑶说的这大半年来每一件冤案离奇的事,对方张氏的为人更是清楚明白。 所以对方瑶方才那番话谁也没有指责,有的只是无限的怜惜和愤慨。 里尹恍如回过神似的,道:“秀儿,你娘的事,以后还是尽量自己想办法解决!” 自己没把大房这一家子当人看,也就别枉想大房会给她养老送终了。 他要是碰上这样的娘,他也不想管。 方敏秀早也知道乡亲们的心都向着瑶丫头,却不知偏得这么厉害。 “叔,怎么连你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嚷道,“我娘再怎么错,她也还是个人哪,是人总要吃要喝的,没叫她们出力,我也知道她们住在一起不合适,只是让她们奉献点银子,尽基本义务和责任,这没有错啊!” “”里尹好想说,想让大房给她养老,早干嘛去了? 当初不那么费尽心思的折辱和欺凌大房,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然这话虽是事实,但说出来总有些偏颇,他是里尹,办事得公平公正,才能服人心,不能带感情色彩。不然叫人听了还以为他太过怜惜大房,说话办事有失公允的嫌疑。 方瑶接过话头道:“小姑姑,她身边不还有你这个女儿么?照顾母亲,也是你这个女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啊!” “我不说了,我假期一满就要走的么” “人走了,银子总可以寄点回来?你刚不也说了吗,出力不成那就出钱,这吃喝是日常所需等不及的,左右她还能自理,给些银子,自己能照顾自己,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哪有银子,况且,我的银子将来是要留着嫁人用的。”方敏秀一听说让她出钱给方张氏养老,顿时就急了。 方瑶笑道:“原来小姑姑自己已经备了嫁妆的,为何昨夜还逼着让我们出一份” “哪有这样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方敏秀跳了起来,眼珠子四处观望着乡亲们的反应,生怕他们听到似的。 大嫂给小姑子准备嫁妆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方瑶这丫头说话太断章取义了。 她只说她将来赚的钱是要给自己留嫁妆用,没说现在就已经准备好了。瑶丫头这么一说,好像她自己明明有嫁妆,还贪得无厌,想再从大房这边吃一份过去,让乡亲们听到,怎么想她! 最重要的是她说了一个“逼”字,这个字透露太多不良信息了,根本让她无从解释! 方瑶扯唇,心头冷笑,到底是从方张氏肚子里钻出来的,都是一个货色,敢做不敢当,虚伪的很。 她笑着提醒道:“小姑姑忘了么,昨夜,你将我和我娘叫到西屋去,逼着我们把建宅子的钱挪出来先给你拼嫁妆,我没答应,当时你和你娘还发了好大的火呢,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她提到方张氏时用的是“你娘”而不是祖母二字,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大,可惜方敏秀没有注意到。 “瑶丫头,你住嘴没有的事,不要在这里信口捏造好吗?昨天我早早就睡了,什么时候把你叫到屋里去了?” 还不承认? 行,不承认就不承认! 她也懒得较这个劲。 方瑶道:“看来小姑姑是忘了,不过昨晚的事我也没当真,权当是小姑姑跟我在开玩笑。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娘身子不好,一家开支都是靠我上山采点药换钱度日。就那么点银子,小姑姑怎好意思开口向我要。再说了,小姑姑是长辈,你要嫁人当然也不会朝我这小辈要嫁妆了,是不是啊小姑姑?” 方敏秀被说得面红耳赤,偏又不能辩解什么,只能讪讪的笑道:“那当然了,我成亲,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可能跟你要嫁妆!” 脸上笑着,心里的恨,跟河里发潮水似的汹涌的厉害。 第354章 方长远归 第354章:方长远归 这个方瑶,嘴巴太厉害了。 明明是让大房以长嫂的身份给她准备嫁妆,却说着说着说是她朝方瑶这个小辈伸手要银子,偏这丫头说歪理还那么顺溜,让她都不知道怎么辩驳。 方敏秀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跑回来了家。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里尹直摇头:“你这个小姑姑,怕也不好惹。” “我知道。”但我不怕! 左右方敏秀在家的时间也不长,而且房子一建成,她们就会搬出来,再不好惹,她们躲总行了! “墨大少爷!” 人群中,墨离一身墨色素袍缓缓走来,里尹眼尖,率先看到他,打了声招呼。 “里尹。”墨离淡淡颌首。 都知道墨离来是找方瑶的,里尹也不当这个电灯泡,识趣的退到一边忙活去了。 远远看着,除了身上的衣着,其实品相、相貌、气质,瞧着没有什么差距。里尹突然发现,或许瑶丫头就该找一个像墨离这样的人来做自己的另一伴,其他人与她站在一起,都有点不太般配的感觉。 “方才那人是你小姑姑?”墨离睨了两眼已然跑得远远得只剩下个手指头大小的背影问道。 “嗯。”方瑶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着也不好相与的样子。”墨离道。 “我知道。” “我让千荨去打听了,你这个小姑姑之前在邻镇的一家姓陈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做贴身丫鬟。那位陈小姐的父亲娶了好几门亲,也就是除了她母亲,府里还有好几个姨娘,都不是吃素的角色。陈小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为了争宠,难免会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你小姑姑又是在那种环境中生存,耳濡目染之下,心机也比常人要深沉一些,你得当心,不可大意。” 那天从老方家回去之后,墨离便派千荨特意去搜集这个方敏秀的信息。今早刚把有关消息全部搜集完毕,墨离就来转告方瑶了。 老方家的女人,除了李月兰这一家子,其他的都不是善茬。 “我会小心应付的,谢谢。”没想到他暗底里为她做了这么多,方瑶甚是感动。 “真想谢我,中午请我吃饭!”现在吃习惯了方瑶做的饭菜,再吃府里的厨子做的,觉得甚是没胃口。 “去我家么?我怕你吃不下。”看她建新宅子,方张氏和方敏秀是想着法儿从她这里弄银子,昨晚到今早就闹了两趟了,看来是弄不到银子不罢手,中午搞不好还会来。 “那去我家?”墨离挑眉,估计方瑶不会去,家里有两个爱挑事的人,她不会放心把李月兰和方正放在家里。 果然,方瑶拧着眉头表示不能去。 “那还是去你家,兰姨和小正都吃得下饭,我更吃得下了。”有他在,相信方张氏能收敛一点。 那边方敏秀回了屋,一进门,伸腿一脚又将门角放着的小板凳直接踹飞。 那声响哐哐的把方张氏吓了一大跳,道:“又怎么了?” 见方敏秀一脸的怒气,不用想,便知了个大概。 “又灰溜溜的被驳了回来了?”方张氏一边说一边拿拐杖将板凳扶好,这种心情一不爽快就拿凳子出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娘,那瑶丫头是不是被鬼附了身了,我记得以前,她是不怎么开口的,性子也软的很,现在是怎么了,说话那么厉害,嘴巴又直又狠!” 跟换了个人似的。 “被鬼附什么身,就是喝了那老鼠药,一下子性情大变,当初我看她变化这么大,也以为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谁知道不是,还反把曹神婆这个假巫师给揭发了出来,弄得她和陈菊被关了三天的猪房。 这事不能想,想想就来气。 方张氏哼哼着鼻子直喷气,一脸的愤恨。 “真喝老鼠药了?”方敏秀倒是听过这事,但没有细究其中直假。这会儿方张氏又提起,顿时来了些兴趣。 方张氏却是没了下文,忽地想起另外一事,道:“早晨我去地里摘菜时,听说你二嫂和横儿被罚去关洞壁了,这事挺严重,咱们得办法帮帮她们。” 关了洞壁,一辈子就毁了。 老方家可就绝了后了。 方敏秀可不在意这些,撇了下嘴很是不在为然:“怎么帮,那是族规,咱们能破族规么?” 又没人脉又没权势的,根本一点法子都没有。 “要不,把你二哥叫回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方张氏提议道。 “他能有什么办法,二哥那种木讷的性子,话都说不好,哪还想到得办法!”她可不看好方长远。 这个家,原先是姑姑在帮衬着拿主意,后来是大哥,现在大哥也不在了,她瞧着也就李月兰和方瑶在村里头能说上话,不过让她们帮,估计是不太可能。 “就算没办法,总得让他知道这件事!”方张氏被方敏秀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到底是自己的二嫂和亲侄子,怎么能在知道她们关洞壁之后这么无动于衷,半点也不着急呢! “这样,你下午就进城,把你二哥叫回来。他自己的妻儿,他肯定要管一管的。”方张氏直接下了命令。 方敏秀撇了下嘴巴,嘀咕道:“去就去,有什么的。本来这事就没辙,我也说的是实情,发什么火啊,真是!” 一边碎碎念,一边出了屋子。 方张氏脸气得抽搐,她这个女儿,性子怎的还是这样,对什么事都莫不关心,也不尽心尽力去做,吩咐她两句,还不耐烦了。 真是要气死她了。 这也是方敏秀,这要是陈菊或是李月兰,早就拐杖上身了。 话是啰嗦了,但方敏秀该办的事还是办了。 下午进了城,天黑时分,两兄妹就顶着月色一路朝家里急赶而飞。 人还在院子里没进门,方长远就喊了起来。 “娘,娘,我回来了。” 方张氏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迎接,见着方长远,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长远哪,你可算回来了,快去救救你媳妇和儿子,她们,她们被拉去关洞壁了!” “真关洞壁了?”听方敏秀说时方长远还不太相信,这会方张氏也这么说,他才信这是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拉去关洞壁?” 方张氏还没答话,就好一顿捶胸顿足,掏心掘肺,悔恨不已的模样。 “都怪我,都怪我,不该我多嘴,让你媳妇去给你大嫂传话,结果弄得全村皆知,逼得她们唉!”后面的话,方张氏重重一叹,话没说完,却又什么都说了似的。 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弄得方长庆急得要死,但他也注意到一个关键性词,问道:“逼,谁逼她们了?” “还不是大嫂逼的,这院里,除了她们,谁敢逼二嫂啊!”方敏秀接过话,自然而然的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大房身上去。 左右这时候人已经进了屋子,大房那边也听不到她说话。就算听到了,她也不惧! 第355章 质问 第355章:质问 方长远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气得不行。 尽管李月兰是个自尊自爱,操守有度的人,他不相信她会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可她跟大牛说说笑笑,他也是碰过一两回的。一个寡妇跟一个浑浑搅在一起,就算没什么,也难免让人瑕想,陈菊顾及方家颜面去提醒两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何必于把事情搞得这般严重,居然把老鼠药和偷镯子的事情都抖了出去,还把人拉去关洞壁,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送么? 太狠心了! “长远,你得想办法把人捞出来,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你就横儿这么一个独苗苗,不能不救啊!”方张氏一边说一边落泪,甚是一幅痛不欲生,无可奈何的样子。 “知道了娘,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关一辈子洞壁的。”方长远握紧拳头,一丝丝恨意从心底里倾泄而出。 从上次关猪房一事,他就可以看出,能救陈菊和方横的只有方瑶。现在这事受害者也是她们,所以要想成功把人救出来,也只有去找方瑶和李月兰,胜算才大一些。 方长远说完直接出一门,脚一拐,就去了东屋。 方瑶和方正正在练字,李月兰正在挑灯做衣裳。冬天快到了,上次方瑶扯了几块新布还有得剩,除了做秋衣,她打算再做两套冬天的。 方长远进门时,她和方瑶方正倒是没注意到,还是白老大噌地起来冲着门帘嗷了两嗓子,才看见他。 不过这一嗷嗷,吓得李月兰手里的针就走偏了,直接扎得出血。李月兰“嘶”得一声,含住手指头,也没去管它了,因为她这时候也发现了方长远。 “小叔子,你怎么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把衣服一搬,李月兰连忙站起身来,像以前一样,迎上去,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的。 全然忘记,上次中秋节她们和方长远也闹翻一次了的。不过方瑶记得清清楚楚,见着方长远一张脸阴沉沉的,便知不妙,怕是来替陈菊算账来了。 所以她倒是没去招呼,因为她知道再热情,也焐不了方长远这张冰冷的脸了。 “嫂子,我不坐,也不喝茶,我来就是想问问,陈菊和横儿的事,你们怎么想的?”他一开口,声音更冷,弄得李月兰那手里的茶水都递不出去了。 “什么怎么想的?” “她们被关洞壁,你们却在这里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日子?嫂子,都是一家人,闹得再不好,不就是个误会儿而已,说开了就没事了,要把人往死里逼么?” 方长远心急陈菊他们,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 “”面对这么严重的指责,李月兰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方长远继续冷声道:“横儿还那么小,就算他做错什么,得了那个病,也是遭了报应了,你们难道还不解恨,非要把他弄死,你们才甘心么?你们的心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我不是”李月兰这才回些味过来,不过却是急得知道怎么解释。主要,方长远这话太冲太硬,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了。 方瑶上前一步道:“二叔,你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一来就这么质问我们,是不是也太冲动了些?” “我怎么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如果不了解,我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跑到你们这来要说法,如果不了解” 方长远如今对这个侄女,也是恨到了心底,对她说话时,眼里都充满嗜人的血丝。 方瑶不想听方长远从方张氏和方敏秀那里听来的那一套,直接打断道:“如果了解,就不会一回来就跑到我们这来要说法了,如果你了解,你只会觉得婶子有今天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如果你了解,就会明白,一切罪魁祸首是你的妻子和你的母亲,而不是我们这些善良无辜的人。” “善良无辜?”方长远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们是善良无辜的,如果你们是善良无辜的,为何现在受欺负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你们却在这里练字做新衣裳,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二叔,你弄弄清楚,我们还在这里过着原来的日子,不是因为我们恶毒,懂得算计,而是老天有眼,眷顾我们。而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之所以被洞壁,是因为她们诡计败露,罪有应得。”现在这个二叔不认她们了,将她们恨到骨子里,她也不必再跟方长远说话客客气气。她始终还是保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敬她,她也敬人。相反,十倍还之。 “算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方瑶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或者说,她们这一家子在方长远那里早就没了做人的信誉。 “那天的事,全村的人都在这儿,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倘若只是一个误会,我娘不会气得吐血,不会撞墙寻死。你随便去外面找个人打听,看我说得属实,还是你的妻儿是冤枉的。村里一共一百一十口人,我敢用我的人头担保,不管你找谁打听,你听到的只有一个真相,而这个真相,跟你在西屋那边听来的,定然完全不一样。” 方瑶凉凉盯着方长远,目光里有一种叫寒心的东西在发酵,她忽地扯唇笑了,“这个家,说到底,也没谁把我们当一家人。口口声声的承诺,把我们三姐弟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可是遇到分岐时,自然而然的就把我们给分出来了,自己的骨肉到底还是不同的,我们这些侄儿侄女再亲,那也是隔了一层肚皮,罢了,这就是人性,我能说什么!” 这番话,不知怎的,把盛怒的方长远一下子给说懵了,也臊红了脸。 有那么一刻,他也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大哥。 不过,想到妻儿的处境,这丝愧疚很快就被气愤掩埋。 “瑶丫头,我说的是你婶子和你横弟的事,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 “二叔,我到现在还把你当成是我的二叔,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在婶子三番两次陷害我时,我早就没把她当成是我的婶子了。揭发老鼠药的事,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为了自保。因为我不抖出那件事,你的妻子根本不会罢休,闹个没完没了。哪怕我娘被气得吐血了,撞墙了,她也不会要收手的意思,她和你的母亲,除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笑着,就是更期待我娘早早死去!” 第356章 求情 第356章:求情 这样蛇蝎心肠之人,她没有必要留情。 况且她也说过,若她们再犯她,再寻事挑事惹事,她决不会放过她们。 方长远也不知道是被方瑶重申的这个真实真相给触动了,还是被方瑶铿锵有力,愤慨激昂的语气给刺激到了,总之那双眼里的火焰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熄了下去。 也是到这时,他才发现,方瑶提到陈菊时,都是一口一个“你妻子”而并非是婶子二字! 这其中恩怨,已然深不可测! 他怔怔的看向李月兰,后者正垂着头,抹眼泪。昏黄的灯光下,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刻比较上次更苍白一些。 到这时,他才发现,李月兰原来是这么一幅病容出现在他面前的,他居然没看见, 眸光轻闪了两下,怒容微敛。方长远想,或许有些事情方敏秀没有告诉他全部真相,不然,他单枪匹马的到这边来说要说法,她怎么不跟着一起来。 显然还是有些事情是瞒着他没说的。 但不管怎样,他都觉得没有必要弄到把人关洞壁这种局面。 方长远语气微缓,叹道:“那天情况究竟如何,我也不追究了。瑶丫头,嫂子,现在陈菊和横儿被关洞壁,他们再不堪,再错,也是我的妻儿,我不能不管。 当然,上族部求情这事,我去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想请你们,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去这一趟,可以么?” 他带着祈求的语气,与刚才进来时满脸横眉怒目截然不同。他又一脸的忧心和着急,再加上那声嫂子,李月兰动容了。 就是方瑶,看到此时的方长远,不发怒不冤控她们的二叔,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老实巴交,憨憨厚厚的方长远了。 她亦不忍心说不。 方正抿紧嘴巴,眼里充满纠结。 去求情是个小事,算是尽份心意,能否救得出来,不归她们管。可方瑶知道,人一旦救出来,陈菊不但不会改,还会变本加厉的来对付她们。 所以救她,等于是将自己和家人又陷入一个未知的险境。 因为谁也不知道陈菊会想什么招来害她们。 轻此,这个人救还不是救,真的是个难题,她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方长远见大家沉默了,没有一个人爽快答话,不由得急了。 “嫂子,瑶丫头,当我求你们也不行么?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又是这么个情况,已经够可怜了,去关洞壁,又冷又湿,又没吃的没喝的,能活几天,万一发起病来,就是死路一条。你们忍心么?” “”李月兰想说什么,嘴巴一张,还是没能说出口,而是望向方瑶,这事她不能拿主意,她得听瑶儿的。 方正亦拿着眼睛看向她,眼里或多或少也是带着一点不忍的。 方瑶眉头微拧,不知在想什么。 方长远知道,现在重心在方瑶那儿,李月兰和方正就看她的意思办事。 长腿一弯,就要跪下去:“瑶丫头,二叔给你跪下,可以吗?” “二叔!”方瑶吓得连忙去扶人,李月兰在她前面一点,先她一步扶起方长远,“小叔子,不要这样,你是长辈,怎可跪瑶儿?” “我,我这不也是急得没办法了么?”方长远长叹,一脸的愁容。 “瑶儿。”李月兰不忍,再度望向方瑶。这明显是给她施压了,方瑶无奈,终是叹口气道:“二叔,我去求情可以,可是处理这事的是族部,我求情也没用的。” 族部的人都是一群老家伙,说是铁面无私,不如说是固执刻板还好一些。决定的事,从来不改变,尤其是对族规,他们有着非常人能想到的拥护的决心。 “有用,你去肯定有用。”方长远就是相信方瑶有能力救出陈菊母子,无条件的相信。 “族部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走个后门,都不知找谁,如何有用? “不认识不要紧,去了就认识了。” “”方瑶无语,当是相亲么,还去了就认识了。 “这样,二叔,你先容我想个办法,左右天色也这么晚了,求情也是明天的事儿,你先容我想想,明天我再找你好吗?” “好。”方长远再心急此刻也只能爽快应下,“你慢慢想,二叔知道只要你肯想,就一定有办法的。” 方瑶苦笑,她何时在二叔心里变得这么神人了。 打发走方长远,大房这边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恢复平静。方长远带来的愁云蒙雾,此刻深深的笼罩在她们头上。 方正没了练字的心情,坐下道:“二姐,二叔是不是又跟咱们和好了?” 因为后来方长远跟他们说话的态度又恢复了从前。 方瑶和李月兰皆是一愣,她们两人想的都是如何去救人,方正的关注点却是这个?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谁也没有答话。 都知道方长远上次是跟她们彻底翻脸了的,这次回来也没给个好脸色。后来说话和声和气,不过也是有求于她们罢了,跟和好,根本无关。 方瑶怕方正胡乱相信方长远,以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遭设计,而这个有心人,定是方张氏母女了。因此还是叮嘱了句:“不要多想,人心有时比你想像的要复杂许多。” 这话就是不算和好了。方正似懂非懂的点头。 李月兰重新捡起衣服,问道:“瑶儿,可有法子么?” 方瑶摇头,忽地眼光一亮,又想到什么道:“或许有一个人有法子可以救出她们。” 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救! “谁?” “墨离!” 陈菊跟墨府签了活契,无论生死都是墨府的人。让墨离以主子的身份要回陈菊应该不是难事。 就是墨离肯不肯要了! 果然,墨离听到这事,立马就摇头拒绝。 “不是我说你,在那刁妇手上,你们明亏暗亏吃了多少了,居然还想着把她去救出来,你们是太善良了,还是太”那个蠢字想着说出来有点不合适,墨离只能改了口,“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别生气嘛!”方瑶就知道墨离一听说她要救陈菊,定会气个半死,连忙安抚道,“那我二叔跪下来求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就不怕把他们救出来,再设计害你们,就不怕那三个刁妇合起伙来把你们生吞活剥了?”墨离怒气未减。 “怕啊” 墨离一听到这话,那眼神就瞄了过去,意思是,怕你还救? 方瑶点头如蒜:“怕也要救,我们欠二叔太多,这两年,他没少因为我们跟陈菊呕气,也受了方张氏不少指责和闲气我们不能不帮啊!” 在墨离面前,她都直呼陈菊和方张氏名字了。 “可你上次说过,她们若再犯,你定不轻饶的。”墨离提醒道。 “我是说过这话,我也没轻饶她们,不是把老鼠药的事抖了出去了么?陈菊因此挨了鞭刑,方横也关了洞壁。这就是惩罚啊!” “可你现在说要救他们哪!”既然要惩,为何还要救?墨离始终不明白。 “救是救,罚是罚。这是两码事。她受了罚,就等于为她所犯下的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了。救她,是再给她一次重新做人机会” 不等她说完,墨离就冷声打断,“只怕再给她多少机会,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做人!” 像陈菊这样的,要是有一点醒悟之心,在老鼠药东窗事发之后,就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自掘坟墓! 第357章 释放 第357章:释放 “唉呀,你到底帮不帮嘛!”方瑶说了那么多,嘴皮子都说干了,墨离就是不为之所动,真是急死她了。 猛然一撒娇,令墨离浑身一僵,他转过脸,侧目望向方瑶,这丫头,软的不行,硬得不行,就来这套! 说真的,看她撅着嘴,跺脚的样子,跟平常精明能干时完全两个模样。此时的她,多了一些女生该有的娇柔和羞涩,让他一直坚守的恶人必需恶报的底线立马多了一丝溃堤的裂缝。 “好了,好了,这事我答应了,不过”他望着方瑶,“重重”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严肃而又无奈的道,“下不为例!” “知道了!”方瑶抚着额头,吐了吐舌头。 墨离也不是第一次向她做这么亲昵的举动了,但每回做,她的心还是像涂了一层蜜一样,甜甜的,化都化不开。 墨成正好命墨德端了一盘点心去,给墨离当下午茶。见着这一幕,默默地站在门口退到一边不动了。 墨德道:“九殿下最近跟瑶儿姑娘是越发亲密了。”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酿成什么样的大错出来。 墨成也有此忧心,可是经过上次墨离毒发一事,他忽然又想明白一些从前没想过的道理。 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样的困境,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所谓的前程、婚配,又或者是龙颜大怒,砍头、株连九族,那些都离九殿下还太遥远。假如这次九殿下毒发致死,那么这些又有何所惧。一切不过是白担心一场而已。 所有的困难,都只是他们在“预知”而已,究竟会不会发生,还未可知! 方瑶能为了九殿下连命都不顾,这样的感情,谁还能拆得散。 分也分了,闹也闹了,除了不断的折磨自己,九殿下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与其让他生不如死,不如快乐的活在当下。 墨成微叹,对这段超越生死的感情,感慨颇深:“随缘,殿下既然坚持选择瑶儿姑娘,那他必然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怕只怕任何心理准备到了皇宫,都不堪一击!”墨德忧心道。 “那又如何?难得殿下遇到一个真心的,就随它去。这世个有谁可以辜负一个爱自己爱到连命都不要的女子?换作是你我,也办法到,殿下苦了一辈子,一生都在充满了虚情假义的皇宫中度过,就只有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人,再要强行拆散他们,我于心不忍。”再说,他也未必能拆散。 人活一世,就只走了这一趟,什么都没得到,又过得那么辛苦,何必。 与其跟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强颜欢笑,不如抓住当下开心快乐的日子。 “虽然北阳公主能给的,瑶儿姑娘未必能给,可瑶儿姑娘能做的,北阳公主又未必做得到。” 这世间,总有事情是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想要前程,那么必然失去自我,失去爱人。想要自我和爱人,就必然失去前程,或者是生命! 而墨离已然选择了后者。 他们还能说什么。 面对这样一段深到骨髓里的感情,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方长远正在院子中等得焦急时,方瑶坐着墨府的马车出现了。 “总算回来了。”他松了口气,回来了,说明就想到办法了。 “我就说二姐会回来的,她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方正一边说一边朝方敏秀和方张氏冷哼哼。 方瑶见状,心下了然。必是她不在时,方张氏和方敏秀没少说些讽言讽语的话,暗指她没良心,冷心冷情,绝情绝义。 现下她回来了,现实又扎扎实实的打了她们一个耳光。 “回来了就好,长远,你赶紧把人救出来,别在这儿杵着了。”方张氏丝毫没有被打脸的窘迫,一贯的当家气势指示方长远。 方敏秀是方张氏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年纪轻,可脸皮跟方张氏是一样的厚,都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且她完全被眼前这辆豪华的马车给吸去了全部心神。 就是她伺候的陈家主子,府里的马车也没有这个有气派! 说是豪华,其实也不是指这马车镶金挂银,而是一种讲究。马车的颜色装饰,都不算亮丽或是奢华,但就是一种气势萦绕而生。这种气势可以说成是一种庄严,更可以说成说是一种低调的高贵。 总之,方敏秀也形容不上来,但她凭着多年丫鬟的生涯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这主要原因为,一来在于东山村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马车就是稀罕物了,更别说这种处处透着庄严和尊贵的马车了。二来,她在陈家做事,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多少也有点“看人”的本事。 她眸子精光暗闪,不知有多少个想法和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东山村何时出了这样的“贵人”她是不自知的。 而这个“贵人”竟还和方瑶这丫头走得这般近。 看那一脸冷若冰霜的车夫公子哥儿对方瑶的恭敬就知道了。这让她很不爽。 如果她能巴结这马车里的主人,她是否能改变丫鬟的命运,能否从陈家获得自由身,更或者能否 即便不能和马车里的主人巴上关系,就和这个赶车的公子哥儿攀上交情也是好的。 方敏秀默默的想着。 这时候,方瑶已然和方长远说了她的办法,对于她请来的人,方长远见到千荨时,心里多少有点底了。 她是墨家的人,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墨离无疑了。 陈菊和墨离是主仆关系,又是签了卖身契的,且墨离不是东山村的村民,不属族部管辖,他身份特殊,又是墨家大少爷,听说他背后还有官家替他撑腰,他要向族部要人,族部不可能不给。 如此想着,方长远的心更是安定了不少。 果然,到了族部那边时,里尹早早在那里等候,当然他也是方瑶提前请来的人,要去族部,里尹是通行证,他是不能少的关键和流程。将墨离带去族堂,见着各位老古董以后,他们只是犹豫了会儿,便答应放人。 哪怕方横得了癫痫症,里应不该将他放出,但念着墨府背后的权势,还是把人放了。 待里尹把人从山里带出来时,方瑶朝着方长远道:“二叔,人,我们是帮忙放了,不过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你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是有数的,我不求她感恩,只求她不再衅事。倘若她再来找茬,没有下次了。” 机会已经给过很多次了,再也没有下次,她发誓! 她不是圣人,不能每次都能这么宽恕她们! 第358章 老牛吃嫩草 第358章:老牛吃嫩草 方长远点头,这话是直白了些,不过能把人救出来,他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回他一定要好好给陈菊洗洗脑,万不能再去招惹大嫂和瑶丫头,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不许她再这么胡闹下去。 接走陈菊母子俩,方瑶回到车上,墨离掀了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看,陈菊自始至终连个谢字都没有跟方瑶说,可见今日这个忙还是白帮忙了。 他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要再有下次。” 方瑶望着那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的背影,脸上亦有些漠然:“不会再有下次了。” 关了好几天洞壁,陈菊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瘦了一圈自是不用说,深山里随时出没的野兽和毒蛇以及黑暗中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面对这些种种的恐惧和害怕,陈菊仍然没有从中有半点反省的样子。 她出来时,抱着方长远嚎啕大哭,朝着墨离也拜了三拜,对千荨和里尹都表示了感激,唯独把她方瑶晾在一边。 方瑶明白,陈菊并没有半点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是在这几天恐惧和害怕的煎熬中把对她的怨恨再上一个台阶了。 这个死结,永远也打不开。 就像陈菊对她的恨,也永远消不了一样。 方瑶有那么一刻都后悔答应方长远将人放了出来。因为她感觉陈菊随时会调过来反扑她一口,只待养精蓄锐时。 回到院中,西屋又是一番抱头痛哭。陈菊比方横还哭得委屈,或许,她也从来没有真正无助过,比关猪房时还要无助,那种无助已经接近绝望了。 比较庆幸的是,方横在这几天没有发病,不然陈菊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方长远看到妻儿余惊未消,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劝陈菊一肚子的话,也只得暂时按捺下去。跑到厨房忙着烧水给他们洗澡,还要替她们准备一桌吃的。 忙忙碌碌,总算人出来,心踏实了。 方张氏转了一圈,想叫方敏秀给方长远打个下手,就是不见人。 以为出去办什么事去了,殊不知,她在院子前面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和方瑶搭讪。 “瑶丫头,那谁家的马车啊?”方敏秀指着越走越远的马车,满脸不甘。 她特意抽空跑出来就是想找个机会和墨家的人问个好打个招呼什么的,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墨家的马车已经调头返回了。 方瑶不知她所想,淡淡的答了句:“墨家的。” 原是不想说,不过她回去跟方长远打听,照样也会知道。 “墨家的?”方敏秀当年离开东山村里,那年墨离刚好搬迁至此,倒是错过了,所以并不知东山村还有姓墨的人家。 她问道:“那墨家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马车好气派啊!” 方瑶掀了下眉,看向方敏秀,提到墨家有钱时,方敏秀两只眼睛如饿狼觅到美食一般放着精光。眸光一转,方瑶立马猜到方敏秀的心思。 扯唇笑道:“怎么,小姑姑对墨家有兴趣?” 兴趣,当然感兴趣,兴趣大着呢! 方敏秀微微垂下头,撞了下方瑶的胳膊,难得的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瑶丫头,你也知道你小姑姑我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在外面给人做丫鬟,也没什么时间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我瞧着那赶车的公子,长得还不错,气质也蛮好,心想他一定不只是一个车夫那么简单不知你可否为小姑姑引荐一下,我”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所有未完的话都含在她那个似娇还羞的眼神里了。 方瑶顿时了然,也不由得失笑。 赶马车的公子? 公子? 呵呵,要是千荨知道有人错把她当成男人,不知会怎么想?是拔剑一刀抹了方敏秀的脖子,还是弄瞎她的眼睛? 见方瑶只笑不答,方敏秀有些不乐意了:“瑶丫头,什么意思,愿不愿意的也说个话啊?” “小姑姑,不是我不愿意引荐,而是我爱莫能助。”方瑶笑道,“那赶车的公子并不是公子,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姑娘家,你难道瞧不出来么?” 都是女人,何苦连对方是男是女都认不出! “且人家才十五岁,小姑姑,你今年多大了,跟她般配么?”就算千荨是男的,年龄也不搭啊! 方敏秀失望不已,撇了下嘴巴道:“原来是个女的啊!” 年纪大小有什么的,她又不在乎。 “那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墨家大少爷?”方敏秀复又转移目标,方瑶都是马车进马车出,想来跟那个大少爷也混得熟。既然车夫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说不定是她跟里面坐着的大少爷有缘呢?搞不好,她就是少奶奶的命也不一定的。 “怎么,你又对那大少爷有兴趣了?” 这方敏秀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可耻,可耻的是,她这种逮着身份好点的男人就不放过,一心想飞黄腾达,还看上她方瑶的男人为目标,这就让她有点不能容忍了。 她跟墨离,要说是那北阳公主横插一脚,她无话可说,人家好歹是位公主,也比她先认识墨离,又有皇家撑腰。方敏秀算什么,一粒专想着从别人那里捞好处,不劳而获的老鼠屎吗?光是想象,不,就她这句打听墨离的话,方瑶都觉得对墨离对她都是种玷污! 方瑶的脸不自然的沉了两分,却很快重新堆上笑意,只是眼底的阴沉依旧不变。 “小姑姑,你今年少也有二十了,知道那墨家大少爷多大么?他跟那车夫一个年纪,你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找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少爷,合适么?就算你要老牛吃嫩草,也不必专找未成年的下手啊?” 第359章 要生活费 第359章:要生活费 “你说什么老姑娘,什么老牛吃嫩草,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姑姑!”跟她说话,对不能有点礼,尊点老? “你还知道你是我‘姑姑’啊!”都不是一个辈份,居然跟自己侄女抢男人,还能不能要点脸了。方瑶扯唇,一脸讥诮的讽意。 方敏秀气得半死:“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刻薄,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方瑶本身是预备走人的,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笑道:“姑姑,动不动就撕烂别人的嘴,你这话是跟你家主子学来的?” 方敏秀微愣,旋即道:“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你想撕烂我的嘴,就尽管来,只盼你不要落得和婶子一个下场,想算计别人,别到最后反把自己给坑了,害人终害己。” 说完,方瑶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独留下方敏秀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休息了一整天,陈菊才稍稍地缓过神,精神状态是好了,可是五十鞭鞭刑却是真正的叫她受不了。背上有伤,又没有及时处理,到现在已经发炎化脓,惨不忍睹。 再加上方横,虽说没有发病,可山里夜深露重,寒风凛凛,呆了几天,亦感染了风寒。第二天躺上床上起都起不来,全身烧得厉害。 方长远本来是想去叫方瑶来看一看的,可是陈菊不让,非要他去请刘大夫来一趟。 那刘大夫倒是来了,可是诊脉治病配药的,一下子就花了近三两多银子,直把陈菊心疼得像割了她肉似的。 “总归病还是要看的,花钱倒还是其次。”方长远本来是想说这罪你和横儿都不必受,呆谁叫你要那么作呢! 看到她身上的伤,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换成软言软语的安慰。 陈菊身上上了药,疼得直咧嘴,吸气道:“我也知这个钱是不能省的,可是咱没钱了。” 从方张氏那里搜刮来的嫁妆就只剩这么点了,本来还想着方横不发病,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的。现在好了,一下子全花出去了。她拿起那空荡荡的钱袋子,道,“应该就剩三四十个铜板不到!” 方长远接过钱袋子把里面的钱全部倒了出来,果然就只有这么点了。 “三四十个铜要板能做什么?”最多割几两肉,给方横补个身子,别的什么都不够。 陈菊叹了叹,语气无限悲凉。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方张氏亦在旁边哀声叹气的。原先她们虽说过得也紧巴,可也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如今倒好,几张嘴就眼巴巴的望着这几十个铜板度日了。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些。”方长远边说边往口袋摸去。 陈菊一听说他身上还有银子,立马伸长脖子看过去。方张氏却是眼神淡淡的,没怎么抱希望似的。就方长远那点工钱,她还不知道,几乎全部上交家里,身上只留少许零用,所以,她不用看,也知道他身上没多少的。 果然,方张氏在身上摸了半天,只掏出二三十个铜板,陈菊一看,不无失望:“就只这么点儿?” 能顶什么用? 方长远道:“明儿个我去地里翻一翻地,种些果蔬什么的,以后吃喝,咱还是尽量在家里解决!” 自打大房分了家,二房这边的地就荒废了。方长远几次去地里想摘些蔬菜回来都空走一趟,除了大蒜和葱,什么都没种。 想来平时,家里吃个青菜什么的,陈菊都是用买的,这也太奢侈了。 自知陈菊是个懒惰的,他道:“以后每个月我都回来一趟,帮你帮担一些,这样你就不会太累了。” 一切都只能开源节流。 陈菊嚅了下嘴巴,下地种菜,她多久没干过这事了。风吹日晒还伤皮肤,她实在不想去。 不过眼么前家里这个条件,也由不得她想不想了。 方张氏叹口气道:“就算种了果蔬又如何,播种到长出菜苗再到上桌,少也得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咱们吃什么?” 总不能喝空气啊! 这话严重说到陈菊心窝子里去了:“就是啊,就算我们能天天吃素,横儿总不能跟着我们吃素?你看看他瘦得,再不吃好点补补身子,就只剩骨头了。” “明天我去市集买几只鸡鸭,你们养养,以后吃个鸡蛋什么的也方便!”在方长远眼里,鸡蛋就是很好的补品了。 “那也不办法,小鸡长大再到下蛋也是需要过程的。”这个过程比种蔬菜还要漫长。方张氏道:“咱们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如何度过这个过程,这才是紧要的。” 方长远现在也没辙了。 这时候,方敏秀突然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她,陈菊几乎是本能的眼前一亮,跟见了财神爷似的,扯着唇,兴奋道:“阿秀,你身上有钱,借给二嫂一点,将来二嫂宽裕了再还你!” “二嫂,我没听错,你找我借钱?” “是啊,你在外头也有几年了,身边总该有些积蓄的,二嫂也不是朝你要,而是管你借,你就当给你二哥救救急,这钱我们一定还的。”在陈菊眼里,方敏秀是她的救世主,所以态度能放多低就放多低。可是结果还是让她大失所望。 方敏秀道:“二嫂,不是我不借,跟你说实话,我这次回来得急,根本忘了带钱。”见陈菊一脸的不信,她朝着方张氏抬了抬下巴,“你要不相信,可以问我娘!” 方张氏咳了两声道:“她确实没带钱回来。” 就这个,她对方敏秀也是极度不满的。这丫头到底还是记恨上她了还是忘了带银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一趟,连个铜板都不知道拿回来孝顺她一下。 陈菊还是不信,两只眼睛在方张氏和方敏秀身上来回打着转:“你们不会合起伙来骗我?” 都七八年了,方敏秀才第一次返乡探亲,怎么可能身上不带钱。该不会是不想借,所以跟方张氏联合起来故意骗她。 方张氏一听这话脸就沉了,张嘴就想斥驳她两句,方长远先一步开口了:“你说的什么话,娘和小妹是这种人吗?” 都是他至亲,怎么可能对他见死不救! 她们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陈菊在心里反问,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就是死寂一样的沉默。为了钱,各自陷入一片愁云中,无法自拔。 屋里的气氛沉闷到气都喘不过来。 方敏秀实在受不了了,突然道:“二哥,你缺钱可以找大嫂借啊,她们有钱!” 她和方张氏几次三番想从大房那边弄点银子,却屡屡碰壁。她瞧着大房那边对她二哥还是念着情份的,他去借,说不定还是借得到的。 这一句话点醒了陈菊,不过她想到的不是借,而是要。 她道:“对,你去跟那边要,大哥走后,她们一家四口不在我们这儿蹭吃蹭喝了近两年么,两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花销,你把这些钱要了来,就当是让她们交那两年的生活费!” 第360章 不要脸到了极致 第360章:不要脸到了极致 方张氏抬起眼皮子看了眼陈菊,平常觉得她蠢,这回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次。 她道:“是啊,把那生活费要回来,咱们就能撑一段日子了。” “要要你们要去,我可不去。”他没那个脸面。当年答应照顾大嫂和几个孩子,那是跟大哥应承好了的,怎么能去要那个钱。本来这两年,大嫂和孩子们在他这边受尽了委屈,弄得分家不说,还几次差点出了人命,他已然不知道将来怎么跟大哥交待了,再去要钱,他可做不来! “唉呀,二哥,这种时候,你还讲什么面子,是钱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方敏秀一直对在大房那里拿到钱而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方长远是个突破,她是决计不会放过的。撞了下方长远的胳膊道,“你看看二嫂和横儿现在病成啥样了,哪样不需要花钱啊!你是想看着她们痛死病死,也不愿跟大嫂借钱是吗?” “长远,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妻儿这么伤着病着不管不顾!”光今天的诊费就花了三两银子,这还有后续的医药费,营养费,再加上一家子都要吃喝,都要用钱,都上哪找银子去! 方长远懊恼的抱着自己的头,一个劲儿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暗恨自己没用。一个大男人,何以把这个家弄得这么拮据窘迫,养自己妻儿老母都养不活。 “二哥,你还是快做决定,光在这里自责没有用。”方敏秀推搡着他道,“左右大嫂那边日子充裕,要是也紧张,咱们不冲她借了,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她会理解你的。” 方张氏也鼓动着他道:“去,不管怎样,把眼么前该治的病咱得治好,这个不能耽误!” “长远,为了我和儿子,去!我们要钱要的正当,又不是讹她什么” 三个女儿,三张嘴,一人一句,喋看不休,直把方长远说得心烦意燥,看着还在病中呻吟的儿子,心一狠,方长远咬牙站起来道:“行,我去。” 方敏秀几人露出不同深浅的笑意。 东屋,听说方长远的来意,李月兰几个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近两年的照顾,那是实情。不过这份照顾,是承了方长远的关心和体贴,还有面对两房争吵时,他始终对大房的同情,与大房同一阵线。跟陈菊、方张氏根本无关。 至于生活费,那就更离谱了。 两年的吃喝,所有加起来,抵不上她们现在一天的生活水平。吃的从来就是稀得比水只浓稠那么一点点的粥,喝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蹭了二房饭菜,沾了二房的光,那也是他们劳动所得。 和二房并伙的那段时间,屋里屋外的活大房几乎是全包了的。表面上是二房收留了她们,可实际上是她们在用自己的劳动力供养着二房。 如今却反过来跟她们要生活费,太搞笑了。 可如此搞笑的事,她们还是做得出来。 方瑶实在是佩服她们到五体投地! “小叔子,你刚刚说什么?”李月兰一直处在石化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能听到她都认为荒谬至极的话。 方长远的脸红得像打了霜了茄子,恹恹的,低着头,不敢直视李月兰几个,声音细如蚊蝇:“嫂子,我也是没办法,陈菊和横儿都病着,家里老小都要吃要喝,我,我实是走投无路了。” 李月兰怔怔的看着头都快垂到胸口的方长远,轻轻一叹,含着许多奈。对方长远,她确实做不到袖手旁观。哪怕这个说法是那么的无理可笑,她仍然可以理解方长远。她相信,即便山穷水尽,以他的性子,他也不会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一切都是叫那三个女人给逼的。 此刻,她没有一丁点的生气,只是替方长远的处境感到心疼罢了。 默默地她看向方瑶,收到李月兰投过来的视线,方瑶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李月兰这是要帮方长远了。 纵然她觉得二房太过得寸进尺,她和李月兰一样,对这个憨厚的二叔,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忍心。 可这个不忍心也夹杂着一丝气愤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若是二叔能够像个男子汉一样,挑起这个家,在妻儿老母面前硬气一点,挺直腰杆说话,二房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种落迫的局面。 她上前一道:“二叔,你知道一旦你从我们这里拿走这个钱,意味着什么吗?” 方长远始终垂着头:“知道。” 拿了这个钱,和大房的债也好,恩情也好,就此算清了,从此两不相欠。两家的关系也将走向更高一个极端,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因为她们现在对二房不忍心,是念就着这两年多二叔对她们的照顾和收留。尽管这个收留她们也受了委屈和刁难还有闲气,但人在伤心无助之时,有人伸出援助之手,用宽厚的肩膀替她们扛起一个家,这份恩义是难得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两年多的收留,不管二房有多过份,她们都忍下了。这也是两房之间唯一还切不断保持一丝情份的所在。如今这丝情份,他用金钱割断了,买走了,那么情份便不在。 情份不在,亲情便也不在了。 以后二房的刁难,衅事,她们将零容忍! 这些方长远是否真的全部都懂? 方瑶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方长远,他忽然有点恨眼前这个男人了。与其说是陈菊和方张氏把两房关系弄得至此,不如说一切都是方长远造就的。 他的无能和懦弱,助长了陈菊和方张氏的气焰,使得这两个女人无法无天,人性偏颇。 所以他才是最可恶的那个人,他才是造就今天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方瑶道:“二叔,银子可以给,忙也可以帮,但我们两家关系就此真真正正结束了,我还是那句话,再也没有下次!” 转身,欲准备去拿钱。 这个时候,久等方长远不归的方张氏有些不放心,打发方敏秀过去看看,别叫方长远银子拿不到,还被那边欺负,吃闷亏。 方敏秀最喜欢这种差事了,乐颠乐颠的跑了过去。正好就听到方瑶最后一句话。 心道,果然大房这边说些难听的在为难二哥,立马呛声道:“朝你们要银子不是让你们帮忙,而是要回应得的。” 方瑶眼睛一眯,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旋即复又恢复正常,扯唇回了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小姑姑,你知道这话意思么?” 明明就是来当强盗土匪的,还把自己说成是正人君子,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方敏秀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这句话却是听懂了的。立马叉着腰道:“你说谁不要脸的,是说我二哥吗,还是说我二嫂” 她打算把方张氏也算进去,不过方瑶却是冷冷的掐断了她的话:“谁接话就说谁!” 第36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361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方敏秀气得还想说什么,就被方长远拉住了:“小妹,不要说了。” 本来来拿这个钱就不对,有求于人干嘛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谁听了都不乐意。 不过方瑶那话也说得难听了点,他张着嘴,嗫嚅着道:“她好歹也你姑姑,是你长辈,你不该这么直白的讽刺她!” “二叔,不是我敬她,是她实在让我敬不起来。”整天一幅嚣张跋扈的面孔到处给她难堪,方瑶看方敏秀就看方敏秀看她一样不顺眼,所以她不可能尊敬她的。 “那她也是你姑姑!”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方长远强调。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敬我,我也不必敬人。二叔,你不必重复提醒我她是我小姑姑,没的辱没了‘姑姑’这个身份!”原先她也不是这么讨厌方敏秀的,谁叫方敏秀敢打墨离的主意,那就没办法了,她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好挫挫方敏秀的锐气,省得方敏秀到处嚣张,自以为王! 方长远哑言。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侄女,确实她变了好多,说话尖锐,气气冷硬,毫不留情面,跟以前的瑶丫头比起来,真真正正的是判若两人啊! 在这个侄女面前,他居然感受到了一丝畏惧,他在害怕,有一天她是否也用这个态度对他。 方长远全然忘了,方瑶现在对他已经是这个态度了。 “钱可以给,明天,二叔,两年的开销,一家四口的吃喝,二十两够不够?”方瑶本来是想拿钱的,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李月兰拧了拧眉,不知她是何用意。 “够,够了。”二十两,说实话,太多了,他受之有愧!但不能不要。 “行,明天上午,你再来屋里拿钱!” “好。” 方长远搓了下手,对方爽快,又如此大方,倒是令他更加难堪了。他不自然的扯了下脸部线条,那笑容干巴巴的。“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嗯。” 方敏秀本欲还再争辩两句的,不过被方长远强行拉了出去。她撇着一张嘴,不甘心被一个小辈这么怼自己,气道:“二哥,你做什么拉我本来见着你有困难就应该主动把欠下的还给你的,非要你来讨,分明是自己不要脸,还非要说我们,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也得咽,难道你想那二十两银子打水漂么?”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抛了自尊不要,弄了二十两,她若再一闹,以瑶丫头的脾性,搞不好翻脸就不给了。 方敏秀咬着嘴巴磨了半天,终是愤愤的收了声。 李月兰听着外头的争执声,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二叔,也是个可怜的人!” 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泼辣刁蛮,整日应付她们,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累,可想而知方长远的处境是怎样的艰难!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日子,说难听点,是方长远自找的。 一个男人要有骨气和志气,身边的女人何至于会骑到他头上这样撒泼。 方正道:“二姐,既然要帮,为何不刚才把银子干脆给了他们就是,省得明天还来纠缠!” 家里又不是没有现银,他就是不明白,二姐当场不给,要拖到明天! 方瑶眸中闪过一抹光亮,那光亮透着一丝坚定和绝决:“明天你就知道了。” 方正抿了抿嘴巴,小脸有些不满,他最不喜二姐跟他说话卖关子了,但她总是这样! 西屋那边得知大房愿意付二十两银子作为生活费,陈菊乐了,方张氏却是若有所思。 一开口就说给二十两,想来大房那边有钱嘛,如此,二十两会不会少要了? 她都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先前该多要一点的。 方长远不知方张氏心里所想,不过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明明在方敏秀没进来之前,瑶丫头是准备拿给他的,为何又变卦了,改成明天? 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就是为了气气方敏秀么? 翌日。西屋这边难得起了个大早,方张氏早早的做好早饭,因为呆会儿有二十两银子要进她们的口袋,那粥都熬得特别浓稠,不仅如此,她还给每人都烙了个饼,小菜也多炒了两盘,总之比往常的早饭丰富许多就是。 饭毕后,方张氏还主动收拾碗筷,左右陈菊躺在床上养伤不能动弹,方敏秀又是个手脚不勤快的,她也没指望。而她又急着让方长远早点把银子拿回来,所以也没让他动手了。 她边擦桌子边催促方长远去东屋。方长远觉得是不是早了,磨蹭着半天才过去。 到了东屋,掀了帘子一进去,他终于明白昨晚那隐隐不安是为何了。 原来,屋里不止李月兰一家子,还有里尹,以及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方长远前日才从族部领回陈菊和方横,所以这两个老人他是认得的。 是族部来的房长和佐辅,他们的主要职责是辅助族长处理族里日常事务,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职位只比族长低那么一点点。 如此,他们在乡亲们眼里,可不仅仅是德高望得的存在,更是一种权威。 方长远站在门口,好半天挪不动脚步,他不知为何族里的人和里尹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一脸的肃穆,叫人看着心肝发颤! “二叔,你来了,坐。”方瑶上前,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方长远惴惴不安的凝视着方瑶,期待她给自己个答案。 等他坐好后,方瑶终于开口解释:“二叔,在座的人,想必你都不陌生了,今日请他们来,是叫他们做个见证” 话到一半,帘子又掀开了,方敏秀搀着方张氏缓缓了走了进来,她们高昂着头颅,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幅气态凛然。 二人这时候陡然出现在这里,说实在话,方瑶确实惊到了。都答应给银子,还亲自过来一趟,就这么不放心? 其实不然,方张氏会来并不是担心她们出尔反尔,而是想借此开口多要些银子的。 谁料这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幕。 里尹,还有族部的人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母女俩个神情微愣,先前的傲气和高姿态浑然不见。 见着方张氏,李月兰本能的想站起来迎上去的,一想到那天她和陈菊那样诬陷自己,屁股动了动,复又坐了下去。 “你们也来了?”方瑶不叫小姑姑,也叫祖母,但还是搬了凳子请她们坐下。 一切就续后,她才继续道:“既然都来了,正好,咱们一次性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再有什么纠缠!” 第362章 钱拿了,尊严也丢了 第362章:钱拿了,尊严也丢了 方张氏看了看方长远,又看了看李月兰,谁也没给她个暗示,眼么前这个情况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她又看向里尹,可能是认清了方张氏的为人,里尹眼里透着浓浓的失望和不可察觉的鄙夷。 怎么能在对大房做出这么多过份的事情来,还逼着让人给银子,实在是叫他大跌眼镜。 方瑶道:“今儿,我请来族里的钱房长和柳佐辅还有里尹来,是想让他们作个见证。” 她拉着前面未完的话,继续道:“都知道我爹两年前就走了,他逝世后,我们就跟二叔过到了一起。这两年,没少得他的照顾。虽然之后我们又分了家,两家也闹得极不愉快,这其中原委,我不说,各位也是清楚的。现在二房借着那两年的收留,想向我们收取适当的生活费用,我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们现在困难。 今儿就请钱房长和柳佐辅还有里尹一来是给我们做个见证,两年的生活费用,我们愿意给,我们不懒账。二来呢,我也希望二房那边做个保证,以后不要再因为任何事任何原因再来无谓的纠缠,因为我们再也禁不起折腾了,我们只想过清静的日子,我要说的话说完了。” 方瑶默默退到一边,剩下的就交给族部的人和里尹。 相对于里尹,族部的人自是身份更高一些,不轻易开口的。所以里尹最先起来道:“方才方瑶说的也跟我们提前说了一遍,你们要同意她的说法,她马上就拿银子给你们,要不同意,也可以发表你们的意见!” 无非就是要个生活费而已,把族部的人都惊动了,还有什么意见可说的。 方瑶这是想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她这个祖母大大的一个难堪! 方张氏脸阴阴沉沉的,却也不敢发作,纵然内心恨不得将方瑶这个死丫头千万万剐,可也不得不按耐住那股恨意。 她缓缓摇头:“我没有意见。” “那你们呢?”里尹点头,复又望向方长远和方敏秀。 方长远此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恨自己为什么做了这么件不要脸的事情来,更恨方瑶为何要这样对他这个二叔! 一点情面都不顾,难道就因为昨天方敏秀呛了她两句,她就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而方敏秀此刻瞪着一双眼睛,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恨意发泄而出。她死盯着方瑶,如果眼神是把刀,方瑶此刻应该千疮百孔了。 然,那些老古董端坐高堂,她不得不有所收敛。她相信,她再瞪下去,千疮百孔的就是她了。 见二人都不作声,里尹有些不耐:“有意见就发表,没意见就点头,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难道还叫他去猜么? 方长远和方敏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大家没意见就好。”里尹回到坐位上,望着钱房长和柳佐辅,他要做的事和要说的话都已经完毕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发话了。 钱房长和柳佐辅相互看了眼,然后各自颌首,所有意见都在那个眼神里交流了。 随后柳佐辅又朝方瑶点头,方瑶会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递给方长远。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方长远感觉手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没有勇气收,或者说,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当着族部人的面收下这银子。 所有人都知道两家的恩怨,所有人都知道大房原先跟他们过的那两年是什么日子。 这银子,他不该要的,但他要了。 他无耻,他自己都深刻觉得。 方敏秀咬了下唇,左右都闹成这样了,不收这银子,今天这脸不是白丢了吗? “给我!”她一把抢过去,然后拉着方张氏欲愤愤离去。却是叫柳佐辅给叫住了。 “等等,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一下。”柳佐辅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看向这三人,最后目光落在方张氏的身上,“你们对大房这边做的事情,族部心里都有数。我提醒你们一句,做人要还是要恪守本份,多存善心的好,否则下次谁也救不了你们!” 墨离能救一次,不可能再救她们第二次。族规可不允许她们一破再破! 方张氏脸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打从出娘胎,还没有这么严厉的责问过她。尤其她还到了这把年纪了。 不过,再恼再恨也没用,她不敢挑战族规,这帮老古董可都不是好惹的。 她忍住气,低眉顺眼的道:“您的教诲,我记住了。” “那就好。”柳佐辅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回到西屋,方张氏却是再也忍不了了,直接爆发。啪地一声,将手里的拐杖扔在地上:“什么东西,居然敢拿族部的人来压我,这个贱丫头,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不得好死!” 此刻她狰狞着脸,恨意,像一汪海水滚滚而出。对大房,对方瑶,那种咬牙切齿,恨不能抽筋扒皮,在她身上没有半点掩饰! “怎么了,银子没拿回来么?”陈菊因着身上有伤,没有过去,见方张氏回头发这么大的火,以为是想从大房那里多捞点银子的计划失败了。 方敏秀将银袋子扔在桌上,亦是气得嘴角发颤:“喏,在这里呢!” 陈菊脸上一喜:“真拿回来了?” 方长远瞅着那银子,亦是一腔腔的悔恨交杂的情绪往外涌:“钱是拿回来了,不过尊严也丢了。” 当着族部的人,拿这钱,等于把这件不要脸的事公布于众了。从此,二房这边,包括他,包括方张氏都没有脸继续做人了。 他后悔要这个银子,也恨大房把事弄得这么难堪。 可以不给,他不怨。 既然要给,又为何要这么作贱他们的脸面! 西屋这边个个愤愤不平,东屋那边也没谁心里舒坦。尤其钱房长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大房一句话:“瞧着方张氏只是面上悔改,内心并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你们要担心了!” 也就是说,经此一事,二房那边可能不会罢休。她们一定会为今天的事再设计报复她们的。 第363章 我要那丫头死 第363章:我要那丫头死 深秋至,万物凋落。 太阳从远处升起时,给大地笼上一层暖色,渐渐驱走黑夜留下来的冷意。 微风吹来,一股冷风钻进了方瑶的脖子,她拢了拢衣领,抱着白老大的手更是紧了紧。 如今她一起床,就把白老大抱在怀里了,到了冬天,她预备把它当成自己的移动小暖炉。 这白老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买回来也养了好几个月了,光长胖不长个儿,方瑶怀疑它是不是有先天性疾病的。 可惜她不是兽医,不然也早就给它把个脉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往后多睡半个时辰,不用像夏天那样早起。”李月兰将围裙系好,迅速钻进厨房。 只要灶台生起了火,身上就不会感觉冷了。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娘,呆会儿把药材再翻出来晒一晒,明天我要进城。”又有些天没进城了,她想去看一看那冰肌玉肤膏茹娘到底用得如何了! “好,不过好像没有多少药材,带进城,药铺老板会不会嫌少?”李月兰是知道方瑶跟药铺签了口头协议的,药材每月按时按量交,现在天气渐冷,采回来的药材要好几天才晒得干,尤其最近家里事多,又在建宅子,方瑶都几乎不上山,她有些提心,那么少的药材,药铺老板会因此刁难方瑶。 “放心,娘,我提前跟他说过情况的。”方瑶安慰了句,随后陷入沉思。 现在一个月勉强还能交些货,再冷的天,怕就跟不上进度了。方瑶道:“娘,我想让乡亲们帮我采药,我回收,再转卖给药铺老板,这样就不用耽误我交货了。” 反正现在野菜也过了生长的旺季,且品种也不比夏天多。新一轮的野菜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采摘了,正好这段时间又空闲下来,乡亲们应该会很愿意帮忙的。 李月兰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什么回收,再转卖的,跟听天书似的,硬是愣了半晌才回些味来。 她道:“倒是个主意,不过山上不是有野兽和毒蛇么,就担心他们采草药时会碰上这些东西,那就糟心了。” “放心娘,蛇到冬天也是要冬眠的,可不比夏天活动那么频繁!” “行,你自己决定了就放手去做,只是一定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知道了。” 方瑶说干就干,早饭过后,就去了里尹家,说了这事。里尹正愁这野菜歇下来了,乡亲们没有附加收入。方瑶这个提议,刚好给他救了急。 两人稍稍一商量,准备下午就召集村民开个会,地点就在方瑶的新宅子基地。因为现在乡亲们都在帮她建新宅,在那里开会,又不耽误干活,又不影响说正事,正好。 禀着进山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方瑶没有强迫让大家都进山,而是自愿参加。不过,只要是采了药的,不管多少,好次,她都一律回收,而且是按市面价格。 乡亲们立即炸开锅,他们都有上山采野菜的经验,所以对采药,没有像开始偷摸着学方瑶进山时对山里野兽和毒蛇那么心怀恐惧了,个个都踊跃报名。 事情很快就定下来,方瑶松口气,乡亲们又多了个赚钱的门路,自是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院中,李月兰抱着药材一一清点翻晒,她跑进跑出,认真仔细,忙碌不歇,好像生活特别优待她一般,一幅好日子开启的模样,叫方张氏看着眼睛都红了。 嘴里直哼气儿。 方敏秀察觉到她的异样,掀开帘子顺势望了眼,然后放下帘子,亦是哼哼道:“那死丫头就是靠采那些药材来养家致富的么?” “别瞧不起那些干巴巴的像柴棍一样的东西,可值钱了。”陈菊接过话头,说起那药材,眼里不无羡慕嫉妒。 就是她不懂识药,不然,她也进山了。 “我就好奇了,那死丫头会诊治看病那些玩意都跟谁学的?村里刘大夫么?” “呵,村里刘大夫才不会教她这个呢!”谁会没事找个冤家来抢自己的生意。 原先方瑶不懂医术时,村里人都找刘大夫看病,现在不一样。有个头痛脑热的,人都往方瑶这儿跑了。 刘大夫现在恨她恨得要死! “那她是跟谁学的?”方敏秀更是好奇了,难道村里除了刘大夫,还有别的大夫? “听说是什么自学成材。”陈菊按方瑶对外的说法说道。“不过我瞧着不是什么自学成材,倒像是被鬼缠身了。” 不然,脑子变聪明了,连人也变得精明厉害了,这完全说不通啊! “二嫂,你也这么觉得吗?”方敏秀听陈菊这么说,立马来了兴致,陈菊的想法居然跟她一样。 “我觉得有什么用,人家不是啊!”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她死!”一直在沉默中的方张氏忽然来了一句,她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方敏秀和陈菊愣愣的看着她,都叫她身上暴冷出来寒意吓得回不过神。 良久,方敏秀才呆呆地问道:“娘,你在说什么?” 她是说她要方瑶死是吗? 她居然对方瑶恨到如此地步了? 不仅方敏秀吓了一大跳,陈菊也吓了一大跳。方张氏冷着脸问道:“我想那丫头死,难道你们不想么?” 那丫头害得她丢尽了脸面,毫无尊严,现在她出门,别说是平辈了,就是小辈见着她,都是绕道走,活像她得了瘟疫似的。那种疏离忌惮,还有鄙夷的眼神,如芒刺在背,利刃剜心,叫她喘不过气来。 “娘,那可是您孙女啊!”在恨,那也是她的血脉!方敏秀喃喃的提醒道。 “我没有这样的孙女!”方张氏脱口而出,脸上的愤怒与冰冷交替,“她从来不把我当祖母,我为什么要把她当成我的孙女!” 凡是李月兰生的,她通通都不认是她老方家的血脉! “不要跟我,你们不想她死?” “想是想,可是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办法置她于死地么?” “这个有倒是有,不过娘,你是认真的么?” “我说话几时不认真了?”方张氏抬眸,眼里净是杀机。那冰冷的目光,叫方敏秀看了都打了个哆嗦。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对于方瑶,她亦恨毒了的。本来这几年就没在家呆过,对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感情,如今方瑶又如此不尊她这个姑姑,三番两次当众给她难堪,她也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的。 但到底念着有一丝血脉在,没往绝处想。现在她娘对这个孙女恨之入骨,取之性命而后快,那她对这个侄女,就更没有什么留恋不舍了。 第364章 隐隐不安 第364章:隐隐不安 这日方瑶进城,除了卖药材,然后就去了胭脂扣,见了茹娘,果然她脸上的疤痕消了不少,方瑶喜道:“茹姐姐,依你这种状况下去,再过小半月,那疤就会全部消失,恢复到你原来的样子了,太好了。” 茹娘摸了摸脸,这道疤困扰了她好多年,每每看见都能让她想起那断不堪,这道疤是她的耻辱,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如今这疤痕渐消,以前的不堪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忘却。 她可以摆脱以前的阴影,过上自己全新的生活。这么美好的事情,是她曾经多少个夜晚梦寐以求的,现在终于要实现了,她也是喜不自胜。 “那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冰肌玉肤膏,我哪有今天。”她由衷的感激道。 “这冰肌玉肤膏不仅能去疤,还有提亮肤色、美颜美容的效果,你坚持用,皮肤会比原先的更好。”方瑶抚上她的脸,在她的疤痕处用手指弹了下,喜道,“你看,是不是比以前更有弹性,更娇嫩润滑些?” “嗯,我也发现了,瑶儿,你的冰肌玉肤膏实在太妙,如果拿去卖,必然大火。” “我就是这个想法。”方瑶打趣道,“有你这个实例在先,冰肌玉肤膏必然畅销。”茹娘本就生得美,可能是先前在窑子里呆过的原因,即便现在从良,言谈举止仍有一种别样的娇柔和妩媚,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失了庄重和得体,她的仪态和风情拿捏得刚刚好,可以说,她就是胭脂扣最好的活广告。 所以说冰肌玉肤膏想不火都难! 茹娘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你个小丫头,敢情是想先拿我给你做实验啊!” “不敢不敢!”方瑶身子一闪,连忙躲到一边去。 茹娘比方瑶大了好几岁,和方敏秀差不多同龄,原先和程英又是拜了把子的,算起来是方瑶的长辈。她身上的气质也确实有着与年纪相符合的沉稳和内敛,不过打闹起来,又像个小孩子,活跃灵动,两人打闹,就像小姐妹似的。 院中传来阵阵笑声。 嬉闹了一会儿,因为记挂着程英还有方圆,方瑶便告辞。北旺斋小坐了会儿,又去了琳琅阁。 跟方圆说了新建宅子的事,就必然会牵扯到家中最近发生的那些接二连三糟心的状况。 方圆听后,又急又气又是担心。 她扔下手里的活,不管不顾得将方瑶拉到后院,问道:“那娘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么?” “放心,我每日都有熬汤熬药,细心温补,娘的身体不会有大碍的。” “娘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气得吐了血,唉祖母和婶子怎么那样狠毒,拿这种事来冤枉娘,还有没有底限?”方圆气道。 “呵,她们早就没了底限,她们巴不得我们大房一个个全部死了才开心。”方瑶扯唇,嘴角尽是冰冷的嘲弄。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我这儿好得很,不用经常来看我,你多花时间陪着娘,家里没有你可不行!”方圆此刻觉得家里时刻都充斥着危险。有方瑶在,总还能起到点保护作用。现在这个家,也就方瑶还能制得住方张氏和陈菊了,娘和小正根本不是对手。 “等明儿个,我跟福伯请个假,回去一趟,都气得吐血了,我不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方瑶往外推,催促着她赶紧回去。 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方瑶失笑着连连摇头,如今她这个大姐,越发有点大姐的模样了。还会安排起她来了,亦会担心她所忧心的,确实长进不少。 “好了好了,别推我,我自己走。”她其实是想告诉方圆,二房和方张氏才刚受训,陈菊还躺在床上,没那么快就有新动静的。况且,她出门前仔细叮嘱过方正,真有什么事,就去喊里尹,再不然就直接叫白老大出手,千万不要客气。 不过她也出来半天,也确实该回去了,毕竟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回去做。 但走之前,她还一件事没八卦呢! 方瑶忽地凑到方圆耳朵根,小声道:“大姐,最后问一句,那个陈百生最近有来找你么?”她来琳琅阁,一则是为探望大姐,二则看看店里生意如何,三来嘛,就是打听打听陈百生,关心关心方圆的终生大事,这也是她来这里最大的目的。 一提到陈百生,方圆脸蓦地就红了,一脸的娇嗔:“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我的事,我有分寸的,你别老是问!” 都叫人难为情了。 方瑶见状,立马明了,看样子,那陈百生最约大姐约得挺勤啊。瞧瞧大姐这含羞带嗔的样子,八成是陷进去出不来了。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抽空去试探一下陈百生,看看他到底对大姐有多真心,又真心到哪种地步,是否值得信赖和托付终身。 她大姐虽说自己有分寸,但哪有旁观者清。她不把把关,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回去的路上,方瑶一直在想这个事,一直到了院门口,也没停下来。 白老大像往常一样,扑了过来,一头钻进她怀里,寻求最舒服的姿势躺下,边噌边舔她的手心,那软萌的模样,把方瑶的心都瞬间孵化了。 每每这个举动,方瑶就知道白老大是来讨吃的来了。她掏出一物,喂到嘴边。白老大眼睛噌地就发亮了,立刻咬住,抬起来头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得别说有多春风得意了。 “你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以前她从城里回来,带的肉骨头都是生食,今日带的是熟的。一回来就有得吃,白老大自是更兴奋了。方瑶戳戳它的鼻头,很是无语。 更无语的是,别的畜生,是越长越大,越刚性威武。她家这个白老大倒好,除了身材有所增长,其他都还保持原地踏步。 她也是醉了。 放下白老大,方瑶走向正在厨房忙碌的李月兰,将筐子卸下,接过她手里的活道:“家里都还好么,上午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问的是二房有没有出来找茬。 李月兰道:“没有。” 方正却是在一旁插话进来道:“婶子打了盆水,不小心弄翻了,将院里的药材全弄湿了。” “她打水做什么?”她不身上有伤吗,怎么还起来打水了?方瑶边说边起走到院中,抓了一把察看了下,是有些湿,不过没有伤药性。 “说是准备擦身子用。”方正回答道。 “擦身子?擦身子干嘛自己打水,屋里其他人呢?” “小姑姑一早就出去,二叔在地里干活呢,屋里就剩祖母和方横。” 方敏秀在家呆不住,一天到晚除了三餐饭,其余时间都在外面瞎逛。方张氏能做些厨房里的活就不错了,让她伺候陈菊擦身子,确实不是她会干的事儿! 如此,陈菊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不知为何,方瑶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井就在后院厨房,而厨房与她们的堂屋是相通的,她做什么会打了盆水从前院经过,还弄湿她的药材? 是为昨天的事故意报复么? 可只是弄湿她的药材,这个报复会不会有点小了。 第365章 中毒 第365章:中毒 依着陈菊以往的性子,她的报复向来是“声势浩大”的,这种小损招不是她的作风啊! 方瑶正思索着,李月兰走过来道:“你婶子不是身上有伤么,那么重的一盆水端着难免吃力,会打翻也是正常的事,咱们体谅一下,别计较了。” 她只当方瑶会因为弄湿药材的事,去找二房算账。 她现在最怕两房又闹起来,就想过点清清静静的日子。 “知道了。”方瑶应了声,有些心不正焉。 两人重回了厨房,李月兰瞧着方瑶好像有心事,以为她还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开。故意找些话来岔开话题。 “今儿个离儿好像没有来找你,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事?”最近墨离,几乎天天来找方瑶,突然今天没来,有些不习惯了。 主要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那孩子,大病一场后,看着是没事了,不过那脸色始终不似人家正常的白。又曾经几次三番的病倒,也不知道那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其他隐藏的毛病,没有根治的。 方瑶道:“他带千荨出去办点事,最快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小插曲,似是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方瑶正在灯下练字。 她最近也迷上写大字了,不求精艺求精,只求心静。她觉得练字心能够静下来,许多想不通的事,都能在笔墨挥洒间渐渐豁朗。 然而今天,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她的预感向来准备,就是不知这回会发生什么样的意料不到的大事。 正烦闷时,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老大突然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帘跑了出去,刚嗷嗷了两声,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 “好像是大娃的爹。”方正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他跟大娃走得近,也常去大娃家里玩,对大娃家里的人他还是熟悉的。 “瑶儿,快去看看,好像叫的是你。”李月兰往下针线,催着方瑶一起往外走。 后了院外,果然就见有人提着一盏油灯在门口来回踱子步子,跑近一看,正是大娃爹王四。 “大娃爹,咋的了?”李月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见着王四满脸焦急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嫂子,对不住,这么晚的还来打扰。”王四先是说了声抱歉,随后就道,“我家二娃从昨天起就说身子不舒服,又吐又泄的,还直喊肚子痛,我以为是染了风寒了,给他熬了姜汤,灌了一大碗进去,又捂了两床棉被,想让他发发汗,以为今天会好的。上午也确实不吐了,可是晚上又开始了,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来找瑶丫头过去帮我看一看。” “吐得严重么?”方瑶问道。 “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王四道。 “可能是肠胃出了毛病。”方瑶估摸着道,“这样,我跟你走一趟,你等我一下,我先回去拿些药材。” “行。”王四感激不尽。 没多久,方瑶就背着筐子跑了出来,边走边叮嘱李月兰,“娘,在家好生呆着,小正,仔细守着家,知道吗?” 让他仔细守着就是提防二房,小正会意,抱着白老大重重点头:“知道了。” “那行,走,王叔。” 方瑶这一去,直到半夜才回来。 确实如她所断,是肠胃炎。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诱发此病。 方瑶诊了脉又开了方子,一帖药下去,立马就不吐了。王四一家千恩万谢的,总算松了口气。如此,方瑶又留下两幅药才回来。 本以为,那两幅药喝下去,人就差不多痊愈了。 谁料,第二天天没亮,王四又来叫门。 这回他是哭着来的,直把方瑶和李月兰吓了一跳。 “怎么了,王叔,二娃还没有好么?”李月兰揉着眼睛,眼里还有些朦胧的睡意,显然是被王四的叫声硬吵醒的。 “不好,很好。瑶丫头,你赶快去帮我看看,二娃今早鼻子和嘴巴都流了血,脸色白得要死,看着好吓人。” “什么,流血?”方瑶吃惊不已,不过是肠胃炎,怎么会流血?难道她昨天诊错了。 “是啊,那血流个不停,刚给擦干净,又流了出来你赶快去看看!”王四心急如焚,直催促着方瑶跟他走。 方瑶此刻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连药筐子都没背就去了。 “我也去。” 方正不放心,也想跟着。方瑶一扭头,许是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留下。” 家里不能只留李月兰一个人,他不是不懂。 方正抿了下嘴巴,到底还是没跟上去。 到了王四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还有一声比一声沉得的叹气声。 显然都是叫二娃的病给担心得。 见着方瑶,二娃的娘何氏立马往旁边挪了挪,给方瑶腾出个位置,不过她的手始终拽着二娃的手不愿意放。床头边放着一盆水,里面有一块白色布巾。不过不管是水还是布巾此刻都是红色的,方瑶瞧着心里惊一惊,明白那都是二娃的血给染的。 “不过这血,怎么带黑色呢!” 方瑶不知想到什么,忙朝着二娃看去。鼻子下还有刚擦试未净的血迹,她沾了一点,在鼻尖闻了闻,似是发现了什么,眉头骤然一紧。接着她又翻看二娃的眼皮子,察看他的眼珠,再看看他的嘴唇的颜色,偏乌红。 这,这明显是中了毒了啊! 为了确诊,她将二娃的手从何氏那里抽了出来,仔细把着脉,然后越是一样一样的确认自己的诊断,她的心就越惊越沉。 确实中毒无疑! “我走了以后,你们都给他吃了什么?”她问道。 “没吃什么啊,就是半夜他醒了一次,说是饿,我给他熬了些粥,还没吃两口呢,就说又吃不下了,我就没喂了。”何氏红着眼眶子道,那眼里还有未干的泪水。 “那粥呢,拿来我看看。” 何氏欲起身去端粥,王四先一步把粥拿了过来:“粥就在桌上放着,谁也没动。” 方瑶舀了一勺,闻了闻,没有异味。她又用舌头舔了舔,确实味道正常。 “粥,没问题!”方瑶问道,“确定只喝了粥么?” “就只喝了粥!” 粥没问题,那么问题在哪儿,他的毒从何而来? 方瑶细细想着,她离开之后,二娃就只喝了粥,什么也没吃,难道,难道是她的药出了问题? 是了,她除了喝粥,不也还喝了她的药么! 第366章 红信 第366章:红信 方瑶连忙奔到屋外,门口角落有一只炉子,昨晚熬药就是在这里熬的。她拿起药碴子闻了闻,并未发现异样。 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方瑶一下子没了头绪,真是自己一开始就诊错了?二娃并不是肠胃炎,而是中毒,她没有发现? 这时候,屋里大叫一声,方瑶一惊,连忙复又跑进屋里,一看才知二娃的嘴角又溢出两缕血丝来,颜色暗红,确实中毒不假。 “瑶丫头,到底如何,二娃究竟是怎么啦?”王四急得不行,手忙脚乱的忙去拧那早就被鲜血染透的布巾准备给二娃擦试。 “瑶儿啊,求你赶快替我看看二娃,救救他啊!”何氏眼泪哔拉拉的流着,就是一直守在床尾的大娃也在默默淌着泪,“瑶儿姐姐,我弟弟,是不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放心,不会的。”方瑶摇头,安抚道,“这样,我马上进山一趟,你们守着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二娃是中毒了,而解毒的药材,她家里是没有的。 她必须进山采些可以治毒的药,一刻也不能耽搁。 方瑶交代了两句,就急匆匆的出了门,留下王四一家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她这种交代,等于什么都没有说。但她慌张的模样,让王四两口子越发的恐惧了。 方瑶这一进山,再下来就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所幸她要的药材总算采到手了。然而还未进王家院子,就被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给惊得差点把药材掉在地上。 她预感不好,拔腿跑了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围了不少人,放眼一看,几乎村里的乡亲们都到了。 赵小田最先看到她,左右看了看,生怕人发现似的,小心翼翼的从人群中慢慢退到门口,一把拽着方瑶往外走。 “怎么了,小田叔,你拽我做什么?” “丫头,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赵小田压低声音道。 “怎么啦?”干嘛没事叫她躲起来。 “二娃不行了” “什么,二娃不行了?”赵小田才刚说一句,方瑶就惊得立马要冲进去。 赵小田忙拉住她,道:“丫头,别去,去了你就出不来了。” “小田步,这话什么意思?” “先前王四见二娃情况不对,等不及你,去请了刘大夫。刘大夫一检查,说是中了毒,他还在熬药的药炉里发现有些未喝完的汤药,用银针一试,居然变黑了,毒源是你给开的那些药!” “什么,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的,已经是事实了。王家现在把这笔账算到了你头上,何氏疯得到处找你,已经上你家去了。不过你放心,刘树先一步去了你家,把你娘和方正都藏了起来。她们暂时没事,就是你,你现在一进去,何氏和王四肯定会把你生吞活剥了,我看你,还是也躲起来!” “他们怀疑毒是我下的?”方瑶甚是吃惊,她根本没有理由害二娃啊! “他们不是怀疑,是肯定了毒是你下的,又有刘大夫作证,这事你是百口莫辩了。”赵小田边说边拉着方瑶找地方躲藏,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田叔,我没有下毒,我干嘛要躲,难道你也不信我吗?”方瑶再度甩开他的手。 “我信你,刘树也信你,大家都信你,可是王家不信你啊!” “我去跟他们解释,以我的为人,他会信我的。” “没用的,那是条人命,王四根本不可能用正常的思想去分析这个问题。他即将痛失一个儿子,不疯就算不错了。哪里还听得进你的解释,你还是快走,越远越好,等这事情稍稍平静下来,你再回来,为自己洗刷冤屈!”赵小田一边说一边赶人,呆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方瑶是没看到,王家的人都崩溃成什么样了。 “小田叔,如你所说,这是条人命,它平静不下来的。我就算躲一辈子,我娘和我弟弟也躲不了一辈子啊!这事还得我自己去面对,我没做过的事,我不怕。” 方瑶说完,坚定的往里面走。赵小田拉都拉不住,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去拉了,因为何氏已然从老方家回来了,现在已然看到了方瑶。 “方瑶!” 她大叫一声,冲了过来,直接向方瑶抓去。幸而赵小田眼疾手快从中间拦着,不然,方瑶的脸就毁了。 “何花嫂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赵小田,你给我让开,今天我非要抓着她让她给我家二娃以命偿命!” 何氏疯了似的叫嚷,两只手不停的向方瑶挠去,因为赵小田拦着,爪痕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婶子,你听我说,我没有给二娃下毒!”方瑶只能解释,不过,她发现这解释,根本一点力量都没有。 正如赵小田所说,她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没有下毒,没有下毒你给开的药里为何会有红信?你说,你说啊?”何氏咆哮着,面容狰狞,没有一刻冷静。 “红信?”怎么会红信? 她开的药里都是从山上采回来的藤本草药,哪来的红信? 正当方瑶努力思索而不得其法时,外面的动静立刻把院里的人都吸引了出来。 王四冲在最前头,手里拿着扁担,见着方瑶,抡起扁担气势汹汹的打过去。赵小田本能的伸手去挡,他已经做好了这扁担一下来裂骨的疼痛。 可惜没有,那扁担停在半空怎么也下不来。 原是大牛摁住了王四的肩膀,这才让他躲过一劫。赵小田还来不及感激,就听到里尹从群中走来,肃声道:“王四,有话好好说,我相信瑶丫头是不会给二娃下毒的。” “叔,人都快不行了,还怎么让我好好说话,我冷静不下来,再说了,那毒不是她下的是谁下的,难不成我们会下毒害死自己的儿子么?”王四赤红着双眼道。 “就是,毒是从药罐子里找出来的,药又是她开的,这事明摆着就是她干的,叔,你可不能偏袒,这是条人命,她必须给我们一交代!”而这个交代,就是以命偿命! “我知道。”里尹拧着眉,这事还真难办。以方瑶的人品,他相信这事断然不是她干的。可是毒又确实是从她开的药里找出来的,他若一味偏着方瑶,必然不能服从。而且,这事也须有个说法。 他看向方瑶道:“瑶丫头,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的药里会有红信?” 第367章 交官府 第367章:交官府 方瑶这时候也冷静了差不多,她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疑点重重。 但疑点究竟是哪几点,她还不能确定。 她抬起头来道:“爷,王叔,婶子,我想再进去看看二叔,还你们查出来的那个有毒的汤药,可以么?” “还有什么可查的,分明”何氏不想再多牵扯,反正凶手就是方瑶,她想查汤药,无非就是拖延时间,想给自己开罪罢了。 话到一半,却被大牛给瞪了回去。 拦下王四的扁担,大牛就一直怕王家人再对方瑶不利,一直站在她前面,所以刚刚何氏一开口,那双牛眼就不客气的扫了过去。 面对这个浑人,何氏还是有些害怕的。 “王四,何花,我信瑶丫头,她是好人,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再说了,无仇无怨的,她也没有理由害你们家二娃。”大牛粗声粗气的道。 赵小田亦是在一旁帮腔:“是啊,现在仅是从罐子里找到红信而已,还不能断定毒就一定瑶丫头下的。没有铁证,希望你们冷静些,给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我相信,你们也不想冤枉一个好人!” “对,别冤枉一个好人,把真正的凶手反而忽略了,这样岂不是对二娃不负责任!”里尹最后下了总结。 有这么多人替方瑶说好话,王四也不得不依着,暂时放软了态度,将人领了进去。 大牛和赵小田一左一右护在方瑶身侧,谨防王家人在背后动手。 进了屋子,方瑶发现,不仅刘大夫在,方敏秀也在。 她下意识的拧起眉,这二人,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她一时也说不来。 方瑶走到床前,端看二娃的情况。面如死灰,嘴唇发黑,瞳孔也开始幻散了,鼻孔里的气出多进少,确实不容乐观。 饶是如此,方瑶还是仔细给二娃把起了脉。手刚触到手腕处,方瑶的心就猛咯噔,这毒竟散发的这样快。 两个时辰前,脉象还是实的,这会儿已然若有若无,几乎探不到他的脉搏了。 方瑶二话不说,将采来的药材揉碎,塞到二娃的嘴里。何氏见状,忙道:“你给他吃的什么,你还想下什么毒?” 方瑶不慌不乱:“婶子,我这是在救他!”至于能否救得活,她也不知道。 见何氏不信,她将剩下的草药递给她:“刘大夫不是在这儿么,你可以让他鉴定,这个到底是害他的毒药还是救命的解药!” “刘大夫,麻烦你看看。”何氏将药递给刘大夫,态度温和,对方瑶天差地别。显然,她现在更信任刘大夫一些,因为中毒一事就是他查出来的。 刘大夫拿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拧个半晌,也没放出一个屁。何氏有些发急,以为是刘大夫查出什么,不便言语,正要发作。方瑶一把夺过去,扯下两片叶子,放到自己嘴里吃了起来。 “如果有毒,先毒死我,这下你放心了!” 何氏有些讪讪的,但还是不依不饶:“我二娃今天活不了,你给他偿命也是应该。” 方瑶没有说话,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刘大夫。 她感觉刚才刘世冲的反应有些奇怪啊,他好像没认出来这株草药是葵龙! 他行了大半辈子的医了,怎么会连葵龙都不认识呢? 许是心里头发虚,察觉到方瑶深究的目光,刘世冲并不敢直视,眸子稍移,别过视线。 方瑶也没有仔细去想了,这时候,王四将先前被查出一毒的汤药端到了她面前。 汤药里还有一根银针,针头半截呈黑色。 方瑶一一拿起药材在鼻尖闻了闻,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她真不知这毒是怎么进这罐子里的,又是怎么混到她的草药里。 这时,里尹问道:“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方瑶摇头:“没有发现。” 王四听到这话,刚消下去的悲怒立刻又涌了上来。嘴巴一张,正要说点什么,方瑶已然看向刘世冲,道:“刘大夫,这毒你确定是红信么?” 没有一丝异味,汤药的颜色也很正常。她对毒不算精通,但也是有研究的。 这段日子为了解墨离体内的毒,她可是把古往今来,所有的毒都作了一番了解和,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哪怕就是现在,也不能准确判断说这汤药里的毒就是红信啊! 她很想知道,刘世冲是以什么来判定它是红信的。 “我确定,它就是红信无疑!”刘世冲非常肯定的道。 “有什么依据么?” “这个”刘世冲抚着胡须,半天也没答上来。 方瑶眼睛微眯,她发现,在她问这个问题时,刘世冲眼里竟闪过一丝心虚,而且他还有意无意的望了眼方敏秀。 是她的错觉么? 还是说刘世冲心里有鬼? 可不对啊,家里的药材都是李月兰在打理,除了她家里人,没有谁有机会接触到她的药材。而且从拿药到熬药,刘世冲也并未在王家出现,所以这毒跟他应该没有关系才对! 即是没有关系,为何心里会有鬼? 难道真是她错觉。 下意识的她看向方敏秀,后者也正在望着她,四目相对时,她清楚的发现方敏秀眼底的幸灾乐祸和含着诡计成功后的得意。 几乎是本能的,方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觉得这事一定跟方敏秀脱不了关系! 然而此刻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细想。因为何氏再次哭喊着扑向她,要她给二娃偿命了。 “什么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二娃确实中了毒。方瑶,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你也没有能力去证明你的清白,你只是在耍花招,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已。我告诉你,你休想,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何花,你冷静一些。”里尹怕她真小心弄伤方瑶,暗暗给赵小田和大牛眼色。 两人早也不等他发话,把方瑶仔细护到身后,大牛更是拽着何花的手腕,不能动弹。 “这事,瑶丫头”里尹看向方瑶,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若她不能自证清白,这事他也帮不了她。 方瑶明白他的意思,道:“爷,叔,婶子,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抓到真正的凶手的。” “不行,你必须现在给我儿偿命!”何氏就是想让方瑶给二娃陪葬,别的没商量。 王四亦是道:“瑶丫头,你想找到证据,可以,先去跟我去族部,如果族长也觉得应该给你时间,让你找证据抓凶手,我们就给你时间找证据抓凶手!” 他知道他让方瑶死不可能,弄死她,他王四也要偿命。交给里尹,他不信服,因为里尹从头到尾都在帮着这丫头。只有族部,才是最合适受理此事的地方。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作为看客的方敏秀却是跳出来道:“王哥王嫂,交什么族部,信不信这丫头前脚你们送进去,后脚就会将人放出来。人家在东山村可是有人撑腰的。” 一番话,叫王四和何花立马清醒。 是啊,方瑶背后有墨家,那墨家大少爷对方瑶可是好得紧哪!以墨家的势力,能把陈菊从族部捞出来,就也能把方瑶也保出来。 所以,万万不能交到族部去。 王四犯难了:“那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找证据查凶手,那是官府的职责啊,你们当然是把人带到衙门,交与官府处理啊!” 第368章 方瑶入狱 第368章:方瑶入狱 方敏秀觉得,墨家势再大,手再长,那也伸不到官家去。她浑然不知,墨离可是当今的九皇子。 别说是官府了,就是皇宫,他也进得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 “官府?”王四琢磨着看向何花,他从来没想到要见官,也不知道见了官,这事又会是朝怎样一番景象发展。 赵小田和大牛紧张的看着方瑶,若见了官,怕是凶多吉少了。同时对方敏秀,也恨得咬牙切齿。 她可是方瑶的亲姑姑,不见死不救,不维护也就罢了,怎能还能落井下石。 分明是不安好心。 围观的人群大部分也都如赵小田大牛一样,对方敏秀这种行为很是鄙夷和嗤之以鼻。 刘树不知何时回到了王家,见着赵小田,先是暗自点了个头,表示李月兰和方正他都安顿好了,叫他不用担心。 两人眼神交汇时,方瑶也看到了。 她稍稍松口气,只要李月兰和方正安全就好。 她道:“也罢,见官就见官,让官府还我个清白。” “瑶丫头!” 里尹几个吃了一惊,这见了官了,可不一定就出得来。衙门里的冤案听说可不少,查不到凶手,又要往上面交差,随便找个人做替死鬼,屈打成招的可不在少数啊! 万一 他们不敢往下想。 方瑶也有此担忧,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然是没得选择了,只能乐观点,多往好处想了。 “放心,各位乡亲们,我不是杀人犯,我不会给东山村抹黑,你们等着瞧!” “不过我有个条件。”方瑶转目看向王四,“叔,我可以跟你去见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请你不要牵怒我的家人,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能去以我是凶手的名义去打扰他们,可以吗?” “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害了我二娃,我就找谁算这笔血债,无辜的人,我是不会动的。”王四道。 从内心来讲,他也不相信方瑶会害他家二娃,但是所有矛头都指向她,他不得不信。 至于李月兰和方正,与此事无关,他自然不会去找他们麻烦的。 见着王四爽快答应,方瑶总算放下心。 因为她知道李月兰和方正就算躲也躲不了多久,尤其知道她进了衙门那更是坐不住的,说不定到处的办法救她!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李月兰和方正被刘树安顿在自己家的后院柴房里,然而刘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出来了。 得知方瑶被押着去见官,急得直掉泪。 大牛寻着二人安抚道:“嫂子,你能见到墨家的人么?去找墨家,如今,也就只有墨家那个少爷才能救得了瑶丫头了。” “对对对,找墨离,正儿,我们马上去找墨离。”李月兰也真急糊涂了,墨离这么有本事,他定能救出方瑶的。 “我去趟城里,我在衙门有几个相熟的,我去打探消息,至少在没有正式审理这案子之前,让他们不要对瑶丫头动私刑。”大牛抹了下嘴巴子,脸色凝重。 “去衙门?去衙门疏通关系要使银子?”李月兰说罢掏出一个钱袋子,临走之前,她特意拿在身上,就怕有用得着的地方。她也不数,也不看,全部塞到大牛的手里,“大牛,这些你拿着,该用的地方千万别省,一定不要让瑶丫头在里面吃苦头,好吗?” 大牛也不客气,他身上也确实没钱。将钱袋揣在怀里道:“行,我走了。” “等等。”方正叫住大牛,把脖子上的那个狼牙坠子取了下来也塞到他手里,“这是二姐给我做的护身符,牛叔,麻烦你也带给她,让它保估我二姐一定平平安安的。” 大牛微愣,摸了摸方正的头:“好,我知道了。” 这小家伙,明明担心害怕得很,那眼泪都在眶子里打转了,就是不掉来,硬气! “你是个小小男子汉了,二姐没在家,你得扛起来,照顾好你娘和家里,知道吗?”大牛道。他这一进城,恐怕一时也不回不来。二房那边是个不好惹的,王家现在也是个隐患,他实在担心这娘俩的处境。 “放心,我会保护我娘的。”方正挺了挺小胸脯道。 大牛欣慰点头,又朝白老大叮嘱了句:“白老大,你也看好家,知道吗?”这东西有灵性,有它在,生人是难以亲近她们娘俩的。 白老冲他低声嗷嗷了两声,脖子抬得高高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 大牛想了想又道:“要是觉着屋里呆不下去,就去墨家,让他们收留你们几天。”依着方瑶关系,墨家不会把他们娘俩拒之门外的。现在他觉得也就墨家是安全的,其他地方都是是非之地。 “嗯,知道了。”方正重重点头。大牛深深的看了两眼,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此还是不放心啊。 目送大牛渐渐离去,李月兰拉了拉方正的手:“走,咱们去墨家!” 墨离不在墨府,李月兰和方正注定扑个空。不过她把来意说清楚了,墨成和墨德自是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当下就让墨德去城里打探消息。 大牛进了城,直奔县衙,可是人刚抓进去,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开堂,人直接关进了大牢。 他本想找那几个在衙门当差的朋友打听一下的,可是在门口等了半天,竟是没等到人。托人进去找一下,又告诉他人不在,出去办差去了。 大牛急得发慌,干脆在街上自己寻起来。正巧碰到方圆急匆匆的跑来,见着大牛就喊:“牛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你呢?”大牛琢磨着这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方圆,毕竟她知道了对事情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多一个人担心。 谁料方圆却是道:“我是为瑶妹的事情来的,我听说她被抓入大牢,这是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大牛惊讶的看着她,这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跟陈楚生有几分相象,认了半晌也没认出他是谁来。 陈百生倒是还记得大牛,毕竟他也是从东山村出来的,只是后来在城里安了家就再也没回去过。那时他小,现在长大模样有些变化,对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不过大牛可没有变,他走时,大牛都有三十来岁了。 “牛叔。”他叫了声,然后道,“我是陈百生,是我告诉圆儿的。” “陈百生?”大牛回想了下,这才想起他来,“怪不得我瞧着你跟陈楚生相似的,原是陈桂的侄子。” “对了,你是从你叔那里听来消息的?”见对方点头,大牛嘀咕道,“你那个二叔倒是嘴快。” 才刚进城就把消息弄得天下皆知,他是属公鸡的吗? 第369章 这是一场阴谋 第369章:这是一场阴谋 “牛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瑶妹会被抓去官府,二娃的毒根本不可能是她下的,她没有理由害二娃啊!”方圆急得都直掉眼泪,“我们跟王家从来无怨无仇,她没有理由害他们家!牛叔,一定是有人陷害她,一定是的。” “我们都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可是谁会陷害她,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啊!”大牛抹了把胡腮,甚是烦燥。找人,人没找到,消息,消息也探不听到,他都快抓狂了。人家李月兰还在家里等他消息呢! 这回去可怎么交代! “陈百生,你在城里也呆了些年头,可认识些衙门里的人?”他突然看向陈百生问道。 这一问,方圆也满是希翼的看着他。陈百生知道方圆此时最需要帮助,可是他偏偏给不了。无比懊恼和惭愧地摇了摇头。 方圆果然失望的垂下眉,不一会儿,她突然抬头,眸光晶亮:“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到我们的。” “谁?” “北旺斋的老板娘,程英。” 程英见多识广,在城中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她的北旺斋南来北往的,富商贵胄见了不少,她为人热情又好客,城中的达官贵人都喜欢没事在她那里坐一坐,凭她的人脉,在衙门里找几个相识的应该不难。 果然,程英一听说此事,立马就动身去了县衙。 她和县老爷有过几面之缘,县老爷的夫人常来她北旺斋用饭,偶尔县老爷也陪同前来,倒是有些薄交情。 不过仅凭这点交情,请他们直接放人肯定是不行的,但跟方瑶见一面应该不难。 到了县衙,县老爷刚好出门不在府上,是夫人接待的她。那夫人是个热心肠,听说她的来意,二话没说就让杜捕头带她去了大牢见方瑶。 母女相见,两人都有些久别重逢之感。 毕竟这相见的场地,是那么的不吉利。 所幸程英没有哭,还算镇定。见着方瑶,还知道问清楚事情的来胧去脉,帮她找证据脱罪。 “本来你大姐和一个叫大牛的也想来见你,不过到底有些不便,只能我一人前来。瑶儿,我知道你的品性,你绝不可能害人。那么只有是别人在害你了,你告诉我,谁要害你,我又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方瑶万万没想到,进了大牢,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程英。这个干娘,待自己如此真心,意外之余也让她感动不已。 她反手搭上程英的手道:“干娘,这是一场阴谋,我心里大概有个数,但我没有证据。你若想帮我,就替我好好照顾大姐,照顾自己就是了,别的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一条人命啊,若是对方有心害你,又证据确凿,你会死在这里的。”程英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了,不想再来第二次。瑶儿,你放心,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要将害你的人揪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万万不可啊干娘!”方瑶急道,“你不要管我,真的,照顾好自己,帮我看好大姐就行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程英急得不行,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方瑶截了去,她紧紧握着程英的手安抚道,“干娘,你听我说,我大姐自幼疼我,我怕她因为我的事而想不开,去干些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事来,你一定替我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冲动,好吗?” “那你呢?”都到这地方了,还想着家里人,这丫头善良的叫她心都疼了。 “我没事,干娘,会有人来救我的,我没有下毒,我相信老天会还我一个公道。”方瑶道,“干娘,你也不要急,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出去,好吗?”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害的你,我听你的口气,你好像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你告诉我,我直接让衙门里的人去抓她,我跟你说,我和这里的县老爷是有交情的,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替我把这个凶手给抓回来还你个清白的。” “干娘,我没有证据。得有证据,而这个证据,你是没有办法找到的,你放心,会有人替我做这些事的。” 见方瑶一再坚定的声称自己不会有事,程英焦燥担忧的情绪似是也跟着安定了不少。她抹了下眼眶子道:“你说的那个会帮你的人是墨离么?” 在她的认识中,也就觉得墨离能有这个本事了。 “嗯。”方瑶点头。 “他会帮你,他怎么还让你陷到这里来了,他做什么去了呀?”程英就是见不得方瑶呆在这地方受苦,更不明白墨离那小子怎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方瑶被关大牢! 本来就对他极度不满了,现在更不满了。 方瑶解释道:“他从昨天就出门办事了,今天晚上才能回来,干娘,你不要对他有情绪嘛,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啊,都小命难保了,还想着替他说好话,傻不傻呀!”程英又气又心疼,直戳戳方瑶的脑门。 探监时间不可以太长,简单的说了几句,程英就要离开了。临走时,是千万个不舍和担心,不过她相信方瑶,这丫头说她会没事,她就一定会没事的。 到了外面,方圆几个见着程英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询问方瑶的情况。 程英将方瑶的话转述了遍,然后道:“她说墨离会帮她,叫我们不用担心。而且,我给衙门里的捕头都使了银子,所以他们也不私下里对瑶儿用刑,你们放心!” “不用刑就好,进了那地方最怕的就是屈打成招。”大牛抹了下一把额头,大冷天的,他都急得出一身汗了。 “是啊,我都忘了,还有墨离。”方圆终于稍稍的放下一颗心,“我娘和小正他们肯定去了墨府了,相信瑶儿很快就能放出来的,对不对?” 这话也不知问的是谁,反正陈百生立马就接话了:“对,对,瑶儿吉人自有天相,有这么多人帮她,她不会有事的。”实在不忍再看方圆掉眼泪了,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第370章 陈菊是凶手? 第370章:陈菊是凶手? 几乎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墨离身上,而李月兰和方正也此刻在墨府静等救星的归来。 墨德打听回来的消息是,今日县衙没有开堂,方瑶也未被定罪,只是押入大牢而已,亦没有受到任何审讯和刑罚。 李月兰以为是大牛走的关系,心中对这个浑人邻居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感激。 而众人盼望的主角,本来说是晚上就能回府,但因为各种原因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墨成和李月兰几个昨儿一下午没等到人,心里又担心方瑶,一晚上没有合眼,竟是在客厅干等了一夜。 听到府外有马蹄声,墨成几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出去。 见着墨离,众人如释重负。 救星终于回来了。 “大少爷!”墨成接过他手里的风衣,就欲告诉他方瑶的事情,李月兰已经等不及道:“离儿,快,救救瑶儿!” “兰姨,瑶儿怎么了?” 本来见着李月兰,墨离就觉得好生奇怪,一大清早地她怎么会在自己府上。这会儿她一开口就提到方瑶,还说了个救字,心下一咯噔,知道出事了。 李月兰道:“瑶儿被抓入县里大牢” “什么?”墨离一惊,身后的千荨亦是吃惊不已,前儿个走时还好好的,怎么一晃眼就进了大牢了。 墨离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瑶儿给二娃看病,不知怎么的,二娃居然中了毒,说是那毒是瑶儿下的,人就被带走了。”李月兰心里着急,说话也没有个详细的前因后果,所幸墨离还是听懂了的。 定然是方瑶给这个二娃看病时,在给二娃的汤药里发现毒药。那个二娃他听墨轩提过两次,原先是跟方横玩在一起的,后来就又跟在方正屁股后面。 两人关系不错,两家也没有什么恩怨,那么一定有人想借二娃的命来取方瑶的命! 墨离很快得出结论,问道:“人被抓去多久了?” “昨天就带走了。” 李月兰话音刚落,墨离转身就往外面冲:“墨德,去取我的印章,千荨,走,去衙门!” 墨德愣了愣,立刻应道:“是。” 墨成却是在后面喊道:“大少爷,您才刚回来,要不要暂歇一会儿,我去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既然是拿印章,墨离就是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公布于众了,以皇子之尊让县衙放人。 如此,实不必墨离亲自跑一趟,他去就行了。 原先是想着要不要透露墨离的身份,所以他迟迟没有拿印章救人。现在墨离本尊发话,这事,他完全可以代办。 “不必,我亲自去,你带着刘慈宣去二娃家,看看人死了没有,如果没有,让刘慈宣带务必把人给我救活”墨离边走边吩咐,方瑶被抓入狱,他怎么还能休息得下来,一想到她在狱中还呆了一夜,他就有种恨不得毁灭县衙的冲动。 “是。”墨成知道墨离非亲自去不可了,也不再劝,对他的交代悉数记下。 “记住,一切要秘密进行。”墨离翻身上马,留下最后一句策马远去。 所谓的秘密进行,墨成知道,大少爷这是想用二娃假死来骗真正的凶手现身。 当然了,前提是二娃必须没有死。 否则,凶手难抓到,方瑶想要平安释放,也可能比较麻烦了。 “墨老爷,离儿这是去救瑶儿了是么?”李月兰瞧着墨离就问了两句话人就走了,有些没明白眼么前的情况。 “放心,方夫人,有大少爷在,瑶儿姑娘肯定会没事的。”墨成安抚了句,然后就去办自己的事了。 墨轩梳着白老大的毛发,嘟着嘴巴道:“非要等大哥回来,其实我去也可以救瑶儿姐姐的。” 那个印章他也有,哥哥是九皇子,他是十皇子,身份不比哥哥差哪儿去。要是县老爷敢轻看他,他就放白生咬他! 县衙府上。 县老爷一见着墨离的印章,立刻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边的师爷、衙兵,捕头见状,知道是来大人物了,也跟着跪下。 一时间,里里外外,跪了一片。 墨离掀了下袍子,背对着李岩,负手而立,声音冷冽如冰:“李大人,下毒的另有其人,你抓的那个是被冤枉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李岩抹了下额间的汗珠子,尽管对眼前之人心存畏惧,但声音依旧不吭不卑,“可是殿下,放人终究有些不合规矩。人不是我抓进来的,是东山村的村民合力把人给我送到府上来的。那嫌犯方” 提到嫌犯两个字时,李岩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寒意向他袭来,他立马改口,“那方瑶姑娘亦是自愿进我大牢,且不管她是不是真凶,摆在眼前的人证物证都指向她” 所以至少在这些人证物证面前,她就是凶手,叫他如何放人! “什么人证物证?”墨离反问,眼底的寒意暴泄。不过是一群无知村民的一面之词罢了,并没有亲眼所见那毒就是瑶儿放的。 “可是毒是从她开的药里找到的这个方瑶姑娘自己也承认了。” 昨夜傍晚时,杜捕头告诉他,北旺斋的程英来过,说是她干女儿被人冤枉抓进大牢,自家夫人也替程英说了两句情。他也不得不引起关注,连夜在牢里审问了两句。所以他对整个案件的来胧去脉也算有了初步了解了。 墨离陡然沉默了下来,一脸清冷,周身寒意暴涨。但很快就慢慢有回缓的迹象。 这个李岩,虽说拒了他的命令,但也证明他不是一个畏惧强权,容易妥协的腐官。至少他该坚持的立场他还是在坚持,并没因为一个皇子的强压,而破例改变什么。 “李大人,人,我可以不带走,但我必须见她一面。还有,牢里的环境是不是太差了些,你就没有别的留宿的地方了么?”墨离最后妥协道。 他都没有去大牢,就知道牢里的环境差,分明就是不想那方瑶姑娘呆在牢里。 李岩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立马道:“回殿下的话,我府上还有几间干净的客房,若殿下不嫌弃,就让方瑶姑娘搬到我那里去住可好?” 墨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随后李岩起身,吩咐杜捕头去府上通知夫人,收拾两间干净的客房出来,也不知道这殿下要不要也一同住过去,所以就多收拾一间预备着。 牢中,墨离总算见到了方瑶。 看着这四壁昏暗阴潮,老鼠横行,地面只铺了些干草,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墨离那张脸沉到了极致。 他愤愤的扭头,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一样:“李大人,你这牢里为何连床被子都看不到?” 李岩嘴角抽了抽,您都说了这是大牢了,又怎会有被子那类东西,又不是客栈! 这话他哪里敢说,只能垂头一个劲的叫殿下息怒。 墨离听不得这些虚言,挥手叫人全部退下。方瑶这才有机会插上话:“你来了?” 就知道他会来的! 只是她以为昨天就应该看到他人的,却到今天才见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墨离自责不已,看她身上穿着单薄,忙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她身上。 方瑶也确实觉得冷了些,这风衣一上身,才感觉有些暖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毒是谁下的,你心里可有数?” “我觉得这事跟陈菊” “她是凶手?” 第371章 好刁钻的诡计 第371章:好刁钻的诡计 墨离刚挑起眉,方瑶就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觉得这事跟陈菊跟方敏秀,甚至方张氏都脱不了关系!” “怎么说?” “首先,昨天我进城一回去,我娘就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小插曲,就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她们设计陷害我的一个阴谋的开端。” “到底什么事?” “这事也不是我娘的,是小正告诉我的。他说陈菊打了盆水准备擦身子用,却不小心弄翻了,把水都洒在我晾晒的药材上面。我当时心里隐有不安,但又不知这股不安来自何处。我细细查看了下药材,并没有任异样,后来一整天,两房也相安无事。这不安,也就慢慢散了。直到王叔家的二娃生病,我带药材上门诊治。事情才渐渐显露出来。 二娃的病初诊是肠胃炎,我熬了药,喂他喝下。之后病情也得到控制,到半夜我就回来了。但第二天早上,王叔说二娃情况严重了,我一看,竟是中毒的迹象。我开始有两个怀疑,一是初诊时我是否诊错了,二娃是否是开始就中了毒。二是,我的药材有问题,当时我也检查了熬药的药罐,也没有发现异样。之后我就进山给二娃采解毒的药。再回来时,就听说二娃不行了。 而我离开采药之前,并没有告诉王家,二娃中了毒。是在我离开之后,二娃情况危急,山上寻不到我,请了村口的刘世冲看诊。毒是刘世冲告诉王家的。王家的人以为是我下的毒,让我偿命!” 墨离拧眉,将事情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药材和初诊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陈菊打翻的那盆水是吗?” “对。”方瑶还怕她说了这么多,墨离听得云里雾里,弄不明白。没想到他脑子这么通透。 “她打翻的那盆水应该是下了毒的。她见几次三番害我,都没有成功,便想了这个法子栽赃来取我性命。一旦我的药材出了问题,怎么样,罪都会算到我头上,我难逃一死!”虽说她对二房一家对方张氏早就没有什么亲情感觉可言了,可她们不惜以一条人命的代价来置她于死地的决心,还是让她狠狠地吃了一惊。 “这个老刁妇!”上次关洞壁,就不该听瑶儿的把人给救出来,就该让她死在山上才好。不然也没有今日的事了。 “对了,二娃墨离,你得先让宣叔去救二娃”方瑶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若二娃命没了,王家该是怎样一番悲痛欲绝。虽说凶手不是她,但也是因她丢了性命,她不杀伯乐,伯乐却因她而死。方瑶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放心,我来之前,就让宣叔已经去了王家了。”墨离看她的手一直在抖,不禁大掌一伸,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疼惜道,“是不是感觉很冷?走,我们去外面说话!” “我可以出去么?”方瑶诧异的望着他。 “我一个皇子开口,李岩敢不给面子?”墨离好笑的反问。 “你把真实身份透露了,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利?”年尾一过,他就得回宫了,那些在宫里曾经想方设法赶他出来的人自是不想他回去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派人在刺杀他的路上了。 这个节骨眼,他怎么还能暴露身份? “不碍事,你不用担心我,只管眼前怎么把凶手抓到就行了。”墨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为了方瑶,别说暴露身份了,就是直接让他送命,他也不会犹豫的。 方瑶看着他,满眼担忧。 “你不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墨离掀了掀俊眉,为了不让方瑶过度担心,唇角弧度越发深一分。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消除方瑶心里半点的担忧。 “我跟李岩交代过,不许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墨离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句。尔后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神情,那状态,像极了讨好女朋友欢心的男朋友,看得方瑶不禁失笑。 “你啊,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明知自己处境危险,还不管不顾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太任性了。 “知道了。”墨离低眉顺眼的应下,感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般,乖巧的不行。 到了外面,阳光照面而来,突如其来的强光令方瑶有些不适,眼睛眯了眯,在墨离的带领下,她复又见到了李岩。 行过礼之后,李岩躬着身子道:“殿下,客房准备好了,是现在就过去吗,还是” “嗯。”墨离微微颌着,李岩立马弯子身子在前面开路。 等到了李府,应该是李岩提前打了招呼,丫鬟小厮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出来迎接,只让李夫人带了两个小丫头在府里候着。 李夫人也不知墨离的身实身份,只知有贵客来访,让她拨两个手脚麻利点的在一旁伺候。 墨离不惯用生人,况且身边有千荨,所以那两个小丫头都被他摒退了去。之后李岩和李夫人也被打发走了。 屋里,就只剩方瑶和他还有千荨三个人。 关了一夜的大牢,墨离她寒气入身,让李岩准备了热水,干净的衣服,还有饭菜茶点,等方瑶泡过澡吃过东西以后,两人才继续谈论下毒的事。 “你先前说的是陈菊打了翻了水,才致使你药材沾上了毒,为何会把方敏秀和方张氏也牵扯进去?你是不是想说这事她们都有份?”墨离给她倒了杯热茶,不是让她喝,而让她攥在手里温着取暖。 对于他的心细,方瑶心头热热的,一直就被他这么宠着关心着爱护着,哪怕身陷大牢,她都没有丝毫的恐惧。 “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也知道以陈菊的脑子想不出这种拐弯抹角的诡计!用毒,那是大户人家争风吃醋争权夺势经常上演的戏码,陈菊一个乡下粗妇,哪里懂得这些!”方瑶道,“咱们老方家,聊了方敏秀,没人想得出这么刁钻的计谋来。” 墨离点头,事实上她说出第一个疑点时,他就想到方敏秀。 “估计,是方张氏授得意,不然你那个小姑姑没这个胆子。”就算她有害瑶儿之心,将来也怕难以面对方家的列祖列宗。但倘若方张氏允了这事,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方瑶冷笑:“我想,这事从头到尾应该就是方张氏的主意,方敏秀是她女儿,又刁钻,知道她能想法子。可又不想事情败露,害了女儿,就让陈菊干这事,这媳妇再亲,也不是她肚皮里出来的,让她做替死鬼,她是半点也不会心疼手软的。” 第372章 不再心慈手软 第372章:不再心慈手软 墨离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隐隐泛白,盯着茶水的眸子丝丝寒意泄出。 “这回咱们也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都把瑶儿送到大牢来了,他不能再忍。哪怕李月兰跪在地上救他,那几个老刁妇都必须死! “知道那药里下的是什么毒么?”方瑶突然问道。 墨离挑眉,静等她下文。 方瑶扯唇:“是红信。” “红信?”墨离略略吃惊。 “就是俗称的鹤顶红,它无色无味,所以两次三番都没有察觉出来。这种东西不好弄,方敏秀如果自身没有这东西,就是花大价钱买的。呵呵,为了让我死,她们也算是费劲心思了。” 因为这种剧毒,一般药铺是没有的。想要买到它,得有熟人和门路,总之这东西不好弄到手就是了。 “我当时就奇怪,我的药材都是山上采来的藤植草药,而红信是一种毒石,怎么会混到我的草药里的,后来一想陈菊打翻的那盆水,一切就明朗了。” 定然是她们把红信磨成粉末撒在水里,然后故意把水打翻再沾到她的药材上面。 她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第一碗熬给二娃的药是没有问题的,第二碗才发现有毒。原是那毒水并没有把她的药材全部浸湿,只是沾了一部分而已。 “那个刘世冲也有问题。”方瑶想了想,又忽然来了句。 “怎么说?” “我给二娃用来解毒的草药葵龙,刘世冲好像没认出来。很明显,他对解毒或是毒药一类并不精通,但他又极确定二娃中的就是红信,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红信之毒不是他查出来的,而是有人提前告诉他的。” “对。”方瑶在牢里呆了一夜,别的事情没有做,就想这案件前前后后的破绽去了。她反复思量,觉得只有这个说法才行得通。 “刘世冲要么对我早有积怨,顺势除掉我。要么就是被方敏秀收买了。”可收买需要银子,方敏秀哪里来的银子?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身子了 方瑶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那刘世冲都年过半百了,方敏秀居然能忍受一个老头子我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了?”墨离见着方瑶说着说着就没下文了,眉头微拧,不知在沉思什么。 方瑶摇头:“没有。”要是让墨离知道她在脑子里想像着方敏秀浑身赤祼的躺在一个老男人下面的画面,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死。 “罢了,你一定累了,好生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去做,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墨离唇角划过一抹冰冷的笑。 害了瑶儿那么多次,居然还让她们活得好好的,是他太过慈善了。当然,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再这样了。 “你也休息一下,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墨离定是一回府听到她的事就马不停蹄的往她这儿赶了,看他那满脸倦容的神色就知道。 “不碍事,等把这事真相大白之后,再休息也不迟。”害方瑶的人还在逍遥快活,他哪里睡得着。 方瑶不依:“就休息半天,你不累,人家千荨也累了。”他忙前忙后,千荨也不能歇着,人家是个小姑娘,精力哪能跟男子比! “我不累。”千荨心里感激着,面上却是不显半分。以前跟着主子刚出皇宫时,一路遭到追杀,日夜不休的赶路,别说睡觉了,就是安安心心吃个饭都是一件奢侈的事。那种精神高度紧崩,又荒不择路的逃亡,持续了大半个月。那种日子都挺过来了,这点算什么。 不过她懂方瑶这么说实则是想让墨离休息的,话头一转便接下来道:“我去打水。” “你看,千荨都给你去打水了,你就洗把脸休息一下,睡一觉,下午再去办事也不迟。”方瑶见着千荨退下,立马趁热打铁的又劝了一句。 “行,看在你这么心疼我的份上,我勉强睡一会儿。”虽说案子还没有正式开审,不过在他这里,真相已经大白了。剩下的就是让陈菊、方敏秀还有方张氏招供而已了。 墨离搂着她有要,顺势靠在她身上。 方瑶失语,都说让她休息了,他这样靠着她如何休息。 不过她并未有半点不愿的意思。 墨离爱她入骨,但他一直保持君子之礼。他严记着当日在牙峰山顶上她说过的话。 “等四年之后” 她现在还未及笄,等四年之后,她长成少女,可以论嫁之时,她便跟他。 这话,他一直尊守着,没有半点愈矩之举。 看着眼角下的疲惫,方瑶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每个碰触都让她心悸不已。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幅惊尘绝致的容貌,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子,居然深爱着她,她何其有幸! 她缓缓闭上眼睛,向他靠去。 时间,若永远这样静止美好该有多好! 千荨端着水进去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她眸光微动,主子打从记事起,就鲜少与人这般亲近。因为缺少信任,缺少温暖,缺少爱。而这些方瑶都给了他,离了宫到东山村,哪怕居住在此有近十年之久,她都没有归属之感,主子就更如是了。因为家不定,心就不定。 而今有了方瑶,他的心似乎定了,她随着主子,亦感觉心也定了。 只是能定多久不知道,能否动摇也不知道,毕竟前面的路荆棘坎坷,要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了。 默然退下,她轻轻关上门,不让任何人去打搅这份美好与宁静。 而此时,老方家院子里,方张氏正在喝着刚泡好的菊花茶。茶香四溢,在鼻尖萦绕,闻着泌人心脾。方张氏闭着眼睛,仔细享受着之份香味,嘴角含着笑,可以看出她此刻心情很好。 “娘,你说那丫头这次能不能坎头的?”陈菊挨了五十鞭刑,昨天也只是勉强忍痛下床,今日就能自己翻身坐起来做针线活了。这跟心情有关,方瑶入了狱,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可以除去,她自然开心。人一开心,这病痛什么的也就好得快了。 “一定能的,一条人命,她逃不掉!”方张氏想到方瑶被坎头以及李月兰抱着她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心情好得差点笑出声。 “那就好。”陈菊眼下就怕有什么变卦,毕竟方瑶那丫头背后可还有个墨家。 墨离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与官府对抗了。 “对了,阿秀呢,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着人?” “哦,我让她去刘大夫那儿帮我拿药了,这会儿该快回来了?”之前方长远在家时,都是他去刘世冲那儿帮她拿药,不过前儿个他回城了,这事就落在方敏秀的身上了。 “我记着她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这丫头拿个药要拿这么久的?”方张氏有些不满。这丫头人长大了,性子一点没变,最爱偷懒耍滑,整日在外面闲溜达,家里的活是一点也不沾手的。这会儿叫她拿个药就是一上午不见人,八成又是借着这由头在哪个角落闲嗑去了。 “瑶丫头这事,刘大夫也是帮了忙的,阿秀总要感谢人家一下子的,怎么能拿了药就走。”陈菊难得的替方敏秀说起好话来。 方张氏拧了下眉,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刘大夫自己也视瑶丫头为眼中钉,他这哪算是帮她们的忙,是在帮他自己! 所以有什么好谢的。 殊不知,方敏秀不仅谢了,而且谢的代价还出乎意料的大。 第373章 有个皇子罩着就是好啊 第373章:有个皇子罩着就是好啊 村口一家青藤篱笆院里的柴房中,方敏秀拿起衣裳遮在胸前半坐起来,一只手仔细拨弄着脑后的头发,方才这一番交缠,把她的发髻都弄乱了。 刘世冲看着她雪背柔美嫩娇的线条,水灵灵的,忍不住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讨厌!”方敏秀声音娇嗔,眼底却是满满的嫌恶。被一个老头子上了身,她的大好青春年华啊,就此划上一个污点了。 “这个时候装正经,晚了?”刘世冲笑得甚是淫荡,方敏秀看不上他,他同样瞧不起方敏秀。还以为是个雏呢,没想到是只被别人穿过的破鞋。 “敢这么说我,信不信,我到官府告发你!”方敏秀侧眼看着他,眸中半是柔媚,半是威胁。 “去,我不怕。”刘世冲浑不在意,一把抱住她的腰,嘴巴贴在脖子上啄了一口。他对这个身子极是留恋,对她的话却是嗤之以鼻,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居然不是处子之身,这事要捅出去,是要浸猪笼沉塘的。 还想去告他,他定叫她死得更快更难看。 方敏秀大约知道这刘世冲并非真心对自己,不过是把她当作发泄的工具罢了。也对,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谈真心,那是她多想了。 方敏秀狠狠狠拍掉搂在腰间的那只肥猪手,为免让自己再恶心一次,她迅速穿好衣服:“咱们到此为止,以后各走各路,各过各桥,再见!” 她提着脚边的药包转身就走。刘世冲一脸的淫笑,他不会让她就这么走掉的,他一定会牢牢把她控制在掌心,叫她永远逃不开他。 自从女人死了以后,他就一直过着寡欲的生活,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再次尝到女人的滋味,哪怕她不是个雏,但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如此,他怎么能轻易让她逃走。 方敏秀提着药,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洗澡。方张氏尽管疑惑,但也没多想。 泡在澡盆里,方敏秀拿着刷子在身上不知刷了多少遍,连皮都磨掉了也没有停下。 这个刘世冲,年纪一大把,生活却是半点也不讲究,嘴巴有严重的口臭不说,怪僻也多。不在床上做,居然喜欢去柴房,寻什么刺激,恶心死她了。 也幸好终于结束了,不然再与刘世冲交缠,她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刘世冲也杀了。 洗了个澡,方敏秀吃过午饭后,又在家里补了个美容觉。这午睡听说养颜对皮肤还是陈菊告诉她的,当然陈菊这也是当日从方瑶那里听来的。 刚躺下不久,屋子里突然闯进几个官兵,二话不说就将陈菊和她还有方张氏一起给拎小鸡似的拎到院里。 为首的是杜捕头,瞅着这几个刁悍模样的妇人,什么也没说,手一挥就将人押出院子,直奔县城。徒留下方横在院子角落瑟瑟发抖,哪怕人已走得很远,也不敢起身,在他蹲着的地方,地上湿了一大片,一股异味传出,良久才发现,原是尿裤子了。 因为是中午,大家不是在各家吃饭就是午睡,倒是没有惊动什么人。不过等快到了村口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村民得了消息来围观。 “官府的人怎么把她们也抓了,会不会跟二娃的事有关?” “可下毒的人不是瑶丫头么,抓她们做什么?” “我看哪,事情没那么简单。” 众人议论纷纷,许是想到什么,大家忽然安静下来,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雪亮的光芒。 方张氏和陈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两腿发软,方敏秀总算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见了些世面,尽管害怕,但很快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她壮着胆子问道:“大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可没犯什么事,平白无故的抓我们做什么?” “到了县衙你们就知道了。”杜捕头生就一张国字脸,颊边各有络腮须,眼睛神而有力,不说话就叫人看着怯三分。一张嘴,那粗嗓门直接把方张氏和陈菊吓得直哆嗦。 方敏秀看他不好说话的样子,嘴巴咂巴了两下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乡亲们的讨论,她没有听到。但此时,她也有种预感,这事估计跟方瑶那死丫头脱不了干系。 她比较想不明白的是,那死丫头究竟有什么能耐让官府把她们也抓了去? 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可能。那事只有她和方张氏还有陈菊、刘世冲四个人知道,而他们四人,谁也不会把这件事讲出去。因为都有份参与,说出去就是坎头的大罪,谁会跟自己的头过不去。 既然没有人出卖或是走漏风声,那官府的人抓他们做什么? 方瑶悠悠醒来,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青色纱帐,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醒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千荨提着茶壶走了进来,看到她睁着眼睛四下里寻找什么,便道:“殿下在李大人那儿,那几个老刁妇马上就要到县衙了,他正在跟李大人商讨案子,估计很快就能还你清白。” “找到证据了?”不然不可能就让人把方张氏几个给抓了回来。 “嗯。”千荨点头。 “我睡了多久?”方瑶起身,千荨道,“两个时辰罢!” 两个时辰,就找到证据,还把人抓了回来,墨离这速度够快的。 她问道:“他没有休息么?” 明明先前靠在她身上睡着了的,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才多久就办了这么多的事了。 “眯了一会儿。”千荨简单道,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墨离就醒了。之后就离开李府,在县衙和东山村来回往返,寻找证据以洗刷方瑶的清白。 “他现在在哪儿?” “在衙门里,你要去找他么?” “嗯。”方瑶点头,她急需见到他,想到他的疲惫,为了她的案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她好心疼。 “可主子说了,让你暂且不要去,等案子结了,他自会来找你!” “审理案子,我不需要上公堂么?”方瑶诧异道。 “有殿下在,你不需要。” 方瑶嘴角抽了下,有个皇子罩着就是好啊,作为嫌犯,不住牢房住官房,现在连公堂都不用去,啧啧啧,涨知识了。 第374章 真相大白 第374章:真相大白 县衙公堂上。 李岩一声惊堂木,威严震慑,直把陈菊几个吓得跟青蛙跳水一样,扑通扑通连忙跪在地上。 方张氏身子隐隐发抖,即便是强装镇定,脸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恐慌。那陈菊比她还惧,身子直接伏在地上,抖得跟筛子一样。唯有方敏秀还算淡定,脸上不惊不惧,瞧着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紧张。 昨天送瑶丫头见官时,来的就是这县衙,那杜捕头,她也认出来了,正是他接手瑶丫头案子的那个人。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合之事,除了给二娃下毒,其他时候,她都是本份的。 所以抓她来这里,定是为了二娃中毒一事无疑了。 可她就是不明白,官府凭的什么来抓她? 而且,即是为二娃中毒一事,为什么方瑶不在公堂之上? 方敏秀思绪愈加纷乱,心中也愈加不安。尤其在这公堂上,除了李岩,她还敏锐的感觉到一道目光正森寒的盯着自己,让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或许死也不会想到,这道视线正是来自她之前一直想攀高枝的墨家大少爷。 此时,墨离就坐在公堂后面。他静静的看着方张氏几个老刁妇被带到公堂,听着李岩一个一个问题盘问,再到传证人证物,以及那几个老刁妇拼命求饶,相互撕咬栽赃,仿如就像看一场精彩大戏,他嘴角微扯,笑了。 起身,他从另一条通道走出县衙,去了李府。 方瑶此刻正在院中闭目晒着太阳。 秋日的阳光薄稀,却也极外金色照人。投射在她的身上脸上,使得她白皙的皮肤,更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 她没有睡着,偶有风拂过时,睫毛微颤,像是受惊的蝴蝶,惹人怜惜。 墨离没有打扰她,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千荨抱剑站在离方瑶十步之遥的地方,守着方瑶,她和墨离一样,都不喜人打扰。就是站岗,也是远远的。 看到主子回来,她没有出声,识相的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墨离看着方瑶,那精致的五官,灵动活跃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每一处,像是一个精美的雕艺品,愈看愈不厌,愈看愈赏心悦目。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热情,方瑶心有所感,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眼。看到这张熟悉思念的脸庞,唇角不自觉的荡起一抹弧度,欢喜道:“你回来了?” “嗯。”墨离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仍是凉凉的,掌心不禁紧了紧,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热度。 方瑶睨了眼包裹在手上的那只大掌,心里顿时划过一阵暖流。如今他对自己做这种亲昵的举动是越来越自然了。 不过,她很喜欢。 他的碰触,让她感觉到满满的甜蜜和被宠的幸福。 “如何,案子结了?”她问。 “没有,不过快了。”他不必亲自等到案子审完才离开,公堂之上是李岩的主场,他相信李岩能做好本职。墨离笑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带着坚定和果决,“这次过后,应该不会再有来刁难你和兰姨了。” “你想把她们都”后面的字她没说,但她知道墨离听得明白。他挑眉,扯唇道,“怎么,你不忍心?” “倒不是,就是二叔估计会因此恨死我们的。” 她还有个二叔,这也是她的至亲,尽管曾经也闹得不愉快,尽管她可以做到不顾念他的感受,可是她不能无视。 “她们罪有应得,怪不到你头上。” “就怕他理解不了。”死的是他妻子和母亲,还有妹妹,再深明大义,也不可能做到对她无怨无恨。 “理解不了那是他的事,你不需要操这份心。”两房都闹成这样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墨离可不觉得那个方长远有多值得同情。 方瑶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可以不在乎,她的母亲呢?李月兰可自始至终都对这个小叔子别样亲近的。 “别想了,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你多思无益。”墨离发现自己怎么暖不了她的手,复又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抱着取暖。 方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愈发的怕冷了。这才入秋,手脚就总是冰冰凉凉的。” 墨离张嘴想说点打趣的话来着,忽地想到什么,眸光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再看向方瑶时,眸底有些许的自责和担忧。他掩饰的很好,不过方瑶还是察觉到了。 同时她也猜到了什么,扯唇笑道:“不碍事,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 墨离垂下眼睑:“对不起。” 要不是他,方瑶不会以身试毒。虽然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暂时克制住毒性,不会反复发作。可是那到底毒,对身体只有害没有益。它慢慢在蚕食他们的生命,进而退化体内各个器官功能。方瑶时常感到手脚冰冷,这也是一种毒体后的表现。 “别这样,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克刻它们的解药的,你要对我有信心。”方瑶覆上他的手,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抚摸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却是以这种形式和心情。 感受她的鼓励和宽慰,墨离有些无地自容。本该是他宽慰和鼓励她的,可他这个“罪魁祸首”却是没有脸说这些话。是他害瑶儿中毒的,而解药的事也要靠瑶儿来解决。如此,他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反手将她的柔荑攥在掌心,乌黑眸子闪过太多的情愫。有深情,有坚定,更多的是愧疚和无可奈何的恨。 对这个毒,从起初的痛恨,到后来的麻木、不在乎,再到生命的顺其自然,再至今日,他又重拾那种恨,这其中的历程,不是亲身经历过的都没有办法体。 然而方瑶全部都懂。 可她没有办法劝慰,她想说一切会好起来的。可一想到摆在她们面前以及将来的种种困难,她也说不出口。只能移开话题:“咱们不去想那些,说点有趣的事,我很想知道是怎么替我洗冤的,你都找到了什么证据,居然能够把她们都判死刑的?” 墨离亦不想这种悲愤的心情感染到她。何况他素来都喜欢把心事藏着,他迅速收拾好思绪,改用轻松的语气道:“杜捕头去抓她们的时候,在屋里搜到了未用完的红信。还有,跟方敏秀接头贩卖红信的人,墨德也找到了。证人证物都有,她们这次是罪责难逃。” “不是死罪么?”方瑶忽然发现,墨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她们会判死刑的,就是刚才他也仅仅是用了“罪责难逃”四个字。 墨离摇头:“一个案子的发生,主谋通常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从犯。而且都判死刑会不会太便宜她们了,比起痛快的人头落地,我觉得长久的折磨更适合她们。” 方瑶默然,其实这样更好,监狱生活固然可以保下一条命,但却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对陈菊她们而言,这种惩罚才算够,而且只要不死,方长远那边也不至于恨死她。 正说话着,李岩和杜捕头过来了。李岩先请了个安,随后递上一纸卷宗,眼睑下划过一抹惶恐:“殿下,案子已真相大白,方瑶姑娘确实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这是案卷,请,请您过目。” 第375章 替死鬼 第375章:替死鬼 他说话有结巴,墨离下意识的挑了下眸子。接过卷宗翻看了下,眉宇微拧,薄怒浮上脸庞,最后哼笑了句,将卷宗甩回李岩的怀里。 李岩颤颤巍巍的接住卷宗,两手高举,不敢说话。杜捕头更是往后退了两小步,才稍稍感觉那突然倾泄出来的寒意不那么慑人。 “怎么了?” 方瑶感觉不对劲,走到李岩面前:“李大人,我可以看看这卷宗么?” 李岩没有说话,却是将那卷宗恭敬的往方瑶面前抬了抬。 查阅官府卷宗,非相关负责人是不能随意翻看的。但她有殿下这层关系,就另当别论了。 方瑶拿起来看了看,倒是没有如同墨离那样生气,不过也很疑惑,这方敏秀到底做了什么让陈菊甘愿替她顶罪的。 “李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说给我们听听么?” 她很想知道,公堂之上,方敏秀在人证物证都俱备的条件下,成功洗脱自己主谋之罪,推卸给陈菊。 她更想知道,陈菊那么怕死的人为何甘愿成为替死鬼。 李岩先是看了眼墨离,然后才道:“其实案子到最后,陈菊也没有认罪” 一切都是被逼的。 方敏秀去买红信时,因为蒙了面,所以根本不能明确判定她就是那个买药之人。 至于物证,红信是在西屋搜到的,可最终的位置却是在陈菊的床底下找到,而且包着红信毒粉的布巾也是陈菊的。 如此,陈菊的嫌疑自然更大。 当然陈菊起初不肯承认这事与她有关。 但墨离最开始就给李岩提了个小醒。三个刁妇,陈菊胆子最小,因此她的突破口最大。李岩从开始问话就直接针对陈菊,因为那盘水是她打翻的。然后才象征性的问了方敏秀和方张氏几句话。 陈菊一看案情对自己不利,又有物证在场,那布巾她无法否认,而方敏秀和方张氏怕被一同判罪,在被审问时,言语间都有暗示陈菊就是凶手的倾向。 陈菊自知这次逃不过,又气方张氏和方敏秀的出卖,索幸就把这二人都抖了出来。 可是水是她打翻的,包着红信的布巾也是她的,而且方敏秀和方张氏还间接透露陈菊这两年跟大房的恩怨,这罪无论如何都坐实了。 而陈菊指控方张氏和方敏秀是主谋一事并没有证据,两母女又异口同声说她才是凶手,她一张嘴怎么也说不过人家两张嘴。且指控陈菊的证据确凿,针对方张氏和方敏秀的却找不到半点人证物证,全是她一面之词而已。 纵然李岩从思想上判断,方张氏和方敏秀亦是同谋,可苦于没有实证,所以不能判其同罪,顶多就是知情不报,以包庇、纵容之由打了五十大板而已。 这个结果,与墨离想着陈菊赐死,方敏秀和方张氏终身牢狱之灾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自然不满。 “罢了,五十大板,以我那个祖母那把年纪,不死也残,也算是得了恶报了。至于方敏秀,啧,还真是小瞧了她!”方瑶亦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不过事已至此,不满意又如何。 她只是觉得陈菊虽死不足惜,但给方敏秀做了替死鬼,到底还是冤了些。 “千算万算没算到,方敏秀居然从一开始就想到了结果。她怕事情会败露,每走一步都算得精细,连嫁祸的人选和证据都提前准备了。这种手段和心机,我都要高看一眼了。” 墨离冷笑,眼底寒意凛凛,若不是有李岩在场,他会毫不掩饰自己对方敏秀的杀机。 原也知道方敏秀不是个简单货色,但想着她在陈家做事,所见所学也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哪里料到会她心思竟这般深。 也是他大意了,他应该先一步确认物证,审问人证再移交县衙,或者他更应该在牢里看望瑶儿之后,第一时间让千荨挥剑直接解决方敏秀才对。 他太相信陈菊反咬的能力了。 “算了,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在买红信时,用陈菊的布巾包裹。谁又能想到,她会把剩余的红信藏在陈菊的床底下,哪怕你想到了,你也不知道那包着红信的布巾到底是谁的。”方瑶劝慰。 饶是她,就算是她把红信搜到,也未必想到这一层,何况墨离当时根本不在场。 杜捕头深觉这事自己有责任,因为红信是他搜到的,他或者应该在那个院子里当场质问那布包是谁的,自己先作最初的判断,如此,也不会变成这样一个结果。 他腿一弯,单膝跪了下去要请罪,李岩亦感觉这个案子审到最后差强人意,也跟着跪了下去。 墨离有些心烦,但也知道怪不到他们头上去。抬手叫他们都起来,然后问道:“那几个人证呢?” 他们没有见到方敏秀的真面目,凭其身材的声音也能判断买药之人,有他们的指控,方敏秀应该很难脱罪才是。 李岩惭愧道:“那几个都是街面上有名的混混,惯会偷奸耍滑。怕抓不到真凶受连累,在所有证据对陈菊不利时,断然反水,都一口咬定陈菊才是买药之人” 说起这事,他也气。公堂之上,岂容他们说话这么前言不搭后语,随意戏弄。把王法和朝廷当什么了,所以最后李岩也赐了他们五十大板,扔出大街。 方瑶听到这话,总算彻底恍然大悟。 这么多人指证陈菊一个人,她百口莫辩。 这个替死鬼,陈菊不当,谁当。 待李岩和杜捕头退下后,气氛极其凝重。墨离不甘他辛苦找到的证据,最后竟是这个结果,让方敏秀和方张氏逃脱了。 方瑶安慰道:“气大伤身,别想了。虽然没有让她们终生吃上牢饭,但五十大板也着实不轻了。方张氏本就残了一条腿,这回怕另一条腿也保不住。方敏秀,我那个小姑姑,虽年轻,可细皮嫩肉的,五十板子下去定然也吃不消。搞不好,跟着残了也不一定。” “只残不死,终究还是便宜她们了。”墨离还是不甘。若他提前派人去搜陈菊的屋,把红信转移到方敏秀的床底下,把包着红信的布巾也换成方敏秀的,或许就不会节外生枝了。还是轻率了啊,以为几个粗鄙刁民,不是他对手,结果 墨离觉得从这件事情上来看,他还是不够稳重,不够成熟,不够仔细,不过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也不尽然,残了有残了的痛苦。像我小姑姑那种性子,身残其实比死更难受!” 第376章 方长远崩溃 第376章:方长远崩溃 李岩把此案件最后做了个了结,并以公告的形式发布出去。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苍。 方圆和陈百生几个人得知,方瑶无罪释放,心里着实的落下一块大石。可再一得知最终下毒之人其实是陈菊,心情又换上另一种沉重。 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婶子干的,还想嫁祸给瑶妹,方圆意外之余也感到心痛。对人与人之间那种血脉亲情的薄弱以及人性的鄙劣和不堪心寒透顶。 陈百生看她心情如此低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道:“不管怎样,瑶妹平安就好,圆儿,你不要想太多了。” “是啊,瑶妹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在这里看到“方瑶斩首示众”几个字,这个结果显然已经很好了。再说婶子她,也是罪有应得! “阿弥陀佛,总算瑶儿没事了,真是老天有眼。”程英看到通告,双手合十,对老天和菩萨们连连感激。得到消息赶来的茹娘也着实的松了口气。 大牛抹了下嘴角的胡须道:“就知道墨离有这本事,这下好了,总算回去对嫂子有个交待了。” “大姐,牛叔,干娘” 几人正各自内心感慨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们,回头一看,正是方瑶那丫头一身白色长袍的向他们欢喜跑来。 “没想到真是你们,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方瑶知道她们在为自己的事担心,所以休息好了以后,马上就和墨离离开李府,来找他们来了。 “牛叔,茹姐姐,你们也在啊!”看到大牛和茹娘,略略有些意外。 还以为只有程英和方圆在外头等着自己。茹娘毕竟忙,那胭脂扣刚刚开张,应该好多事情做。至于大牛,他跟程英这些人可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居然也在一起。 “你都进了那地方了,我们能不来吗?”茹娘瞅着方瑶这张活生生的脸,不禁感叹,“能看到你再次活蹦乱跳站在我们面前,真好。” 真怕她这一进去,就出不来。那下毒杀人,可不是小罪,一旦罪名落实,可是要砍头的。 “是啊,看到你活着出来,真好。”程英一时感慨万千,紧紧的搂住方瑶,许久未曾落泪的她,此刻不禁红了眼眶。 “干娘,别哭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方瑶拍了拍她的背。虽说在牢里,她知道有墨离自己一定不会有事,可是进了那地方,再胸有成竹,也感觉到对死的一种恐惧。 因为它是离死那么近,她的人生,困难、窘迫无数,却从来是越战越强,从未想过被打倒。或者说放弃这里的生活,放弃这里的生命,哪怕和墨离共同面对剧毒,她也没有想过死是什么样子的。 而去了趟牢里,她认认真真的思考过死亡。 她知道这次死的一定不是自己,但她会延伸,人的想法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死,也不应该去假设自己的死亡,可进了那地方,看着其他牢房里,那些犯人痛苦、求饶,绝望,逼得她不得不去假想自己将来有一天若死了,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总而言之,经历一次中毒,经历一次牢狱之灾,她对生命有了新的诠释和敬畏。 “瑶儿,在牢里可有吃苦,牛叔想去找熟人,都找不到。后来还是程姨打点的。”方圆好不容易抢着机会,扯过方瑶上上下下仔细察看,就怕她身上有个什么伤。 “没事,他们都没有对我用刑。”方瑶知道大牛从她进了牢房就在外面找关系想办法,感激道,“牛叔,这两天辛苦你了。” 方圆道:“牛叔一来城里就没回去,他说看不到你平安就不走。”这两天都是大牛在外打探消息,跑进跑出忙里忙外,确实辛苦了。 “跟我客气干啥,最重要的是你平安就好。”大牛不会讲别的话,浑人当惯了。说些走心的,也是粗声粗气。他掏出一个狼牙坠子,笑道,“我来城里时,小正交给我的,说是让我见到你,一定把它转交给你,让它保你平安,可是我连你面都没见着这样,我还是给你,你回去还给小正。” 想到家里还有李月兰在等着她,方瑶也不多呆,接过那坠子道:“那行,我去还给他。” 匆匆说了几句,方瑶就同那些人道别了。 回去的路上,方瑶摸着那坠子许久都不说话。墨离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了句:“小正确实长大不少。” 别看年纪小,但很懂事。而且对于自己肩上的使命和责任感也始终清楚明白,也为了这种使命和责任一直在努力的鞭策自己。 就是一向不想事只管调皮捣蛋的墨轩跟着他,也成长了不少。 “是啊,我家这个弟弟,别看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小暖男呢!” 他多次强调,自己要撑起这个家,保护娘,保护姐姐,却总是被她无视。 他急于成长自己,表现自己,也总被她泼冷水。 现在看来,她都错了,错得离谱。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去无视别人的努力和付出,她想,她回去得好好跟方正道个歉才对。 “小正是个好孩子,心正性纯,又勤奋果敢,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墨离很好看方正这棵苗子。 “我知道。以前是觉得他年纪小,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总怕他受伤。是我保护的太过了,对他以后的教育我应该好改一改。”他是个男孩子,就该大胆磨练他,就该让他去做自己想做而且又是对的事情,也该让他承担一些该承担的东西。 如此,他才会在离开她的防护下时能够独当一面。 马车渐渐驶进东山村,望着外面已然凋落萧瑟的秋风落叶,方瑶心里由然生出一丝亲切之感。 东山村穷是穷,但给了她家的感觉,亲人的温暖。 她不知不觉已经爱上这里了。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陈菊会被砍头,还有你们,这满身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横儿呢,横儿去哪儿了,他怎么不在屋里?” 还未进院子,就听到方长远的质问和极度慌乱的声音。 “二叔。”方瑶喊了声。 扭头,见是瑶丫头,他疯了似的跑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问道:“好丫头,你告诉二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婶子怎么好端端的被捉去官府砍头” “二叔,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没看么?”他定是看了公告才跑回来的,如此他不可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愿去相信而已。 “公告?公告上面只你二婶下毒害二娃,可二娃的毒不是你下的么?”方长远急需知道整个事情的来胧去脉,然而才一张嘴,就让方瑶心凉了个透底。 她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冰凉如水:“二叔是觉得该砍头是我对吗?” 方长远愣住了,随后摇头,痛苦的道:“我,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听说而已” 他回来的路上打听些许,但并不全面。只知二娃的病是方瑶治的,然后在她给二娃开的药里找到了红信,仅此而已。 然而,他的话落在方瑶的耳里,就是他痛恨要砍头的人为什么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他的侄女。 到底不是他至亲,总是亲疏有别的。 到底人是自私的,在妻子和侄女两者之前,妻子再不堪那也是妻子,她的生死远远比她这个侄女重要的多。 方瑶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亏她方才见着方长远时还叫了声二叔,他,实不配这声二叔啊! 方长远抱头坐在地上,妻子要上断头台,母亲和妹妹现在半死不知的躺在屋里,儿子也不见了,这个家怎么弄成这样,他要崩溃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对方瑶那种痛心的眼神,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在意,他也看不到。 第377章 一家喜一家忧 第377章:一家喜一家忧 得知方瑶回来了,里尹率着乡亲们前来探望。这其中还包括王四一家。 一来,表示歉意,当初二娃中毒他们对方瑶说了许多恶毒的话,甚至想一度伤害方瑶。 二来,就是表达感谢的,最后喂给二娃的那株葵龙,虽说没有把毒全清除干净,但因此保住了二娃的命。得以后来刘慈宣来时,才有机会救醒二娃。否则就是神仙在世,没有那株葵龙,二娃也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这个谢,是对方瑶,也是对墨离。谢方瑶,在他喊着要她偿命时不计前嫌仍在最关键时刻还想着救人。也谢墨离,派人把二娃救活。 三则呢,王四听说方张氏和方敏秀回来了,本来是想骂几句泄愤的。可看方长远这样子,不忍再为难,终是到嘴的话没有说出口。 至于里尹会带着乡亲们第一时间来方家院子,其实也是用他的方式,给方瑶洗涮她的冤屈。那日她是在乡亲们怎样一种质疑和辱没下被押去官府的,今日她就必须在乡亲们的热情中迎回属于自己的那份清白和尊严。 “瑶儿。” “二姐。” 正在方瑶接受乡亲们的歉意时,李月兰和方正在墨成的陪同下回到老方家院子。 见着方瑶,李月兰热泪盈眶,紧紧抱着她,哽咽道:“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二姐。” 方正双臂一伸,将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搂住,一向自称是小小男子汉的他,忍不住也落泪了。 “小正,娘,我已经平安回来,我没事了,都别哭了好吗?”方瑶一一替李月兰和方正擦去眼泪,劝着他们不要哭,浑不知自己鼻头一酸,也差些落下泪来。 “来,小正,这个还给你。”方瑶掏出那狼牙坠子重新给方正戴上,虽然大牛没在狱中把这个交给她,但她还是道,“多亏你把你的平安符送给了二姐,二姐这才平安无恙。所以我说它是有福荫在,能庇佑你,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摘下来,知道吗?” “知道了。” 说起这平安符,李月兰自然不能不谢大牛。她走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却一直为她这个家操心劳力的男人衷心道:“大牛兄弟,这回真谢谢你了,还有,嫂子得跟你说声对不起” 一个谢字就让大牛承受不起了,再来一句对不起,着实的把他给整懵了。 李月兰继续道:“之前因着你以前不走正道,吃过官棍,我一直反对小正跟你来往,总觉得你是个浑人,会带坏我的孩子。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你不是浑人,你是个大好了。”她搓了下掌心,显得有些词穷,“嫂子呢,不太会说话,总之这声对不起你一定要收下,往后咱们是好邻居,相互帮助,相互关照” “嫂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弄得我贼不好意思的。快别这样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教小正找猎,不拦着他往我这儿跑就行了。”大牛这个粗人更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挠了挠后脑勺,讲两句就没下文了。 瞧着他那无措的样子,竟也有几分憨厚,弄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方长远这边的愁云惨淡,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正是一家欢喜一家忧。 里尹朝着方瑶道道:“好了,既然你平安归来,这事就算过去了。恶人已受到惩罚,咱们都不要再提了。” 这意思是让方瑶别记二房的仇,二房弄成这样,已经够悲惨,再计较就显得有些落井下石,得理不饶人。 方瑶也没想计较什么,只要她们不来招惹她,她通常都是得过且过的。 “爷放心,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只想过好以后的日子,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就行。” “那就好。”里尹点头,心里直夸方瑶是个懂事大度的孩子。复又看向坐在地上方长远,他上前,搀起他,宽慰道:“事已至此,悲伤也无用。你要振作起来,这个家往后还是得靠你撑起来。” 方长远抬头,一脸颓丧和无助:“叔,横儿不见了。” “什么,方横不见了,怎么会” “我一回来时,他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屋子里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他人。”他会在哪儿,他身上还有病,他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方长远担心得要死。 “这样,我们大家伙去给他找找,一定在天黑之前把人给找到。”里尹手一挥,吩咐大家伙一起找人。 就连王四也去了。 陈菊死,罪有应得,但孩子是无辜的。 “娘,我们也去!” 连王四都能放下恩怨去帮忙找孩子,她这个堂姐若是不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嗯。”李月兰也有这个想法,当下也加入寻人的队伍中。 墨离对寻人没什么兴趣,可不想方瑶太劳累,打发千荨去替方瑶。 如此,全村出动,到了傍晚,总算把人寻到了。原来方横在官府走后,想去找爹,却在半道上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猪房。乡亲们找到他时,他正蜷着身子缩在猪房里不肯出来。还是乡亲们喊来方长远才把人唤出来的。 然而最要命的是,从找到他,到回屋,给他洗涮换衣服,全程方横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睁着眼睛两眼无神的呆呆地望着前面,也不知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方长远还发现,他不哭不闹,也不会自己吃饭,连小便都是拉在自己身上,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 这个情况,看着他心如刀绞。 他的孩子,成了傻子了。 他就这么一个孩子,居然成了傻子了,他活着还有什么劲,还有什么盼头。 这一夜,方长远抱着方横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对重伤在床的方张氏和方敏秀都没有心思去打理。 而东屋这边,本该庆贺方瑶归来而操持了一桌子的饭菜,在听到西屋传来的哭声时,也没有多少心情吃了。 好好的一个家,现在砍头的要砍头,伤的伤,傻得傻,何其悲怆! 第378章 终于迎来平静的日子 第378章:终于迎来平静的日子 翌日。 方瑶在李月兰的劝说下,主动去了二房,想着是否能帮方长远照看方横的病情。 不是因为心有不忍,而是现在能帮方长远的只有她们了。 可是方长远并不领情。 都已经痴了傻了,还能治得好么?而且就算要治,他也要把方横带去城里治。比起方瑶,他更相信城里的大夫。 而今天是陈菊砍头的日子,他还得带着方横去城里送陈菊最后一程。 父子两个一身素衣相互牵着出了门,在方长远的背上还有一个鼓嚷嚷的包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丧服。 方瑶无奈,不让治方横就不治,兀自从西屋退了出去,对躺在床上痛得直哼哼的方张氏和方敏秀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依着她的判断,挨了这一顿打,没残的必定变残,而已经残了的就更残。 所幸,她不理会,自有人理会。 刘世冲知道方张氏母女挨了打,不请自来的拎着药箱给她们看病。 一个老男人,两个女的,在一个屋里,又是伤在那地方,必然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纵然方张氏再贞烈,可也不能由着自己痛死。她还要报仇,她不能就这么死,所以哪怕当刘世冲那一双浑浊老眼掀开她衣服时满是淫荡而得意的笑时,她都咬牙忍下了。 而方敏秀,这个已经同这个老男人翻云覆雨过的女人,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午时,陈菊在城南菜市口被一刀斩下头颅,临死前,她哭得悲壮,朝老天大喊冤枉,称死也不会放过方敏秀和方张氏,做鬼也要来报仇。 也是在这时候,方长远才知道,一切阴谋诡计,是他的母亲和他的亲妹妹在背后操纵。陈菊成了替死鬼,而他这个家走到今日家破人亡的地步,他的母亲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他都清楚了。 因此,替陈菊收尸以后,他没有回去,直接带着方横回到他做工的地方。 父子俩从此在城里住下了。 十天之后,方瑶新建的宅子也基本差不多完工了。立冬前一天,是个大吉利的日子,方瑶领着李月兰和方正正式搬迁。 那天全村的人都跑去方瑶新宅贺喜她乔迁之喜。程英和茹娘也来了,对这个总是挂在嘴上的干娘,李月兰终于见到,两人一个刚一个柔,性情刚好相反,却意外的畅聊好久。 墨轩和方正,一个领着白生,一个抱着白老大,在院中嬉戏。谁能想到骁勇善战的白生跟白老大疯起来,就如普通的家犬,把方瑶看得眼睛都掉到下巴处了。 “你家白生原来也有这么萌的一面啊!” 墨离微微拧眉,对萌字不是很理解,但他想着差不多就那个意思,扯了扯唇:“它也是从白老大这么小过来的。” 所以萌是它们的天性! 方瑶看着白生围着白老大,从左边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把白老大逗着仰躺在地上兴奋的直打滚!不由得道:“这白生看着孤傲高冷,生人勿近,原来萌起来也和白老大一样可爱。” 很像某人。 墨离听出话外之意,转眸看向方瑶,后者正抬着下巴挑衅似的看着他。 伸手,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满脸宠溺道:“你把我和白生相提并论,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好?”方瑶故意装懵。 “拿我和白生相比较,你是降低了我,还是抬高了白生?” “有差吗?” “有差。” “差别在哪里?” “抬高了白生没关系,降低了我”墨离忽地凑近脸庞,眼底的笑意深了深,带着些许的狡黠,“降低了我,就等于降低了你自己的品味,谁叫你看上我了。” “哟,还挺会说话的啊!”方瑶抽回自己的下巴,向前走了两步,她望着天空里那轮皎洁的月光,突然感叹道,“快过年了!” 想着当时她刚穿越到这里时的情景,仿如就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她居然在这里生活快一年了。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发生了很多事。从分家,到智斗二房,再到结识墨离,从一贫如洗,到今天的小康日子。以及二房家破人亡,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像一卷卷摊开的画轴,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似乎所有的苦都过去了,所有的难都已不在,她们终迎来平静安祥的日子。 可是这种安祥和宁静能持续多久呢? 年一过,她和墨离即将分开,这一分,不知何时再见。 又或许永远也不见不到了。 墨离感受到她离别的愁绪,默然望着她,眼底有着许多的不舍和留恋。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开,他想永远陪在她身边,什么皇子之位,天子之尊,他都可以不去争,不去要。他只求能留在她身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然而,他没得选择。 不是吗? “我们去那边走走!”方瑶提议,这里好吵,里尹和乡亲们都在院子里灌大牛还有赵小田的酒,墨轩和方正还有二柱几个娃儿们围着白老大和白生欢叫个不停。李月兰和程英,不知是否因着共同拥有了一个女儿,两人有聊不完的话题。还有茹娘和方圆,不知茹娘在跟方圆说什么,只听得方圆面红耳赤,娇羞不已。 而这里的热闹,似乎都感染不到她心里去。 她只想和墨离好好的在这乡间小路上走一走,悠闲的独处。 “好。”墨离从来就喜欢这种热闹,他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向村口的荷花池塘行去。迎着月光,拂着冬日里的凉风,方瑶情不自禁的攀上墨离的胳膊,紧紧挽住,头微偏,靠在他肩上。声音微醺:“知道吗?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安安静静轻轻松松惬惬意意的散过步!” 感觉到右臂突然传来的热度和重量,墨离心里微微诧异,瑶儿很少主动亲近他的,像这种亲昵就更是从来没有过了。 他抬眉,问道:“你是不是喝了酒?” 有可能她是趁着酒意才这般做的,并非出自她清醒的理智。 “喝了一点点。”方瑶的声音很轻,就像风吹过一样,柔柔的软软的。靠在他肩膀上的头颅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靠姿,“但是我没有醉。墨离,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男女谈恋爱的时候,无论是在街上还是在哪里,他们都会手牵着手,肩靠着肩,相并而行。” 墨离微微偏头,从他的角度看着她,只不过是一张不完整的侧颜而已。然而他却在她脸上捕捉到了对家乡的思念,和男女恋爱时所有亲密举动的向往。 他抬手,一把包住她的柔荑,还是那样冰冷,他心微微一颤,紧了紧掌心,道:“是不是像这样,我做的对吗?” 方瑶低首,看着被他紧紧包裹住的大掌,笑了:“对,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他们也十指相扣,有的时候,指尖相接,有的时候,掌心相连” 方瑶一边说,一边抽出手,再和他的大掌重叠,做着相应的动作。 墨离看着出神,他觉得幼稚,却也觉得很神秘,也有一种莫名的甜蜜感在胸口荡漾开来。 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有这种美妙感觉的。墨离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讲着她家乡男女恋爱的情景和故事,她那种神往,渐渐的也感染了他。 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或许她神往的,他都可以陪她去做。 第379章 母女失和,方敏秀愤然离家 第379章:母女失和,方敏秀愤然离家 这夜,全村的人在方家新宅举杯欢庆,热闹非凡。唯有一个角落,冷冷清清,惨惨戚戚,略有悲凉,那就是方家老宅。 方张氏躺在床上,如今背上的伤虽没有痊愈,但是已经结疤了,原先只能趴着,现在能躺了。起不了床,还能勉强坐起来。方敏秀到底年轻,恢复得快些,比起方张氏现在只能坐,她能下地了,颤巍巍的走两步都不在话下。 那五十大板,真的不轻。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隔得老远,都能传到这里来。方张氏积怨的心此刻就像一堆干草,被人轻轻一点,哗的燃烧起来。她恨恨的道:“李月兰那个贱女人,现在一定很得意。” 住了新宅子,全村都去道贺,以前可没谁家有这个面子。 就是方长庆在时,也不一定有这等荣幸。 “没办法,谁叫她生了一个能耐的女儿。”方敏秀亦是恨得咬碎一口银牙。方张氏移目看向她,眸光测测的:“是啊,我怎么就没有生出这么一个有能耐的女儿来。”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敏秀像被拔了毛一样,立刻炸了起来,“你是嫌弃我没能力是吗?” 方张氏别过脸,没说话。 别人家的女儿,可以撑起一个家。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命短,早早的去了。一个不孝,扔下还在重病的老母亲带着自己儿子进城享福去了。就剩眼么前这个女儿,却好吃懒做,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给她做过。在外面这么些年了,第一次返乡探亲,却是空手而回,想想都气。 方张氏默然一叹,她怎么就这么个命。 “娘,你不要总说我没能力,你呢,你要有能耐,怎么早早的把我送给大户做工,卖女儿换钱救爹。有本事自己赚钱啊,人家李月兰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也是个勤快的。哪怕大哥死,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也没说过一句苦,更没说要卖孩子。总说我懒,不爱做事,我告诉你,懒那也是得了你的遗传,知道吗?” 方敏秀心里对方张氏早就积怨,当年把她卖了给人做长工,这事始终是她心里一根刺,她没有以怨报怨还来看望她这个老母亲,就已经是孝德在上了,她居然还嫌弃,这个老太婆,活该她众判亲离。 “你的意思是,我有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罪有应得了?”方张氏气得嘴唇直打哆嗦,她的女儿这么呛她,怎么可以? 就是一向泼辣的陈菊,也没有这么说过她好吗? “不是吗?”话已然说出来了,方敏秀也不想再藏着掖着,顶着一幅孝顺的面孔,着实的累,因为太违背自己的心意了。她对方张氏只有恨,无穷无尽的恨。 “知道为什么你会有今天这么凄凉的下场吗?因为你自私,你从来只爱自己不爱别人。三个孩子,你爱过谁?爹走时,大嫂刚生下小正,还在月子里呢,就让人伺候你。二嫂刚进门,就摆起婆婆的架子,明明什么都不会做,却什么事都要插一脚。弄得整家都不得安宁,终日吵吵闹闹。再来说说我,不就是爹病重么,你不就腿有些不方便么,你不能下地干活还是生活不能自理?你都可以,你没有用你的肩膀和双手撑起这个家,而是把我这个女儿早早的卖出去,换钱度日。人家方横都成了傻子了,二哥都带在身边不离不弃,我好好的一个人,你却要把我卖送给人家做苦力,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是我的母亲么?我的母亲怎么会这么对我,你配做一个母亲么,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卖?” 多少个夜晚,她躺在床上是夜不能寐,泪流成河。脑子里永远都有一幅画面在闪现,那就是当方张氏把她卖了,当着她的面数银子的样子。 她被带离村子,她连院门都不出,不来送一下,也没留下一滴泪。 这就是她的母亲,一直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母亲! 太可笑了! 方张氏怔怔的看着她,这些话,要不是方敏秀说出来,她早一把掌甩出去了。然而她没有,她对这个女儿到底是有亏欠,她说的每一个字是事实,却又不是事实。 因为这其中含了许多无奈。 为什么她就是不理解呢? 她是她的女儿,她应该理解自己才对。 她不但不理解,还来质问她,还恨了她这么多年,她失望,真的很失望:“你明明知道当时这个家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把你” “不要告诉我,你当时有多迫不得已,是迫不得已吗?是家里真的穷得拿不出一个铜板吗?那你的嫁妆呢,你明明有嫁妆为什么当时不拿出来换钱贴补家里,而是选择抛弃我?你是怕没了嫁妆,就没了安全感,对不对?”方敏秀苦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方张氏对当年对她抛弃一点愧疚都没有,着实叫她寒心,“我倒是忘了,你不是只爱自己,你还爱银子。二嫂给方横治病,从你那里讨了嫁妆,你没有全部都给她?你宁愿你的孙子病着,也不愿拿出家底给他看病,你还说你不自私,你还说你不爱银子?” “横儿的病是个无底洞,给多少钱都治不好,我若全部都给了她,我怎么活?”方张氏下意识的为自己辩驳。大儿媳是个不孝顺的,二儿媳是个没良心的,她不为自己做点打算,那怎么行? “呵呵,你看,你自始至终就只考虑你自己,还说你不自私?”方敏秀冷笑,忽地脸上涌起一阵狂怒,“我这次就不该回来,我回来本想听到你对我忏意,对我的思念,对我的补偿,然而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还为此赔上自己一条腿” 她的左腿因为那五十大板而步入方张氏的后尘,虽然还不到用拐杖的地步,但到底还是残了。 陈家不会要一个残疾人的,就算要,她也不可能再呆在小姐身边伺候了,轻松的活落不着,以后就只能做些洗洗涮涮的苦力活了。她好不容易从一个下等丫鬟爬到上中的位置,如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不止是一条腿,她还在这里丢失了自己的身子 方张氏闻言,亦是怒不可遏:“你失去一条腿,我不也失去一条腿么?” 她原先瘸的是左腿,现在右腿也瘸了。不止是腿,腰部也受了创伤,以后不能长进间行走,连坐久了都不行。刘世冲说过,她的后半生,大多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 她付出的代价更大。 方敏秀听着她的话,愈发失望透顶。她一个老妇人,身子骨都半截埋黄土了,瘸了又如何,瘫了又怎样,那是她自找的。可是她呢,她还这么年轻,作为她的母亲,方张氏就不能有半点怜惜吗,为什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 “我这次要是不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心能冷血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曾经抛弃自己的母亲,我失去一条腿,我大错特错” “你的腿不是我造成的,你要怨也该怨方瑶那贱丫头” “要不是你非要让她死,我怎么可能会去对付她,最后把自己给害了。”方敏秀怒吼,“比起恨她们,我更恨你,你们谁我也不会放过的。” 方张氏被她眼里迸射出来的恨意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敏秀走到门口,哐得打开门。方张氏一惊,连忙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做你的女儿,投胎到你的肚子里来,有你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母亲,是我三生不幸!” 说罢,方敏秀冲出屋子,头也不回得走了。 第380章 疯一把 第380章:疯一把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方张氏被她最后一句话彻底惊得回不过神。良久才喃喃着道:“天色这么黑,你就这么弧身出去,身上还带伤,知不知道太危险了?” 然而这些话,方敏秀听不到了。 她不愿再留在这里,哪怕遇着强盗土匪,哪怕外面的人个个如狼似虎,她也不要再呆在这里,一分钟都不要。 她怕多留一分钟,丢的不止是一条腿,而是把命都赔在这里。 方张氏对自己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意,她连方瑶自己的亲孙女都要害,对她这个女儿又能有几分感情。 在公堂上,她为了自保,不惜把所有的罪都推到陈菊身上,一个伺候了她近十年的媳妇,说出卖就出卖了。 她没有什么人性的。 方敏秀浑没发现,在公堂之上,出卖陈菊的还有她自己。不过方敏秀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她出卖陈菊,是因为主谋本来就不是自己,是方张氏的主意,方张氏就应该顶大罪。 她不过就是卖了红信,其他的她什么也没干,不关她的事。 然而,就只是买了药,就只是因为听了方张氏的唆使,她付出一条腿的代价! 她恨,恨得要死! 夜,如一张黑色的巨网,笼罩着方敏秀。愤怒使她离家,然而愤怒过后,她忽然又茫然无措起来。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 回陈家吗?是的,她要回陈家了,她的假期也到时间了。可是走路回去吗?就凭她现在满身是伤,瘸了一条腿的身子怎么回? 她必须要有辆马车,还得备点粮食,如此才能回得去。 可是她身无分文! 方敏秀想着想着,目光微抬,看向村口那间青藤篱笆院 第二天早晨,天刚微微亮,刘世冲就急匆匆的跑来方家旧宅,哐得一声,踹开门,把还躺在床上才睡下没多久的方张氏吓了立马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问你,方敏秀呢?” “你找她做什么?” 刘世冲眼眶里充斥着血丝,怒不可遏道:“她偷了我的银子,你知道吗?” “这不可能,她昨晚”方张氏下意识的就想为女儿辩解,可是话到一半,就顿住了。 昨晚,方敏秀跟她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她等一夜,都没有等到她。 难道 “昨晚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说,她把我的银子全拿走了,那是我全部家当啊!”刘世冲气得发狠,他早年丧妻,儿子又在外地,他就靠那些银子给自己养老,现在银子没了,他怎么活。 原先还能靠自己的本领,给人看个病收个诊费什么的,现在生意都叫方瑶抢了去,他只能啃老本了。谁料,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气死他了。 “我女儿没拿你钱,她昨晚一直在屋里呆着呢,今天早上才出去。”方张氏扯谎为自己作证,这偷盗一事要是被捅出去,方敏秀将来如何做人? “什么呆在屋子里,她昨晚一直在我那儿,你还不知道,你女儿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刘世冲气得直接脱口而出,复又道,“你别想为她遮掩,快说,她到底在哪儿,我要把银子都要回来。” “你什么,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女儿,不,不可能,你污蔑她!”方张氏才不相信她女儿会跟这个糟老头子搅在一起。 她女儿懒是懒,可是做人的原则和底限还是会尊守的。 刘世冲冷笑:“还以为你女儿是个正经人家呢?我告诉你,不止我跟她有一腿,我在上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是只破鞋了。装什么装,她到这把年纪还没嫁出去,你作为她的母亲,难道心里没个数吗?” 定然是人家嫌弃她不是个处的,知道风骚无度,所以没人敢要。 “你住嘴!”方张氏气得想要起身扑过去撕了刘世冲那张嘴,可是发现身子刚一动,背上的伤就钻心的疼,盛怒之下,她操起手边的瓷枕朝刘世冲扔了过去,“刘世冲,你再敢胡说八道污蔑我女儿一个字,我跟你没完!” 敢毁她女儿清白,她要刘世冲死! “我懒得跟你这个疯子说话,你就告诉我,那个荡妇去哪儿,我只想要回我的银子。” “你出去,滚,滚!” 方张氏怒吼,面容狰狞像要杀人。 刘世冲不怕她,但也叫她这个样子给震住了。愤愤的转身走了出去,在院子里,他还不忘去东屋和厨房瞅两眼,看看方敏秀在不在。 然而结果让他大失所望,方敏秀那个荡妇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就觉得奇,昨晚为何会来主动找他,还表现的那么热情,原来早有预谋。 她是冲着他的银子去的。 刘世冲又气又恨,但也无可奈何1 这事不能声张出去,更不能叫里尹和族部替自己做什么主。一旦此事揭发,他和方敏秀的丑事也会败露,到时候他也没好果子吃! 如此,这事就只能自己咽下了。 刘世冲恨得不行。 然而就算他自己吞下苦果,这事还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 方瑶从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蔬果,准备早上做些蔬菜饼,却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刘世冲骂骂咧咧的从方家老院子出来。 里面还有方张氏咆哮的怒骂声。 她听了个大概,知道方敏秀昨晚连夜离开了,还顺走刘世冲的全部家当。 但详细却是不知的。 墨离来接她的时候,她还特意确认了下:“昨晚咱们村里招了贼,这事你知道吗?” 她想无事不能的墨离或许应该会有些小道消息的。 果然,墨离挑眉道:“知道些,她昨晚跟方张氏大吵一架,然后愤然离家,半道上又发现没有银子,就去找了刘世冲。” “你连她们吵架都知道?”方瑶扬了下秀眉,“你的那些暗卫还真是不简单。” 简直是事无巨细嘛! “我的暗卫只负责你的安危,跟踪她不过是不想让她再寻机来害你,一个方敏秀,可不值得我劳师动众!” 那只会污辱他的暗卫。 方瑶点点头,非常赞同墨离的做法,虽然上次让方敏秀侥幸逃过一死,但她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不必为了她再过多花费心思。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墨离对于方敏秀这种人渣是不会给活路的,只是不想放到台面上来教训,背地里动手脚会让她更生不如死。 那个陈家,方敏秀即便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更别说这一回去,路途遥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些方瑶自是不知道,她还傻傻地以为墨离放弃惩治方敏秀了,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回陈家,除了陈家,她无处可去。”墨离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个话题,道,“今日我们不说别的,难得天气这般好,又清静,我们出去好好疯一把,如何?”他笑得神秘,乌黑的眸子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疯一把,做什么?” “当然是做你想做的事,不是说你家乡的男妇谈恋爱会出去郊游踏青么,今天我们也去。” 第381章 小甜蜜 第381章:小甜蜜 “哇!” 青山碧水,蓝天白云,墨离搂着方瑶的腰,在峰顶间御风而行,穿梭在云端。 往下看,那一座座重叠的峦山都被她踩在山脚下,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冷冽刺骨,但她感觉不到寒意,只觉得刺激,无比的刺激。 怪不得墨离说是带她出来疯,这抱着她在林间飞来飞去,确实是要疯的节奏啊! “你总是带着我这样在空中飞行,不觉得会累么?”怎么着她也有好几十斤呢!就是在平地背着她走,也会觉得吃力! “不会!”墨离紧搂住她的腰,手掌往下一压,速度更快了,“如何,下面的风景还算漂亮吗?” “漂亮啊,我简直有登天成仙的感觉。”山间的云雾,缭绕徘徊,若隐若现,忽近忽远,从雾中穿过,像两团被切开的棉开,薄薄的雾体碰触在脸上,柔柔的软软的。 难怪古人都喜欢练武,哪怕就为了欣赏风景,那都比别人看得更真切更美丽。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一览众山小了。”她惊呼,脚下的河流、山川,就像一幅幅美丽的油画呈现在她面前,望着这样的景致,再多的烦恼也会立刻烟消云散了。 “其实我可以带你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可惜”墨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 “可惜什么?”方瑶扭头看着他,青丝随风倒向她的脸颊,吹向墨离,闻着她的发香,墨离眸光一软,心荡如浪。 见他不语,方瑶契而不舍:“是不是因为我太重了,所以不能飞太高?” 说罢,她欲挣脱墨离的手臂,嚷嚷着要下去。墨离无奈,手臂一收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这个丫头,不知道这个举动很危险么! “你乖乖的抱着我不要乱动,我们可是在半空中,掉下去,可不一定救得了你!”他轻斥,面上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我怕你累着。”方瑶委屈,还不是心疼他呀,没良心的。 “我不累,你很轻。”墨离盯着她那张粉嫩的娇颜,不知她委屈从何而来,轻笑道,“我可惜的是咱们这种天气若飞太高,你会不会受不住。” 这可是入冬的季节啊! 她有毒素侵身,身体不如以前那么抗寒,就是在平地上,她也时常会手脚感到冰冷。 这种高度于她是极限了。 方瑶不语,就算是为了她着想,那也不能随便对她大小声说话。饶是面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暖暖的。 墨离道:“休息一下!” 他已然感觉到她的脸已经冻得红通通的了,低首望去,他寻了一处崖壁,向目的地飞去,降落的速度比上升的速度还要快。方瑶反应不及,只觉得整个重心都在往下掉,紧张得都快蹦出喉咙口了。 下意识的她紧紧圈住墨离的腰,从侧搂改成扑抱的姿势扒在他怀里。 感觉到她的僵硬和害怕,墨离手中的力道再度紧了紧,将她安全护在怀里。 等到落了地,方瑶还挂在他身上不敢下来。 墨离瞧着她眼睛紧闭,满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失笑:“瑶儿,我们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方瑶还是睁开眼睛。 “我们到着地了。” “是吗?”方瑶这才缓缓睁眼,果然啊,耳边没风,风景静止,身上的寒意也不如方才那么刺骨了。为了寻找着地的真实感,方瑶还特意在原地跳了两下。 “嗯,着地的感觉真好!” “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不尽然嘛!”墨离看着她一系列的小举动,觉得可爱无敌。 “是人都会怕死的好吗?”方瑶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怕高不行啊!” 墨离点头,某些人怕高还一直叫他再飞高一点,这是什么逻辑。方瑶瞧他那小眼神就只在还在心里取笑她,跺了下脚道:“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 说罢,她欲离开他的怀抱,墨离长臂一紧,重新又将她捞了回来,紧紧的将她箍在怀中。 “其实女孩就该有所惧,不然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用!” 凡事女人都能自己解决,男人就没用武之地了。 况且,女孩只有表现的柔弱,才会引起他们的保护欲。 宫里的女人可都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轻如风,环在她腰间的力道却是霸气的很,方瑶觉得好气又好笑,温暖又甜蜜:“那你还取笑我?” “没有,就是看着你可爱,笑笑罢了。”墨离口是心非。 方瑶知道他言不由衷,不过也不计较。好听的话谁愿意戳破,美丽的谎言来再多也不腻。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有如云端穿梭时清冽的气息,声音微醉:“这里的风景真漂亮,这是哪儿啊?” “这是桃源镇,我们出了桃江,来到了桃源,这里与桃江交界,当初我和小轩离开皇宫搬迁至此,发现这里的风景甚是不错,所以就记下了,没想到今日能有机会再来一游,喜欢这里吗?” “这里清静幽雅,烟雾飘渺,有如仙境,岂是喜欢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方瑶简直是爱死这里了,“倘若有一天,你再归来,我们还来这里好吗?” “好。”墨离欣然答应,别说是这桃源镇了,就是天涯海角,她想去,他都奉陪。 提到一个归字,自然而然就想到即将摆在眼前的分离,气氛突然有些沉重。方瑶不愿这个字影响了两人的心情,找话道:你说要带我出来疯,就是带我来看看风景么?” “不尽然,我们还可以去骑马,放风筝,所有你想做的事,今天我们都可以去做。”墨离怀抱着她,内心的某个地方冷了许多年,此刻热了,都叫方瑶这个女孩给填满了。 仿佛有了她,就有了全世界! “放风筝,骑马,听起来挺幼稚的,你真的愿意陪我做这些事?”他可是皇子,天生所承担的就是天下,国家,朝廷,百姓,怎么能陪她做这种幼稚的事,哪怕时间再倒退十年,他也未必会去做? “幼稚一回又何妨,只要是你做的事,我都陪着你去做。” 第382章 这个叫二人世界 第382章:这个叫二人世界 “哇,这马太快了,不行不行,墨离,你让它慢点儿,我快被颠去了。” 一片碧绿的草原上,方瑶紧紧抓着马鞍,身子崩得紧紧的,一脸的恐惧。 “它这种速度不快了。”只是走而已,还没跑起来呢,何况还有他在一旁牵着马绳。 “那我也怕啊!”方瑶吐糟,“这马背一点也不平,它走的也不稳,总是一上一下,颠来颠去,像过山车一样。” 过山车,这又是一个新鲜词,不过墨离都听习惯了。 他道:“你平日也坐这马车,这个速度和那个速度差不多,所以不用担心。” “那能一样么,那是马车,这是马。”方瑶白了他一眼,再三强调。 墨离败在她手上了,十分无语,在他认知里,马车和马就是一个意思。 他望着方瑶那紧张的小脸蛋,突然笑了笑,脚尖一点,纵身跃去,一个翻身,落在马背上。 “如何,有我在,你就不怕了!” “嗯。”感受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气息,方瑶一颗紧崩的心总算松下来了。 墨离向她靠了靠,两条长臂将她圈在怀中,拽着缰绳,俯首在她耳边道:“其实你想邀请我共乘一骑,可以直接说的,不必用这种委婉的方式!” 他的声音,轻柔低绵,像酿了几十年的醉花香,酒意甘甜醇厚,令方瑶的脸不禁微微一红。 这个家伙,是在调戏她吗? 过份,拿她胆小来说事,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察觉到她阴测测的目光,墨离笑了笑,满是无奈:“行,当我那句话没说。” “以后再这么调戏我,要你好看!”方瑶瞪着眼睛威胁道。 “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墨离连连抬头讨饶。听着他的妥协,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感受着他身上清傲的气息,怎么也无法想象,方才那句妥协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他本是一个傲世天下的男子,叫却她吃得死死的。 方瑶得意的同时,满是成就感。 征服一个男人容易,但像征服像墨离这样男子就比较难了。 而她有幸,就征服了一个。 “接下来去哪儿?”方瑶问道,嘴角荡着幸福的笑意。 “骑完马,就去放风筝,然后我们去吃大餐,今日桃源镇听说有花灯,要不要去看看?” “要。” 这日,青山下,草原上,宁静的郊区,喧闹的城镇都留下他们两人的欢笑和甜蜜。 直到他们回城,坐在马车里,方瑶都还没有把心收回来。 “今日玩得太疯了。”害她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那么的美好和不真实。 “如何,还有什么事你是想做而我们还没做的,明天可以继续为你补上。”墨离揉了揉她的掌心,还是那凉,他脱下外面的狐毛氅衣套在她身上。 “给了我,你不冷么?”方瑶说完作势脱下来给他,她穿得够多了。 墨离阻止道,“我不冷。” 他边给她系带子,边道:“练功夫的人,不容易感觉到冷,对外界的气候不像普通人那样敏感。” 方瑶是信这个的,道:“没想到练功有这么多好处,我也想练。” “你不是会那个什么道么,有那个足以防身了。”他瞧着方瑶会的那几下子,虽然看起招式有些怪异,但也挺厉害的。 “那叫跆拳道,不过我想学轻功,将来你不在时,我也可以自己到山顶看风景。”方瑶本意就是想跟墨离学功夫,之前在桃源镇,他带着她在云雾穿梭的时候就想了,只是一时忘了说。现在才突然想起,只是这一提,又触碰到了敏感的话题。 墨离微微一顿,哪怕今日玩得再开心,总有即将分开的伤感笼罩着他们,让他们格外的珍惜眼前的时光的同时,也不能尽情的欢乐。 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缺憾。 他点头,撇去那种伤感故作轻松道:“好,从明天开始,我教你!” 学了轻功也好,遇到坏人,打不过还能逃跑,强身健体,有益无害! 方瑶抚着手里的长兔耳花灯,微微向后靠去,墨离顺势接过她的身子,如今她是越来越喜欢亲近他了。 这是好现象,却也叫他的心刺痛的厉害。 因为她的每一次亲近,都让他感觉到分别在即的无奈,相信也是方瑶此刻的真实的感受。 “知道今天我们这叫什么吗?”方瑶突然道。 “什么?” “看风景、放风筝、吃大餐、看花灯,所有的事都是我们两个人去做的,没有第三个人的参与,这叫二人世界,只属于你和我的二人世界!” 墨离听她讲起家乡事时提过,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二人世界,我懂了。” 他会记住这个词的,永远。 “你方才说明天还可以陪我做其他的事,对吗?”方瑶又道。 “嗯。” “咱们去看场戏,我来到桃江镇这么久,还没听过这里的小曲还有鼓琴戏。” “好,明天带你听小曲,看鼓琴戏,还有么?” “还想吃路边摊,找个美食街,就是一条街全部是吃的,我们从第一个摊位吃到最后一个,然后你给我买礼物,我也给你买礼物,再然我们十指紧扣,开开心心的回家。” “好,这些我们明天都做。”墨离已然感觉到她对他提前不舍了,大掌覆上她的柔荑,柔声道,“明天做不完,后天再做,后天做不完,那就大后天总之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嗯,天天开开心心的。” 方瑶伸出手,圈住他腰,睛睑微微垂下,在墨离看不到的角落红了眼眶。 之后的每一天,她们确实都腻在一起。 每一件她想做的事,墨离都陪她去完成。哪怕是她临时突发奇想,墨离都会耐心的陪在一侧。 然而,疯狂的事情总有做完的时候,且她也不能每天都那样不管不顾的疯下去。 她还要练制解药,在墨离走之前,她一定要把解药研制出来。毕竟这一别,不知再相见。一年,又或是十年,没有解药,就算墨离不抗婚,他们也没有未来。 第383章 入冬 第383章:入冬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疯够之后,方瑶彻底静下心来研制解药,胭脂扣、琳琅阁、还有那两家客栈,她都没有去打理,也没有去看望,只是让程英偶尔帮忙照看一二。 程英不知她在忙什么,但只要方瑶有所求,程英都会尽量帮她。而她也敏锐的感觉到,方瑶有事在瞒着她。 不仅程英感觉到了,李月兰也有所察觉。 窗外的雪,鹅毛一般纷飞着,寒风呼啸,偶尔从门缝中挤进来,扑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脖子忍不住往衣领里又缩进一些。 李月兰赶紧又添了些炭火,将屋子里烧得更暖一些,瞧见方瑶两腿还在打着哆噎,便又把那炭炉朝她身边挪了挪。 “瑶儿,还冷么?” “有点。” 方瑶本身是不想表现出来的,可没办法,冷得实在叫她控制不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叫李月兰发现她的异样。 “你以前不这么怕冷啊!”像这样的大雪,下了一整个冬天,她都不靠近炭炉的,今年不知道怎么了,那炭炉都在她脚边上,她还是感觉不到半点暖意似的,直喊冷。 有时烤个火,手都险些罩在火上了,恨不得将那炭火直接抱在怀里似的。 比她还怕冷! 方瑶笑笑,随便扯了个谎:“可能是这几天来那个了!” 来那个身体通常虚一些,格外的畏冷怕寒,李月兰半是疑惑的看着她:“是吗?” 这入冬都有十来天了,来那个会来这么长时间? “是啊!”方瑶连连点头,显得格外认真。心里却是道,等这几天一过,再冷也不能喊出来了,免得叫李月兰怀疑。 可这北方之地,本就极寒,一冬天都不见一缕太阳的,她也熬不住啊。 方瑶冥思苦想,该去哪里过冬呢?罢了,去墨府,从明儿开始,就让墨离来接她过府,这样就不会叫李月兰起疑了。 方瑶收起思绪,重新埋头一堆药粉中。余光瞥见李月兰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她下意识的抬腿将炭炉往外踢了踢,用行动告诉李月兰,她也其实并不是有多怕冷。 李月兰盯着她发了一会儿愣,终是没有说什么,披着那狼毛大衣去了厨房。她一走,方瑶本又想把炭炉又拉回脚边上的,可又怕李月兰多想,眼尾瞧见白老大坐在炉边闭目打着哈欠,干脆就将它抱在怀里,让白老大充当暖炉了。 如此,又熬过了一天。 第二日,墨离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一大早的就来了方家。来时带了许多银炭,还送来几件超厚的狐毛大氅。那光滑如镜,轻柔如羽的狐毛,以及边边角角金线滚过的云边,华丽精致的跟宫廷里用的有的一拼了。 方瑶忍不住赞道:“这是谁做的,手艺真好。” “张嫂。”墨离拿起一件银白色的套在她身上,又仔细为她系好带子,“她原是绣房里的宫女,后来因为做事得力,就被我母妃调到我身边伺候。这些年,我和小轩的衣服几乎都是她做的。” “张嫂不是喜爱做点心的么?”方瑶诧异道。 墨离解释道:“那是后来才学的,因为小轩爱吃她做的点心。”所以又承包了墨府所有的点心。 “张嫂没有孩子,她把你们两兄弟完全当自己的骨肉在疼爱了。”方瑶感慨,她好几次见着墨轩去找张嫂要桂花糕吃,大夏天的,张嫂几乎都没有犹豫一下,满口答应。这其中并不全是因为墨轩是主,她是仆的关系,更多的是打从心里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了。 墨离颌首,算是默认方瑶的说法了。 “对了,我瞧着你刚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准备去哪儿?”墨离记得他方才来时,方瑶抱着白老大,左顾右看的,好像要出去,不由得问道。 “去你那儿。”方瑶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低声道,“我娘说我太怕冷,越发觉得我奇怪,我又没办法解释,又不能让她真察觉到什么,想着打算去你那儿过冬了。” “那正好,我也有此意,只是怕你路上受不住,才一直没提。”这方家新宅子比旧宅虽说强许多,可跟他的墨府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就拿他送过来的银炭,李月兰也是节省着用,生怕给他添麻烦似的。 “去你那儿,只能说是我要跟宣叔学习,提升医术,旁的什么也不能跟我娘提。”方瑶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正巧听到屋里有动静的李月兰和方正从厨房走了过来,见着墨离,又瞧见地上多了一个大麻袋,李月兰那两条眉毛一下子就拧起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冷的天别又是给我们送炭过来了。” 这冬天刚一到,墨离就三天两头的给她送银炭,实在太麻烦。墨离笑道:“不碍事的,瑶儿说兰姨怕冷,刚好府里有,就给送过来了。对了,这还有两年狐毛大氅,浅色的是给兰姨你的,那黑色的是给小正的,你们快试试,看合不合适?” 不消墨离说话,方正早就注意到千荨手上的狐毛大氅子了,其中上面一件比下面一件小许多,心里猜着有可能是给他做的。立马跑过去,兴奋道:“娘,这大氅子可真漂亮。” 比他见过所有的都要漂亮。 方正摸着那软软的毛,眼里欢喜的直放光。他早就想要一件了,只是不好开口让二姐买,这才刚建了新宅子,花了不少钱了,怕是没有闲钱给他买这个。这会儿墨离给他送来,正巧送到他心坎上,有了这件大氅子,娘就不会再拦着他不许他出门了。他就可以去找大娃二柱他们打雪仗。 李月兰却是一把拍掉他的手,朝着墨离道:“离儿,天天给我送炭都叫兰姨不好意思了,还送来这个,兰姨怎好再收下。” 从结识墨家到现在,都是墨府往她这儿送东西,她没回过一样礼,实在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主要是怕她送的,人家看不上。 “兰姨不碍事,这大氅子府里人人都有,左右还剩出几件,就送了过来。”墨离故意把这东西说得不稀罕,让李月兰少点愧疚感。 第384章 送礼物送上瘾了 第384章:送礼物送上瘾了 可再不稀罕的东西,那也是在墨府,送到她们这种普通人家来,那就是稀罕的。 李月兰还想再推辞,方瑶插话道:“娘,终归是墨离的心意,就收下!” 这推辞来推辞去,天都要黑了。 “你这孩子,哪能好意思收离儿的东西,他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月兰轻斥。 “这大冬天,墨离能送来,就不会再拿回去,所以还是收下!”方瑶道。 “就是啊,娘,你何时见过九哥往外送的东西还拿回去的。”方正重新抱着那氅子爱不释手。 李月兰瞧着这两个熊孩子,越看越不省心,都快不把墨离当外人了。 转身,她走到屋里去,取出两件坎肩模样的衣裳来,塞到墨离手里,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给你和小轩两人做的背心,入冬前就做了,你知道的,兰姨手艺不比你府里的绣娘,一直觉得拿不出手,所以哪怕做好了也一直收着没敢放你这里送” 瞧着墨离盯着这背心,没有半点表情,也不说话,李月兰心道怕是他真没看上,连忙又将背心抽了回来:“要是觉着不合眼,没关系,就当兰姨没送过” 墨府是大户,吃的喝的用的,都特别有讲究。就单看千荨这个护卫就知道了,那衣着都比她们身上穿的要高出好几个层次,就更别说墨离和墨轩了。 就当李月兰把背心往回收的时候,墨离却是一把扯住背心一角:“不,兰姨,我没嫌弃,我只是太意外,太感动” 记忆里,他的亲生母亲,都不曾为他做过一件衣掌,为他缝过一针一线,而李月兰,不过是方瑶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农妇,与他没有血脉之亲,却把他和小轩疼入心骨。 这份感情,这份关爱和呵护,是墨离从母亲身上从没有尝到的,而如今在李月兰这里尝到了。 这料子是普通了些,做工也不如张嫂细致,可是却是他从出生以来收到过最暖心的礼物。 “真的?”李月兰有些不敢相信,像墨离这样尊贵的大户,会瞧得上她做的衣裳。 “真的,兰姨,我很喜欢这件背心,相信小轩也和我一样。”墨离诚挚道,乌黑的眸子似有盈盈之光闪过。 方瑶知道他感动的是什么,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的人,突然有一个人给了他这种温暖,必是欣喜入髓的。 她很想去牵他的手,给他安慰,可是李月兰在场,她不能这么做。 “你真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李月兰瞧着他并非假意敷衍,终于放下心来。 接照之前方瑶的说法,她要去墨府跟刘慈宣探讨医术方面的学问,李月兰果真没有多想,送他们出了门。 马车里,墨离一直捧着这两件背心,沉默不语。 他的脑子里,正在一点点回放出记事起到离宫,那个所谓的母妃对他的一点一滴。 果真细想了一遍,她还真是没有为自己和小轩做过衣掌什么的。 方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瞧着他嘴角即苦涩又欣慰的笑意,也大概猜到了些。伸手,紧紧包住他的大掌,怜惜的目光似是与他感同身受,也令她对眼前这个孤傲的男子无限的心疼。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必说,仅仅是一个牵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墨离已感觉到方瑶的千言万语。 他抬了抬眸子,敛起所有感伤,道:“帮我把这件背心穿上,我想应该很舒服很暖。” “好。” 方瑶帮他脱了外面的坎肩,套上李月兰送的背心,大小刚好合适。 若不是李月兰对他们兄弟俩经常关注,用心,那就是李月兰目光太过精准,不然这背心怎会做的恰到好处,这么合身。 “这颜色,其实还挺配你的。”李月兰送的这件背心是银白色,中间还有边边角角用的金钱勾勒的祥云图案,是墨离衣裳上常有的图形。大概是觉得墨离喜欢这种图案所以刻意勾上去的。 “你平日里不喜欢黑色就是墨色,弄得整个人也灰扑扑的,这种亮色其实你穿着更好,看着也精神开朗些。”方瑶赞道。 墨离本就生得五官俊朗,又身姿颀长,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民能轻松驾驭,尤其这银白色,更有一种脱俗之感了。 “是兰姨的眼光好,会挑颜色。”墨离谦虚道。 其实在他的衣柜里,这种亮色的衣服也有,不过他不喜穿罢了。可李月兰做的,他说不出半丝不喜出来。 进了墨府,墨离想领着她去书房暖和一下的,可是方瑶心心念念着解药的事,直接去了刘慈宣的药房。 而刘慈宣也在为解药的事,天天衣不解带的研究着。看到方瑶进来,喜不自胜,他这里正有一个疑惑解不开,想找个人讨论一番,而方瑶来的恰是时候。 两人从上午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出过药房,那炭火一直在炉里滋滋的烧着,外面寒风凛凛,屋里温暖如春。 方瑶自打这日来了墨府,之后,墨离都会准时去接她。不管是为了解药也好,还是为了给方瑶换个地方过冬也好,墨府的马车从不缺席。 偶尔墨离有事去不了,就让千荨去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自己去的。 这日,方瑶过府,手里拎着个布包,墨离觉得有些沉,便替她拎着。 等进了府,入了厅,墨德倒上茶之后,她才将布包打开:“这是我娘给你和小轩新做的靴子,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靴子?”墨离瞧过去,果然就见两双黑色的靴子整齐的放在一起,一大一小,墨离道,“这天气这么冷,兰姨的眼睛本就不太好,总是做针线活,受得了么?” “还行!”她天天都给李月兰泡枸杞,倒是不像以前那么时常感到酸痛了,“自打你喜欢她做的背心,现在没事就在家里思量着为你和小轩做这个做那个,劝也劝不住你看看,这靴子里面还蓄了毛,说是穿着更暖和一些。” 墨离心里暖暖的,感动的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当下就试起靴子来,还让墨德把另外一双给墨轩送去。 方瑶拿起那布包里的一条长长的白毛披帛,走向千荨:“这是我娘给你做的,说是你的衣裳领子都太浅,脖子透风,围着这个才暖和。” 千荨望了望那披帛,又看了看方瑶,显然很意外。 这是给她做的? 李月兰还给她做了披帛? 怎么会 李月兰待主子和小殿下好,那是因为方瑶跟主子关系好,可送她东西,这个从哪儿说起啊! “是给你的。”方瑶看她半晌不接,干脆就动手把这披帛给她围上,左右瞧了瞧,直满意的点头,“嗯,不错,挺好看的。” 这披帛一围上去,脖子立刻就暖了,而千荨暖的不仅仅是脖子,还有心。 她的身世,墨府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孤儿,从小跟兄长相依唯命,得到的关爱也就是兄长给的,仅此而已。父亲母亲,她连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别说父爱母爱了,就是渴望都不知从何渴望起。连个盼头,连个假想都是个奢望。 而今,却叫李月兰这个善良的农妇给了她来自长辈的第一份爱,她的心如何不暖! “替我,谢谢兰姨!”她摸着这披帛,生涩的开口道。 “我娘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让我转告你,不用客气。最近我娘送礼物送上瘾,她瞧着你和我大姐身材一般高,还想给你做身衣裳,料子都裁好了,估计月底就能穿上了。”方瑶笑道。 第385章 解药在望 第385章:解药在望 “还给我做衣裳?”千荨甚是诧异的望着她。 “是啊,人家的孩子过年都有新衣裳穿,图喜庆。她给我们三姐弟还有墨离墨轩都做了,也想着给你做一套。左右这冬日里也无事,她当是打发时间。” “那怎敢”千荨本想说那怎敢当,她就是个下人,而李月兰方瑶的母亲,是主子敬重的兰姨,怎敢这样劳烦她费心。可想着刚刚都收下了人家的披帛了,这个时候再说客气的话显得矫情。于是话到一半又改了口,“还是替我谢谢兰姨!” 即便不用她谢,她还是要说。 方瑶笑了笑,尔后随着墨离去刘慈宣的药房。而千荨则去了练武堂,一般只要方瑶过府,没有特别交代,她是不用跟随左右的。 墨离扭头睨了眼千荨脖子上的披帛,那披帛是用狼身上的毛做成的,会否就是他送给李月兰的那件狼毛大氅给拆了下来做成披帛的。 方瑶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着兰姨整天做针线活,会不会太累?”墨离不想扯那狼毛大氅的事,他也就是随便想想,正巧想到那上面了,左右前些日子又送了件狐毛大氅,只要李月兰不挨冻,那件狼毛拆了便拆了罢。 方瑶却是主动说起那披帛的事了:“前儿个牛叔猎来两只狼崽子,剥了皮,晒了毛,就扯回来送给方正。我娘将那狼毛给方正还有大姐都做了披帛,我嫌那颜色不好看,没有要。我娘见狼毛还剩许多,想着千荨好像没有,便给她也做了一条。” “兰姨的手艺不比张嫂差,只是她历来身子骨不好,还是少做些,多休息。”墨离现在权当兰姨是自己的母亲来关心和爱护了,时刻都替她着想。 方瑶笑着摇头,很是无奈:“劝过了,没用。非说要赶在新年让我们都穿上她做的新衣裳。” 她有这份心,是好事。 越发的对墨离好,就说明对她和墨离的事越不反对。 这是好现象,于她来说。 墨离知道李月兰的性子,别看平时话少,但只要自己想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谁劝也没用。 瞧着方瑶鼻尖冻得红红的,不由得心疼:“是不是很冷,我让墨德订做了个小暖炉,以后你随身带着,就不会觉得冷了!” 对于墨离的仔细和贴心,方瑶现在都习以为常了。 “还好,今天温度其实比昨天感觉还高一些,只是风比较大而已。”下雪的天气最怕有风了,哪怕是极小的微风,那也是刺骨的。 “咱们这地方雪一下就是整一个冬季,难有几天晴的。”也不知方瑶这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墨离一想到她为自己试毒,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就爆棚。 “没事啊,在家有白老大,你不也给我订做了暖炉的,冷再久我也不怕。”方瑶故做轻松的笑着,怕墨离心里有负担。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药房,刘慈宣正抱着医书上新看到的一味药材冥思苦想而不得其果,正巧方瑶到了,欢喜道:“瑶儿姑娘,你可来了,来,快帮我看看,这味药是否和你那日提的什么白金果涎有相似之处?” 白金果涎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草药,方瑶穿越两个时代,也没见着这种草药。之所以知道还是曾经偶然一本医书上看到过,听说能解百毒,专攻那些刁钻又难解的毒素,是天下奇毒的克星之一。 因此方瑶听到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来,我看看。” 待瞧着那医书上的介绍,她更是激动了:“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的倒是挺像。不过这应该不重要” 白金果涎是她在现代所见的药名,放在古代,不一定还是这个名字。许多药材都是这样的,时过境迁,随着对药材的药性更多更深的发掘,对其名字也一直在更改中。 所以改着改着,这名字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是咱们要的白金果涎么?”刘慈宣亦跟着有些小紧张。他们研制的解药当中,差一味重要的药材,就是这白金果涎。因着名字生疏,刘慈宣开始还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药材的存在,现在终于被他找到了,且又经方瑶确认,能不激动么? “嗯,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果涎香和白金果涎都是一种植物香料,天生散发着独特的香味,且根、茎、味的香味还略有不同,是香料界的奇佳品,同时又有解百毒之效所以我想,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方瑶边说边看了下医书首页和封面,也不知打哪找来的,纸张全都泛黄,而且还透着一股浓浓的霉味。 刘慈宣瞧着她盯着这医书,这打量那打量,又是拧眉又是吸鼻子的,就知道她心里在疑惑什么,道:“这是我早些时候回乡探亲,一位同行转送的。当时走得太匆忙,压在箱子底下都叫我给忘记了,前儿个才想来。” “怪不得。”若是这书在桃江镇的某个医馆发现的,她一早就找到了,不至于叫现在才现身。 方瑶捧着这书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新奇:“宣叔,这书可有些年代了,是个好东西啊,你得仔细收着,别丢了。” “唉,我毕生愿望就是想帮殿下研制出解药,如果这果涎香真有这个奇效,我的愿望就算达成了,别的也不想了,我这把年纪,早就该归田终老,可没想过在医术上再有所长进什么。你不同了,你还年轻,依着你的聪慧,假以时日,医术必将远胜于我。所以这本书更适合给你!” “给我?” “是啊,你留着比我留着更合适。” 方瑶还这般小,医术就已有胜他之苗头,刘慈宣每每跟探讨医术都深感惭愧。他今年都近七十了,有这般成就那是半辈子的经验积累出来的。而方瑶才十几岁,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她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想象。 方瑶也不推辞,左右她本来对医学就有着偏执的热爱,当下就抱着那书爱不释手:“那就先谢谢宣叔割爱了。” “无妨无妨。”刘慈宣摆摆手,尔后道,“话又说回来,有了这果涎香,那解药是不是就等于有希望了?” 这话一出,叫一直在旁边看看着他们二人的墨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一进屋听到刘慈宣提白金果涎激动的模样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问。 第386章 头一回收女人的东西 第386章:头一回收女人的东西 在刘慈宣和墨离期盼的神情下,方瑶终于点头:“嗯,只要找到这果涎香,我和墨离体内的毒就有望清除,只是” “只是什么?”刘慈宣心一紧,生怕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方瑶拿着这医书翻到写着果涎香的那一页道:“这果涎香古往今来,只是存于医书中,现实里究竟有没有这东西还很难说。” 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泼向刘慈宣和墨离,浑身升起的激动和紧张又冷却几分。 刘慈宣强忍着失望道:“这医书既然有记载,说明这是实际存在的,只是比较难寻罢了。” 他实不甘心潜心研究了这么久的解药,终于看到一丝曙光,又被无情熄灭,太残忍了。 墨离嘴角也渐渐浮起一丝苦笑,老天当真要亡他吗? 他死,无所谓,只是不想瑶儿陪她一起死! “就没别的可以替代它么?”他艰难的开口。 “没有。”方瑶摇头,果涎香就是她所想到的替代品了,原先她想的是用龙珠作为研制解药的主药,但那更是只存在于神话里的奇药。因为天下难寻,所以才被她改为药效非常接近的果涎香。 这话一出,墨离和刘慈宣更加沉默了。 光听他们的呼吸声,方瑶都能感觉到他们心情的沉重。 “其实就如宣叔所说,即是医书上有记载,那它就一定是存在的。”实不忍看他们失望,更不忍加重墨离对自己的愧疚,方瑶话风一转,又道,“这上面不是写了么,这果涎香长生于极冷极寒的北方地区,多在崖壁之上,都已经给了线索,只要我们细心寻找,能找到的也不一定。” “对,这医书有这么详细的记载,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它。”一番话也叫刘慈宣重燃了希望,“原先我以为这世上除了那宫里的老御医,没有谁能研制出解毒之法替殿下解毒了,但现在有了瑶儿姑娘,不也一样寻到解毒的方法了么,这就是一个奇迹,我相信我们可以再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一定可以的。”方瑶附合道,眸子里闪过异样的坚定。 “那我马上派人去寻这果涎香。”墨离此刻亦有一种决心在胸口勃发膨胀,“只要这东西确实存在,天崖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不为自己,只为方瑶。 这日之后,墨府里的暗卫几乎全部被派了出去。虽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果涎香,但方瑶还是做两手准备,在静等果涎香的消息时,她也在刻苦研究,翻阅典籍,看能否再次出现奇迹,让她寻到另外一种替代龙珠的药材。 日子,就在等待和寻找中度过。 这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刚刚停下,天际浮现一小缕鱼肚白,方瑶就起来了。 今天是她今城的日子。 积累的药材有一大堆了,她必须进城把药材如约送到药铺中。现在有了乡亲们上山采药,再到她这里回收,她倒是空出许多时间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更多精力去研制解药。 而今天除了把药材送进城,她还想去市场转转。正经的医舍书馆里,她都去过,能买到的医书也尽数被她搬了回来。就连小巷子里的赤脚大夫的草棚,她都不放过。现在她想着能否去市集,碰碰运气。因为市集里偶尔也看到有人摆着地摊卖些古籍,其中不乏有医书的。 方瑶整理药材时,李月兰把早饭都做好了,她起得比方瑶更早。目的就是不想让方瑶空着肚子进城,因为那样更冷。 “来,把粥喝了,热乎一下身子。”李月兰盛好粥,腾腾热气如烟雾般往上空冲,方瑶端过去,冰凉的指尖碰触到碗时,才感觉有点热度。 也顾不上烫了,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果然热粥下肚,身子立马暖和了起来。 “娘,我走了。”趁着热,好上路。 方瑶抹了下嘴巴子,背着药筐子就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儿!”李月兰送到院门口,替她拢了拢脖子上的领子,仔细嘱咐。大牛在门外等着了,浅浅的打了个招呼,她又望着方瑶问道,“暖炉带了没有,别在路上冻着了。” 今年的方瑶可是特别怕冷。 方瑶抬了抬套在袖子里的手:“带了,在手里拿着呢。” 李月兰瞧着那袖子鼓鼓的,知道方瑶没哄她,又道:“要是感觉还是冷,就去租马车,知道吗?” “放心,去了夏家村,我们就租马车。”这种天气,要是靠两条腿走进城,那估计得冻僵。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回宫的日子越加接近,墨离也变得忙碌许多,这两日都没见到人,所以今日瑶儿进城,墨离都没有作陪。进城墨离没有作陪。墨府的马车倒是闲置在府,但方瑶不想自己进趟城都去麻烦墨家,所以还是租个马车更方便些。 “那就好,早去早回。”李月兰一万个不放心,这雪是停了,可地上的雪还在,稍稍一回温,雪就会结冰,根本没办法行走。 大牛大着嗓门笑呵呵道:“嫂子放心,有我在,我会护着瑶丫头的。” 他昨晚猎了两只长耳兔和野鸡,挺肥,打算今天也进城,换点钱买点酒,再撸几斤牛肉什么的,好好冬眠个几天。因为今日一过,大雪又要连着下几天,到时进山的路可能要封,会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打猎。 “嗯,那麻烦大牛兄弟了。” “说这个干啥,都是邻居,你们也没少帮我。”大牛将两只够兔子甩到肩膀上,又从另一边肩膀扯住两条腿往下拉,硬是把那兔子当成披帛在用了。 李月兰瞧着,觉得有些好笑。叫大牛等着,回屋取了一条和这兔子一样毛色的披帛出来。 “把这个戴脖子上。”李月兰递到大牛手里。 大牛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接:“嫂子,我这个挺好用的。” 兔子是活的,还带着体温,圈了脖子上不比披帛差。 李月兰道:“你那个进城时有的用,出城呢?”兔子一卖,脖子不就又光了。 “这”就算出城没的用了,那也不能要她的东西啊! “牛叔,收着,这披帛我娘做了好些条,上面用的皮毛还是你给猎的两只狼崽子身上扒下来的,说起来本就是你的东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方瑶笑着劝道,一边扯过披帛硬塞到大牛手里。 然后不等大牛反应,便拉着他赶路。 大牛盯着手里的披帛,愣愣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一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单身汉,头一回收女人送的东西,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387章 方瑶失踪 第387章:方瑶失踪 进了城,大牛直接去集市卖兔子,方瑶就去了老商家药铺,两人分道扬镳,因着方瑶说过,卖了药材也会去市集转转,便和大牛约定在集市门口碰面。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方瑶来。 临近中午了,大牛有些着急,这天寒地冻的,莫不是这丫头去了别处望了跟他的约定! 因为她每回进城,都会去看看她大姐,兴许是聊得高兴,忘了时间。 等去了琳琅阁一问才知,方瑶今日并没有来这里。方圆以为方瑶可能在北旺斋,于是大牛又去了程英那儿。结果程英也说方瑶今日没来,瞧着大牛鼻子脸都冻得红红的,程英便留大牛在后院烤火,派人去了胭指扣打听。 谁料回来的人告诉他们,方瑶没有去胭脂扣,茹娘说今日是赶集的日子,她知道方瑶进城,自己正等着她呢! 如此,程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又马上叫人去了靠近城郊的两家客栈,最后还是没有寻到了。 这下大牛急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李月兰可是把人交到他这儿的,万一把人弄丢了,他回去怎么交代,“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我也去。” 自打上次方瑶无端端的被害入狱,程英对方瑶的安全始终挂着心,这会儿四处寻不到人,自然急得不行。 披上外套,就随着大牛出去寻人了。 城东城西,城北城南,任何方瑶可能去的地方,都去过就是没看到人。 就连陈记铺子,大牛也远远的望了两眼。 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方瑶跟他提过两句,要考验陈百生这个未来姐夫,看他是否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这里没有她的影子。 大牛又怕陈百生起疑,把方瑶失踪的事转告给方圆,所以没有进铺子,只是在外面看了看。 “这都未时了,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真是急死我了。”程英四处寻遍,没见着方瑶的影子,急得直跳脚。 “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大牛有些不确定,瑶丫头是个守时守信的人,即是约好了,就不会无原无故的爽约,必是被什么事给缠住了。 可他怕这话说出来让程英更担心,只得忍着没说。心里其实也抱着这种侥幸,道:“我先回家看看,要是不见人,再出来寻。” “好,你马上回去。”程英道,“要是不见人,别惊着月兰妹子,悄悄的,知道吗?” 大牛面色有些沉重:“我懂。 “万一方瑶没回去,他也怕见着李月兰,实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说完这句话,大牛转身往出城的方向赶去。 可没走两步,又让程英给叫住了:“你等等,我给你叫辆马车,你这样靠两腿走,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时间。” “不用,城门口有个马市,我去那儿牵一匹就行了。”大牛边说边走。 “万一寻着瑶儿,让她跟你一起骑马么?”马背上连个挡风的都没有,岂不叫她冻死。 大牛想想也有道理,方瑶这丫头可是怕冷的紧。 所幸这寻来寻去,离北旺斋也不远了,程英就把自己平常不怎用的马车给牵了出来,大牛自己会驾车,倒是省了车夫一事。 有了马车,跑起来自然快。 末时三刻出得门,申时不到就返城了。 瞧见大牛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身的冰寒都来不及卸掉就进了北旺斋,程英因为担心,一直在前厅大堂等着。 一看见他这模样,便知方瑶没有回去了。 如此,她还是抱着希望道:“怎么样,可在家见着她了?” “没有,我在门口看了好久,月兰嫂子进进出出的,屋里除了她和小正没有第三个人。” “那去墨府看了么,她有没有去了墨府?” “应该不会,墨离这两日都不在府上,她不可能去墨府的。” “不在家,也不在墨府,那她在哪儿?”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人,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啊! 程英急得不行。 “店里有多少人,可以找几个帮忙打听么?”大牛问道,光凭他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这天都黑了,越晚不是越危险? “你走之后,为防万一,我倒是派了两个人去打听了,现在还没消息。” 没消息就等于没有线索,大牛急道:“还有闲人吗,多派两个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找人,这样更快些。” “那行,我把北旺斋先给关了,把店里的人都撒出去。”生意不做不要紧,女儿的安危才是她最在意的。程英说完就招呼掌柜,把伙计们包括厨房的厨子,端菜的小二,都派出去。北旺斋的人都见过方瑶,他们去寻,倒也省下许多事,让程英也省心一些。 “我出去再找找。”大牛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面色渐渐凝重。 “我也去。” “你还在店里守着,万一瑶儿回来,有个什么事,还能有个人帮她。”都走了,她就是回来,不也没人照顾么? 程英想想也是:“那你仔细点,一定要把瑶儿找回来,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如今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可禁不起吓。 “知道了。”大牛摸了把冻僵的胡子,心中又烦又乱,万一真寻不到,他就是死,也不能向李月兰谢罪! 上了马车,望着这白皑皑的街道,大牛内心充满了无力感。感觉前路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北旺斋的人都出去了,这么大动静,方圆想不知道都难。她去了北旺斋两次,对北旺斋的伙计掌柜都熟悉,满大街的寻人,都找到琳琅阁门口了,她能不知道么? 一打听,才知道方瑶失踪了,当下把铺子也关了,叫上程三程四也跟着加入寻人队伍。福伯答应帮忙两个月带新人,已经到期,现在铺子里的事都是方圆说了算。 而与此同时,陈百生和茹娘也得到了消息,在城中四处寻找着。 快到酉时时,程英派出去的人没有送消息回来,便再坐不住了,去了县衙。 想让官府帮忙一起寻人。 李岩知道后,二话不说,除了有差事在身的捕头、衙兵,其余人都派了出去。别说方瑶跟殿下有那层亲密关系在,就是没有,有人失踪,他也会全力寻找。 如此,这么大一个寻人队伍,很快把城内各个角落翻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第388章 他不许她有事 第388章:他不许她有事 “不会去了城外?”大牛猜测。 与他碰到面的杜捕头也有些想法:“这样,我们马上去城外附近找,附近找不到人,再往远处延伸,不管寻到寻不到,亥时我们再在这里碰头。” 一听亥时两个字,大牛的心莫名一紧。 那么晚,就算寻到人,一个姑娘家,说出去名声会好听么? 大牛此刻恨不得杀了自己,是他太粗心大意。他应该先陪着方瑶去卖药材,然后再一起去集市,这样人就不会弄丢了,也就没了现在这种糟心的事发生。 “走,别愣着了,寻人要紧。”杜捕头现在也是头疼,那方瑶姑娘,殿下可是看重的很,若知道她出了事,整个县衙都要面临他的雷霆之怒。 抹了下已然冻得麻木的脸,杜捕头领着属下急忙赶城外赶去。 而在家里一直等着方瑶归来的李月兰,此刻也是坐立不安了。拉着方正,先是去了大牛家看了看,院门紧闭,估计是没人的。然后又领着方正去了墨府。 说不定墨离已经回府,瑶儿来这边见他来了。 墨离这个时候确实回府了,刚刚坐下,几乎是前脚进,李月兰后脚就来了。 等李月兰说明来意后,墨离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什么,瑶儿进城一整天都没回来?” “是啊,她和大牛一起进城,我寻思着,中午应该会回来。往常她不都赶着那个点回来吃午饭么,今天没有。我想她是不是去了她干娘那儿,但就算去她干娘那儿,也该回来了啊!”眼见着这天都黑了,还没个人影,实在让人着急。 “离儿,你经常陪瑶儿进城,你带我一起去城里寻寻,别是出了什么事?”李月兰央道。 “兰姨,我进城,你回家等消息。”墨离边说,边往外走,千荨刚好热了一壶茶过来,见着李月兰先是吃了一惊,这个点,兰姨怎么在这儿? “把茶壶放下,带上白生,我们马上进城。”墨离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千荨尽管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放下茶壶,提着剑跑出去找白生。李月兰拽着方正在后面小跑跟着。 “离儿”她还是想一同去。 上次方瑶入狱,她除了干等,什么事也不能做,什么事也做不了,那种滋味太难熬了。 “兰姨,你和小正先回去,万一瑶儿回来,见不到你们不是不好?”就李月兰这种身子,可挨不得冻。他也不想她去劳心,毕竟她一没武功,二没力气,寻人的事最是考验耐力和体力,她两样都不合格。 别到时候,方瑶还没找着,她又倒下了。 听到墨离这么一说,李月兰觉得似乎也有理,但她更多的是知道自己能力实在太有限,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后腿。 如此,她也只能释怀,放弃亲自寻人。 “好,我不去,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瑶儿找到,好吗?” “放心,我会的。” 交代完之后,千荨正好领着白生返回,隐约听到后面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是方瑶失踪了。 瞧着主子一张寒意森森的脸,千荨想安慰两句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她对方瑶担心不比墨离少。 就这样,两人一兽一路沉默着进了城。远远的就看见方圆倚在陈百生怀里抹眼泪,碰到一个人,就抓着不放,似是在询问方瑶的下落。 “墨离?圆儿,那个墨家大少爷来了。”陈百生最先发现墨离,扯了扯方圆的衣袖。 方圆连忙抹了下泪珠子,待看清后,连忙跑过去。不知为何,她见着墨离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你可算来了,瑶儿失踪了,全城的人都在找她,就是找不到。” 殊不知,听到这话,墨离的心直往下沉。 未进城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里,希望方瑶会在城里的熟悉的角落,安全的愉快的和她的大姐,或是她的干娘 ,再或是其他人聊天喝茶,只是忘了回家的时间而已。 然而,老天总是不遂他愿,净把事往坏处给他挑。 “杜捕头和牛叔已经去了城外了,墨离,瑶儿真出什么事了?” 一个大活人,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太可怕了,也太让人担心了。 墨离沉着的心此刻也是半点提不起来,安慰的话没心情说,但他还是道:“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他不许她有事! 一点也不允许。 这是对方圆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警醒。 他以后再也不要单独放瑶儿在家了,哪怕他有事外出,也要专门派个人守着她,护着她,决不让她单独做任何事。 调头,墨离撤离城内,奔向郊外。 既然城里没人,那就只可能在城外了。 可城外的世界这般大,天高地阔,瑶儿到底在哪儿?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墨离内心充满了迷茫、无助和焦急:“千荨,依你看,这事跟他们有关系吗?” 千荨一怔,内心极度不安,她默然垂首:“属下不知。” 这个他们,是指宫里派来的杀手。这两天,他们分散在各地的眼线得到消息,宫里在得知殿下即将回宫,不知打哪儿来的消息,探到殿下住在桃江镇,所派的杀手一拨一拨的往这里赶。 就在他们今日办事返城时,路上还遇到几个可疑的人,他们暗中观察过,那身手和面孔,都似曾相熟,很像是当年离宫里一路上追杀他们的杀手。 莫不是他们还探知方瑶跟殿下关系密切,拿方瑶下手,那可就麻烦了。 宫里派来的那些杀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在他们眼中,没有老弱妇孺,没有大是大非,没有黑与白对与错,有的只是皇命。 上面下达了命令,他们就必须完成。 方瑶要是落在他们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墨离抬头,望着前面大雪覆盖的一片银白世界,目光变得尖锐而凛冽。 即使地上的冰雪,也不如他身上暴发出来的寒意更冷三分。 “若是他们真敢拿瑶儿下手,这趟回宫,我必亲自一个个手刃,踏平皇城,我也在所不惜!” 千荨心神一凛,哪怕当初主子含冤离宫,身负重仇,他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那个皇宫,以及皇宫里的那些人。 这种强烈的恨,让她震惊,但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他都可以为方瑶舍命, 那么与整个皇宫为敌又有何不可! 第389章 山间药舍 第389章:山间药舍 夜,终究悄悄来临。 望着眼前黑与白混合交替的世界,墨离心急如焚。 已经戌时了,城外的百雀山,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庄都被他们寻了个遍,依旧毫无所获,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夜幕的降临不仅仅是给这天际染上一层沉重的黑色,也让墨离和大牛等人的心沉谷底。 “再这样找下去,可不是办法。”大牛遥望着这如墨汁一般的夜色,急得都嘴巴子都干涸了。 找了一天,连口水都没想到要去喝,那种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 墨离抬眼,沉沉的望着对面某个方向,眸光深了深:“百雀山的后面是什么?” “是狼崖山。”杜捕头答道。 “狼崖山?”墨离默念了一遍,不知为何,他很想去狼崖山看看,好像有股吸引力迫使他想要前进。 “那狼崖山里,野兽横行,多以狼为主,山的西侧有一处悬崖,约百米深,崖下是条河流,听说直通大海,故取名狼崖山。”杜捕头生在桃江镇,长在桃江镇,对镇里镇外的地形非常熟悉。 “那山上可有人住?”墨离问道,眸光出奇的亮泽。 “那狼崖山上的狼凶猛无比,不比大虫子善良多少,所以人们几乎是不敢进山的,更别提住人了。不过南面的山脚下倒是有两户农家院子,我去过几回,总碰不到人,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人住的。”杜捕头道。 原先是想着狼崖山附近住人不安全,杜捕去,也只不过劝他们搬离。但几次都没有见到屋里的主人,所以就作罢了。 “走,去看看。”陡然升起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在杜捕头的话音落下后,突然变得强烈,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他一定要去,他怕他不去会错过什么。 “驾!” 墨离踏了下马肚子,奔腾而去。千荨紧随其后,杜捕头和大牛面面相覤,然后立马抬腿跟上。 城里城外都找过了,就只剩这狼崖山,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看看。大牛如是这般想。而杜捕头比他多一层顾虑,墨离是当朝皇子,狼崖山其危险,万一有个什么,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狼崖山看着近,真正跑起来,可不是一段短的距离。 墨离策马都是在十几分以后才到达目地的。杜捕头和大牛靠两条腿,就更慢了。 不等与他们汇合,墨离吩咐千荨分头行动,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在山脚下周边寻了起来。 大牛和杜捕头到的时候,见两边不同的方向都有马蹄印,便也兵分了两路。为防万一,杜捕头拨了几个人给大牛,如果遇上危险,也好有个帮手。 山脚下的积雪比郊外和城内更深更厚也更滑。没有人烟的地方,就没有热气,这雪自然就积得厚一些。而越往里走,那雪就更厚,已然没过马的小腿,对继续前进造成很大的困难。 饶是如此,墨离也没有放弃。 他必须坚持,因为那股召唤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就算马儿不能前行,他靠两条腿也要继续走下去,找到方瑶。 白生在后面摇着尾巴,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湛蓝幽森的光芒,上下左右四处搜寻。 突然,它立着不动,朝着前面某个方向伸长脖子,直叫唤。像是在告诉墨离,那个方向有异样。 墨离心神领会,领着它朝那个方向奔去。 果然,就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一处农家院。院里还亮着盏灯,杜捕头,南面山脚有两户院子,只是从未见到屋子里有人出没。而他走的正是南面,这院子应该就是其中一户。 见着灯,那就说明,它是有人住的。 墨离加快脚步,朝那处院子飞奔而去。而一靠近院子,白生就叫得更凶猛,更激烈,墨离几次唤它,都没有制止住,显然它是察觉到什么了。 “是不是闻到瑶儿的气息,她是不是来过这里?”他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询问白生,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问自己。 因为不仅仅白生感觉这里有异样,就是他,好像也莫名的觉得这里有丝熟悉的气息在心头萦绕。 他敢肯定,方瑶来过这儿。 或者说,她来了这儿,就没有离开过。 而这时,屋里的主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然打开门,朝这边张望着。 看到白生这只凶猛的牲畜时,吓得眼睛都直了,特别是它那双幽森泛着蓝光的眼睛,更是骇人。 下意识的,他就想关门,以为是狼来了。 “老人家,请等等。”墨离适时开口。脸上的森寒在见到这位屋主时渐渐敛起不少。 老者满头银发,步代蹒跚,老态龙钟。一双浑浊的老眼,干净清辙,满是皱褶的脸透着股慈祥和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农户,不像是他想像中那种大奸大恶之人。 饶是如此,墨离心中仍充满了警惕。 听到有人唤他,老者关到一半的门猛然停下,抬头看去,就见一名素袍少年,站在院中。银白色的袍子与这满天霜雪合为一体,他气质非凡,冷峻傲然,像是从这冰雪中幻化出来的少年郎,绝美的五官叫人看着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公子,你是在叫我吗?”老者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这么冷的天,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出色的少年在他院中,一人一兽,与这天地银白世界,相得溢彰,有一种说不出的幻美之感。 若不是对方开口说话,老者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老先生,我想跟你打听个人,方便吗?”墨离说话的同时,人也渐渐向屋子靠近。 “原来是来寻人的,进来!”老者将门大敞,墨离略略一犹豫然后抬腿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眼睛迅速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和周围的环镜。 桌上只有一只杯子,看起来只有老者一个人住。屋里的陈设都有些老旧,约莫是有些年头了。除了一个柜子,一张床,并没有其他奇特的地方。看来与他想象的那般宫里派来大内高手并没有什么关联。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靠近灶台有几个大木架子,上面摊了不少药材。淡淡的药材香味弥漫着整间屋子,闻起来,泌人心脾,心而舒气坦。 墨离眸光微眯,他觉得这里有股熟悉之感,难道是因为这里是个药舍? 不,不对,他明明也感觉到方瑶的气息的,不只是他,白生也感觉到了,不是吗? 正想着,白生突然对着那几个药架子又叫唤了起来,墨离心神一凛,这下他更加确定方瑶来过这儿了。 第390章 深山寻找 第390章:深山寻找 “老先生,我想问问,下午是否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过你这儿,她披着件狐毛大氅,与我身上这件差不多,手里应该还捧着个铜色药炉。”墨离从架子上拿起一片药材在鼻尖闻了闻,问道。 “”老者正欲开口,那白生突然调头朝他唤唤起来,吓得他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身子直往后退。 这牲蓄太凶悍了! “白生!”墨离唤了一声,那白生立马就偃旗息鼓,乖乖的在一旁站好,与方瑶凶悍的模样完全判若两兽。 “老先生,不好意思,白生没有恶意。”墨离安抚受惊的老者。 “不碍事,不碍事。”老者嘴巴上这样说,那眼睛却是一直防着白生。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倒了杯热茶,往墨离的方向推了推,却是不敢直接递过去。 墨离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出门在外,还是谨惧一点的好。 老者继续道:“你问的那小姑娘,可是一位大夫?” “是。”墨离面上不动声色,但那双乌黑的眸子却是悄然浮上一丝喜色。 果然瑶儿来过这儿。 然而,这欣喜才刚刚升起,又被老者后面的话给灭了下去。 “那小姑娘,我倒是见过。不过她是上午来的,下午就走了。” “走了?”墨离心下一惊,忙道,“去哪儿了?” “当然是回她的家啊!”老者道,“我们是在集市上碰到的,当时我在那儿卖药材” 原来这位老者也是位大夫,因为喜静,就在这深山里居住。平常靠采药为生,除了采药,就是研究药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集市将采来的药材变卖,换取生活所需。 今日碰着一个小姑娘,在他摊子前看了半晌,却是只问不买。而且问的还是医术上比较刁钻的问题,老者觉得有趣,便回答了几个,没想到那小姑娘竟说他讲的不全面,还给他做了补充。短短的交谈中,老者发现方瑶懂得其实还挺多,有些见解比他还要独到。深感意外的同时,对那小姑娘医术上的造诣也非常的震惊。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在医术上有这么深的见解,她不仅是个行家,而且绝对是个好苗子。 于是老者告诉她,家中有一本珍藏,问她是否有兴趣探讨。那小姑娘没有一丝犹豫满口就答应了。 两人便一同来到他的农家小院子,那小姑娘对他的那本珍藏极是感兴趣,并开口向他借阅。老者一生无子又无徒,唯一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医术无人传承。难得她这么入他的眼缘,又如此聪慧,老者自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之后那小姑娘拿书就跟告辞,老者有意留她午饭,都被她拒绝了。 “事情的整个经过就是这样子,怎么,她没有回去么?”老者问道。 墨离摇头,凭着他观人的经验,他相信老者没有说谎。可是方瑶既然回去了,为何没有见到人。 “老先生,她是何时走的?” “大约是巳时!”老者回忆道。 “如果是巳时走的,她早该到家了的。”墨离一拳捶在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那茶杯里的水都溢了出来。 “这狼崖山离城镇也就十几里路”老者突然想到什么,惊叫一声,道,“不好,不会是被狼给叼走了?” 墨离一惊,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样。方瑶会武功不错,若是一只狼,也可勉强对付,要是来了一群,后果不堪设想。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遇着狼,这么冷的天气,冻也得把人冻坏了。 这时候老者脸上也渐渐担忧起来:“我领着她回来时,抄得是小路。小路近,但也危险,时常有狼出没,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路根本不能靠近的也怪我,领她来时走什么小路,她定是按原路返回的” 要是当时他走大路多好! 不等墨离开口,他急急忙忙起身:“少侠,走走走,我们去小路找找看,快点” 墨离正有此意,迅速唤过白生跟在老者的后面。 等到了山路口,果然见有一条小道,蜿蜒幽深,直通山里面。 老者指着这条小道:“这就是我所说的小路了,快,咱们进去找找看,看她还在不在” “确定就是这条小道吗?”这夜里光线不足,可别认错了路。 “我能确定,这条小道我常走,错不了。”老者保证道。 “那行,我进去,老先生你就止步!”如果遇着狼,他还得分心照顾老者,岂不耽误事。 “我陪你一起,你路生,怕你出事,那小道两边原先被猎户都挖了些陷井用来捕猎的,万一不仔细掉到里面就麻烦了”老者坚持要进山,要是那小丫头有个什么,他也有责任。 “放心,有白生在,我不会有事的。”墨离说完,脚尖一点,迅速窜入山中,白先紧随其后。 老者站在路口,呆呆的望着,心知这少年是为了自己,便也不想拖后腿,只是朝着墨离离去的方向喊了句:“若是那小姑娘平安,记得回来稍个信。” 山中墨离没有答话,这里是狼崖山,任何外界的声音都有可能引起狼的注意。 他可不想在还没找瑶儿之前就被群狼缠住。 小道崎岖,陡而窄小,又被大雪覆盖,简直寸步难行。要不是墨离还有一身轻功,根本进不到山里面去。 如此,还是走得缓慢。 因为墨离深怕漏掉任何一个角落,与瑶儿错过。偏又不能在山中呼喊瑶儿的名字,以免引起群狼的注意。 “白生,只能靠你了。”动物的嗅觉比人类敏锐百倍,凭着白生对方瑶的熟悉,若是方瑶真陷在此山中没有出去,白生一定能找得到她。 墨离抚了抚白生的头颅,然后在它背脊上一拍,听到主人的命令,白生如箭一般窜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抹轻烟。 夜,越来越深,路越来越难走,气温也越来越低。 墨离的心也随着这一寸寸的雪发找下去越发的心焦彷徨。他从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这般无助。 他想发火,又不知朝谁发,也不知这火怎么发才能泄得出去。他很生气,又不知该气谁。与其说是大牛不负责任的把瑶儿弄丢了,或是气那位老者莫名其妙把方瑶带到这里来,不如更气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没有时时刻刻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该死的以为,老方家陈菊死了,方张氏残了,方敏秀跑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再为难方瑶了,没有谁再暗算她,陷害她,欺负她。所以把原本安插在暗处的护卫给撤了回来,他错了,大错特错。这世间没有恶人,也会有恶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而他把这个意外忽略了,所以导致今日方瑶失踪。 第391章 狼窝救人 第391章:狼窝救人 墨离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这时候,窜出去的白生突然返回,墨离抬头望去,黑色的眸子骤然一紧,白生的嘴里叼着一只小暖炉。 铜色的,耳侧有斑虎图案,正是他送给瑶儿的那只暖炉。 “白生,这在哪儿找到的?”墨离激动的取下暖炉,发现它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捧在掌心,寒凉如冰。 白生没有作任何回答他的举动,只是调头又往来时的路跑去。墨离立马明白过来,白生这是要带他去发现暖炉的地方了。 紧攥着暖炉,墨离轻点脚尖,纵身跃去。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就见白生在一处凸出的巨石边上来回打着转。墨离急忙落地,四处望了望问道:“是在这儿发现的?” 白生抬起两只前蹄往巨石下的缝隙处刨去,墨离弯腰一看,就见白生拼了命都够不着的地方,有一个凹下去的半弧形,墨离眸光微动,将暖炉放在那半弧处,竟然吻合的刚刚好。 “这么说,瑶儿是在这儿把暖炉弄丢的。”如此,瑶儿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也幸亏是带着白生出来,不然这么隐蔽的地方,凭着他的肉眼,又是在晚上,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暖炉。 墨离抬头,再度望向四周,黑麻麻的一片,即便有大雪为夜空提供些亮光,但那些都是极度微弱的,只能看到五米以内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这里已属深山里面,四周可能布满了狼窝,稍不注意,就会引来群狼围攻。 他倒不怕与狼恶斗,就怕把陷在某个角落的方瑶给带去危险。 墨离正一筹莫展,白生不知何时,已往他右侧走去。待墨离发现时,它已然走出很远了。 墨离心神微动,白生不会无缘无故的不打招呼就离开他视线范围,有可能它又发现了什么。不再多想,墨离提着衣摆紧忙跟上去。 为了不弄出声响,他极是小心翼翼,就连呼吸的声音都被他极力压制。 就算现在没有找到方瑶,他也想用他方式保护她。 突然,脚下一滑,墨离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整个身子往前倾去,如滚雪球一般掉了下去。 白生几乎在他滚下去的第一时刻就上前咬住他的衣裳,想以此拉住他。但是路面太陡,又滑,而且又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所以即便白生拼净全力,仍然无济无事。但是白生这一咬,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原先墨离是整个身子以滚雪球的形式往下掉,现在则是往下滑。 连人带兽,贴着地面,滑向坡底。 突如其来的跌倒,墨离意外懊恼之余,对寻找瑶儿就更急迫。因为就刚才这么一滑,他们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待稳住身子时,墨离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起身时,敏锐的发现, 在前面不远处,好几双泛着碧绿幽光的眼睛正寒意森森的朝他这个方向望着。 这是狼的眼睛。 他掉到狼窝了! 墨离心下一惊,迅速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想到一个突破口离开这里。 他不要再在这里耽误一丁点时间,哪怕只是喝口水的时间,他都耗不起。 因为瑶儿还在等着他。 找到了暖炉,他非常肯定瑶儿就在这儿附近。 她也一定在等着他去救她。 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找瑶儿。 但,就在他暗暗寻找突破口时,忽然眸光一顿,在他右侧不远处,一棵倒下的大树旁,一抹熟悉的背影静躺在那里。 银白色的狐毛大氅,蓝玉簪子,白靴,这不正是瑶儿的平日的装束么? 只一眼,哪怕她是背对着他,墨离还是认出那就是他的瑶儿了。 “瑶儿!” 墨离惊呼,下意识的抬腿就要跑过去。然而身子刚动,他就发现,对面那些狼群似乎也发现了方瑶,正朝着方瑶的方向蠢蠢欲动。 “白生,拖住它们。”墨离很快下达命令。他们只有一人一兽,想要接近瑶儿并安全带离这里,就只能让白生掩护自己。 纵然白生一兽,对付不了群狼,但也没办法了。 “等我一动,你再动,待我将瑶儿抱起时,你不必恋战,听我口令,马上撤。” 墨离蹲下身,低声嘱咐。他的脸,他的声音,在此刻迸射着摄人的寒意,整个人都高度紧崩。 两只眸子,在那一双双碧绿的眼睛和方瑶之间来回打量,他要精准的计算他与瑶儿,瑶儿与群狼的距离。 如何做到比狼的速度更快,比它们先一步到达瑶儿身边,如此瑶儿才不至于有危险。 除了面对群狼,他还有一个担心。瑶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究竟是伤了还是 墨离不敢想下去,眼前的形势也不容他想下去。嘱咐完白生之后,墨离双拳一握,在群狼挪动步子之前,脚尖蓦然一撇,掀起一阵小小的雪花,他命令道:“白生,上。” 几乎声音落下,一人一兽同时往方瑶的方向跃去。白生始终紧挨着墨离,替他随时阻挡狼群的进攻。而就在他们动时,群狼也动了。 不过因为墨离时间,角度默算精准,所以还是抢先一步到了方瑶身边。然而就在他刚碰到方瑶的衣裳时,群狼也到了,就在他们对面,龇牙咧嘴,虎视眈眈,与他们形成对立之势。 墨离迅速将方瑶扳过身子,见是他的瑶儿无疑,一把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珍惜感和庆幸还来不及半点流露,群狼已经群起而攻之了。 墨离果然的往腰间一抹,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一手抱着方瑶,脚尖重重一点,向空中跃去。几乎使中了所有的内力朝着群狼挥出一剑。 剑气汹涌如浪,硬生生的把群狼往后逼退了几步。就趁着这个空隙,墨离朝着下面大喊:“白生,撤!” 听到主人的命令,白生纵身一跳,身子敏捷的如猴子一般,在林间借助树木的支撑点,往后面退去。 墨离抱着方瑶,几乎没有着地,在林间穿梭,边走边寻着返回的路。 群狼受了惊,又发现猎物跑了,一个个的仰头朝天嗷叫。一时间,山中各个角落都听到狼的呼叫声。 哪怕没有着地,墨离也感觉到地面的震动,那是狼群飞奔聚集的声音。 而这也代表着,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第392章 怎么来的都是男娃 第392章:怎么来的都是男娃 狼嚎声惊动了北面的千荨等人,下意识的他们心神一紧,抬腿疾速往南面赶去。 因为这狼嚎声就是从南面传来,而墨离先前去的方向正是南面。 一直守在小道路口的老者,此刻也听到了狼声,一双白眉紧紧拢在一起。 “不妙,怕是惊动狼群,也不知找到那小丫头了没有?” 正想着,一见两道白影由远及近,如风一般迅速从他这边掠来。 “老先生。” 一人一兽一落地,老者眼前一亮:“少侠,可算出来了。”等见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时,瞧着那熟悉的装扮,老者眼睛更亮了。 欣喜道:“终于把人给找到了。”待见方瑶眼睛紧闭,唇瓣没有半点血色时,又惊了一惊,“这是怎么啦?” 墨离摇头:“不知道,我找到她时,她就是这样了。”他说话微喘着气,一连抱着瑶儿飞这么远,说实话,着实的吃力。墨离睨了眼瑶儿小脸冻得发紫,全身冷得如冰块一般,心不住的往下沉。还没开口,老者大约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不要急,先赶紧把人抱进屋。”老者连忙引着墨离往院子里走,后面的狼声还此起彼伏的一声声传来。 墨离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老者道:“放心,那些狼崽子不敢来我这院子,周围可撒了药的。” 能在狼崖山脚下,群狼中求得一处安静之地,没点过人的伎俩,根本无法生存。 墨离会意,继续抱着方瑶往屋子里赶去。 刚将人放到床上,老者还未为方瑶把上脉,屋外就传来千荨的声音。 “大少爷,您在里面吗?” 老者大概猜到外面的人是来找眼前这位公子的,没有作声,亦没有出现诧异之色,就连一个询问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只是抬手道:“去,动作轻点,别吵着我把脉。”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怕是来的人不少。 墨离点头,然后不放心的看了眼方瑶,这才转身去开门。 “我在,进来!” 不止是千荨,大牛还有杜捕头的人都到了,几乎出来寻方瑶的大队人马都集于这里。 千荨和大牛抬腿走了进去,杜捕头略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这些人里头,千荨是殿下的贴身护卫,大牛是方瑶的邻居,似乎人家的地位都比他高那么一截,他进去,合适吗? 但,他是出来寻人的,总要确定要是否寻到,且安然无恙? 这么一想,杜捕头又走了进去。 不过剩下的衙兵和捕头则被他安排在外面守着,随时警惕狼群的靠近。 一进屋,一股暖意迅速袭遍全身,山林里的风寒在屋子里仅有的一盆炭火下,渐渐被驱赶。 大牛看到躺在床上的方瑶,整张脸都还有手都冻得发紫了,心头猛地一沉。 “怎么样,人有没有大碍?” 墨离没有回答,因着老者有交待,不可喧哗,以免影响他救人。旁边的千荨看到这位白发老者正在为方瑶把脉,又见主子神色紧张的在老者与方瑶两者之间来回打转,她毕竟是皇宫大内护卫,眼力劲,心思都比大牛活络许多。 主子既然能放心让瑶儿姑娘给这位老者救治,说明这位老者是可以信任的。 她暗暗朝大牛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燥。 杜捕站在靠近门口处,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他也不便作声。不过瞧见方瑶时,他也总算松子口气。 还好找到了人,不然他和李大人乃至整个县衙都要遭殃! “奇怪”老者把着脉,白眉渐渐拢在一处,墨离一看他这神色,立马就紧张了。 “如何,老先生,可是有什么” “先不要急,容我再仔细瞧瞧。”老者打断他的话,重新闭目为方瑶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白眉拧得比先前更紧了。 这回墨离没有主动问,他想,不管结果是什么,老先生都会告诉他的。 老者先是往屋子里望了一眼,道:“怎么来的都是男娃?” “怎么了,老头先生,有什么话,直接说,还管什么男娃女娃?”大牛性子急,人又不讲究,张嘴就叫人家老头儿,忽地想起墨离是称呼人家为老先生的,立马又改了口。 老者也不介意,望了眼大牛,摇了摇头,不知是几个意思。然后挥手道:“罢了,你们去多拾些柴火,把屋子里烧得暖和一些。” 话音一落,墨离似乎猜出老者的用意,上前一步道:“老先生可是想给瑶儿烧热水暖和一下身子?” “想是这么想的,可你们都是男娃啊,这事你们不能做啊,我就更不能做了。”得避嫌不是。即便这小丫头只有十三四岁,可也是个即将成年的大姑娘了,不能叫一个大男人帮她脱衣是不是。 墨离本想说这事他可以来做,他与方瑶已私定终身,虽说在她未成年就看她的身子不妥,但特殊时刻只能特殊对待。 还没开口呢,大牛就说话了,指着千荨道:“老先生,她是个女的” 话刚落下,就遭到一个阴测测的眼神杀了过来。 淡淡的,却含着一股极强的寒流。 待大牛望过去时,那眼神似又不在了。大牛扫了一圈,都没发现刚才是谁在用眼神攻击他。 既然被点名,千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主子没有拿杀大牛的眼神来杀死她。 “原来你是个女的啊?怪老夫眼掘,都没瞧出来。”老者捻了下胡须,打量了眼千荨。 这一屋子里的人,除了那个大牛,其余的看着来头都不小。杜捕头那身差服就不用说了,千荨瞧着是个护卫,气场不比那小公子差多少。 老者虽在林中隐居大半辈子,极少出门,但看人也有自己的独特的一套。他用脚趾头想,也或许能大给猜到他们的身世来历。 “既然你是个女子,那呆会儿帮她泡药澡的事就交给你了。”老者吩咐完又朝着大牛和杜捕头道,“外面右侧有一间柴棚,你们去劈好,烧锅热水,越快越好。” “好,马上去。”大牛连忙应下,说实话寻了一天的人,腿脚都冻僵了,尽管如此,为了救方瑶,他也是不带丝毫犹豫的。 杜捕头心里略闪过一丝郁闷,如今衙差还要给人劈柴,这差事是越发当的没劲了。 不过他也不敢怠,都是为了救人,做什么差事都没关系。 待大牛和杜捕头都出去后,老者才将墨离唤到一旁:“这小丫头脉象有点不对” “可是冻得太厉害”墨离心下一紧,不等他说完立马问道。老者摆手道,“用我的药水泡半个钟,那些风寒小病倒不足为惧。只是我探到她体内似有中毒的迹象,这事你知道吗?” 第393章 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第393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中毒? 墨离眸光一动,立马反应过来:“这事我清楚,可是毒素提前发作,所以昏迷不醒?” 若是那样,瑶儿岂不就 现在解药还没有研制出来,派出去寻找果涎香的人马也还没有消息,真是毒素发作,瑶儿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他不要她死,他都还活着,她怎么可以死? 墨离不敢往下想,袍子一掀,坐在床头,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指尖,掌心,甚至是手腕都是冰凉的,屋子里的火炉于她而言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身体没有一点点温热的迹象。 老者道:“倒不是因为她体内的毒作,只是她身体如此冰凉,我想必是受那毒物影响” “那她何以昏迷不醒?”墨离问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之所以昏迷,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再加上寒气入体,所以一直昏睡不醒。” “头部受到撞击?”墨离一惊,忙仔细检方瑶的头,果然在她后脑勺的部位有一个鼓起的小包,指头大小,微有些红肿,他担心道,“这个伤严重吗?”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脑袋的伤,还有寒气入体,这些问题都不严重,比较棘手的是她体内的毒。”老者拧眉,“你对她体内的毒到底知道多少?” 墨离略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瑶儿体内的两种剧毒告诉老者。 他天性谨慎,对人对事都不会表现充分的信任,尤其还是一个陌生人。不过看到瑶儿这个样子,他觉得若再隐瞒,会否影响老者救治瑶儿。思索再三,他还是把瑶儿体内的两种剧毒详叙了一遍,不过对自己体内含有一样的两种剧毒却是只字未提。 他想老者在风雪夜,独自于小道路口等着他们返回,并且还是在不确定他们会返回的情况下,这样有慈善心的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老者听后,捊了捊下巴处的白须,面色有些凝重:“这以毒攻毒固然是个救命的法子,但不能解决根本,而且风险太大。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量,敢这么挺而走险。” “当时也是被逼无奈,若有解药,万万不会尝试以毒攻毒这法子的。”墨离说起这事,心就揪着疼。 “以毒攻毒,其根本是两种剧毒相互克制,但说得残忍一点,就是在原有中毒的基础上再中一种毒,这种方法太冒险了。”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墨离也深知这是一场豪赌,可当时确实没有其他选择。 “那现在可有解决的办法,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她的身子如此冰凉,我怕” 老者知道他担心什么,摆手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我呆会在给她泡澡的水里多添加两幅活血的药材就行了。” 血液一流通,人的体温就会慢慢回升。再加上他配的驱寒的药物,很快就会没事。 只是那毒却是解不了。 正说着,外面大牛走了进来,说是水烧得差不多了。而千荨临时搭的一个布帘也基本完成。 “把水提进来!”老者边吩咐大牛,边走到药架旁边仔细为方瑶配驱寒和活血的药。 布帘将这间茅屋一分为二,一边给方瑶用来泡澡,一边供墨离等人休息。 累了一天,又值深夜,大家确实困乏,但谁也没有睡意。 想到还在城中等消息的程英等人,墨离安排杜捕头先回城,让程英他们安心。至于大牛,估计兰姨和小正此刻也正担心不已,便让大牛随着杜捕头一路回去。 并嘱咐他,瑶儿失踪一天的消息不可外传。 不然又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 大牛拍了下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大牛虽然愚笨,这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还是分得清楚。” “嗯。”墨离点头,“这里有我和千荨,让兰姨尽管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瑶儿身子尚未恢复,今晚我们是离不开这儿了,若有人问起,就说瑶儿是在她干娘那里过了一夜,明白吗?” 新宅搬迁的时候,程英去道过贺,村里人都知道方瑶在城中有个干娘,所以这个说法,没人会怀疑。 “明白。” “你们延大道走,不要走小道。等明天,瑶儿身子好些了,我们就会带她回来。” “嗯。” “没其他的事了,去!” “那我们走了,你们多保重。”大牛不放心的睨了眼那布帘,最终跟着杜捕头离开这小院庄子。 热气从布帘的另一方徐徐升起,在屋中房梁围绕。为了保持水温,千荨不停的往里面加热水。 半个时辰后,老者才吩咐千荨扶方瑶起来,穿好衣裳,再放到床上时,再度为她把起了脉。 “不错,寒气都被逼了出来,如此,再睡一夜,明天早上就能醒了。”也是这丫头底子好,在雪地里昏睡了大半天,竟然没有被冻死。这要是换了常人,早就冻成冰块了。不过运气就更好了,在狼崖山无人保护的情况下,能安然幸存不被群狼啃食,啧啧,这是什么命,也太硬了! 墨离将暖炉里的炭火重新添上,放在方瑶的手边,用被子盖好,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令老者也是赞赏不已。 先前对杜捕头和大牛的那番吩咐,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如此谨慎,着实的让人吃惊。 “少侠也眯一会儿,这离天亮还有好些个时辰呢!”老者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薄毯,想给墨离披上。却被他拒绝:“老先生自己用,我不冷。” 屋里有火盆,身上又有大氅子,完全用不着。 老者也没勉强,复又看向千荨,这小丫头,倒是穿得单薄,拿着薄毯缓缓向她走去。 千荨明白他的用意,拱手道:“老先生,我也不冷。” 她一个练武之人,实在冷,可以用内力驱寒。可这位老先生就不同了,他年纪一把,虽有棉袄加身,但看着挺破旧,应该不怎么保暖了。比起她,他更需要这床薄毯子。 老者知道他们客气,也知道他们或许瞧不上这床破旧的毯子,无妨,他们不用,自己用。 “那我先靠在这儿睡一会了,你们自便。”他将毯子披在身上,以桌为枕,扒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酣。 墨离守在方瑶床头,尽管已经三更,仍是毫无睡意。 瞧见她床头那本发了黄封面有些破损的书,这就是老先生所谓的珍藏了。而方瑶就是为了它,而陷入险境的。 墨离知道瑶儿对医术有着很深的热爱,现在又因为他们体内的剧毒,更是废寝忘食的钻研。 可是如今日这般差点连命都丢掉的求知求学,他真心接受不了。 此刻,他真是恨毒了自己。 若不是因为他,今天的事根本不会发生。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他而已。 第394章 方瑶转醒 第394章:方瑶转醒 夜,悄然而去。 窗户透进第一缕白光时,床上的人儿已经醒了。 方瑶缓缓睁眼,昏睡了一夜,目光有些迟顿迷茫。打量着屋中的环境,似有一丝熟悉之感,但一时又没想起这是哪儿。待看到桌子上扒着的老者时,才恍然回过神。 “这不是我昨天来的农家小院么?”方瑶低喃,她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方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子刚动,就发现手背上有一道轻微的力量在包裹着她。 低头,她看过去,瞳孔猛然一惊:“墨离?” 似是听到有人在唤他,墨离本就睡得浅,这声唤立马就醒了。 “瑶儿?”他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人儿,果就见方瑶正笑盈盈的望着他,“瑶儿,你醒了?” “嗯,刚刚醒,你怎么睡在这里?”方瑶话还未落下,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墨离紧紧拥着她,难掩激动。 “你总算醒了,我担心了一整夜。” 尽管老先生再三保证,但他还是不放心。 “对不起。”方瑶伸出手,圈向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其实昨天,她也以为她回不来了。 那里是狼崖山,跌下去的时候,她就在恐惧,不知这一摔,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况。 在撞向木桩晕倒之前,她还在想,她的命估计要交待在那里了。 谁料,她不仅没死,还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墨离。 真好。 “小傻瓜,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为了我,你做的太多了。”墨离低声喃喃,想到方瑶为他的付出,忍不住偏头在她秀发上落下一吻。 想到当时她独自过狼崖山时的情景,方瑶也是心有余悸。 “上次我因为方敏秀陷定入狱,错过了胭脂扣的开业,这次,我好怕又错过给你研制解药” “如果不是因为你体内也有这种剧毒,我是坚决不会让你这么冒险的。”他的命跟瑶儿的命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重要。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让她活着。 假如这世上只有一份解药,他会毫不犹豫的给瑶儿。 所以,如果仅仅是为了他,他是坚决不允许她如此涉险。 “你从一出生就身中剧毒,这些年没有过过一天正常人哪怕是普通百姓该有的健康生活。我想你应该很渴望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想知道拥有健康的身体是种什么滋味,我想帮你实现这个愿望,让你在今后的日子活得更有意义。”所以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和危险,她都会去尝试,不会放弃了。 “我的命只在有你的陪伴下才活得有意义。”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又如何,没有瑶儿在身边,相伴到老,这些于他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独自涉险了。”他禁不起那种可能失去她的万种猜测和煎熬。“你的每一次陷入险境,我都觉得自己好无能,若不想我日日活在自责里,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再擅自行动了,好吗?” “知道了。”方瑶心头微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口有力的心跳声,幸福而满足的笑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不是外出办事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离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声音轻缓温柔:“昨天我提前回府,兰姨在府上找我,说是你跟着大牛进城一整天都未回家,担心你出什么事。然后和便带着千荨来找你来了。” “我娘肯定担心死我了,我这个女儿真是不孝,时常让她担心” “担心你的何止是兰姨,程英和茹娘还有你大姐,都在满城的找你,城里找不到,就去了城外。我们和杜捕头搜遍了效外附近几个村庄,都不见你人,最后只剩下这狼崖山了。” “啊,连干娘和官府都惊动了?” “这下你知道你闯的祸有多大了?”墨离说着斥责的话,但语气里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 这个小妮子,就是主意太正,又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总会出状况。 方瑶也认识到了,愧疚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墨离挑眉。 “不,没有下次了。”方瑶感觉到头顶阴测测的目光,连忙改口,“以后我去哪儿,绝不单独行动,以后做什么事之前,我也一定问过你的意见再决定,这下总可以了?” “你说的?” “我说的。”方瑶竖起两根手指头,对天发誓。 手伸出来时,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墨离仔细给她提上来盖好,又将暖炉放在她怀里:“你醒来之前我新添了炭火,还是热的。” 见着这小暖炉,方瑶很是惊讶:“在哪儿找到它的?”她跌下去之后,暖炉就离手了,当时还在懊恼,这可是墨离送给她的东西,居然被她弄丢了。现在又失而复得,太让她意外了。 “就在你晕倒的小道上找到的,还是白生先发现了它。”这次要不是因为白生,怕是到现在他还在深山里盲目的找人。 “回头一定重重的赏白生。” 两人正说着,老者也悠悠转醒。 而千荨早在两人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然睁开了眼睛。只是她当透明当惯了,没有出声打扰。 屋子里只剩白生围着火盆,打了个哈欠,舒服的换了个姿势,又沉沉睡去。 “呵呵,小丫头,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老者走到床前,墨离往后挪了挪,腾出些位置,他知道老先生这是要给瑶儿把脉复诊。 “好多了,谢谢老先生救了我。”方瑶边说边伸出手,老者把了会儿,抚着胡须笑道,“不错不错,好得差不多了。” 那寒气全被逼了出去,今日又没有发热的迹象,显然是无大碍了。 “来,让我看看你头上那个包。”老者复又站起,仔细检查方瑶的后脑勺,尔后点头,似是对她的恢复状况很满意。 “这个包,也消了不少,再休息半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谢谢老先生。”墨离拱手,郑重向老者道谢。 老者摆手道:“我这个院子,从来都是门清寡静,难得这两日这般热闹,给我这小院添了不少生气,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老先生,你客气了,要是觉得无聊,以后我们常来拜访。”方瑶真诚的道。 “常来不必,再有个昨天那样的事,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吓。”老者乐呵呵的笑着,忽然笑容一敛,正色道,“小丫头,你体内的剧毒,这位少侠昨日跟我略有提起,听说你正在研制解药,可有眉目?” 第395章 意外收获 第395章:意外收获 方瑶微微有些诧异的望向墨离。后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道:“我告诉老先生时,大牛和其他人都在外面,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而且,你中毒的事,是老先生诊脉时发现的,并非我有意告之。” 方瑶听到这话,略略放下心,她就怕这事传到李月兰那里,不然以李月兰的性子,不担心也要吓死了。 “我一个孤寡老头,又是住在这人人惧之的狼崖山脚下,告之我也无妨,我是名大夫,可不是个嘴碎的闲妇。”老者的意思是让他们不用必担心他会把这事传出去,再者,他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往哪儿传呢! “我呢,年轻时喜欢云游各方,对世间各种奇毒甚感兴趣,也略有些研究,只是不精通。之所以问个究竟,一则好奇,二则嘛,看能否帮助一二。” 这话落下,令方瑶和墨离都眼前一亮。方瑶对老者的认识,仅限于昨天的交谈,而墨离对他的认知,则是他为瑶儿配的驱寒防病的药材。像瑶儿这般在深山大雪中躺了大半天,不管事后做什么措施,都不免要生一场大病。可是他仅仅就是配了几幅驱寒活血的药材,就能让瑶儿生龙活虎,免于大病,这种独特的救人之法,真是闻所未闻。 尽管两人对老者的认识方法有所不同,但他们都觉得这位老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方瑶喜道:“昨日老先生赠我的那本珍藏,我虽只略看一二,看也深知老先生医术高超。当时就想折回再来请教的,可惜山陡路滑,摔了一跤不过现在再来请教也未必为时已晚。” “老先生,若真能稍稍指点,我们必然受益无穷。”经过一夜短暂的相处,墨离已然对这位老者完全放下心防。 两人直把老者夸上了天,老先生摆手谦虚的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能否帮到你们还不确定呢,说不定会让你们大失所望。” “不管能否替我们指点迷津,就目前而言,老先生已经帮到我们了。”墨离感激道。 救了瑶儿,又收留一夜,这是天大的恩情,不是帮是什么! 老者笑了笑,道:“罢了,言归正传。咱们还是说回你体内的毒!”他看着方瑶道,“我摸了你的脉象,也听这位小少侠说起过,你用的以毒攻毒的这法子,依我判断,最多支撑个半年,半年以后就会反复发作。而且一遇到冷天,全身血液如被冻住一样,渐渐凝固,这也是为何你一到冷天终日手脚冰凉的原因。而你之所以能为一本珍藏随我来到这狼崖山,亦是在想法子寻找解毒之法,现在都有眉目了么?” 方瑶正色道:“不瞒老先生,我确实有些眉目,不过我想到的解毒之法里还缺一味的重要的药材?” “是什么?” “果涎香!” “果涎香?”老先生抚须道,“这果涎香可是生长在极北极寒之地,又多在悬崖之上,甚是难寻” “是啊,我们派了许多人出去,已有小半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我在想除了果涎香,有没有其他的药材可以代替龙珠。” “龙珠?”怎么又扯到龙珠上面去了。 “龙珠是我最初想到的主味药,但它比果涎香更难寻,又和果涎香的药用极其相近,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用果涎香来代替它。但现在” 现在果涎香恐怕也成了他们的奢望了。 “龙珠听说是天地长生之物,多存于千米沼泽中。又传说龙珠乃是天上神龙的龙丹,只应天上才有总之什么说法都有,又每个说法神乎其神,确实难寻。至于那个果涎香嘛?”老者话到这里一顿,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小丫头,你跟我说说,这果涎香长什么样儿,多高多壮,有什么特征,我曾云游四海,也算有些见识了,看是否我曾经在哪儿见过也不一定啊!” 方瑶听到他问多高多壮时,差点忍不住要喷口水了,当是小孩子呢,还多高多壮。 不过问话的是老者,年纪、医术都比她高几个层次不止。因此也不敢造次。认真道:“那果涎香我也是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果涎香喜寒喜阴,所以和其他药材生长情况不一样。它最高不会超过一尺,最壮只有筷子粗细大小。果涎香除了是天下奇毒的克星,它还能用作香料。因为它的根茎叶都散发着奇香,而且每个部位的香味还会有所不同,我能了解的就只有这么些了。老先生,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你能说出这么多就不少了。”老者点头,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你等着,我给你去拿一样东西。” 说罢,他起身走向屋中唯一的柜子。那柜子上面放了些简单的衣物,下面是一格格的抽屉,老者打开中间一个,又从里面取出一只暗红色木盒。 方瑶和墨离两人对望了一眼,都不知老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想着,老者已捧着木盒子来到床前,方瑶发现,他盯着木盒时那眼神极是珍贵和稀罕,如同里面是稀世珍宝。 “小丫头,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在老者的示意下,方瑶接过盒子。木盒有一掌宽两掌长,并且落在手中时还有些沉。 方瑶刚开始猜想过里面装的可能是味药材,可这世间有哪种药材这般沉的。 她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然打开一看,才叫她真正意外。 竟然木盒子里还躺着一只盒子,这只盒子不于外面的木盒,而是由墨玉打造而成,玉质清凉,触手生冰。方瑶极是诧异,正要询问点什么,老者已是道:“先别意外,往打开这玉盒看一看里面是什么?” 方瑶不再迟疑,立即打开玉盖,只见里面躺着一株高不足一尺,婴儿手指粗细的药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方瑶眸光一惊,这模样,这香味,不正是她刚才所说的果涎香吗? 就连旁边的墨离也瞪大了眼睛,至于千荨,那就更不用说了。 “如何,这是你要找的果涎香么?”老者看着他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煞是满意。 方瑶连忙拿起在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激动道:“老先生,这” 这的确是她要找的果涎香啊,日思夜念,百寻未果,居然现在就这么躺在她面前,方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太意外了! 第396章 赠药 第396章:赠药 “不错,当年我云游到极北之地,有幸看见这株果涎香,虽在百丈悬崖上,但也决心得到它。小丫头应当知道,当大夫的,对任何奇珍异草有着特殊的热爱,我即是看见了它,就一定不会甘心让它继续生长在那悬崖上。与其让它经受风吹雨淋,慢慢腐蚀,不如让它发挥它的作用。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将它采了下来。” 老者回忆道,“想要得到它,采药是一大困难,如何保存则是更大的困难。就如你所说,它喜阴喜寒,离开了它的生长之地,若没有一个正确的保存方法,它也会很快枯萎。听说雪山之下多有寒玉,我想碰个运气,所以我就往那极寒之地深处寻去,所幸还有些运气,最后让我拾得这块墨石寒玉。不然时隔多年,这果涎香早就干枯成柴了。” 当年为了采到这果涎香,他差点摔下悬崖,尸藏崖底。为了挖掘这墨石寒玉,在雪山下冻得嘴巴都张不开,那时的苦和难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老先生,这么珍贵的东西,您这是”这是要白送给他们么?方瑶有些意外。 “这果涎香放在我这里都有好些年头了,再放下去,再好的保存之法,它也会有干枯的一天。与其让它在我这里默默无闻的死去,不如让它救你一命,也算是用得其当。”老者大大方方的道。 “这可是你用生命换来的!”她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 “我生命换来的宗旨,无非也就是让它救人一命,可不是拿它来珍藏!” “这”方瑶还是有些不忍心。 “别这啊那啊的,我都这把岁数了,无灾无病的,这里有没有什么其他来往看病,留它委实没什么作用,你带走,也算是了了我一桩事。” 听到老者如此说,方瑶也不再迟疑,他们确实很需要这株果涎香。 “那谢谢老先生了。”将盒子盖好,方瑶递给墨离仔细收好,然后问道,“老先生,还没请教您贵姓,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不是叫老先生叫得挺好的么,姓名就不必问了,我这个人,活得太久了,早就把名字给忘了。”老先生显然不愿意提。 这世间鲜少有人做了好事还不愿留名的。方瑶道:“老先生厚爱,方瑶无以为报,不如就给老先生嗑几个头!” 说罢,她欲起身,老者连忙摁住她:“不必了,这几个头等我进了黄土,你们再嗑。我无妻无儿,无亲无友,死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你们就当怜悯也好,报恩也好,隔三岔五的来给我上个香就行。” 说完,他抚着白须呵呵笑了起来。 得了果涎香,又休息了差不多,墨离便带着方瑶欲离开这狼崖山。老者亲自人送到院子门口,看着这院的积雪,和孤零零的略显佝偻的身影,方瑶忍不住心头有些发酸。 “老先生,不如跟我们一起走,虽不能锦衣玉食,但也一定保你衣食无忧。” “不必了,我清静惯了,不喜欢人来人往的打扰。”老者拒绝道。 方瑶把目光转向墨离,希望他能说服老者。 墨离其实也想向老者发出邀请。他医术高超,十个宣叔也比不过。 “老先生,若不嫌弃,去我墨府。您喜静,我那里有一处安静的园子,没有您的允许,我们绝不打扰。要是有了兴致,可以和瑶儿一起探讨下医术,彼此生活上也能有个照应。” 一番话说得方瑶直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但老者似乎很坚持自己的想法:“谢谢少侠的好意,我啊,一个人挺好,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凑,若真记挂着我这个老头子,有空就来坐坐,我这小院随时欢迎你们来。” 如此这般,方瑶和墨离也不好再劝了。 道别后,两人心中都有些不舍。 平白无故得了人家一个大便宜,欠下这么大一份恩情,怎么还? 方瑶道:“以后我们常来看看老先生?” “嗯。”墨离也是个想法,“咱们一起。” 方瑶重重点头,有了昨天的教训,她倒还真不敢一人来这狼崖山了。捧着手里的盒子,她感慨道:“这果涎香就这么到手了,我却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 “是啊,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却是没在没出桃江镇就寻到它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墨离亦是道。 “有了这果涎香,咱们就都有救了。”方瑶说着说着,就有点兴奋了。有什么比能解体内的剧毒更让人高兴,“你猜宣叔要是看到这果涎香,会是什么表情?” 墨离扬了下眉,没有说话。 对这类闲聊式的话题,他一般是没有兴趣的。 方瑶也不多问,今日没有下雪,但山中的风却是丝毫没减,并且,脚下的路比昨天更难走了,许多地方都结了冰。 如此,他们千难万难的总算在近午时时回到城里。而昨天得到消息的程英等人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归来,自是一番欣喜一番痛哭。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方瑶真诚地向大家道歉。 程英戳了下她额头轻斥道:“你这丫头,还知道让我们担心。要去狼崖山,怎么也不跟干娘说一声,干娘好陪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不是。”那狼崖山可是吃人的地方,她一个小姑娘家单枪匹马的,也不怕出个什么意外。 “当时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的。”方瑶自责。 “再突然,也得跟牛说一声啊,你可知道你这一失踪,牛叔急得都要自杀了,唯恐你出什么事。”方圆也忍不住责怪两句,这个二妹,平常看着挺稳重的,怎么最近总做些不靠谱的事。 方瑶一听这话,更加愧疚了,朝着大牛道:“牛叔,对不起。” 她本来是想找到大牛说一声的,可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又怕那老先生不耐烦,所以就 “唉,没事,你平安就好。”大牛挠了挠后脑勺,“本来还想着,要真找不到你,我就向你娘以死谢罪。现在你平安,我也就不用死了。” 一番话,逗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本来你娘和小正也要来的,这天冷路滑的被我拦住了,你现在还能走么,要是撑得住,咱们赶紧回去,别再让你娘担心。”大牛又道。 “没事,我撑得住,咱们回去!”她还要抓紧时间把解药给研制出来。 如此,向程英等人道了别,墨离和方瑶乘坐程英提前备好的马车往东山村赶去。 刚进村子老远就看到李月兰和方正倚在门口伸长得脖子翘首以盼。 第397章 墨离遭暗杀 第397章:墨离遭暗杀 “娘。” 方瑶跳下马车,李月兰忙过去,捉着她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着,满脸担忧。 “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娘,我没事,也没不舒服,你放心。”望着李月兰充满血丝的眼睛,方瑶心中极是亏欠。 大概为了等她消息,又一夜未睡! 像李月兰这样的身子,是不能随便熬夜的。 “我本来是想到村口去等你的,可是大牛说了,不能让乡亲们知道你失踪的事,所以就忍着没去,只在家里盼着。”李月兰道。 “二姐,你昨天为什么一个人去狼崖山,牛叔说那里很危险,常有狼出没。”方正这话倒不是责怪,只是好奇。 他深知二姐做事从来都是有理由的,不会无缘无故去犯险。李月兰也道:“是啊,你就是再好学,为了本医书,也不用那么急迫,等着大牛把买卖做了陪你一去也不迟,做什么非要急于一时呢!”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那老先生医术高超,正有我有难题需要有人帮我解惑,所以就去了。娘,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唉,我也不是怪你,就是觉着你一个小姑娘,随便碰着一个陌生人就跟着走了,太过担心罢了。这他要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娘不得哭死去!” 李月兰光想想都害怕。 “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就算对方心术不正,方瑶也是不惧的。 可李月兰并不知道她有武功,有基本自保的能力。只道:“下次可得留个心眼了,知道吗?” “知道了。” 终于回了家,李月兰就在厨房里开始忙活,小正去帮忙。这自打方瑶怕冷以后,厨房里的活基本上不让她插手了。 李月兰以为是方瑶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给累坏了身子所以才会怕冷,所以尽管自己也同样怕冷,却是能做的绝不让方瑶动手。 吃过午饭,方瑶略略休息了一下,就随着墨离去墨府,对这个,李月兰颇有微词。这好不容易回来,还不赶紧休息又东奔西跑,身子怎么受得住。 可是方瑶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墨府,方不客气迫不及待的去了刘慈宣的药房。见着果涎香,刘慈宣那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们居然找到了果涎香?!”他拿起那果涎香,细细端详,“这世上真有果涎香,太不可思议了。” 即便有方瑶的保证,他还是认为果涎香实际的存在率是微乎其微的。但没想到此刻它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他面前,实在叫人不敢置信。 “宣叔,有了这果涎香,咱们可以开始制作解药了。”方瑶哪怕早就震惊过,此刻再次对着果涎香,心里的震憾依然不比刘慈宣少。 “对对对,有了这果涎香,咱们就可以制作解药了。”刘慈宣激动得差点把正事忘了。 “这天下奇药,好不容易落在咱们手,我都有些舍不得现上就用掉它。” “我也是。”方瑶盯着那果涎香,心中也不无可惜。就如那位老者所说,但凡是个大夫,对天下奇珍异草都有着偏执的热爱。哪怕不是用来治病,珍藏也是一种满足。 “但愿我们下次还有机会得到它。”刘慈宣道。到时他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它到底是怎样一种奇药。 “一定会的。” 墨离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说不定归队时,能带来好消息。 感叹一番后,两人就开始研制解药了。 墨离则回了书房,他手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宫里的人已经派了大内高手来刺杀,即便他能安全离开这里,在返回皇宫的途中,也会有一场场恶斗等着他。 他必须延途作好归返的计划,以策安全。 再来,若他一走,瑶儿这边,他也得有些安排。万一那些人察探到他与方瑶过密的关系,把目标转向方家,那也是一桩麻烦事。 所以,这一切,他都要开始着手布置了。 傍晚时分,窗外再度飘起鹅毛大雪,把暗夜再蒙上一层朦胧之色。 研制了一下午的解药,终于出炉。 墨离领着墨德去药房送晚饭时,正巧看到刘慈宣和方瑶满脸激动的神色,而在他们面前,有两颗浑圆饱满如龙眼大小般的丹药安静的立于玉盘之中。 看到他进来,方瑶兴奋的抓着他的手臂道:“墨离,解毒丹出来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盼望已久的解药终于摆在他面前,饶是一向淡漠的墨离此刻也难掩激动之色。 “我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墨离,我们都不用死了,我们可以活下来了。”许是太过兴奋,方瑶眼眶红了,喜极而泣的嚷嚷道。 “恭喜你!”墨离替她拭去眼泪,看她哭得像个小傻瓜的模样,又是安慰又是心疼,他一直就知道瑶儿能成功,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最优秀最出色的。更知道她为这个解药所付出的代价。 “也恭喜你!” “殿下,瑶儿姑娘,赶快把解药吃了?”身后的墨德墨成莫名的有些感动,终于被他们盼到这一天了。从前觉得这解药就是一个遥远的梦,而现在梦境终得以实现,都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赶快把解药服下,也好了却我多年的夙愿!”刘慈宣欣慰的淌下一行热泪。 墨离和方瑶两人相互对视了眼,彼此眼里都有着深深的太多的说不清的复杂情愫闪过。 为了这一天,他盼了近十六年,为了这一天,她煎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总算这一天被他们等到了。 方瑶拿起解药,一颗送到墨离的嘴边,一颗放进自己的嘴里。两人含着解毒丹,相视而笑。 从前有一种命运,叫身中同一种剧毒。现在有一种命运,叫彼此都可以活下来。 这夜,大家前所未有的轻松高兴,因为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为了庆贺,墨成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包括千荨、墨成、刘慈宣都列入席中。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热闹纷繁。 殊不知有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靠近。 酒过三巡,墨离亲自将方瑶送回方家院子,两人都喝了些酒,依偎在马车里,诉说着以前的种种。 似有聊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衷肠。但路总有尽头,到了方家院外,方瑶不知为何,特别不舍,两手紧紧圈住墨离的腰,久久也不肯放下。 好像这一放手,他就会不见了似的。 墨离抚着她的脸,轻柔的笑道:“明天我一早来接你,你不是想去看看冬日里的海是什么样子么,我带你去!” 桃源镇再往前,确实有个海,只是路途远了些。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他的瑶儿想,他怎么样都会奉陪。 “真的?”方瑶仰起脸,小嘴微微嘟起,像是熟透的樱桃,惹人采摘。 墨离眼神微醉,下意识的就想俯下身,浅尝这抹嫣红。然而念头刚起,他猛然别过脸,在她未成年,他不会对她做出过份亲密举动。 “真的,你等我,我明天一定带你去看海!” “好,我等你!” 依依不舍的放手,墨离改成轻吻她的额头,然后跃入马车。目送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马车,方瑶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明明是吃了解药,怎么好像跟喝了毒药一样,心慌慌的。”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事实证明,她没有多想。 第二日,她在屋中久等墨离,却始终没有等到他,而临近午时时,竟是等到一个惊天破雷的坏消息:墨府昨日出现刺客,墨离遭暗杀! 第398章 残忍的世道 第398章:残忍的世道 千荨道:“昨晚半夜,墨府突然涌进一批刺客,墨成、墨德均受了伤,不过现在都被护送至安全的地方。殿下让我来告诉你,他暂时不方便出面,让你近日也不要去墨府找他,以免被刺客盯上。” “哪来的刺客,可是宫里派来的人?”方瑶心下又惊又慌,忙将千荨拉到里屋,仔细将门窗关好,以免被李月兰和方正听到。 “嗯。”千荨也不瞒她,如实以告,“都是皇宫大内一等一的高手,身手不在我之下。” “不是说年后吗?怎么来得这样快?”墨离是五月份的生辰,从这里出发到京城,至少要走一个月的路程。所以最早是四月底起程。如此,皇宫里的人怎么年前就追到这里来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取殿下的命,早取早安心。”千荨一脸的寒意森森。 方瑶紧张道:“那他受伤了么?府里其他人呢?” 千荨眼里闪过一丝悲愤:“其他人死的死,逃的逃,估计没有几个人生还了。” 即便有逃出府的,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皇宫里的手段是斩草就除根,绝不手软。 方瑶心里猛然一痛,墨府的人待她如至亲,而她也早已把那些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昨夜还在一起欢庆饮酒,今天就成一具具死尸,这世道,怎的那样残忍。 她一把抓住千荨的手:“那墨离呢?他受伤了吗?” 千荨眸光闪了下,然后道:“没有。” “什么没有,一定受伤了,对不对?”她明显感觉到千荨在回答她时犹豫了下,千荨不惯撒谎,但只要一说谎,她就一定看得出来。 “一点轻伤而已。”来之前,殿下交代,万不可对方瑶说他受了伤。但方瑶聪慧,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她。 “真的只是一点轻伤?”若只是一点轻伤,她为何刚才要故意隐瞒不说。 “嗯,轻伤。殿下是为了保护小殿下才受的伤,所以不重。”千荨说这话时,目光有些飘移,几乎不敢看方瑶。 事实上,殿下被砍了一剑,差点整个手臂都快断掉。可是她不能说,她怕说了方瑶会不顾一切的跑去看他。若是那样,方家就会暴露在那些杀手的眼皮底下,后果可想而知。 然而,就算她不说,方瑶也猜得到,凭她敏锐的心思,没有什么是瞒得过她的。 “若是轻伤,为何他自己不来找我,派你来。你和墨离一样,都是那些杀手欲刺的目标,你不比他安全多少。一定是他重伤不醒,来不了,所以才让你来报信,对不对?”方瑶紧拽着千荨的手,忽地发现掌心处有些微热,低头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你也受伤了?”方瑶惊呼,这才发现,她拽的地方,衣掌已被鲜血染红一大片。只是千荨的衣服是深色,她一直没注意到而已。 “快,让我看看!”说着,她欲掀起袖子察看她的伤势。千荨往后一躲,痛得直抽气:“没关系,皮肉伤而已不要紧,宣叔已经为我包扎过了。” “什么不要紧,都流这么多血了。”方瑶边说边从柜子里取出纱布和伤药,“一定是我刚才握得太重,把伤口给弄得裂开了,你也是受了伤,为什么不跟我说,还要硬撑着。” “我只想跟你报完信就马上回去,殿下那边离不了人。”千荨依旧站着没动。方瑶有些动气,“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想流血流到死吗?快点坐下,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我得马上回去,殿下还等着我”千荨执着道。 “以你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回不到殿下身边就流血过多而亡,你信不信?”方瑶板着脸,又急又气,“你对他忠心,把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命还要重要,我都理解。但倘若你死了,那谁来保护他呢?” “我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 “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那就赶快给我坐下。”方瑶声音一厉,稚嫩的脸此刻竟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威严,让千荨下意识的不敢再反驳。 她乖乖坐下,方瑶察看她的伤口,是剑伤,伤口很深,看来那些杀手,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来的,几乎刀刀致命。 千荨伤成这样都说成是皮肉伤,那墨离的那点轻伤,又是何等严重?方瑶几乎不敢想。 上完药以后,她道:“我要去见墨离,不许你说不可以。” 千荨确实想说这个话,她道:“如今那些杀手还在四处寻找我们,殿下确实不方便露面” “我没要他露面,你们现在在哪儿,带我直接去见他就行了。”方瑶道,“千荨,你应该当知道,为了墨离,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不在乎那些杀手,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暴露,我只在乎墨离。如今他受了伤,我不见他一面,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可是殿下交待过,万不可以把你连累进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连累,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找。”方瑶异常坚定。 “你真的不怕死?” “你何时见过我怕死了?从我和墨离决定在一起,私守终身,脖子上这颗脑袋就已经在摇摇晃晃了,我们准备随时远走高飞,也准备随时命赴黄泉!” 千荨怔然,这个问题,她其实问的多余。 打从方瑶愿意为殿下以身试毒时,她就已然看清方瑶对殿下的感情了,根本不必多此一问。 “你要见他可以,但我不能作主。”殿下还昏迷着,这种事她不能擅自拿主意,“待我问过殿下,再来回复你!” “不必问他了,他若能见我,早就来见我了。你放心,出了任何事,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担,墨离那边,我也会叫他不要责备于你。”方瑶道。 看她如此坚持,千荨知道今日不答应她,是走不了了。 “罢了,如果你真要去,等晚上我再来接你,白天实在太引人耳目了。”就算她私自决定带方瑶去见殿下,那也得保证方瑶的安全。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方瑶知道千荨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但将人送到门口时还是不忘叮嘱,“我会一直等你,若你不来,我便自己去找。” 第399章 夜探墨离 第399章:夜探墨离 千荨身形一僵,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身纵身一跃,如一道轻烟般消失在眼前。 “千荨刚来怎么又走,可是有什么急事?”李月兰提着茶壶从后厨里出来,她正准备给千荨烧壶新茶来给她暖暖身子的,还没倒上呢,人就走了。 方瑶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的愁容,满腹心事的样子。 李月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娘。”方瑶叫了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现在好担心墨离,谁能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开了个头又没下文了,急得李月兰都要跳脚了。 “没事,就是叫你一声而已。”方瑶摇头,告诉她又有何用,无非是多了一个担心的人罢了。 这天,比那日以身试毒救墨离还要以熬。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呼吸,方瑶都觉得特别漫长。 中午吃饭,完全心不在焉,好几次夹菜筷子都落了空。李月兰和方正几次提醒她,都没听见,就连平日受宠的白老大也被她彻底忽略了。晚上更夸张,只吃白米饭,而且只勉强扒了几口就喊饱了。 李月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说,只一个劲的问她时辰,看天色。 把李月兰和方正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外面还有些微弱的亮光,夜,还没完全沉下去。方瑶便早早进了自己的卧房,说是要睡觉。 李月兰虽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真只当她这几天累了,早些歇息,养养精神也好。 殊不知,方瑶一进自己的房间,就一直扒在窗口等着千荨来找她。 约莫亥时刚到,窗户就传来当当的敲打声。方瑶噌地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一股寒风扑面,紧接着一道白影窜进屋里。 抬眼一看,来的人正是千荨,方瑶见着她,又惊又喜:“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向来不食言,即是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千荨道。 “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么?”方瑶有些迫不及待。 “首先我得跟你声明两点,第一,咱们速去速回,你不可长久的呆在那里,至少天亮前必须返回。第二,殿下的行踪万万不可泄 露,哪怕是兰姨,也不可透露一个字。” “我懂。”方瑶催促道,“这些不必你交代,我心里有数。咱们还是赶快去见墨离!” 千荨没有动,方瑶诧异道:“怎么了?” “你必须明确答应我,你可以做到以上两点,我才能带你去。” 方瑶嘴角抽了下,略有些不悦:“你觉得我会出卖墨离?” “我不担心你会出卖,我只担心你做不到第一点。”千荨直言。她太了解方瑶跟殿下的感情,若方瑶知道殿下伤得那般重,她肯定会一直呆在殿下身边,直到他康复为止。 可若是那样,他们的行动就会大大的不便,方瑶不会武功,再有杀手追来,自保尚且都是一个大问题,如何再分出心神来保护她。 方瑶抿唇:“行,我答应你!” 她知道千荨的个性,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即便她是墨离在意的人,千荨也不会特殊优待。 “你答应就好。”千荨上下打量了方瑶一眼,目光落在她肩头的小包袱上,好奇道,“那是什么?” “里面是药材,你们用得到的。我想事出突然,宣叔身上肯定没带多少药,我准备了一些,以备你们不时之需。”方瑶答道。 千荨点头,将方瑶带去见墨离,已是个危险之举。若再带些个不必要的东西,实在是累赘,但倘若是药材,那就另当别论了。 “走!” 千荨拽着她的手腕,翻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入夜幕中。 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千荨带着她,一纵一跳,穿梭在乡间小道,大街小巷,一路上根本没有落地。 药莫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才停下。 千荨四下里暗察了下,发现没有人跟踪,拉着方瑶闪身进入一条隐蔽窄小的巷子,然后在一处四合院外停下。 她敲了下门,三长两短,应该是他们特有的暗号。果然,里面就传来蟋簇的脚步声。 “是谁?”那人压低声音问道。 方瑶听着像是墨德的声音。 千荨答:“是我,千荨。” 话音一落,门就开了,只有一条小缝。墨德探出脑袋,见到千荨时刚想说什么,就发现方瑶也站在门外,他一脸的诧异:“瑶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先别问那么多,进去再说。”千荨一边说,一边领着方瑶进去。 临关上门时,墨德还特意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异常才复又关上门。 他的左臂也有一条绷带,显然也是受了伤的。 不过看他关门时,动作没有半点迟顿,想来是没有大碍。 “殿下醒了么?”千荨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墨离的伤情。 “先前醒了一小会儿,现在又睡着了。”墨德拉着千荨,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怎么把瑶儿姑娘带来了,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怎么向殿下交待?” 千荨临出门时说是去办事,他还以为是联络援兵,哪想到是去接方瑶去了。 “不关千荨的事,是我执意要来的。”墨德的声音虽小,但方瑶还是听到了,她道,“放心,我见着墨离跟他解释清楚的。” “瑶儿姑娘,我们倒不是怕殿下罚我们,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墨德道,自打跟着殿下,就有随时把这条命奉献出去的准备,小小一个惩罚又算得什么。 “我知道,我自己会小心的。”方瑶左右望了眼,这四合院倒还算宽敞,只是跟墨府比起来,相差甚远。从一个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到被大内高手追杀的对象,这其中的境遇和落差,委实叫人看着唏嘘。 “墨离呢?快带我去见他!”时间有限,她渴望尽快见到墨离,一分钟都不想再耽误下去。 “请跟我来。” 人都来了,墨德也只能认了。领着方瑶从大厅侧门走了进去,在一间略微昏暗的屋子,她终于见到了墨离。 第400章 离别在即 第400章:离别在即 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的望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外有动静,侧头看了看,眸子骤然一惊,他道:“瑶儿,你怎么” 他正在思念她,想着今天本该带她去看海的,结果没去成,她否失望,没想到想着想着她就来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淡淡的看了眼走在后面的千荨还有墨德,眼底带着斥责。方瑶忙解释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坚持要来看你。” 她跑到床前,墨离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顺势滑了下去。露出肩头,白色的绷带缠了不知多少层,上面还有殷红的血液渗出,如罂粟般绽放,煞是醒目。 “伤了这么重,居然还让千荨告诉我是轻伤?”方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没事,不过是多流了血,看着严重而已。”墨离轻描淡写,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我是名大夫,你伤得如何,我会不知?”方瑶轻瞪了他一眼,继而盯着他伤口看了看,“若不是你命大,这条胳膊怕是当场就废了。” “真的没关系,宣叔已经为我处理过,并不大碍。”墨离捉住她的手,故意摁在伤口处,“你信,你可以用力打两下,我保证不喊疼。” “你干嘛啊,真想废了自己吗?”方瑶吓得不轻,连忙抽出手,看着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举动,把千荨和墨德也着实吓了一跳,暗暗替他抹了把汗。 就算要逞强,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刘慈宣交待过,十天半月内,这条胳膊碰都碰不得,别说打两下了。 “好了,不生气了,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墨离见方瑶脸上浮起怒容,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忙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方瑶知道时间宝贵,又哪里会舍得跟他继续生气。环顾了下四周,道:“这里安全么?” 门外没有守卫,屋子里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就让人担心。 “比不得墨府气派,但绝对安全。”至少目前来说,桃江镇没有哪个比这座四合院更安全了。 “宣叔和墨老爷呢?”方瑶正问着,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方瑶,两人俱是一惊,但看墨离面上都没有什么异样,很快就镇定下来。 “殿下,快把药喝了!”刘慈宣将手里的药端过去,墨离一饮而尽。从前他最讨厌喝药,现在却是乖巧的很。 没办法,为了活命,这药不能不喝。 “轩儿睡了么?”墨离将碗递回给刘慈宣,问向墨成。 “刚睡下。”墨成道,“达尔、达奇还有白生守着十殿下,外面我也安排了暗卫,请殿下放心。” “嗯。”墨离点头,“如今是非常时刻,让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再被偷袭!” “墨成明白。” 转目看向刘慈宣,墨离又问道:“受伤的护卫和家丁现在情况如何,都处理完了吗?” 刘慈宣道:“回殿下,都处理完了。不过,咱们走的匆忙,所带药材已经用光,咱们必须尽快赶到下一个据点,否则” 否则,一旦再被那些杀手缠上,他们就算不战死,也会因为药尽伤口无法及时得到医治而亡。 到那时,他们还如何谈回京城,如何完成大业。 “我知道了,明日就起程,只要赶到下个据点,药材和粮食都会得到补给,放心,情况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墨离早就想好了,明天天不亮,他们就准备乔装出城,距离下一个据点不过是两天的的路程,只要谨慎些,不被那些杀手发现,与之纠缠,相信这一关他们能过过去的。 然,他的话音刚落,墨成和刘慈宣等人均拧了起眉,殿下的伤,不宜再劳累,只能静养,最少得在床上躺个两天,稳定一下伤口,确定不会发炎感染才能动身。 如此贸然起程,等于送命。 方瑶亦深知这点,怒道:“明天不能走,你这种情况,除了在床上躺着,哪里也不能去。” 墨离望着她,正欲详细跟她解释,方瑶已是将背上的包裹甩在桌上。 “药材我给你们带来了,都是专治外伤,还有些风寒的,总之我每一种你们可能遇到的状况我都备了些,足够你们撑个十天半月的。” 当然,如果他们不会反复受伤的话,这一大包药材还能用更久。 刘慈宣心下一喜,忙道:“瑶儿姑娘,你这药材送得真及时。” “今早千荨告诉我,墨府昨夜遭遇刺客,我就知道你们准备不足。不过药材是带了,粮食却是没有准备。”也怪她想得不周到,只顾药材,别的都没往深处想了。 “比起粮食,我们更需要药材。”刘慈宣将这包裹打开,宝贝似的清点这些药材。 发现外伤和内服,不同的药类方瑶都做了区分,这等细心,着实让刘慈宣欣慰不已。 “除了药材,我估计你们连银票也没有带。”方瑶边说边又掏出一叠银票,“这个在路上也是缺一不可,不管少了什么,只要有它,都能解决。” “瑶儿姑娘,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哪!”墨成正愁这事。这么多人,一路上要吃要喝的,哪样都需要钱,然而昨天只能顾着保命,哪里还有时间想其他的事。 “我能为你们做的估计也只有这些了。”如果可以,她真想跟他们同甘共苦,共患难。忽然想到什么,方瑶突然道:“你们把药材还有银票都分开存放,不要寄于一个人去保管,最好是每人身上都放一点,这样,就算遇到危险,药材和银票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这话说得众人眼前皆是一亮。墨成道:“这个主意好,我马上去办。” “那我去把这些药材再分成若干小份,每人身上都放一些,大家都是刀剑里走过来的,哪些药材怎么用,心里都大概有个谱。若再遇到刺客,或是出现掉队的情况,大家还能凭着身上的药材和银子自救。” 如此,只要不死,便总有一日会赶来相聚,也算是冥冥中保存他们的实力。 两人欢喜的抱的抱药材,拿的拿银票,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开始着手办理。 千荨和墨德都知道殿下跟方瑶有许多话要说,识趣的跟着退了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第401章 好想跟你一块走 第401章:好想跟你一块走 方瑶扶着墨离重新躺好,墨离却是不愿意躺着了,他道:“我想坐一会儿。” 方瑶也不说话,把枕头竖起来放着,又塞了两件厚厚的衣服放在上面,希望他靠着能舒服些。 看着她的体贴和细心,墨离心头暖暖的,是感动也有不舍。他捉住她的手,声音低柔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我们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昨天还好好的,兴奋着计划这个,计划那个,今天却是物是人非了。 “他们一来,桃江镇必是呆不下去了,我知道迟早要离开这里,却是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墨离捏着她的掌心,一想到要分开,他心如刀绞。 “没关系,我只当你早去早回。”方遥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环顾四周,她再度问道:“这里真的安全么?” “放心,这个地方在我们刚到桃江镇的第一年就已经选好了,作为安全落脚点,为的就是防止这一天。”墨离道,“这些年,我时刻为着将来有一天回宫做准备,不止桃江镇,桃源镇、乌郡、北康,一直到京城附近,我都设有据点,一路都有人接应,所以只要按照我原来计划去走,一定能安全返回宫中的。这次不过是他们来得太突然,我们才会措手不及。”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来的这样早。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盼取他的命这样急迫。 “你有准备就好。”方瑶听着也稍稍放了心,就怕皇宫里的人来刺杀他们,他们毫无准备。 墨离看着她,抬起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好舍不得你!” 他就要走了,许多曾承诺过的事都没有来得及去做。他就要离开这儿,留下她一人,心里除了不舍,更多的是不放心。 “我也是。”方瑶望着他,如水一般的眸子盈盈而动,似是浮上一层氤氲之气。“好想跟你们一起走,生也好,死也好,我都情愿。”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样的逆境她都能坦然接受。 “还不到时候。”如今他是把命悬在刀刃上,随时都有可能魂归途中,万不能带着瑶儿一起陪他涉险。“等着我,终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坦荡归来,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路游山玩水,大大方方的回宫。” “好。”尽管还太遥远,但他有这份决心,方瑶也不忍泼他冷水。她抬头,亦抚上他苍白的脸颊,语气逐渐哽咽,“不管是路上,还是皇宫,一切需谨慎行事,切莫让人有机会算计你。我知你性子稳重,但毕竟年轻,总有冲动的时候,不管你对那些人如何的恨,如何的不喜,他们如何的激你,都要放在心里,千万不要莽撞,以免落下把柄,知道吗?” 那个皇宫听起来危险重重,每个人都心怀鬼计,简直防不胜防,这一去,方瑶的心恐怕要操碎了。 “知道了。”墨离将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抚去,“我不在时,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那个祖母,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不过我看她未必就甘心,我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再来找你麻烦,不如” 不如现在我就让千荨替你把那老刁妇宰了! 墨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被方瑶给挡了回去,她两指抵在他唇瓣上:“不要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如今他这边都是些残兵残将,可不能再为她的事来分心。一个老连生活自理都困难的老残妇,她还不放在眼里。 墨离抬起她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恰巧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热热,心痛莫名。 他低首吻去她的泪痕,突然呢喃道:“对不起。” 方瑶摇头,湿润的眸子早已浑沌不堪:“不要对我说这个,真感到抱歉,就给我平安健康的活着。” “我会的,我只是觉得今天我们应该去看海的,我没有实现我的诺言” “以后再带我去也不迟。” 以后,他们有以后吗? 宫里派来的杀手,每个人的武功都属上乘,且出手又快又狠,完全不留情面,誓要不砍下他人头不罢休。 尽管他早有安排,可也抵挡不住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围剿和追杀。 而且他深知,他为回宫养精蓄锐了近九年,宫里那些人为了取他性命同样也筹备了这么久。 如此,前途茫茫,这条命是生是死,能否坚持到最后,墨离真的说不准。 然而他好舍不得瑶儿啊,也不忍留下她一人在世上守着回忆伤心难过。 他终是点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间:“好,等我回来,一定会带你去看海,我们没来得及做的,我们都一一补上。” 哪怕再难,他也要活着回来,因为这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不是吗? “你说的,不能食言。” “苍天白雪为证,我墨离今日对你方瑶说的每一个字,时刻谨记于心,一刻也不会忘怀。待我归来之时,必一一实现,决不食言。” “拉钩!” 方瑶抹了下眼角的泪水,伸出小指头,这举动看起来稚气,其实不过是要个心安罢了。 她就怕墨离自己坚持不住,面对路上的种种险境和暗杀,以及皇宫里的那些风云涌动和算计,尤其是天子赐婚,这一切的一切,若他不想坚持,随时会丧命。 她不要这样。 人的意志力是很强大的,只要他想,没有办不成的事。怕就怕他不想。 墨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勾住她的小指头,曾经的诺言,都在这里了。 望着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手指,方瑶欣慰的笑了。 他向来说话算话,即是答应她,必能做得到。 略微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墨离看着这张娇俏稚嫩的脸,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深了深:“瑶儿” “嗯?”方瑶抬眸,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眸子里,似是探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俏脸微微一红,“你” “可以吗?”紧盯着她如蜜桃一般的粉唇,墨离眸光愈加炙热,与她相交,他一直保持着君子之礼,然而分别在即,他是否可以逾矩一次? 方瑶羞涩的闭上眼睛,粉唇往前凑了凑,主动印上他的薄唇,却是匆匆一吻就分开了。 这就是她的答案。 而墨离尽管不舍,也没有加深这个吻。 她的主动,就是离别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了。 第402章 送行 第402章:送行 两人相互依偎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根本不存在的月光却又亮得极美的月色,一直到天亮时分。 吻过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因为对彼此都有倾诉不完的担心和嘱咐,千言万语都道不尽他们心中对对方的牵挂,即便不说,也能相互感觉得到。 情到浓时,语言都是苍白的了,只有彼此紧紧靠在一起的心,才是最有力量的支撑。 “殿下。” 屋外,传来千荨的声音。 她来带方瑶回去。 墨离微微抬了下身子,方瑶扶着他坐了起来。他握住她的手,不舍道:“你该走了。” 再呆下去,天该大亮,到时容易暴露。 “我知道。”方瑶好不容易平静了一夜的心,此刻又刺痛起来,擦干的眸子也渐渐涌起新的泪水,“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辰时动身。”墨离抚摸着她的手背,“辰时刚好是守城门的护卫换班的时间,我和李岩已经说好了,乔装成县衙府兵以查案的名义出城,先去桃源镇,然后在乌郡落脚。” “我去送你们。” “不用,这几天你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安全。”他们这一出城,墨府的人将全部撤走。若方瑶去送他们,被那些杀手看见,转过头来对付她,岂不是鞭长莫及,陷她于水火。 “放心,我只是远远的相送,看着你们出城。”这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若不去送,方瑶怕自己后悔。 墨离还想说什么,方瑶已是道:“不要拒绝我,让我现在就跟你道别,我做不到。明日晨时,我会在城外的十里亭等你,我不出声,你也不必与我打招呼,只消远远的看着你们就行。” 能多看两眼是两眼,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她也觉得满足。 “可是”还是太危险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任何事情都不能大意。 “我会先去找李大人,就说我找他问案子,让他陪同我去十里亭,哪此,他们不会起疑的。” 墨离知道劝不住她了,只能妥协道:“那好,你执意要去,我也不阻你,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 嘱咐完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面临离别,最怕的就是话没说完就要分开,但更怕的是这种伤感。 然而,他们没得选择,只有面对,不能逃避。 墨离在她额头上再度烙下一吻,不似以前的蜻蜓点水,而是深沉的吻着,久久都不愿松开。 两滴滚烫的泪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方瑶用力吸了下鼻子,却是没有说话。 “走!”墨离似是狠心的推开她的身子,不管有多不舍,终有一别。再多留她一分钟,他就不想让她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若是兰姨问起,就说我回老家探亲,别的就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她担心。” “嗯,我知道。” 方瑶起身,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手来,两只眼睛像是泡在深潭里的墨玉一般,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一步步向门口退去。 她的眷恋让墨离如剜心一般的疼痛难舍。 若还有第二个选择,怎么样,他也不会与她分开的。 “瑶儿。”待方瑶打开房门,正要抬步出去时,墨离终忍不住开口,她回头望着他,就听到他道,“等我!” 好简单的两个字,却似有千斤重,承载了他们对未来所有的期盼和希望。 好沉重的两个字,让他们对以后的日子,对彼此曾经的承诺不敢有丝毫怠慢。 方瑶扯唇,绽出一记灿烂的笑容:“好,我一定等你。” 得到回复,墨离的嘴角亦是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珍重。” “珍重。” 他们以笑道别,目的就是不想让对方过分为自己担忧和牵挂。他们以笑道别,就是想让对方知道,即便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一样安好。他们以笑道别,更多的是希望,将来有一日能笑着再重聚。 这份美好的希翼,但愿有一天能早日到来。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方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她紧紧捂着嘴巴,睨了眼身后这间屋子,快速逃离这里。 她不要让他听到她还在哭,他们要潇洒的面对未来。 离开这间四合院,回到东山村时,方瑶的眼睛已经红肿得不像话了。 她道:“千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赶快回去,如你所说,墨离身边离不了人。” “那你呢?”这儿离方家院子可还有一段距离,她答应主子,要安全把她送到家门口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她这模样,回去肯定得把李月兰吓死。 “可是” “没有可是,前夜他们刺杀失败,墨府人去宅空,他们一定在城中到处搜查你们,不会再返回这里来的,所以东山村是安全的。” 千荨也深知是这个道理,不过是主子有令,她不想违令罢了。但看方瑶坚持,此刻又没有什么心情,便道:“那行,我就在这里与你道别了。” “一路保重。” “嗯,你也好自珍重。”千荨双手抱拳,深深的望了眼方瑶,然后转身离去。 相处多日,她对这个小姑娘,对兰姨都产生了感情,这一别,自然心里也是酸酸的,百般不舍。 方瑶目送她离去,却是刚走出两步,千荨又突然扭过头来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目光坚定而沉重,似是对方瑶的一种承诺,她一定会用生命保护殿下,护他平安归来。 方瑶眸光微动,朝她的背影喊道:“谢谢。” 谢谢她的承诺,也谢谢她对她的肯定。 已经走远的千荨微微扯了下唇,经过那么多的事情,生生死死,方瑶若还不能赢得她的尊重和肯定,那她千荨也太冷血了。 独自踩着积雪,一步步往家里走去。 不知何时,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纷飞旋舞,扬扬洒洒,落在地上,落在身上,落在她的指尖上。 心,好痛。 像是被人生生挖出来一般,痛得不能呼吸。 方瑶仰头看着老天,泪水在眼眶里盈盈打转,趁着这风,趁着这雪,趁着没有人烟,她好想大哭一场。 可她不能,她得养好精神,美美的明天去给墨离送行,说好了微笑面对离别,她不能哭。 翌日清晨。 外面的天色不见一丝光亮,方瑶就起床了,事实上,她一夜未睡。 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墨离那张脸,从相知相识到相爱,一个个画面不停的在她眼前回放。 她根本睡不着。 第403章 十里亭 第403章:十里亭 十里亭,是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凉亭,四面透风,无墙无布。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尽,李岩忍不住冻得打了个哆嗦,方瑶却是立于亭中一动不动。 她定定的望着城门方向,每一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她都仔细看半晌。 她在寻找着,茫茫人海中,哪一个才是墨离的身影。 “瑶儿姑娘,还没到换班的时候,还差半个时辰呢!”李岩打了个吹欠,方瑶一夜未睡,他也一夜未合眼,自然是帮着墨离安排打点出城的事。 也是墨离遇刺,他才猜到宫里对这个小皇子的态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李大人,你说他们能安全出城么?”方瑶忧心忡忡。 “应该可以的。”李岩也不敢打包票,墨离说过,那些刺客心狠手辣,武功又深不可测,而且侦察追踪能力都是一流,不可小覤。 但见方瑶眉头拧得死死的,李岩还是稍稍安慰了句:“殿下乃天子血脉,一定会得老天庇佑,平安无事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她可不信这些好人有好报,福泽天厚的话。不过,好话总比说些不吉利的要强。 “如此,就先借李大人吉言了。” 方瑶说完,又遥遥望向城门方向。 李岩忍不住道:“瑶儿姑娘,过去坐坐!”他一个大男人站这么久两条腿都冻得发麻了,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我不累,李大人自便。” “瑶儿姑娘,请恕我直言。你这一直盯着城门方向,明眼人一看就知你是在这里等人,如此,不是叫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刺客起疑?”李岩到底是个官,事事都能比方瑶想得更透彻,“殿下处境本就危机四伏,若我们再这样紧盯城门不放,就是将他的行踪暴露于人前,岂不是害了殿下?” 方瑶恍然,忙撤回视线:“李大人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 “无碍,兴许我也只是杞人忧天,多思罢了。”李岩边说边请方瑶入座。 其实于寒风暴雪中,坐着比站着更冷。 然而方瑶自打坐下后,就没有再站起来。 因为她觉得李岩说得甚是有道理,每一个可能对墨离不利的细节,她都会重视。 时间漫长,却也转瞬即过。 终于,城门方向有一阵马蹄声传来,方瑶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李岩道:“瑶儿姑娘,他们来了。” 方瑶激动得下意识就要起身,却是被李岩一把摁住:“不要动,静静坐着就好,也不要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们。” 方瑶正欲说话,李岩又道:“那些刺客,说不定就隐藏在某个角落,我们万不可大意。忍着点,千万不要因为不舍而给殿下添乱,陷他于险境中。” 似是怕方瑶冲动,不肯听劝,李岩又进一步给她分析:“我们两个,一个与殿下同住一村,一个是桃江镇县令,与殿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这一动,不仅会害了殿下,也会害了我们。殿下此次若能安全离开,那些刺客必然恼羞成怒,把目标转到我们身上,我倒不值一提,可是殿下一定会为了你,又折返回来,如此,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撤离,岂不是功归一篑?” 话说得这么透彻了,方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刚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我知道了,我不站起来,我也不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们,默默的用余光为他们送行就行。” “如此甚好。”李岩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早就烧开了茶水此刻正冒着热气。他故作闲情逸致的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余光瞥向那一列急奔而来的马队方向,低声道,“为首的是千荨大人,排在第二的是墨成,再往后面是墨府的侍卫,中间那个袖子上别了一块墨色布条的则是殿下,在他之后就是墨德他们和其他侍卫。” “除了这些,暗地里还安插了几个暗卫一路随行,殿下说过,不必要把实力都暴露出来,而且随行人太多,也容易引起刺客的注意。” 方瑶飞快了看了眼,胳膊上绑了墨色布条的那名少年,因为马的速度太快,他又始终低着头,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她非常确定,那确实是墨离。 因为他的胸前,有一个狼牙坠子在晃荡,那个狼牙坠子是她送给他的。 她知道他是故意把狼牙坠子拿出来以便于她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方瑶眸子微微有些湿润,她道:“好像没有看到小轩,还有白生也没有见到。” “你说的是十殿下?”李岩道,“十殿下因为身材小,不易扮成捕快,所以我另有安排。” “再过一刻钟,我的夫人会领着丫鬟去城外的观音庙上香,十殿下就扮成我府上的小少爷,随着我夫人一同前去,至于白生,当然也会在轿子中陪着殿下一起了。”李岩补充道。 这个计划,是委屈了些十殿下,但也是权宜之计。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万一被那些刺各发现,李夫人和小轩可就” “放心,九殿下为防万一,已经暗中布置了暗卫,随行保护十殿下。”李岩握着茶杯,轻抿了口热茶,很是雅兴,然嘴里却是说着关乎惊天动地的话,“九殿下这些年陪养的暗卫可不止这些人。” 一个被抛弃的皇子,若没有属于自己的一股力量,早就被那些人啃得尸骨无存了。 对这点,李岩对墨离可是佩服的很。 “那就好。” 方瑶给李岩续了点茶,自己的杯子却是一滴未动。余光处,墨离的身影已经渐渐逼近,就在与十里亭遥遥相对时,她突然看到墨离抬眼往这边瞟了一眼。 只一眼,却如万年。 方瑶下意识的就想冲出亭子,最后喊他一声墨离,告诉他,她一定会等他回来。 然而念头刚起,又熄了下去。 她不能动,她一动,墨离就会身陷险境,她不要连累他,不要再看到他受伤。 所以她必须忍着。 顶着风雪,在这里等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换来匆匆一瞥。 方瑶不甘,却也觉得值了。 余光一直默送着他们的背景,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风雪中。 如同李岩所说,在他们过去后不久,李府的马车也徐徐走来。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马奔弛,而是徐徐而进。 大概是不想引起那些刺客们的怀疑,才故意这般安排。 不得不说,李岩心思缜密如发,方瑶刮目相看。 一个快,一个慢,跟常人想象中逃亡的景象完全违离,而且他 们更想不到,两个相依为命的兄弟会在逃亡中,分开出城。 这一计,确实妙。 第404章 五年后 第404章:五年后 按照李岩的要求,为了勉免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起疑,在李夫人的马车过去后,他们在十里亭里又坐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杜捕头领着一队人马从墨离离去的方向策马而来。 马未停,杜捕头已跳下马直奔十里亭。 看着他匆匆而来,方瑶有些诧异。今儿个一早,她坐在这亭子里,可是不见杜捕头出城的,如此,他又怎么会在城外。 李岩解释道:“杜捕头昨夜就出了城,为的就是让殿下有个顶替的身份。” 方瑶恍然。 只有杜捕头不在城中,今早墨离的人马才可以冒用他们的身份安全离城。不然城里城外各有一个“杜捕头”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么? 假的杜捕头早晨出城办案,真的杜捕头在半个时辰后收案归来,正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李岩这李代桃僵,掩人耳目这地用得实在是高。 方瑶正欲由衷地夸两句,李岩已是摆手道:“这是殿下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方瑶扯了扯唇,仍是起身向他浅浅的行了个礼,以表示他对墨离的衷心和帮助。 李岩道:“殿下无辜,护他出城,是我的份内事。若殿下是个十恶不赦,朝廷通缉的要犯,哪怕他用皇子身份施压,在我眼里他就只是犯人而已,惯不会纵他出城,让他逍遥法外!” “李大人不畏强权,公私分明,方瑶佩服!” 助了墨离,就等于与宫里那些个主子们为敌,若有一天宫里的人回过来仔细琢磨,是李岩在跟他们做对,放墨离出城,那李岩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岩道:“纵有杀身之祸,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滥杀无辜。别说墨离是皇子,就是普通百姓,我也不会见他于危险而不顾,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身官服!” 方瑶的声音突然有些冷:“请恕我小女直言,历朝历代,腐败贪污,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枉杀他人性命,是每个朝廷常有的腐风,是不治之症。他们大多只能跟着江山享清福,却不能为了江山有所奉献。明哲保身何其多,舍身取义却是廖廖无几。” 都说朝廷为了稳国根基,才会招纳有志之仕,为了国家根本,才会有了万千女人集于一堂的后宫,殊不知,这些人在她看来,都是自私自利,为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家伙。 不然怎么会连一个早就赶出家门的稚子都要穷追不舍,非取之性命不可! 这番话倒是说着李岩对她侧目了:“想不到瑶儿姑娘小小年纪,又不是如我这般置身朝堂,却能把朝堂之事看得如此剔透。” “史书上记载得还少么?”方瑶望着那遥远的天际,也不知墨离和墨轩此刻到哪儿了,刺客有没有发觉,一路又是否平安。 李岩沉默半晌,也正是朝堂如方瑶所说,所以他才甘愿在这个小地方当一方之官。其实上面早有升迁他的意思,但都被他拒绝了。 他怕有一天,他也会被那个那大染缸染得五颜六色,失了自我。 他从仕,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百姓办点实事。只要治理好桃江镇,他也不枉为官一场了。 至于其他人,他管不着,也无力管。 方瑶见他面色有些沉重,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歉歉然道:“李大人别见怪,我也只是信口胡说而已,李大人千万别当真。” 李岩摆手道:“无妨,我知道你是为殿下打抱不平才有出此言,却也言中有真,眼下又没有其他人,说两句又有什么要紧的。” 这年头,假话听得太多了,难得有几句肺腑真言,李岩听着倒也舒坦。 方瑶却是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也无意说其他的,一心只担忧此刻墨离两兄弟的现状。 殊不知两兄弟于观音庙中汇合,从后门出快马加鞭的往桃源镇赶去。 为了保护墨轩,墨离与他同乘一骑。 “哥哥,出城时我好像看到了瑶儿姐姐,她就坐在十里亭中和李大人一起。”墨轩经过十里亭时,正巧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下,看到了方瑶,只是距离有些远,又有大雪朦了视线,他不太确定。 “你看错了,这么危险,你瑶儿姐姐怎么会来。”墨离紧抓着马绳,重重地踢了下马肚子,顿时速度陡增。风,吹在他脸上,刀刮一般疼,可是却不如此刻他的心痛。 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不能留下只言片语。好不容易冒险为他送行,却只能匆匆看一眼。 他的瑶儿,应该此刻比他更难过! “早知道,前天晚上瑶儿姐姐会来跟你道别,我不该睡那么早的。”方瑶冒险来探望墨离,他是从刘慈宣口中得知的。墨轩嘟着小嘴,略微有些生气的样子,“哥哥,你太坏了,瑶儿姐姐会来,为何不叫醒我?” 不然也叫她带个话给小正哥哥,让他千万不要忘了他啊! “我也不知她会来。”墨离简单的解释道,“况且她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并没有呆多久,所以我就没有叫你了。” 墨轩撇了下小嘴巴,没有再说话。两条眉毛紧紧簇在一起,他好怕小正哥哥忘了他啊! “放心,哥哥一定还会带你再回来的。”不忍弟弟这么失落,墨离摸了摸墨轩的头发,安慰道。 “真的吗,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一定可以的,你相信哥哥。” 为了瑶儿,为了他曾经许下过的未来,他一定会回来的。 时间如梭,在不经意间静然流淌着。一晃眼,五年过去了。五年的时间它好像很快,像白驹过隙,转眼即逝,快得叫人来不及回想留恋就已经过去了。它又好像过得很慢,慢到五年前某人应下的承诺,到现在一个都还没有实现。 东山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乎家家都盖了新瓦房,虽不如方家气派,但比起以前,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仅如此,村里的娃儿们,稍稍有条件的都被送去学堂念书,学文化。 以前落后的思想,落后的包袱,都一个个在丢弃,朝新的方向发殿。十里八乡,东山村是最穷的一个村子,现在它名列前茅,谁也不能再小看东山村以及东山村的村民了。 虽说家家瓦房不是新鲜事,但能在村里办学堂,那东山村还是十里八乡头一份。 这一切都还得归功于方瑶。 第405章 百惠堂 第405章:百惠堂 建学堂,是方瑶原先就想好的事,当时因为各种原因,只在筹谋中。后来墨离一走,这个念头也就跟着搁浅,再后来,方瑶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李岩,李岩举双手赞成,只是建学需要一大笔银子,他一人也裁夺不下来。 写了个折子往上面递,直到两个月以后才得到回复。 不过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少得可怜,意思是想让当地富户解囊捐献,桃江镇的富户倒是有几个,却是谁也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还是方瑶先去了东兴楼,以四道新菜的专利送与东兴楼,这才劝说的贺老板,再又由贺老板去说服几位同行。北旺斋的程英自是不用说,干女儿想办学堂为百姓造福,她这个干娘自然没有二话的,全力支持。 如此,这个银子才筹下来。 事实上,方瑶一个人也扛得起这个大梁,只是树大招风,人富招妒,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才会这么苦口婆心的费尽心思走这么一圈。 她到现在还只想做个低调的隐形富婆。 学堂开张的时候,桃江镇的各个富豪都到现场祝贺,烟花绚烂,百花齐放,足足热闹了三天三夜。 为了彰显各位的贡献,凡是捐款者都有留名在册,制作一牌匾,横挂于学堂一侧,让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到,也令那些捐款者面子上光彩些,捐得甘心,捐得得意。 当然这最大的功劳还是非方瑶莫属了。 望着这学堂进进出出的莘莘学子,李岩满是欣慰,一张八面年都不曾笑过的脸,眼角此刻挂满了菊花褶子:“自这学堂建起来,来这里求学的人数,是一年高过一年。” “咱们这学堂,引来的师资力量是邻近几个镇最全面的一家,除了四书五经六艺,还设有医学、调香等各门技艺课程,这在其他学堂是学不到的。”自然来这里上学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 “瑶儿姑娘,你是怎么想到把医学调香等技艺都纳入教编课程里的?”这些在正规学堂里属于杂学,想要学习,一般都是另拜师门。 方瑶要亭子中坐了下来,这家学堂的规模完全按照她曾要所在的大学格局来规划的,虽然面积略小,但该有的东西却是一样不少。例如图书室,蹴鞠场,花园,甚至骑马场都有,为的就是让在这里求学的学子课外之余也能适当释放下压力。 “李大人,我说真话你可别笑话我!”方瑶随手在地上捡起一片掉落的百合花瓣,放在鼻尖轻嗅了两下。如今她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巴掌大的脸精巧细致,五官明媚,白皙如雪的皮肤似是掐指可破,那一颦一笑一抬眸间,似有万千芳华盈盈绽放,亭子立于百花中,她便身于花海里,却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李岩没有轻浮之心,可也懂得欣赏赞美,以前方瑶就聪慧,如今更是慧智中带着一份成熟与稳重,娇媚与明朗,叫人看着难免心为所动。 “方瑶姑娘说笑,如今你可是这百惠学堂的副院长,谁敢取笑你。” “那我就说了。”方瑶仔细闻着这百合花香,娓娓道,“其实很简单,李大人可曾听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十有八九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原是形容那些在朝靠科举入仕为官的面对战争时,权力总比那些武将低一等。而在我这里看来,不管是求知求学求财求官,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求命,求生存。 有多少有才之士,因为贫穷而折了他们的壮志不屈的腰。梦想再伟大,没有五斗米,便不能活命,当一个人穷得连自己这张嘴都养不活,又何谈梦想。所以人们在实现梦想的途中,一定要有保命求生存的基本技能,如此才能有希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当初她刚来东山村里,冷锅冷灶,粒米无存,更别说上学这等奢侈之事了。若不是她会医术,哪有今天这等辉煌。 “他们此刻在我这百惠堂是莘莘学子,用得是父母的银子。如有一天,他们学成以后,出了这学堂,只空有一肚子墨水,却没有生存技能,那要那一肚子墨水又有何用?倘若父母安在还好,还能受及余荫,若不在呢?便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所以一门生存技能,是重中之重。” 李岩深受启发,忙不迭的点头:“方副院长一番话,叫醍醐灌顶,叫人大梦初醒啊!” 世人创办学堂只教内才,却不注重外在。所以穷死的人有一大部分都是书生,何其可悲。 “李大人见笑了,我也不过只是说说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罢了。”她就是靠着一门生存技能一步步走过来的,养家糊口,致富至今,都是血泪的亲身体会。 “对了,新的院长何时到?一直听李大人说起,就不见其他,弄得我好生好奇!”这学堂一建成,方瑶是创办人之一,所以副院长由她执掌。可是正院长却是一直挂着名,不见其真身,不止方瑶好奇,学堂里的其他人也是好奇的很。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快了!”李岩有些说不准。 副院长不是正职,由乡举推选,再由他这个县堂老爷点头便可。可是正职院长却是由上面按排,就是他,也无权过问。不过他倒是听来了些小道消息,只是不知可靠不可靠罢了。 李岩望着那正院一侧那幅牌匾问道:“那个要一直挂着么?” “一直挂着。”方瑶点头,“除了彰显捐款者的功德,也叫那些入学堂的后人在学习中真正懂得饮水思源,如此将来他们有成就时,才会想着为他人做贡献。” 只有受了别人的恩,才会更懂得去回馈别人。 方瑶望着那牌匾莫名出神,李岩猜到,她或许是想起了墨离,便问道:“最近可有殿下的消息?” “没有。”离开之后的第三年,倒是来过一封信,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不过我知道他安好便足矣了。” 这学堂原是他答应给创办的,李岩折子往上面一递,若不能批准,说明墨离处境堪忧。若能顺利拿下,便说明他相安无事。 李岩点头,学堂是墨离离开后的第三年,方瑶提议,他起草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给这一方百姓造福,更是想借机试探一下他的处境。 东山村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除了九殿下,谁会在意。也是方瑶慧智,才想出这么一策,折子批下来的那一天,里面还夹杂了一封信,虽只寥寥几行,但足矣让他们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第406章 陈百生要入赘 第406章:陈百生要入赘 两人正聊着,杜捕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人击鼓告状,让李大人速速回县衙。 如此,李岩便不能久留了,原本就是来看看的,自从这百惠堂开办之后,他经常来视察。 今天也不过是例巡公事罢了。 方瑶将人送到门口,正值午时,也是学堂放学的时候了,下午没有她的课,倒是可以落得清闲。 如此,李岩回城时,她便也回了自己的家。 李月兰正在厨房烧饭,看到她进屋,抬了下眼皮子道:“饭马上就好了,先洗个手!” “嗯。”方瑶洗了手,又帮着摆碗筷,李月兰将菜一一端出来,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倒是丰富。 “娘,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能少做些就少做些,别累着自己。”就她们两母女,哪里吃得完。 方正年前通过童试,却是不愿在文学之路继续深造,方瑶发现他对武功比对科举更感兴趣,便在年初送他拜入桃源镇普山寺脚下的独孤先生门下,成了独孤先生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那独孤先生早些年曾在闯荡江湖,颇有名望,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后久居普山寺脚下,常年一人,所以取名为独孤。 原先听说收过两个徒弟,后来学成下山,就再也没回来过。方正没有经过系统的教学,所会的武功都是以前墨轩教给他的,再来就是大牛会的那些拳脚功夫,整体来说很杂,不过独孤先生瞧着他底子好,对武功又如他一般痴迷,所以便答应收他入门下,成为他最后一个弟子。 年初去了以后,鲜少回来,一般都是三个月回来一次。这会儿,还不到时间呢! 李月兰道:“你大姐要回来。” 她说这话时,两条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看得方瑶忍不住摇头:“大姐难得回来一趟,你应该高兴,做什么这样愁眉苦脸?” “那个陈百生听说也要一起回。” “未来姐夫啊?两人一起回来看你,那挺好啊!” 陈百生和方圆的事,到底还是没能瞒住李月兰。主要是两人心越走越拢,陈桂几次相劝,都没能叫两人分开。最后田梅到家里来闹,找李月兰要说法。 李月兰才得知这个事的。 她也不同意,可是两个孩子却是怎么说都不听。尤其方圆,这个女儿以前对她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现在为了陈百生,跟她犟了几次嘴了。 直把李月兰气得要死。 这不,一提起两人,脸上就没有什么好表情。 “什么未来姐夫,我可没有同意,这话要是被你田婶听到了,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她听不到的。” “听不到也不要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月兰是被田梅闹怕了。以前有陈菊在,东山村田梅尚有对手,现在陈菊不在了,田梅这张嘴在东山村可是称王称霸,没人说得过她。 方瑶可没把田梅眼里,趁机劝道,“娘,大姐和百生大哥也老大不小了,你总是这么跟大姐唱反调,是打算让她一辈子不嫁,做个寡妇么?” 听到寡妇两个字,李月兰眸光动了下,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女有个好归宿,快乐幸福的过日子。 可是陈百生,唉,他是陈桂的侄子啊! 陈桂夫妻俩没一个是善茬,方圆要嫁过去,肯定会受尽委屈。 她怎么舍得。 “娘,人是大姐选的,好与赖这些年大姐还看不清楚么,这些年,您和桂叔田婶劝了多少,不是一直没分开过么。既然他们两个对彼此如此坚定不移,何不成全他们呢?”方瑶一看李月兰的神色,就知道她心软了。 她本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主,不过是太心疼大姐,怕她跟了陈百生受欺罢了。 “现在问题不是我不同意,是你桂叔和田婶不同意。”李月兰终于松口道,“陈百生那孩子我看着也不错,那陈记铺子生意越做越好,养家糊口的没问题。你大姐跟着他单过日子,必是不愁吃穿的。怕就怕你桂叔和田婶唉!” 说到后面,李月兰重重一叹。 陈桂和田梅都是个好管闲事的,又是陈百生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他的婚事,两人能不横插一脚么。 与其以后勉强嫁过去过得糟心,还不如现在就分了。 方瑶道:“桂叔和田婶那边倒是不用担心,回头我让里尹去说和说和,总会说得通的。” 相信陈桂和田梅会给里尹几分面子的。 “要说得通早就说通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我看我们跟陈家是没有这个缘份结亲家,以前是你和陈楚生,现在是你大姐和陈百生,你们两姐妹,真是跟陈家犯上了。” 李月兰越说越烦心。 方瑶连忙打断她:“娘,你扯到哪里去了,做什么说我和陈楚生的事,我跟他早几百年前就没有瓜葛了好吗?” 自打陈楚生应承殿试过后会娶她入门被她婉拒之后,两人就没怎么再见过面了。 偶尔陈楚生来她几次,她都躲在百惠堂不见。 她心里只有墨离,别的人装不下。 李月兰叹道:“听说楚生过了乡试准备殿试,也不知能不能高中?” “不好说。” 陈楚生学问在东山村算是才高八斗,出类拔萃的,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东山村以外的世界可是大得很呢! 若以她的标准来评论,陈楚生在同龄人中来论,也就是中上等而已。 “不管能不能高中,这种料子,也不是咱们高攀得上的。”李月兰总结性的说了句。 这时候,门外响起来喊声,侧耳一听,方圆和陈百生的声音。 方瑶起身忙迎了出去,李月兰却是坐在桌子旁边没有动。 不过眼里的喜意是显而意见的。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如方瑶所说,难得回来一趟,心里怎么可能不高兴。 虽没起身,但眼睛总是瞒着门外的。 五年过去,无论是方圆还是陈百生两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前这两人的性子都有些内向,现在依然还有一些,不过却是自信许多。 这还得功归于这些年,方陈两家长辈的施压。没有这些压力,他们还不会成长这么快。 当然,也跟自己所做的职业有关。 方圆现在是琳琅阁的大掌柜,而琳琅阁在桃江镇已经有三家分店了,目前,正准备在邻镇桃源也开一家分店。生意如此成功,离不开她的锤炼。 做生意,就是要与人打交道,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自己的心性又怎会没有变化。 “娘。”进了门,方圆热切的喊了一声。她今日穿了件绛紫色长袄,身姿高桃,匀称有度,外面套了白色毛领浅紫砍肩,上面绣有简单的百合花纹,以金银滚边,分外清雅。 紫色本是显老,且里外两件又都是紫色,却是穿在她身上格外娇嫩,而且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更另素净典雅。 陈百生也是打破一贯的穿着,不再上那件十年如一日的灰褐色袍子,改为月白长衫,衬得五官更加清秀,且精神烁烁。五年的时光蹉跎,身上的稚气早就被磨得一丝不剩,只有沉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消方圆使眼色,陈百生主动热络的喊了声:“兰姨!” “嗯。”李月兰淡淡的应了声。面色清清冷冷的,却是主动招呼他们入座。 说实在话,这两人站在一起,是越发的看着顺眼了。 若是陈百生有陈桂和田梅这样的叔婶,她早就答应这门亲事了。 方圆瞧着李月兰总是板着个脸,有些担心陈百生尴尬,忙不迭的投去两记安慰的眼神。 陈百生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他知道李月兰真正介意的是什么,所以她的态度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主动给李月兰盛汤,还不照顾方圆和方瑶,最后才轮到自己,却只是添了杯茶而已。 “兰姨,这次来,我有话要说。” 一开口,将李月兰几人的注意力有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抬头望着他。都以为他又在表决心之类的话,谁料想他却是道:“兰姨,只要你答应把圆儿嫁于我,我原意入赘!” 第407章 这个未来姐夫真是猛啊 第407章:这个未来姐夫真是猛啊 这话落下,都叫大家吃了一惊。 李月兰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就连方圆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只有方瑶暗暗吹了个口哨,这个未来真是猛啊,连入赘的话都说出来了,太让人意外了。 “我说,如果兰姨坚持不同意我和圆儿在一起,我愿意入赘,这样兰姨所担心的问题都不会出现。” 不是怕方圆嫁入他陈家受委屈,那么,他不要她嫁过去,他愿意为爱牺牲,做方家的上门女婿! “百生,你这话当真?”李月兰怔了半晌,良久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方圆这时也回过神急忙道:“百生,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他是独子,入赘岂不是叫他陈家这一脉绝后? “我们俩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我不想再拖下去,既然相爱,我们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陈百生望着她,眼神温柔如水,“总要有人让步,这就是我最大的让步,也是我最大的诚意。” 说完他又看向李月兰:“兰姨,若是我入赘,您便不用再担心圆儿跟着我受委屈,如此,您能同意我们的婚事么?” “我”李月兰刚张了下嘴,正不知怎么回答,方圆已是抢过话头道,“我不同意。” “圆儿?”陈百生诧异的望着她。 方圆站起身来道:“百生,我不要你为我做出这样的让步,爱是成全,不是牺牲,你今日为了我这样牺牲自己,那我成了什么了?将来我又怎么面对陈家列祖列宗?” “这些,我会跟我父亲母亲说的,相信他们在天之灵也会赞同我的做法。”陈百生道。 “他们赞同,我也不愿意。”他爱她,她也爱他。她不要他这么做,她心疼。 方圆转首看向李月兰,扑通一声跪下去央求道:“娘,你就答应我们的婚事,我和百生真心相爱,他品性又端正,是个可以托付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呢?”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李月兰吓了一大跳,忙将方圆扶起,可是方圆像是跟她犟上了,不松口她就是不起身。 李月兰无奈,给方瑶使了个眼色。方瑶其实早就明白李月兰的心意,她对陈百生本身没有意见的,不过就是有一点不满,都五年了,还没有说服自家叔叔和婶子,就这点能耐,她如何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方瑶微微一叹,走到方圆身后将她搀起:“大姐,你先起来,先听娘把话说完。” 方圆扭头,与方瑶四目相撞,似是明白什么,这才缓缓起身。方瑶顺势将她扶到陈百生旁边坐着,那意思就更明显了。 陈百生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无限的怜惜。 为了他,跟兰姨下跪,这样的女子,他哪有不爱之理。 方圆反手抚上他的大掌,他可以为了她,委屈自己入赘,那她一个下跪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两人含情脉脉苦命鸳鸯的样子,李月兰又气又心疼。陈百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还是太柔弱了些,否则自己的婚事,做什么一定要叔叔婶婶插手。她这个女儿就是傻,这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何苦就一定要看上陈百生呢! 唉! 李月兰道:“百生,你可知你入赘的意义?” 话一落下,方圆就有些急,怎么还提入赘的事,她明显表示不同意了。 李月兰投去一个淡淡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吭声。陈百生倒是淡定的很,左右入赘是他真心实意的事,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知道。” “你真知道?你可想清楚了?”李月兰复又确认道。 “入赘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没想清楚。但只要我和圆儿相爱,入不入赘又有什么要紧,即便生下的孩儿不跟我姓,那也没有关系,他始终是我的孩子,这点不是因为一个姓可以改变的。” 方瑶点头,这点陈百生倒是想得透彻,比她那个年代的人都要开明。 “你不介意?”陈百生可是他父亲膝下唯一的孩子,他将来的儿女若不跟他姓,他这一脉就等于无后了。她不相信陈百生能毫无介蒂。 “我不介意。”陈百生坚定的摇了摇头。 李月兰微震,但看他真挚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她又道:“除了这一点,入赘还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陈百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入赘除了孩子不能跟自己姓,要住在女方家里,视女方父母为自己父母,终身服侍,还有什么? 他都能接受孩子不跟自己姓,侍奉李月兰晚年又有什么。 李月兰叹道:“就知道你会是这样。你这一入赘,就算你愿意,你叔婶也是不愿意的,你的婚事之所以没成,不是因为我不同意,关键在你叔婶。他们能插手你的婚事,便也会阻止你入赘,这还是其次,倘若他们一旦知道你有这个想法,不管是否你自愿的,他们都会以为是我在逼迫你们。” 说到这里,她复又一叹,“你也知你叔婶的脾性,这些年没少上门说些难听的话,之前只是你们两个的婚事,现在是你要断你陈家香火的大事,你想想,他们会怎么骂我李月兰?” 她到这把年纪了,儿女幸福自然重要,自己的名声也是要顾的。几十岁的人被人家骂得脸皮都贴在地上了,叫她如何做人。伤了她的颜面不要紧,儿女们也会抬不起头来,这才是关键。 如此,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们还坚持要成婚,不光是圆儿,百生的日子也会难过。 “成亲是大事,得不到长辈们的同意,终归是不圆满的。你拿入赘娶我家圆儿,看似达成所愿,可是同样也留下许多隐患,你叔婶的闹腾,乡亲们的议论都会接踵而至,走到哪儿,你陈百生都要背负不孝的名义,这样的婚姻,是你们想要的么?” “我”陈百生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想那么多。 “建立一个家,不被世人祝福,很长走得长久,就算勉强白头,其中又有多少叹息和辛酸,你们能承受一日,能承受得了一辈子么?”李月兰几乎是一针见血。 把方瑶都说得着实愣住了,从来不知道她娘口才这也这般好的。 第408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408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其实不是李月兰口才好,而是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几年了,她反复思量,看得明白,想得自然也透彻。 陈百生面色微红,低声道:“兰姨,我错了。原以为入赘就是为了圆儿好,没想到反而是害了她,也害了你们!” 李月兰摆手:“这事不怨你,你父母走得早,有些事你想得不够仔细全面也是有的。且我也知道你是不想再看圆儿夹在你们两个之间继续为难。” 这些年,方圆为了他,说不上顶撞,但总跟她唱反调,闹得有些不愉快。 “娘,那你的意思是”方圆不忍陈百生受责,忙插话问道。 李月兰瞅着这个傻女儿,明明比以前精明多了,怎么这会儿又傻回去了? 方瑶知道李月兰有些话不方便自己亲口说,便适时道:“大姐,你还不明白么?娘不反对你们的事了,只要你们把桂叔和田婶那边搞定了,她就同意你们的婚事!” “真的?”方圆不敢置信,抓着李月兰的手腕反复确认道,“娘,瑶妹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不反对我们了?” “你这个傻丫头!”李月兰戳了戳她的额头,又爱又恨又气又无奈,“你是我女儿,好不容易寻到自己喜欢的人,我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她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能从亡夫的阴影中走出来,听瑶儿说,陈百生刚刚追求她的时候,她是拒绝的,之后是陈百生一点点的让她放下心结接受他。 这么来之不易的感情,她做什么要反对。 之所以不赞同,一切都是因为陈桂和田梅不好相与罢了。 况且这些年,有多少人劝他们分开,除了两家长辈,每次陈百生和方圆回来,乡亲们也没少议论。可是他们依然认定对方,携手走了过来。这其中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既然劝不听,打不散,那何不成全。 省得他们在陈桂和自己这边两头受难。 “娘,谢谢你。”方圆又是欣喜又是惭愧,“娘,之前跟你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娘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有意要要伤你的心。” “你要是有意要伤我的心,我也不能往心里去,谁让我是你娘呢!”李月兰抚着她的绣发,满目慈爱道。 母妇这些年产生的隔阂似是一下子就清了,方瑶忙给一旁的陈百生使眼色,这个时候未来女婿还不表真心,更待何时。 陈百生会意,忙起身朝李月兰躬身一拜:“兰姨,谢谢您成全我和圆儿,日后我定会善待圆儿,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看着他面上的喜意,李月兰声音又突然沉了两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同意没有用,得你叔婶同意才行,方才我说过了,他们才是关键。” “兰姨放心,我会尽力说服他们,让他们接受圆儿的。”陈百生又是这句话。 把李月兰说得刚热起来的心又冷了一分,声音也跟着凉了下来:“你若能说他们,早就说服了,我很想知道你是打算怎么说服他们的。” 倘若他说服不了,岂不是要让圆儿等他一辈子? “我”陈百生呛言,对叔婶,他还真没有什么好法子。 李月兰微微一叹,到底不忍逼他太紧,即是同意了,总要端正一下态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她语气一软,叹道:“罢了,说再多,也是为难你。自己的事好生想着,只一点,别再让你叔婶上我这儿来闹了,即便同意,将来圆儿也嫁得不彩!” “知道了。”陈百生低首,满是愧色。 “吃饭,再不吃就凉了。”李月兰不愿再把气氛弄僵下去,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主动示意陈百生入座还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令陈百生很是受宠若惊。 对他好,就是李月兰最明确的态度了。 方圆看在眼里,喜在脸上,愧在心里。 因为她还发现这满桌子的菜,竟全是她和百生爱吃的。回想以前每次回家,好像也是如此。 而她丝毫不察,还跟李月兰为了自己的事跟她犟嘴,次次违逆她,她太不孝了。 “娘,你也吃。”方圆羞愧难当,给李月兰的碗里也添了些菜。李月兰欣慰一笑,又给她也夹了些爱吃的。 如此,这顿饭下来,倒吃是尽兴。 是李月兰知道陈百生和方圆的事之后吃得最开心的一次。 饭后,两人陪着李月兰又闲聊了一会儿,想着店里还有事,只得匆匆告别返城。 李月兰不舍,愣是将人送到村口才折身返回。 方瑶手上还有几款新的首饰花样没有完工,琳琅阁要在桃源镇开新的分店,没有新颖的花样作主打是不行的,所以这次倒是没有相送。也让李月兰和方圆、陈百生多点独处的时间。 原本想着李月兰回来时,应该会高高兴兴的才对,却是出乎意料的眉头拧得死紧,看起来心情有些沉重。 “娘,怎么了?”方瑶不由得问道。 李月兰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画的那些首饰草纸图案,却是心不在焉:“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你祖母了。” 方张氏? 方瑶手微微一顿,淡淡的嗯了一声。 自打方长远带着方横进城,一年就回来个一两次,就是清明和春节。而方张氏受了那五十大板,两条腿都残了,腰也伤了筋骨,不能劳作,不能久坐,生活自理相当困难,可也没有谁照料她,由着她在那个小院子自生自灭了。 好几次方瑶看见她拄着两条拐杖从地里回来,手里都是捡的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浑身又脏又臭,与以前的整洁干净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晚景甚是凄凉。 不过她看着可是没有半点感觉,就是同情都没有。 李月兰道:“我回来时,她手里有半个馍馍,有些脏,应该是路上捡的,她的脸脏得不像样子,手也裂开了,有些还滴血,看着怪可怜的。” 虽说她不好,可也是她的婆婆,她深爱的丈夫的母亲。她对这个婆婆亦有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恨早就被是时间慢慢消磨了。 如今,她又有些不忍心起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娘不必想太多。”方瑶淡淡的道。方张氏是过得不好,可也是她自找的,能怨谁! “瑶儿,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她一点帮助?”李月兰这个想法早就有了,就是不敢提。 方瑶挑眉,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意外。李月兰向来心慈,方张氏若是死了还好,没死天天在她面前像个乞丐一般晃悠,再大的仇恨,她也没心思计较了。 “你想怎么帮?” “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她送些粮食,或者一日三餐给她送饭,你觉得怎么样?”李月兰试着道。 第409章 就怕我们是养虎为患 第409章:就怕我们是养虎为患 方瑶没有说话,面色平静的很,让人着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李月兰知道她心里对方张氏还有气,还有恨。以前的事,她始终介怀,可是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总不能抱着恨过一辈子1 正当她准备再劝的时候,方瑶又开了口:“娘,这是你真实想法么?” “什么?” “你真的打算去帮助她,给她送粮送饭?” 李月兰嗫嚅着道:“婆媳一场,我们现在过得这般好,拿出点粮食帮帮她应该不是难事。” “那好,想帮就帮。”方瑶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么爽快,令李月兰惊讶的不行。 “你真同意了?” “就如娘所说,我们过得这般好,她却是这么凄惨,外人看了,多少会议论!”以前的事乡亲们都知道,不赡养方张氏,没人会说什么。可是事过时移,如今她们日子是越过越红火,难免会有些人嫉妒眼红,背地里说风凉话,那田梅就是个例子,她有好几次因为方圆的事都提到方张氏,只是被她刻意的把话带过去了。可她能堵田梅的嘴一时,堵不了一世。 而且都五年过去了,比起那些记忆里方张氏做的那些荒唐事,人们更在意眼前她血淋淋的凄凉。 舆论迟早就偏向她那一边的。 “不过,送饭我看不必了,送些粮食过去就行。她是行动不便,但煮个饭炒个菜还是可以的,也权当是她为以前的事得个教训!” 总不能那样害了她们,她们还毫无芥蒂不计前嫌的去伺候,还有没有天理? 而且方瑶也做不到。 李月兰也不说什么,能答应接济方张氏,她知道这是瑶儿最大限度了。 “那我去收拾收拾,回头就给她送过去。” “叫上里尹一起,省得她为难你!”方瑶复又埋头于纸张中,却是没有多少心思继续画新款首饰样式了。李月兰转身去厨房的进候,身后悠悠传来一句:“就怕这次我们又是养虎为患。” 别看方张氏过得不好,但每次瞧见着她时,那眼里的恨意可是不比当年少多少。 墨离临走之前说过,方张氏不甘心,她也瞧出来了。 她觉着只要再给方张氏一点点机会,必然再反扑她们。 只是时机罢了。 李月兰身形微微一顿,心里也踌躇起来。可是方张氏的悲惨模样,很快就印入脑子里。 她想,若有一天入了黄泉,总要跟方长庆有个交待不是。 李月兰很快就收拾出来,一包大米,两包苞米还有一些面粉和上午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新鲜果蔬,满满当当的两大麻袋。 方瑶看着直摇头:“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搬得动么?” 她们是养一只随时会反咬她们的老虎,用得着这么尽心? “把大牛兄弟的板车借来用一用就可以了。”李月兰现对大牛,可是比自家兄弟还要亲,好事难事都能第一个想到他。 “还是不要,牛叔要是知道我们是去给那边送东西,指不定怎样数落我们。”当年拿李月兰的名节说事,大牛也是其中受害者。他对方张氏的恼恨跟她比,没得少。 “那,你说怎么办?”李月兰头疼的样子令方瑶无语了,“少拿些,咱们送过去,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方瑶一边说一边将麻袋里的东西倒腾一些出来,然后道:“呆会儿我把小田叔和刘叔也叫来,让他们也帮忙提一些。” 就算她拿出一大半,剩下的娘俩也扛不动。 “行,那我把剩下的先放到一边,等她吃完了再一点点的送过去。”李月兰把方瑶倒腾出来的一大半仔细放到角落,方瑶则出了门,去找刘树和赵小田。 刘树家的二柱现在在跟着方圆学做生意,以前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娃娃,现在长成了斯文小生,这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村里都知道方瑶在城里开了首饰铺子,有几家店面,却不知她到底有多少产业的。 二柱原先方瑶是打算让他去百惠堂念书的,可是他母亲年前病重,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耗着,实在够戗。他又是家中老大,不得不挑起这个大梁了。 方瑶喜欢这个孩子,实诚,想出些钱帮助一下他,但刘叔不愿意。而且二柱也不喜欢念书,所以就由着他去学做生意了。 既赚了银子补贴家用,也谋了一条出路。 刘树正在给二柱娘喂药,听到她的来意,二话不说立马放下碗就答应了。 “那婶子的药?”方瑶看着那碗里的汤药还剩一大半呢! “不碍事,我可以自己喝。”二柱娘撑着身子自己坐了起来,端着药咕噜咕噜的一口就喝完了,方瑶深怕她烫着,忙在一旁边叮嘱。 二柱娘抹了下嘴巴子道:“我自己其实能喝药,是你刘叔心疼我,非要喂我喝!” “婶子,是我打扰了。”方瑶有些过意不去,明知刘树家有个病号,还来叨扰,着实不应该。 “说什么话,我的病,都是你在照顾着,没有你,婶子早就死了,更不要说二柱在城里能找到那么体面的活了。”二柱的娘对方瑶可是感激涕零。 她这病刚得的时候,方瑶就上门为她医治,这一治就是好些年。药材都是提供,可是也有一些药是她没有的,需进城去买,价钱不菲,方瑶说愿意帮助她,可是已经欠人家太多,怎好意思再欠,人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来就是二柱了,城里的活是她给的,听说学得不错,等出师便让他做掌柜,她知道这都是方瑶在有意栽培。 如此,她对刘家的恩,是拼死也报不完的。 一个小小的打扰算什么,就是天天时时刻刻她都没有二话的。 “那婶子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方瑶在桌上放下十两银子,刘树见了忙道,“瑶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方瑶虽是百惠堂的副院长,可是没有外人的时候,方瑶还是喜欢他们如从前一样称呼她。 “刘叔,这是二柱托我大姐带回来的,他上个月做成了几笔大生意,按铺子里的规定,这是他应得的奖励。叔婶,二柱能干,也是你们的福气!” 刘树望着那十两银子,又看了看妻子,不知说什么好。他们都知道这是方瑶自己私拿出来给他们的,根本不是二柱的什么奖励,这些年,她用这种方法不知接济他们多少回了,早先不知道,但后来他们问过二柱,就都明白了。 “瑶丫头,你真是”真是菩萨转世,心肠好得,好得让刘树都不知怎么形容了。 第410章 好自为之吧 第410章:好自为之 “刘叔,乡里乡亲的,咱们不说那客套话,没得生分了。”方瑶笑道,她并不知这银子的事刘树夫妇知道多少,只道,“刘叔,咱们现在可以走了么?” “哦,可以可以。”刘树把那药碗往桌上一放,就随着方瑶往外面走。 他道:“你要给你祖母送粮,这事儿,里尹知道么?” “呆会儿就去他那儿,里尹不去,我怕我那心高气傲的祖母不领情还反而给我娘难堪。”方瑶道。 “唉,是该叫叔一起去的,这村子里你祖母也就跟里尹说话还给三分颜面了。”其他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再不然就说话夹枪带棒,好像人人都欠了她一样。 “要我说,这粮食就不该送,你祖母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应有的下场。”当年二娃的毒大家伙都知道跟她有关,却硬是把自己儿媳给拱出去,当了替死鬼。要是她能一同担罪,或许陈菊不用死,判个终身牢禁也是有可能的。 这陈菊一死,方长远也恨上了她,不然怎么会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来看她一眼。害死了媳妇,又跟儿子离了心,想想都觉得方张氏的人生怎么这么荒唐。 都是自己儿孙,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现在好了,家破人亡,弄得整日孤苦伶仃,凄惶度日,朝不保夕的下场。 也就是李月兰一家子心肠好,一再被算计,还想着要去善待她,要换成是他,死了也不会去坟前上柱香的。 都说东山村民风淳朴,个个遵守孝道,不孝不顺者是为天下之耻,可方张氏这样的,着实叫人孝顺不起来。 “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提又有何意义。现如今家家户户都过得好了,就只有她难免叫人落了闲话。”方瑶摇头,她现在是百惠堂的一院之长,虽是副的,但那也是响当当的名声,可容不得别人半点闲言闲语的玷污。 刘树默叹了口气,都觉得瑶丫头命好,但他瞧着,过得也是无奈。好多事情她心里也不愿意去做,无非是怕落了人口实,被道德绑架罢! 他道:“其实别人说什么,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你祖母的为人,村里谁人不知道,就是你祖母病死饿死,谁又敢说你半句不是。” “刘叔,这话也就是咱们两个人说说,要是让别人听了去,还说我这个孙女多小气多刻薄呢,拿着旧事咬着不放,硬生生的虐死自家亲祖母。”方瑶认真道。 瞧着她严肃的样子,刘树也不在说什么。都是她自己家里的事,他一个外人再抱不平又能怎么样,没得忙没帮上,还给她心里添了堵。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里尹家门口,方瑶简单说明来意,里尹的反应和刘树刚好相反。 “按理说你不管她,也没人苛责于你,于你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你不计前嫌肯善待于她,对你的名声却是有大大的好处的。咱们为人子孙,就是要赡养老人,不管长辈再错,那也是你的长辈” 里尹说了一大推,都是先前方瑶自个儿心里顾忌的,看来她这个决定还是对的。 “爷,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有酒有肉,她却是在路边拾烂菜叶子,东山村里的人不会说什么,可是百惠堂开学以来,许多外地都来这儿求学,他们可是半点不知其中内情的,传来传去他们会说我们东山村饮水不思源,不知报答养育恩,对我们这儿的人会寒了心,于我们村的村风都是不好的。”方瑶尽量把这事态往大的了说,让他们看看,她心胸何等开阔,为了村子集体的名声做出怎样的让步。 如此,就算只是送粮,方张氏的生活状况与她们仍是天差地别,也不会落人口舌了。 里尹听了果然欣慰:“就是这个理,还是瑶丫头识大体顾大局。” 对方瑶好一阵夸赞,然后才陪同一起前行,赵小田的家正好是在里尹去方家新宅的路上,所以不必特意跑一趟,路过时喊一下门即可。 等扛了米面去了老方家院子,方张氏见这一队可大可小浩浩荡荡的队伍着实的没明白过来这唱得是哪出戏。 好像陈菊死后,这院子就清静得连只苍蝇都不愿飞进来了,今儿是刮得哪阵风,把他们都吹来了。 李月兰看着方张氏这一张破破旧旧早就泛了黄又脏得发亮的衣裳,心里顿时复杂莫名。 一个孤老太太,活成这个样子,看着心酸。现在哪家还像她这般过得辛苦的。可是一想到她从前的种种,李月兰又心痛不起来。 那一句“娘”到了嘴边,怎么也喊不出口。 只道:“我和瑶儿商量过了,这已入了冬,马上又要过新节了,给你送些米粮,让你过一个好年。” “给我送米粮?”方张氏侧着耳朵,嘴角带着丝讥讽,她没听错,说要给她送米粮? “老哥哥,她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方张氏转目看向里尹。 都过去四五年了,别人家的老一辈们都是热热闹闹,儿孙承膝下,唯独她这里冷冷清清,惨惨戚戚,她们何时管过她了,今儿个说给她送米粮,破天荒啊! 里尹微微一叹,你害人家那么多次,当仇人似的,别人还能想到你,就该知足了。 何苦脸上摆出这么一幅不屑嘲讽的神情来。 “大妹子,你有这样德善兼备的儿媳孙女,也当好自为之,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福气的。”恨不得把她们往死里整,人家以德报怨,这要是换了别人,哪有这样好命。 “你且行且珍惜!”里尹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下文了。 孤独了五年,儿孙都离她远去,就没有半点反省,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白费了口水。 放下米粮,里尹就招呼着李月兰她们离开。方张氏望了望地上那一大麻袋,又望了望李月兰和方瑶几人的背影,眼里浮起浓重的恨意。 做什么要她们来可怜她,做什么跑到她这里摆出一幅高姿态来施舍。 她不稀罕! 方张氏一脚踹在麻袋上,却是残腿不给力,自己把自己给拌倒了,那麻袋倒是纹丝不动。 第411章 陈百生讨计策 第411章:陈百生讨计策 这天难得有个好太阳,给冬日里增添了一些暖意。方瑶换下小狐毛坎肩,披了一条絮着薄棉花的披帛进了城。 今日她得把新设计的几款首饰去打样,顺便去程英那里坐坐,还有方圆、二柱、茹娘那儿都去看一看。 她这个老板,名下产业挺多,可却是清闲得很。手里的店铺客栈扩充了不少,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可没有一件事需要她亲力亲为,都是甩手掌柜一路当下来的。 为免被方圆和茹娘埋怨,她怎么也得定时定期各处巡查一下,以彰显她这个幕后老板不是吃闲饭的。 刚进了北旺斋,程英正在店里招呼各人,看到她进来,手里的抹布一甩,就扔给了身后的伙计。 兀自招呼自己干女儿去了。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干娘很忙的样子。”方瑶望着这楼上楼下客座满堂的盛景,嘴角微微扬着。 干娘这里生意好,说明她新创的菜系受欢迎。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前些天你做的那几道菜,把城里的客人都吸引过来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再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得累得散架了。”从前她只是算算账,现在呢,端茶送水,上菜点餐什么的她都要干了。 没办法,生意太火爆了,人手总是不够。 “这么说来,是瑶儿的错了,是瑶儿让干娘受累了?那瑶儿在这里跟干娘赔不是。”方瑶低身福了一福礼,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程英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皮了,你干娘也拿来消遣。” “瑶儿不敢。”方瑶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走,进院子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沏壶好茶。”程英领着她就往里面走,方瑶瞧着这一满堂的客人,道,“下次,挑个您比较清闲的时候我再来。” 程英也不勉强,因为确实很忙。 “那行,你下次再来,别临近中午快吃饭的功夫来,要么再早一点要么再晚一点,错过午饭高峰期,我都是挪得出时间的。” “知道了,干娘这么说,好像深怕我在北旺斋蹭饭似的。”方瑶又开起了玩笑。 程英眼睛一瞪,道:“你这丫头,我北旺斋还缺你那口粮不成,还是说你干娘小气得连女儿一口饭都舍不得给你吃似的。” “说笑的,干娘又介意了。”方瑶忙挽着她胳膊讨好。 程英真拿她没办办法:“都是十好几岁的人了,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将来可怎么嫁人哟!” “没人娶就不嫁,反正北旺斋又不缺我这口粮。”方瑶靠在她胸口,捡了句现成的话撒起了娇。 “得,还赖上我北旺斋了是怎么的?”程英笑着又戳戳她的额头。 两人聊了两句,方瑶看这北旺斋实在忙不过来,便匆匆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嘱咐程英保重身体,多请些人来帮忙之类的云云尔尔。 程英满嘴答应,就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做了。 茹娘的胭脂扣在桃江镇也开了好几家分店了,现在她是胭脂扣所有店铺的大掌柜,一天到晚跟个陀螺似的在城里各个分店转来转去,亦是忙个不停。 瞧着方瑶过来,茹娘也是一脸的怨气。 “我的大老板,什么时候再给我找个人来,分担分担一下,你要是舍不得银子,就自己多来管管,别什么事都指望我一个人,我都快分身乏术了。” 这第四家分店即将要开张,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其他店面大事小情也来找她,着实忙不过来了。 “今天我来就是给你解决人员问题的。”她倒是想来城里帮把手的,可是李月兰死活不进城,就要留在东山村。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只好在家陪着,依然做些以前采药卖药的买卖。 “你打算自己来接手了?”茹娘听到这话眼睛骤然一亮。方瑶笑着摇头:“不是,我不来,我是说给你请个帮手,相当于你的助理,平日里的杂事都由他处理,你呢,只管大事,小事过问一下就行了。如何?” 茹娘想了想:“那也好,总比我一个人跑来跑去,事事都等我到场强多了。” “那人呢,你可是给我带来了?”茹娘眼巴巴的朝着方瑶身后望去,却是不见半个人影。 “人我还没有找到,恐怕得你自己去找。”方瑶道,“你上次不是说你老家有个大管家来投奔你么,你若觉得他人品不错,你又信得过,就叫他来帮你,如何?” “你是说柳志同啊?”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也只听过茹娘提过一次,具体名字是记不太清楚的。 “柳志同不是我以前的大管家,是大管家的儿子。不过从小与我一起在柳府长大,倒是跟他爹学了不少,大事小情他也处理得有模有样,是个苗子。至于人品嘛,我既然跟你提了,自然就是信得过的。”茹娘道,“你要是同意,我明儿个就叫他来帮我,左右他也熟悉胭脂水粉之一块,让他来,比找个陌生人又不懂行的更容易上手。” “这事你决定就成。”方瑶点头,她信得过茹娘的眼光,就如同现在的胭脂扣,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茹娘找来的,还有一些就是她以前柳家的老班底。 “对了,新的店铺的事张罗得怎么样了,何时能顺利开张?” “过两天,其实事情都差不多了,不过后天才是吉利日子,所以才延到那天开张。到时你这个幕后老板可一定得来。”茹娘特意叮嘱。 “知道了。”方瑶笑着摇头,第一家胭脂扣开业时,她被方敏透陷害进了县衙大牢,错过了。这件事给茹娘留下很深的阴影,直到后面几家店面开业时,她都要这么深刻的叮嘱一番。 出了胭脂扣,方瑶又去看了看二柱,昨日刘树就特意进城跟他提过方瑶又送了十两银子给家里补贴用,二柱心里是感激不尽。以前生意上的事,他学是学,却不往细里琢磨。还经常出个小错,不过方圆和方瑶都不怪他,反而更加用心栽赔教导,二柱也逐渐收了心思,好好钻研做生意的事了。 这一学,也对做生意渐渐有了兴趣。他脑子灵活,只要用心,学什么都能一下子明白剔透。方瑶对他的进步很是欣慰。 看完二柱,她又去寻了方圆。 没有料到的是,陈百生居然也在。 见了她,陈百生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空间给她们姐妹俩单独叙话,而是静静的在一旁给她煮水泡茶,还端来一盘小点心,热情得不得了,比那日在家里用餐还要殷勤。 方圆瞧着方瑶一脸的纳闷,低着头笑了下道:“百生有件事想请教你!” 原来如此。 方瑶道:“请教就不敢当,未来姐夫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行。” 陈百生面色微红,成亲的事是自己的私事,却还来麻烦小姨子,多少显得他无能。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了:“就是想请瑶妹想个计策,如何说服我叔婶,同意我和圆儿的婚事!” 第412章 突然病重 第412章:突然病重 方瑶闻言,直接忍不住喷笑出声。弄得陈百生更是尴尬难堪了,方圆忙撞了下她的肩膀道:“笑什么,百生问你话呢!” “不发意思啊,未来姐夫,就是一时没忍住而已,没别的意思。”方瑶摆手,努力克制自己,但嘴角的笑意还是不停的溢出。 没别的意思还一直笑,这丫头,讨打呢! 方圆轻瞪了她一眼。陈百生摆出一幅万年都难得一见的僵尸笑容:“没,没关系。” 他这个小姨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她可是百惠堂的副院长,又名下产业众多,城里的各个富豪,有名望的大户都跟她有私交,名声在外,他这个姐夫可摆不起谱。 瞧着陈百生那一幅老实憨厚的模样,方瑶笑了几声便打住了。 “何以想起来要问我了?”不是说自己想办法说服陈桂和田梅么?那日在家,当着未来丈母娘的面,陈百生可是说得信誓旦旦呢! “这不是没法子了么?”方圆知道她这个妹妹又要来取笑陈百生了,忙接过话头道。 “你点子多,定能想个主意的,是不是?” “大姐,你这模样,好像很恨嫁啊!”方瑶瞧着方圆那一脸护夫又眼巴巴望着她的样子,心里直摇头。 早先还不承认喜欢陈百生,说人家身上是有亡夫的影子,才多看两眼,有好感仅此而已。 现在还没嫁过去呢,就凡事都胳膊拐向人家了,啧啧啧,都说大姐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她瞧着一点也不像啊! 这几年在生意场上的摸滚打爬变化着实惊人。 “你胡说什么呢?谁恨嫁了?”方圆纵然比以前更刚强,这明晃晃赤祼祼当着心上人的面这么取笑她,她还是会害羞滴! “罢了罢了,我不说了,算我嘴误,说错话了。”方瑶是很想看大姐羞嗒嗒的模样的,毕竟这盛景如今也是难得一见。 “你再不说正经话,就别张嘴了。”方圆嗔骂了一句。 “我没不正经啊,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啊!”方瑶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你”方圆口才再好,可也不是瑶儿的对手,三言两语的就落了下风,气得话都接不上来,只能气鼓鼓地望着她。 那样子,似又回到以前怯弱的方圆了。 “好了,好了,瑶妹也是说笑话而已,别气了。”陈百生忙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嘴边,一手还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方圆哪里是真生气,不过就是方瑶当着陈百生的面说这话叫她难为情罢了。 “行,我也不笑了,咱们说正经的。”方瑶端着茶水轻浅了一口道,“其实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就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尝试了。” “什么主意?” 方瑶声音往下压了压,陈百生和方圆两人倾身侧耳一听,各自脸上都有些迟疑。 “这样真的好么?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方圆拧着眉忧心道。 方瑶没说话,只是转目看向陈百生,若他也有此担心,那这个主意就此打住,她也不管了。 陈百生到底没让他失望,他飞快的想了下道:“我同意这个法子。” “百生,要是我可不想你有什么意外!”拿百生的命来换取幸福,方圆宁愿不要。 “不会的,你要相信瑶妹,她的医术你还不了解么?”陈百生安慰道。 “但凡是总会有意外的。”方圆还是很担心。 “这世间任何事想要达成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也许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我们不能畏首畏尾,怕这怕那,一定要堵一次。” 都拖了五年了,两人都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小伙子,再不成亲,算怎么回事,别人又怎么看。 他是个大男人倒不怕什么,不能让圆儿也跟着受非议。 “那,好,暂且试一试?”方圆终于点头,不过脸上还是极度的担心。 “放心,大姐,他是我未来姐夫,我能害他不成?”方瑶拍拍她脸颊笑道,“我会有分寸的,一定让你得偿所愿,抱得美男归!” “你又来?”方圆实在受不了这个妹妹了,越长大,说话越是没大没小了,没事总说些没规没矩的话来调笑她。 偏生这些话别人难以启齿,她说得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这玩笑一开,方圆先前的担心倒也消散不少。 现在只盼陈桂和田梅对陈百生多一点怜惜,能早早应下这件事,也不枉陈百生冒险一场了。 方瑶回了家,研究一套药谱,次日就送到城里给陈百生,嘱咐他一日三餐照时服下,必然生效。 果然,到第二天,方瑶进了城,参加了新的胭脂扣的开业典礼,陈桂不知打哪来的消息,也来凑了热闹。 之后,临近中午了,就想着去陈记铺子找陈百生一起用个饭。 谁料刚转进那条街,远远的就看见陈记铺子门是关着的。陈桂心里直纳闷,大白天不做生意关什么门。 他以为陈百生不在铺子里出去偷赖了,忙走去近处一看,没上锁,也就是说门是里面栓着的,陈百生没有出去,他在铺子里。 陈桂敲了几下,没多久果然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之后门就开了。 “百生,你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你在睡懒觉吗,还是” 陈桂刚要训斥,话到一半,陈百生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陈桂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他。 “百生,你怎么啦?”他掰过陈百生的脸一看,这才发现他脸色一片死灰,嘴唇煞白,全身又软绵绵的,这明显是生了病了,且还不轻。 “百生,你脸色瞧着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陈桂急忙将他扶到凳子上坐着,又给他倒了杯水喂到嘴边,陈百生却是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摇了摇头,将杯子推到一边,虚弱道:“我不渴,不想喝水。” 说完,他头一歪,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百生,百生”陈桂心下一跳,忙拍打着他的脸,可陈百生没有半点半反。 什么也没交代,什么也没说,哪里不舒服也不清楚,就这么晕了过去,弄得陈桂无助害怕的很,赶紧背着他进到里屋去,扶他躺好:“我马上给你去请大夫,百生,你撑着等二叔回来啊!” 第413章 冲喜 第413章:冲喜 陈记铺子对面就有一家医馆,陈桂匆匆把人请来时,陈百生已经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了。 梁大夫仔细把了会儿脉,又掀了下他的眼皮子,一边诊一边摇头,直把陈桂的心都沉到谷底了。 “梁大夫,到底怎么样,别光顾着摇头啊!”陈桂急得不行,说话都打颤了。 “唉,怕是不行了。”梁大夫的医馆与陈记铺子面对面,也是看着陈百生一步步成长的,好好一个青年突然就得了重病,不免唏嘘。 “到底什么病啊,这么严重?”陈桂吓得两腿一软,要不是旁边有个椅子,差点就跌倒在地上了。 “这病来得蹊跷,具体什么名堂我也不清楚。”梁大夫道,“不过他五脏俱衰,六腑的生命迹象也很微弱,着实奇怪的很。” 他行医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 “前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会”陈桂勉力撑着身子道,“梁大夫,您有没有诊错,他一向不生什么病的,不可能就得了这怪病?” 梁大夫眼睛一瞪,有些不高兴道:“你这话说的,我那医馆在这条街也是老招牌了,十几岁就从医,如今也有近四十岁的医龄了,会连病都诊错?” “罢了,你要是怀疑我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梁大夫说罢提起药箱就准备走人。 要不是看在陈桂家有病急,梁大夫非要好好数落他一番的。 “不,不是,梁大夫,我没这意思,我就是,就是不敢相信,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陈桂急得眼眶子都红了,大哥就这么一个孩子,临了了托他照顾,现在倒好,年纪轻轻的,就照顾着得了重病快一命呜呼了,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到大哥坟前上香? “梁大夫,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你看看,还有法子救么?”陈桂拽着梁大夫的袖子,祈求道。 “唉,能有什么法子,五脏六腑都衰竭了,这种情况就是神仙下凡,恐也无奈。”梁大夫深知陈桂也是为了陈百生心急如焚才说出这种冒昧地话来,也不跟他计较了。 “那就只有等死了么?” 梁大夫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陈桂见状,眼泪啪哒就掉下来了。一把扑倒在陈百生床前,哭得老泪纵横。 “百生啊,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别吓你二叔啊百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有个什么,我怎么向你爹娘交待啊,你快点起来,你告诉二叔,你得的是什么病,二叔好给你治,快起来呀!” 他捶打着床沿,痛哭流涕。 想到这些年,他一直放任百生一个人在城里生活,自己只是偶尔探望,心里又愧又痛。 “百生,是二叔对不起你,二叔没有照顾好你,二叔没有尽到应该尽的责任,你怪二叔,你起来怪二叔,别躺着了,起来!” 之前还为了方家大丫头的事,他一百个反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百生都不生气,回回见了他,依然笑着叫他二叔。 陈桂现在心里悔得要死。 要是他早点给他寻一门亲,这些年也不至于过得孤苦了。 二十几岁,没有成亲,没有孩子,这就要走了,大哥这脉就断了后了。百年后,他入了地,没有脸见大哥,更没有脸见陈家的各位先辈们! 想到这些的种种,陈桂恨死了自己了。 梁大夫见他也有四十多岁的人,却是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煞是可怜。不由得动容,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不忍道:“或许有一个法子,路们可以试一试。” “什么法子?”陈桂哭声煞停,转头望向梁大夫。 “冲喜!”梁大夫缓缓吐出两个字,面色有些凝重。 “冲喜?”陈桂喃喃的重复这两个字,好像没明白过来一样。 “对,冲喜。”梁大夫重重点头,“百生这病得的奇怪,我摸不着病因,像是气运所致。咱们给他说一门亲,把这不好的气运给冲掉,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只是不知道有哪家姑娘愿意嫁一个将死之人? 这就是他为何提出冲喜二字,心情略有些沉得的原因。 “能有用么?”陈桂有些把不准。 “都这时候了,是个法子都要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你说是不是?”梁大夫被他的死脑筋急得都要吹胡子了。 陈桂想想觉得是这个理,抹了下老泪道:“行,我马上就去打听,看谁家有合适的姑娘,花多少钱也不在乎,权当是为大哥为这孩子尽最后一点心意。” “这就对了。”梁大夫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道,“你先急着出去打听别家的,我听说这这冲喜也是有讲究的,两人得八字相合,命还得硬过百生的命数,最好要有旺夫相,这霉运才冲得掉。” “啊,还有这么多说法的?”陈桂一下子傻了眼。 “那可不!”梁大夫见陈桂呆着没有动,推了一下他道,“赶快去啊,发什么愣,救人如救火,迟疑不得。” “哦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办。”陈桂回过神,抬腿就往外面冲,到了门口复又想起床上躺着的陈百生,有些为难的看着梁大夫。 “你走,我这会儿也不忙,帮你照看一下,回头你找个人来替我就是。” “那行,谢谢梁大夫了。” 陈桂一出去,梁大夫复又坐在床头替陈百生诊起脉来。似乎对这怪病还来了兴致似的。 此时,躲在陈记铺子对面转角处的方瑶和方圆两人见着陈桂急匆匆的跑出来,脸上各自浮现不同的表情。 方圆拧着眉头担心道:“看桂叔这样子,怕是百生病得严重,瑶儿,你那药下得没问题?” “放心,我严格控制的,只要准时服下我准备的救命方子,定然无恙。”方瑶轻抿着茶,看看街道,看看人群,悠哉的不得了。 方圆的心依然悬着:“其实咱们可以串通梁大夫的,我好怕被他看穿,百生这苦就白吃了。” 梁大夫是老大夫,他的医术是值得肯定的。万一被他诊出来这病是假象,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想要再劝服陈桂和田梅应下她和百生的亲事,就更难了。 “不会的,梁大夫医术再高明,我给未来姐夫下的药足以以假乱真,他瞧不出来的。”一想到陈桂刚才连滚带爬的跑出铺子,方瑶就好想笑。 “这会儿应该是赶着点回村里去找田婶了,我估摸着田婶要给未来姐夫说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何以见得?” “因为谁也不愿意把好好一个姑娘嫁到陈家守活寡啊。除非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才会把女儿卖给陈家,不过花银子的事,田婶向来是不舍得的。如此,自然第一个就会想到你了。”方瑶分析道。 第414章 现在不敲诈,更待何时 第414章:现在不敲诈,更待何时 这话说得几乎是一针见血。 方圆尽管不愿意把人性想得这么丑陋,可事实确实如此。 田梅听说了此事,半信半疑的随着陈桂进了城。梁大夫刚好铺子有事,他们一来,就走了。田梅瞧着陈百生这脸色却是吓人得很,可怎么也不敢相认,好好的一个人,就病得要一命呜呼了。 打发陈桂去别的地方再找一个大夫人,陈桂倒是去了,可是结果一样。 并且说得法子也和梁大夫一般无二,这回田梅不得不信了。 她道:“这去哪家找合适的姑娘,还要八字相合的,就是找到了,人也不愿意嫁啊,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么?” “没有自愿的,买一个回来也成。”那大夫道。 “买一个,那得花不少银子?” 这话一落下,大夫立马就露出鄙夷的眼神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银子的事,唉! 他提着药箱子,一步三摇头的出了房门,这是人家的家事,他看不惯,不看就行了。 田梅瞧见那大夫的神色,嘀咕道:“我又没说错什么,做什么那样看我,难道不是吗,确实费银子嘛!“ 一抬头,发现陈桂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不自觉得低了下来。改口道:“那你说,去哪找这姑娘,要有,咱花多少银子咱都买成吗?” 陈桂历来心疼这个侄子,她是知道的。所以过份的话,她也不太敢说。 陈桂听到这话,脸色稍霁,语气却是硬邦邦的:“找不到也要找,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救百生。” “知道了,干嘛那么大声,我又不是听不见。”田梅一甩帕子,哼哼地走出去。陈桂瞧着百生这满脸死灰,毫无生气的模样,身子一软,瘫坐在床头,他捉住百生的手,哽咽道,“百生啊,你可千万要挺,不能有事,知道吗?二叔一定想办法给你找个八字相合的姑娘,给你冲冲喜,好吗?” 田梅别的事可以马虎,对陈百生的事是马虎不得的,又是这个节骨眼。 她一回去,就托人去打听。不过自己也没闲着,揣着方圆的生辰八字去了城外的观音庙,傍晚才急匆匆的赶回来。 陈桂一见着她,就火急火燎的嚷道:“这一天天的,你去了哪里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百生的床头可是离不了人的。 纵然有他在,可一个大男人素来粗心,哪里做得了这种细活。 “吼什么吼,这不是去打听姑娘去了吗?”田梅一屁股坐下,见着那桌上的茶水,不管是热的还是冷的,咕噜咕噜的一口气灌下,“这老天,快渴死我了。” “你去哪儿了,渴成这样?”陈桂在她旁边坐下,看她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得好奇了。 打听姑娘就累成这样? “我去了城外的观音庙,你交待我的事有眉目了。”田梅抹了下眼角的茶渍,一边拿出一张纸来,摊开在桌上,“你瞧瞧,这个八字好么?” 陈桂看了纸条两眼,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算命的,哪里懂这个。” 忽地想到什么,又立马问道:“这么说,你找到合适的姑娘了?” “嗯,找到了。”田梅点头,脸上带着笑意,这么重的任务一下午就被她办妥了,还是有成就感的。 “这姑娘的八字与咱百生相合,不仅如此,她还有旺夫命,娶了她,旺夫旺宅,是个难得的好命数。” 陈桂面上一喜:“真的?” “真的。” “谁家姑娘?” “老方家的大丫头,方圆。” 随着田梅一字一字往外蹦,陈桂脸上的喜意一点一点的往回收:“圆丫头?” 居然是老方家的人,怪不得田梅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这老方家跟咱们是死对头,之前咱们不同意圆丫头嫁我们陈家,现在百生病重,反倒去求着人家嫁了,我做不出来那事!” 要他腆着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办不到。 他可以想象,之前他怎么瞧不起老方家,怎么在老方家得瑟,老方家就会怎么奚落他。 那场面,想想都觉得老脸挂不住。 “我知道你难为情,可是除了方圆,这么短时间你让我上哪儿去找别的姑娘,还要八字相合的?”田梅也不想,这不是旱地里的蛤蟆,干鼓肚没办法么。 “外面姑娘一大把,找谁不是找,干嘛非要圆丫头?”陈桂道。 “姑娘是一大把,可谁愿意嫁,又有哪个是与百生八字相合的?”田梅也急了,“再说了,就算有,人家还不愿意怎么办?强买强卖么?” 陈桂被堵得一下子接不下话来,半晌才道:“强买强卖那也比去娶圆丫头强。” “强在哪儿了?我怎么没瞧出来。”田梅气道,“好,就算咱们强买强卖,那万一人家狮子大开口,要个几百两的,咱有那能力么?” 几百两银子,岂是说拿得出来就拿得出来的。 “那我把房子卖了,还不够,把铺子这兑出去,这样总行了!”不管怎样,他就是不想给老方家数落他的机会,更不想让村子里的人看笑话。 “你昏了头了你?”田梅一指戳向陈桂的头,把人脑袋都戳偏了,“你把房子铺子都卖了,你儿子你还管不管。他马上就要殿试了,殿试之后也要娶亲,哪样都要花银子,到时候你拿什么给他?” 都把钱砸这侄子身上去了,儿子怎么办? 陈桂刚才还傲着的气儿一听到这话立马就蔫了,一屁股瘫在椅子里,痛苦道:“那你说怎么办?” 田梅见他似乎被说动了,敲着桌上的纸条道:“反正人是我给你找到了,要不要在你,那观音庙的人可说了,圆丫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怎么会是好命,她不是克夫么?”陈桂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却也点出这么个精僻的重点来。 “什么克夫,那是人传的,谁真正给圆丫头看过八字吗,没有,是不是?咱不要信那些传言,得相信菩萨说的。” 田梅猛拍着桌面,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浑然忘记人家克夫的名头还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陈桂抚着额头,一脸的颓然,他在想,到底要不要上老方家门说这门亲? 村里人又会怎样一副嘴脸取笑他。 翌日。 天际刚出现一缕红阳,方瑶就来了琳琅阁了,瞧着方圆坐柜子后面一脸的忧心忡忡,不由得取笑:“这又是在思念我未来姐夫了?” 方圆看见方瑶,那跟见了救星似的。她一心只惦记陈百生的病,可没注意到方瑶刚才说的话,只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有事要问你。” “你说?” 方圆将她拉到里侧,低声道:“你说,你这个方法会不会太极端了,昨夜我偷偷去陈记铺子看百生,瞧着桂叔一直在门口抹眼泪,我担心” “唉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不会有事的。”方瑶耐着性子安抚道。 “真的?” “真的。” 听到她再三保证,方圆才稍稍放下心来,发现她睫毛上的雾珠子问道:“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 “我这么早来是想嘱咐你,要是呆会儿桂叔来找你说百生的事,你可千万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知道吗?” “都同意我和百生的事了,为何还不能爽快答应?” “你傻啊,人好好的时候,一万个不情愿的,现在人快没了,才知求上门,好像咱们老方家的女人嫁不出去似的。”如此就算以后她们成了亲,陈桂和田梅也不会善待她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提条件,大把大把的提条件,银子,房子你都要要,不能手软,知道吗?” “这不是趁机讹人家吗?” “这时候不敲诈,更待何时?” 第415章 陈桂上门提亲 第415章:陈桂上门提亲 方圆揪着两条眉,小声道:“不妥?” “有什么不妥,哪家嫁姑娘不要聘礼彩金的,你别有的要还白不要,知道吗?” 方瑶恨铁不成钢,这个大姐,这些年精倒是精明些了,就是心还是太善,尤其在陈百生身上,更是傻得可以。 “那银子要来也是进了你的口袋,你都要嫁陈家门了,你口袋的东西不还是陈家的么?”方瑶道。 “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来,不是找麻烦么?” 方瑶一个白眼翻过去,差点没被气死:“那能一样吗?你要,那是给老方家挣脸面,让老陈家的人珍惜你,看重你,只有身上有大把的银子,狠狠抓住陈家的经济命脉,如此,你以后才有好日子过,我的傻姐姐你明白吗?” 方圆好似明白过来了,红着脸道:“我知道了,还有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都叫伙计们笑话我!” 好歹她是做姐姐,被妹妹这么吼,没面子啊! “那还不是叫你给气的。”方瑶嘀咕道。 晨时刚过,陈桂还果真来了。 一见着方圆,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方圆心知肚明,下意识的就要主动过问,可方瑶一直在暗地里给她使眼色,这才堪堪忍住没开口。 方瑶怕再拖下去方圆会沉不住气,只好在内心连叹三息,才走过来找陈桂打招呼。 “桂叔,来买首饰啊?送给田婶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最近店里又来了新花样,我带你去看一看?” 陈桂瘪着嘴,他一个大男人,买什么首饰,八辈子都没干过这事,再者,田梅也不需要,一个下田种地的农妇,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他嗫嚅着嘴,有些不安:“瑶丫头,你在就更好了,我就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老方家的事都是方瑶在拿主意,跟她说通了,这事就算成了,李月兰那里打个招呼就行。 “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有什么话桂叔直说无妨!”方瑶客客气气的笑了笑。 陈桂环顾一周,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谈不好,岂不是把面子丢到城里来了。 他道:“瑶丫头,找个地方说话成么?带上你大姐一起!” “还叫上大姐啊?”方瑶故作诧异,思量了一阵阵才道,“那行,就去后面小院里坐坐,可以么?” “行,小院最好了,清静。”又没有人进进出出,就算谈崩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陈桂满口答应,方瑶领路,拽上方圆一起进了后院,一路上方瑶一直给方圆使眼色,让她稳住,一切看她眼神行事。 方圆暗暗点头,她现在也是一团乱,陈桂能这么快找来,说明百生的病已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就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桂叔,有什么话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进了后院,方瑶请陈桂坐下,又泡了壶,亲自给他倒上,极是谦恭有礼,半点也没有因为百生和圆丫头的事给他脸色看。 陈桂心里极是安慰,给下面的话也添了些说出来的勇气。 他琢磨着道:“是这样,百生呢,一直喜欢圆丫头,圆丫头呢,我瞧着也挺好,两人又是这个年纪了,我想是不是让他们把亲成了算了。” 方瑶心里直骂他老狐狸,人病得奄奄一息了只字不提,光提成亲事的,这是要骗婚哪! 她故作惊讶道:“桂叔,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着么?” “这,以前是我没想通,现在我明白了,两人感情既然这般好,拆都拆不散,不如成全算了,省得拖沓下去,把年纪都拖大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方瑶思索着道,“那桂叔今日是来正式提亲么?” “呃,算是!”陈桂一边点头一边摸了摸口袋,尴尬了,提亲是要先下礼金的,竟是一个铜板都没带,早知道应该先备些的。 方瑶瞧见他的小动作没吭声,现在还不到那个环节。她道:“提亲为何百生大哥不亲自来,怎的让桂叔一个人就来了,百生大哥呢?” 方瑶问这话时,乌黑的眸子异常晶亮,陈桂都不敢直视,他略低着头,嗫嚅着道,“百生他,他在忙,铺子里最近生意极好,他走不开。” “成亲是大事,再走不开,也得过来说一声的。”方瑶说罢就转向方圆,“大姐,既然百生大哥没空来,我们过去,这当事人不吭不响的,我们会以为他不是真心想娶大姐呢!” 语毕,就起身拉着方圆作势去找陈百生。 陈桂急忙拦着道:“不用了,这事做长辈说了就行,用不着问他的意思了?” “这可不行,桂叔,百生因为你一直不同意大姐,早些天都跟我说他想放弃大姐了,你这突然又来提亲,前后矛盾的,弄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方瑶眨着明亮的眸子问道,“百生大哥是真心想娶我大姐么?” “是,是啊!” “那他自己来,这话他必须亲自跟大姐说,我们才信。”方瑶很坚持,她就不信,陈桂还能装得下去。 他只有不装,她们才能提条件。 果然陈桂瞒不下去了,一改之前的急迫颓丧道:“瑶丫头,我实话跟你们说了,百生他来不了了!” “为何?” 陈桂闭了闭眼睛,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干脆现在全盘拖出算了:“他得了重病,大夫说没几个日子活了,让我寻个八字好的姑娘给他娶进门冲冲喜。圆丫头的八字刚好合适,所以,所以” 这话还没说完,方圆就急得不行了,顾不得方瑶在一旁猛使眼色,忙插话道:“百生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方瑶无奈,使劲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方圆这才想起之前答应瑶妹的,一切要依她计划行事。 瞧着方圆平静下来,方瑶才朝着陈桂开口道:“所以你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那声音比刚才可是冷了好几个度。 陈桂老脸煞红,却又不得不承认:“我知道这么做不厚道,可百生自始至终就只喜欢圆丫头,且八字又刚好,我只能,只能厚着脸皮来提亲了。” 方瑶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面色却是满满地不悦。 让陈桂和方圆各自干着急。 气氛就这么凝固下来了。 良久,陈桂复又鼓起勇气道:“瑶丫头,我知老方家的事,都是你作主的,今儿个,你给个话,这亲事能结么?” “要我说不能呢?” “那,我也不能怪你!我就只能另找她人了,要实在找不到,那也是百生的命,我们就只能认了。”陈桂说这话时,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看得出,他对陈百生这个侄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第416章 我就是赤祼祼的刁难你了怎么滴 第416章:我就是赤祼祼的刁难你了怎么滴 方瑶道:“百生大哥为了谦厚,又与我大姐两情相悦,这事怎么着,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可是我大姐可是个克夫的命,我怕这一入门,人没救活,反而走得更快,到时候你们岂不是又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大姐头上?” 已经背负一个克夫的名头,可不能再背负一个,不然一辈子也洗不白了。 “不会的,百生已然这样,冲喜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而已,就算真有什么,也定不会怪在圆丫头身上。再说,我们一直不信她有克夫命,那不过是谣言罢了。”陈桂急忙道。 “那要是你家有个不顺心的事呢?”方瑶又问。 总要把话说清楚,人才能嫁。 “不会的,我保证,但凡家里以后个三灾两难的,我都不会牵连到圆丫头身上。” “既然如此,我还得好好想想”方瑶沉吟着,陈桂立马问道,“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能满足我们都尽量满足。” 只要能把人嫁进门来,给百生冲喜,他无有不答应的。 方瑶道:“提亲得有提亲的样子,总不能空手,桂叔你说是?” “是是是。”陈桂忙点头,“这即是要成婚,六礼自然不能免俗的。不过这问名、纳吉倒是可以省下了,纳彩的话,回头我去准备准备,就依百生现在这种情况,他亲自是来不了的,我帮他代办这事,成不?” “成,这没有问题。”方瑶爽快头,男女双方互换信物,这都是小事,重要的在后头。 她端着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空气忽然静了下来。陈桂似乎明白什么,又接道:“那纳征、请期、亲迎,瑶丫头,你看你有什么想法么?” 方瑶缓缓道:“吉日通常都是你们男方定,这点我们不过问。到时候你们定下来,通知我们一声就行了。亲迎嘛,该有的排场不能少了便是,要是太草率,人家会以为我大姐嫁不出去,硬巴着百生大哥,腆着脸进你们陈家的。说出去,我们老方家脸上无光,陈家也没面子不是。” “对对对,是这个理,成亲是大事,决不能草率!”陈桂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这亲能成,婚礼怎么办他都没有意见。不过一想到百生这身子,他又有些担心,“瑶丫头,婚礼热热闹闹自然好,可是百生的情况,我方才也说了,太繁琐怕他撑不住。”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百生大哥本就喜欢我大姐,这娶了心仪的姑娘回去,他说不定病一下子就好了也有可能,桂叔不是说我姐有旺夫命么?”方瑶盈盈浅浅的笑着,眸光里闪过无数芳华,“她命既然这般好,百生大哥一定撑得住的。” 陈桂想了想,复又点了下头:“理是这个理,但凡事总有意外!” “没有意外,要有意外,那也是后话了。再说了,百生大哥是您亲侄子,成亲是人生大事,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若哪里办得不好,回头他想起来,说不定会怪你势利偏心,连个体面的婚礼都不给他操办?这将来楚生大哥也是要成亲的,到时候你若办得比这隆重,桂叔不是百口莫辩,冤枉死了吗?” 一番话,把陈桂说得是哑口无言。 楚生现在准备殿试,若高中,他就是状元,成亲必然得隆重。可要是百生的婚礼寒酸了,两厢一对比,就有计较了。 虽说是考虑他的身子状况,不能大办。可这到底是他的意思,不是百生的意思。隔了层肚皮,不是自己的孩子,有些话总是不好说的。 瑶丫头说得对,万不能叫百生因为这事怨上他,跟他离了心。 “那行,婚礼该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成吗?”陈桂思考再三,立即拍板。 “这就对了。”方瑶甚是满意,又接着道,“至于纳征,这就看桂叔的意思了,桂叔,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对,你的想法!” 陈桂有些不敢开口,这纳征是给女方正式下聘送礼,得看女方有什么条件,这来问他这个男方,好像有些不妥。 他道:“这个我不好说。” 怕说了,她们又不同意,如此不是白说了么! 方瑶却是摇头道:“没事,桂叔尽管说,少了我们可以添,多了我们可以减,有什么想法,咱们正儿八经的讨论是了。” “那我说了?” “但说无妨。” 陈桂舔着唇道:“这纳征,按我们东山村的乡俗,三牲、四果、香炮、喜镯、斗二米,别外再添五十两礼金,如何?” 这些都是严格依照东山村的习俗来的,陈桂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谁料方瑶却是笑了笑,像是听到笑话一般道:“桂叔,你说的这乡俗是几十年前的旧俗了!罢了,不管新俗旧俗,咱都不提。我的意思是,大姐和百生大哥成并,咱不能按东山村的习俗来。” 就这么些,想娶她大姐,门儿都没有。 这年头,谁办婚礼还这么寒碜! “那按哪儿的办?” “城里啊!”方瑶话刚出来,方圆就暗地里扯了下她袖子,让她别太为难陈桂,差不多就得了。 方瑶侧眼给了她一记稍安勿燥的眼神,随后就朝着陈桂道:“这百生大哥早就在城里扎了根,我大姐呢,也来城里好几年了,两人手上多少都管着几家店铺,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就那些彩礼着实寒酸了。” “这”貌似是这么一回事。陈桂今天格外心思活络,方瑶说什么,都觉得有道理似的。 方瑶继续道:“他们两个成亲,请的不光是东山村的乡亲们,城里有来往的老客商老邻居老朋友的都要来,到时候,就那么点东西,叫人看了怎么想?说我们老方家嫁女儿太没要求了不要紧,可要是说你们老陈家太小气就不大好听了,桂叔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往后,老客商老邻居老朋友都还要来往,不能让他们因此看不起百生。” “就是这个意思。”方瑶两掌一击,就喜欢陈桂这灵泛的态度。 “那瑶丫头,城里成亲的习俗是怎样,你跟我说说,我好心里有个谱,回去准备准备。” 听到这话,方瑶更满意了,道:“城里的习俗,除了你说的那些三牲四果什么的都有之外,那礼金五十两少了些,得至少翻个十番” 十番,那不是五百两了么? 这个数,有点吓人啊! 陈桂刚想说点什么,方瑶没看见他讶异的神情似的,接着道:“礼金以外,这宅子得有一套。百生大哥一直住在店铺里面,他一个人没问题,这成了亲,再住那里就有些不妥了。再就是那陈记铺子,一直都是他在打理,近来生意不错,我觉得可以开个分店,单独归在大姐和百生大哥名下” 还要新宅,新铺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哪是成亲,这分明是借着成并的机会来讹他们陈家家产的。 陈桂的表情像是被雷劈到一般,震得半晌说不话来。良久才回过神打断方瑶的话,再让她说下去,陈家家产都要赔光了。 “那个瑶丫头,你说的这些是不是有些多了?”他抖着唇道,“成亲要新宅,还要店面,我听都没听过,说句不中听的,瑶丫头,你这是在为难我啊!” 光是那五百两礼多就够呛了,还要置办新宅,新铺子,杀了他也办不到。 方瑶眨巴了下无辜的眼睛,我就是赤祼祼的刁难你怎么滴! 第417章 田梅反对 第417章:田梅反对 当初我大姐跟陈百生在一起时,你们夫妇两个也没少刁难我大姐啊! 还跑到我家门口撒泼,这回必须给点血的教训! 方瑶心里哼哼,面上还是一幅纯良百姓万事好商量的样子道:“桂叔,看你说的,我哪是为难你,陈记铺子这些年,我没少拉生意过去,铺子盈利一个月就有几百两,这么些年过去了,除去要周转的,总还有个几千两的银子空在那里。这么多家产,置办这么些彩礼,应该拿得出啊!” “我们毕竟是嫁了个姑娘过去,搞不好日后就要为陈家守一辈子寡的,就这么些条件不过份!”方瑶又加了一句。 “是不过份,可是几千两银子,那也不是百生一个人的,陈记铺子楚生也有份!”陈桂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份,只能说成是陈楚生。 方瑶道:“就是把楚生的那份也剔除了,才要的这个数目,五百两、一套住宅,一家新铺面,真的不多的。” 这还不多,全要了才算多是吗? 陈桂喉咙干涩难当:“这城里的人成亲都是这个规矩么?” “不完全都是,看各家条件。不过礼金五百两确实没多要。新的住宅嘛,百生大哥因为在城里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宅院,想着成了亲,以后也是要有孩子,这孩子一生下来,人口就多了,总在那铺子后面的小院子住,到底挤了些。而且也不符合百生大哥和我大姐的身份不是。” 什么身份,不就是两家铺面的掌柜么,这谱摆得也忒大了点! 方圆也觉得过了份了,新的住宅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新的铺面。要不是方瑶极力摁着她,她早就开腔了。 许是猜到陈桂和她的心思,方瑶又道:“那铺面的事,桂叔,不是我多虑,你也说这陈记铺子,是百生大哥和楚生两人名下共有的产业,现在他们两兄弟,都没成亲,这赚多赚少好划分。可是一旦成了亲,各自都有媳妇管着,要是妯娌都是个好说话的,小亏小当吃着也就吃着了,可要是是个不好相与的,这以后家长里短,麻桑绿豆就扯不清了,桂叔你说,是不是?” 不等陈桂点头,方瑶又添了句:“所以啊,咱们得未雨筹谋,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百生大哥眼么前就得赶紧娶媳妇,楚生大哥,也拖不了几年了,所以早早把名下财产划分开来,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新开的铺子一开,加上陈记铺子,就是两家店面,两兄弟一人一个,以后各自店面各自打理,生意好坏,都是自己的,不是更好吗?” “这”陈桂听着这话觉得也对,亲兄弟尚且还明算账,何况他们只是表亲。 百生和楚生两人现在关系,可家里要是多了女人,就总有扯不完的家常。分开是好事,以免日后还伤了两兄弟的和气。 “那行,我回头和你婶子商量一下再回复你,成不?”这么大一笔彩礼,陈桂可不敢私自拿出意。 “行,成亲是大事,该问过婶子的意见的,我也得回去了,和我娘商讨商讨这事,看有没有要添补的,咱们回头见!” 还要添补? 陈桂听到这两个字,两腿一下就发软,都要去陈家一大半财产了,还要添补,难不成要把楚生那份也拿走么? 就她眼么前的提的这些,他还不知道怎么跟田梅讲呢! 看着他一脸颓败,有如赴死一般离开琳琅阁,方瑶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方圆沉着一张脸,略有些不悦:“瑶妹,你说的那些会不会太过了?” 田梅视财如命,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一个铜板,她也舍不得往外掏的。 如此,不是让这个亲结不成么? 方瑶道:“对付他们极品的人,就得这样。何况我不是净帮你争取,我也是帮百生大哥。你想想,百生大哥性子敦厚,依着这些年陈桂对他的照拂,到时分家产,田梅怎么要,他都不会吭一声的,就是全拿走,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如此,他岂不是吃亏?铺子明明是他在打理,陈桂只是个挂牌的,却每月盈利都要平分,有时候家里遇着点小坎的,还会多要,净欺负老实人。他一人倒罢了,以后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没有银子可不行。” “养家糊口,我也可以出一份力”何苦这样为难他们! 方瑶白眼直翻:“就算你出一份力,那又如何?百生大哥这种软弱的性子还有一退再退的处事方式,将来是要吃大亏的。自己吃亏不要紧,你们的为人处事也会直接影响到孩子,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变成你们这样软弱怕事的人吗?” 提到孩子,方圆有些脸红,这还没成亲呢,就说那事,羞也不羞。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方瑶道:“凡事都要懂得争取,不要一味让步。你想想刚和二叔分家的那前后几年,婶子和祖母是怎么欺负我们的,难道你想你的孩子们将来长大被这样被人欺负么?” “不想。”方圆直觉道。她吃的苦受的欺太多了,万不能再叫自己的孩子也受这份欺辱。 她一心想着,将来若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变成瑶妹这样聪慧果敢的人。 “那就依你所说,这亲事,我不插嘴了,你和娘怎么决定就怎么办。” “这就对了嘛!”方瑶终于露出宽慰的笑容。 回到铺子,陈桂和田梅刚一提起,果然田梅就炸了起来:“什么,五百两银子,还要一套住宅一家新铺子,她是嫁女儿还是抢劫啊?” “嘘,你小点声,别吵到了百生。”陈桂忙拉着她出了屋子,去厅堂说事。 田梅觉得多此一举了,百生都两日没睁一下眼皮子了,岂是她能吵醒的。 要是能吵醒,也不至于找姑娘来冲喜了。 陈桂道:“人家就是这么个条件,我能咋办?” 说起这彩礼,他也是一脸愁容。要依他的心思,他也是不愿的,可现不是没办法了么! “你不会回绝啊,那圆丫头可是之前跟人家成过亲的,还当自己是头婚呢,要这要那,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 “我回绝得了么?一回绝人家就不答应这亲事再说,那圆丫头是成过亲,但礼没成,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点不假的。” “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怎么样,外面一大把,她们不答应,我再找就是。”上外面买一个姑娘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你上哪儿去找,又不是随便一个都能进门冲喜的。”陈桂嚷嚷道。 “那你说怎么办?”田梅没好气道。 “要不,就答应!” “什么,答应?你还真舍得啊,你舍得我也舍不得,这事,我不同意。” 第418章 妥协,定亲 第418章:妥协,定亲 这么大一笔银子,都花在陈百生身上,她自己的儿子将来成亲呢?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她是个更自私的人。 她可不愿拿这么大一笔银去操办一个侄子的婚礼。 这些钱,将来都是要留给楚生的。 陈桂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免有些生气:“你别光顾着自己,得多想想百生,他父母走的早,这些年过得也是凄苦,我们两个多在乡下,也没有尽什么叔婶的义务,这好不容易要成亲,又是命在旦夕,怎么着,也不能亏了他,况且这些年,铺子都是他在打理,没有他,咱日子也不会越来越宽裕。” 这些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任何人听了,都会有所反省,但这不包括田梅。 “他是打理不假,可你也别忘了,这铺子当初咱们也是出了钱的,有我们一份。没有我们添补,这铺子他开不起来。” “是,我们是有一份,可没有百生,这铺子的生意早黄了,有我们一份那也是亏损的一份。哪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家里净数银子的。”陈桂一向听田梅的话,但在陈百生这事上,他不想让步。 本来,她好好说话,他或许还听得进去,可是她完全为自己打算,自私到头了,越是反对,他越是要据理力争。 “亏损是亏损,但现在是赚了,我们就按赚的说事,扯那些没用的做什么。”田梅怎么说都有理,就算没理了,面上也是不服输要争一争的。 这话让陈桂气得更狠了:“行,那我们不扯那些没用的,就说眼么前,百生要成亲,老方家提的条件,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左右他拿的是他自己一份,没有多要咱们一文钱!” 这些年,陈百生赚的,除了自己留少许,其余的都叫陈桂帮他存着了。 这些年,他亏欠这个孩子,现在说什么也要在婚事上把它给弥补了。 田梅被陈桂吼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道:“那你还回来找我商量做什么,你都同意了,问我意见干甚?”这个老不死的,吃里扒外,为了侄子不顾儿子,有这样的爹么? 之前啥事都听她的,现在为了百生,又嚷又吼的,太过份了! 陈桂也想好好说话,关键是田梅脾气又硬又臭,点火就着,根本没办法好好说。 看她抹眼眶子,心头一阵烦闷,连哼几口茶都没顺畅下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才道:“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你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做甚?把眼泪擦了,回头还有事情要你去办呢!” 田梅知道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身子一侧,背对着他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他要能一个人去,也不用求她了。爱哭哭去,他正好烦着也要人来宽慰两句呢! 要不是心疼这个侄子,他现在懒得搭理。 陈桂想是这么想,可也知道不能再把田梅惹毛了,语气渐缓道:“人家老方家毕竟是嫁个姑娘过来,说不定日后还要为陈家守一辈子寡,提点要求不过份。” 他照搬着方瑶的话来劝田梅。 “人家都不嫌弃百生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也得拿出诚意表表态度不是,省得叫乡亲们看笑话。再说了,这新铺子一开,咱们都不会做生意,楚生又不在,铺面的事还得靠百生,你不拿他亲生儿子,人家可一直当我们是亲生父母,做人不能亏了自己良心。” “我也没亏自己良心啊,是她老方家不要脸,一个二婚的女儿了,还把身份抬得这么高,也不怕人家说闲话。”田梅甚是不服气。 “那事不能怨圆丫头,原先说她克夫,咱们还能嫌弃一下子。现在她旺夫,咱不能再说揪着这事不放了。”陈桂开始苦口婆心,把强硬改为软攻,一点点的说服田梅。 不过他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也懒得想新鲜词,都是把方瑶先前说的那一套,再说给田梅听。 “再者,百生和圆丫头现在身份不比当年了,人家好歹也是管着几店铺的老板,所交之人也是有头有脸的,成亲不光是咱们那些乡亲要来,城里的朋友也会上门道贺,不能叫人看着太寒酸了不是。”陈桂道,“这以后咱们还要做生意,要是在婚礼上,咱们陈家掉了面子,这生意也会受影响,所以为了长远之计,咱还真得答应老方家的条件。” 陈桂不知说了多久,大概把方瑶劝他的说都背了一遍,直说得口干舌燥,不过总算把田梅说通了。 也枉他费了这些个口水。 但田梅也提了个要求,就是彩礼这么丰厚,那女方的嫁妆也得跟上节奏。 这点,陈桂还真没想到,先前光听方瑶提的要求就把人给震住了,竟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过方瑶不是个小气的人,应该不会在嫁妆上亏了她大姐才是。 这么一想,陈桂就道:“放心,不会比咱们差了就是。” 这边商量好了,那边方瑶把李月兰也说服得差不多了。 李月兰开始一听说陈百生得了重病,也是满口不同意的。不是势利,而是方圆已然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这要是刚嫁过去陈百生也没了,圆丫头这辈子就毁在这名声里了。 她是善良,可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做无私。 待方瑶把前后计划一跟她说明白,李月兰才释怀。不过也没少斥责方瑶,万一真闹出人命,那可怎么是好! 陈家人这边急着冲喜,成亲一事既然提了,就会抓紧时间办。 下午陈桂就寻了个媒婆,又叫上里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一下,去了老方家。 方瑶提了嫁妆的事,是男方这边的两倍,如此倒叫陈桂回去有了交待。但也落下点面子了,比竟给女方比了下去,可也没办法,答应的这些已然是他的极限。 吉日就定在下个月初头的第一天,只剩五天的时间让他们准备。 仓促是仓促了些,可如今成亲就是救命,拖延不得。 方瑶还答应,这几天她可以让大姐照顾百生,这点自是让陈桂求之不得了。 第419章 姐妹情 第419章:姐妹情 趁着方圆照顾陈百生这际,方瑶将救命的药给带了去,服下后,陈百生当晚就睁开了眼睛。 虽还不能开口说话,但这就是个吉兆了。 “何时百生才能恢复到以前,与常人无异?”方圆掀了帘子走了出来,朝着方瑶问道。 “别急,病得慢慢好,尤其你们还得瞒过桂叔和田婶呢!”虽说这病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假象,可病是真的。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不随便说说而已。 不过是她有救命良药在手,百生最终无碍罢了。 “我看着百生瘦了一圈,着实心疼。”方圆担忧,这次走了极端,会不会伤了百生的根本。 “若不瘦,如何骗得了陈桂和田梅,你们的婚事哪会这么顺利?” 凡事有利有弊,有得有失,不能顾两头。 见着大姐学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方瑶只得宽慰:“放心,回头我开些补身子的药,那些掉下来的肉又会长回去的。” 方圆自是相信方瑶的医术,可相信是一回事,心疼是另一回事。她道:“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了。瑶妹,我只问一句话,百生这身子,到成亲那天能痊愈么?” “那可不能”方瑶刚说出这几个字,方圆就急了,“到成亲也不能下地?” “唉,你急什么,我只说他不能痊愈,没说他那天还不下了地啊!”方瑶道,“他若下不了地,怎么与你拜堂?” 方圆担心的就是这个,她道:“能下地就好,只盼他快快好起来。” “放心,误不了大事的。”方瑶一边说一边开着新药方,“他病得这么严重,大夫都束手无策了,经你这么一照顾,就起死回生,岂不是太奇怪了么?你是不大夫,却比大夫还厉害,让人家怎么想?所以这病真得慢慢来,你可千万不能心急。” 说完,便把手中的方子递给方圆:“就按上面写的,待康复之后,一日三次,饭后服用,不用十天,气色就能恢复到以前了。” “知道了。” 方圆仔细收好,方瑶见这里没自己的事了,便想起身离开。方圆问道:“你去哪儿?不在这里守着么?” “他是你未婚夫,我守着做甚?”方瑶眨巴着眼睛,好笑道。 “你在,我心里踏实些。”方瑶是大夫,要是百生哪里不对,她能马上医治不是。 “不怕的,这才过了一天,他就能睁开眼睛说明恢复良好。你在床头多与他说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的。”方瑶道,“你这一成亲,家里好多事要忙,娘一个人顾不过来,我得帮把手。还有小正,大姐成亲,做小弟的岂能错过,我得马上写封信,让他回来吃你的喜酒。这嫁衣喜饼喜糖,婚礼上要办的东西很多,时间又这么紧凑,我哪有空闲去陪着你守在这儿。” 事情一操办起来,她都恨不得多双手了,根本无暇呆在这里。 方圆一听,居然有这么多繁杂琐事的,当下愧色道:“那辛苦你和娘了。” 李月兰倒没什么,嫁女儿嘛,该这个母亲做的还是得做。但瑶妹这边做的这份活实际上是替了她的,方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明儿个你成亲,我也全权替你操办。”方圆突然道。 “我,算了,还没影儿的事呢,再说了,我要成亲,你娃儿说不定都一大群了,到时候照顾小崽子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我。”方瑶说着打趣的话,眼底却是一阵落寞。 也不知墨离现在怎么样了,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超过一年之久了,除了三年前那封信,却是再无半点消息了。 方圆一心沉浸在自己将来的婚后生活,倒是没注意方瑶的表情。想到与百生儿女成群的样子,脸上不自然的羞红一大片。 瞧着她绯红的脸颊,方瑶忽然有些伤感。这说了半晌,这个时候才对大姐嫁人一事有点感觉。 “咱们三姐弟,父亲死得早,与母亲相依为命,这些年嗑嗑绊绊的走来不容易,所幸我们再难再穷,也是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你性子自小就弱,我呢,好强是好强,可也总是闯祸,每每惹得祖母和婶子不快要打我时,你却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护着我。再后来我懂得分寸了,不叫她们有机会欺负我们,还采药赚钱养家,轮到我护着你们。看着我是家里的主心骨,其实我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和爱护,才一路坚强的走过来的。” 方瑶叹息,说到动情处,不禁红了眼眶:“这些年,你性子虽有些改变,可还是太过善良,太为他人着想了。这样不好,以后得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打算,嫁了出去,凡事委屈,纵然有娘家撑腰,却也是不事事过问为你讨公道的,所以你还得自己变的更强大,知道吗?” 方圆也从婚后美好生活幻想中回了神,听着她这一番殷殷叮嘱,鼻子酸酸的:“好端端说这些干什么,我嫁的是百生,成婚后还是住在桃江镇,不是什么别的远的地方,一年到头想见就见,跟成亲前没什么区别。” 方瑶虽是她妹妹,可肩上所承担的却是个当家主母的担子。对她,对小正的关怀和帮助如母亲般无异。 所以对这个妹妹,她是有说不完的感激,道不尽的恩德。 从第一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再到让她进城学做生意,帮她洗脱克夫的污名,再到与百生的婚事,她无有不操心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离了她,根本成就不了今日的方圆。要不是有方瑶在背后鞭策鼓励,只怕她现在还在东山村那个老宅院里心如死灰的苟延残喘着。 生命是因为有了她,才变得有意义。 她今日的成功,都是因为方瑶。 这其中不仅仅是含了她们姐妹情,是更深更重的再造重塑之恩。 别人是不会明白的,就是方圆自己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她对方瑶的谢意。 第420章 婚礼前夕(一) 第420章:婚礼前夕(一)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方瑶一人确实忙不过来,李月兰本是操持的这事的主要人物,可不幸的染上了风寒,所以就只能打打下手了。 重担子又落在方瑶的身上。 方瑶无奈,又去寻了程英帮忙,写请柬送帖子,购置嫁妆,喜饼喜糖,一应都让她包办了。五天的时间,方瑶就只办了两件,为方圆挑选做嫁衣的布料,然后送去裁缝铺子。再一个就是将名下的两家首饰铺子转移到方圆名下。 如此而已。 尽管时间紧凑,但总算是在婚礼前夕该办得都办到位了。 陈百生在方瑶的良药下一日比一日好转,说话吃饭样样不耽误,就是不能长时间下地,容易劳累。 陈桂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暗地里跟田梅直夸方圆的八字好,连大夫都救不回来的命,硬是让方圆的八字给拉回来了。 村里人也这么议论,还直斥当年不知是谁胡乱造谣说人家克夫,缺德。 田梅听着心里自是不乐意的,不是因为当年这谣是她造的,她压根就忘了这话是她说的了。之所以不乐意,是她听不了别人说老方家的好。 当然了,现在是她老陈家的人了。 陈桂还直说那些彩礼现在想来也不算多了,能救回一命,还狠赚一笔,老方家的陪嫁可算得上宏观二字了。先前还道是吃了亏,原来是捡了个大便宜。 田梅跟着卖乖,说一切还不是因为她。毕竟当初可是她把方圆的八字拿到观音庙去算了。 陈桂也不跟她多议论,心中有喜事,懒得与她计较,随她怎么说。 按照风俗,新娘新郎头一天是不能见面的,可现在陈百生不是身子不好么,身边缺不得人照顾。陈桂和田梅得忙活成亲事宜,根本抽不开身,陈家也没有其他可以帮得上忙的直系亲属,所以方圆一直守在铺子里没有离去。 也正好,陈桂觉得她在比他们夫妇照顾更合适。 因为人家八字硬嘛,可以冲喜嘛,多和百生呆一块,就多冲走点霉运。最好是连接亲都省了,两人直接从陈记铺子出发,去新宅拜堂得了。 但李月兰不这么想。 自家的儿女自家疼。 瞧着方圆天天衣不解带的照顾陈百生,都消瘦不少。她心疼道:“瑶儿,婚事一办,你赶紧想个办法让百生尽快好起来,省得累着你姐。” “我知道,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方瑶正在检查宴客名单,说这话时头也没抬。 大约嫁女儿,做母亲的都是失落的,好像女儿嫁出去,就成了人家的人,永远回不来一样。自打这亲事一定下来,李月兰就总在絮叨,这不又开始了。 “你姐啊,上次嫁人,没嫁成,这次,希望顺顺利利。这女儿一成婚,一半的心就不在娘家了。养了十几二十年就像是帮别人养闺女一样,承欢膝下、天伦之乐转眼就过去,却是在别人家白发终老的,想想就舍不得。” “没有什么舍不得,大姐会经常回来探望你的,一切和以前无异。”方瑶劝慰道。 “那能一样么,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就算她有这个孝心,记持着我,可时常回娘家,不被人看笑话么?”李月兰轻瞪了她一眼道。 “”方瑶很想说,大姐的夫家只有姐夫一个,人家先前连入赘都不介意的,陪着妻子常回娘家看看又如何! 可一想到那陈桂和田梅,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两个可不是省油得灯,陈百生不说什么,他们总会碎言碎语的。 “对了,婚事一办,你还得给你姐也研究一套药方子,补身体的,知道吗?”李月兰复又想起一事道。 “大姐身体挺好的,一年到头连小病都不曾有过,需要补么?”方瑶诧异。 “这你就不懂了,你大姐都二十出头了,婚一成,得抓紧要孩子不是。她这个年纪,落在别人家,孩子都有俩了。”李月兰道,“这成亲成的晚也就罢了,难道要孩子也要得晚么,再说了,女孩子是越年轻,越好生养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记住了,回头我抽个时间拟个方子给大姐送过去。” “嗯,这你得记住了,千万不能忘喽!” 李月兰说远瞥向方瑶,见她说话一直就没有抬起头来过,不由得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宴客名单啊,明天大婚,我得再检查检查,看有没有谁漏掉的。” “都有谁,我看看。”李月兰刚接过名单,忽又想起自己是不识字,又递了回去,“你大概给我说说,都有哪些人?” “村里的乡亲们,沾亲带故的都请了。然后就是城里的老商客、邻居、朋友,店里伙计还有干娘、茹姐姐她们都会来。”方瑶一一道,“对了,我还给李大人也发了帖子,不过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啥,你还请了县老爷?”在李月兰心里那可是个与天并齐的人物,是她们这老百姓高攀不上的,居然还给他送了帖子,能不吃惊么? “给大姐做嫁衣的裁缝铺子,是李夫人介绍的,她知道了这事,顺口讨了张帖子,我不能不送。”方瑶解释道。 这即是请了李夫人,自然也要顺带的一起邀请李大人的。 李月兰道:“就怕人家瞧不上咱这排场。” 也不知官户人家办喜事是怎样的,但一定又热闹又奢华,不是普通百姓可比拟的。别到时候李大人一来,场面寒酸,辱了李大人那身官服了。 “放心,李大人不是那种人。”要是那种人,她断也不会在墨离离开后,还跟他偶有来往了。 李月兰仍满面忧心:“要是人来了,你可得多招呼招呼,别怠慢了李大人。” “放心,我心里有数。”方瑶道,这几天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了。 “对了,小正呢,明天就是他大姐大婚了,怎的这个时候还没到家?”李月兰这才想起另外一个大问题,“他不会来不了?” “已经在路上了,天黑之前一定能到家。” “这天已经快黑了啊!”李月兰瞧着外面已然暗下来的天色道。 方瑶往窗外望了两眼,思索着道:“那就快到家了,我让他到镇上以后,绕道去陈记铺子接上大姐一起回来,许是在这里耽误些时间了。” “你大姐今晚要回来?”李月兰有些意外,“不是说百生那里离不了人么,她能抽开身?” “再离不了人,也不差这一个晚上。何况接亲都是在女方家里接的,哪有去男方地盘上接的。”方瑶好笑道。陈百生这身子,能吃能睡得,不用专人日夜守着了,自己能应付。 不过是大姐放心不下,硬守在那里罢了。 第421章 婚礼前夕(二) 第421章:婚礼前夕(二) 正聊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方瑶面色一喜,忙道:“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起身去开门,果然就见方圆和方正站在外头。一身的绒毛大雪,解下狐毛大氅,抖了两下,屋子里也立刻下起了雪花。 “娘,我们回来了。”方正将氅子朝一旁的架子上扔去,眼光不准,掉在地上,他也不看,只朝着烛光旁坐着的李月兰灿烂的笑着。 如今他十四,没有成年,却是格外长个子,都比方圆还高出截,像个大男孩了。 五官也更清秀,少了以前稚嫩的懵懂,多了几分成熟。不过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没有变多少。 这点,从他扔氅子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正儿,我的正儿,你可算回来了。”李月兰跑过去,一把捧住他的脸,瞧了又瞧,“才几个月不见,我好像几年没看到你一样,想死娘了。” “娘,我也想你。”方正猛地抱住李月兰,孤身在外,难免思家,突然见到,自然分外感动了。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师傅待你好么,有没有吃苦,我看你比前似乎更瘦了?”李月兰盯着这张又黑又瘦的脸,心疼得直掉泪。 “娘,别哭,师傅待我挺好,一听说大姐要成婚,立马就准了我的假,让我来吃大姐的喜酒。”方正一边说一边替她擦拭眼泪。 “是吗?我听说独孤先生是个很严厉的人。”要是待他好,不至于明天大婚,今天才到家! “严师才能出高徒嘛,而且他虽严厉,但有慈祥的时候,不是人们传得那般可怕的。” 听了方正的话,方瑶甚是欣慰:“小正,你能说出严师出高徒这句话,说明还是有进步的。” 当时送他去,就怕他吃不了苦,误把独孤先生的严厉当成针对。现在想来,她是多虑了。 方正扬起下巴得意道:“那当然了,没有进步,怎么有颜面回来见乡村父老。” “你啊,才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了,真是夸不得。”方瑶笑了笑,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夸不得,是要常夸,常夸我就不会翘尾巴了,因为尾巴早就翘起来没法再翘了。”方正油嘴滑舌,这些玩笑话,还是当初跟方瑶学的。 现在说来,还是惹得李月兰她们阵阵大笑。 “对了,我去看看牛叔,上次我回来时,他脚不是受伤了么,我去瞧瞧,看他好了没有。”三个月前,方正第一次回家,大牛想着他许久不曾吃家乡的菜,特意去山上猎了两只野兔,却不慎扭到了脚,方正为这事一直歉疚在怀,牵肠挂肚的。 这趟回来,自然是要去看一眼的。 方正说完,就往外走,李月兰在后面拉都拉不住:“这孩子,天都黑了,至于这么急么?明天大牛也会去吃喜酒,到时候不就见到了吗?” 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却跟别人也这般亲,李月兰都有些吃醋了。 “娘,牛叔怎么说也是为了小正受伤的,他去看一眼也是应该。”这些年,他一直跟牛叔进进出出,从小就缺失的父爱,在牛叔那里无形之中都得到了一些填补。 这些,旁人是不会懂的。 李月兰微微叹气,不是不许他去,是她这个亲娘他都没多看两眼呢,就急着跑去看大牛了,显得大牛比她这个亲娘还要重要一样。 这说完方正,又得说方圆了。 “你这丫头也是,要不是你妹妹差你弟弟去接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回这个家了,明儿个是不是就让花轿去老陈家迎亲?” “娘,瞧你说的,这不是百生身体不好么?”方圆急忙为自己解释。 “什么身子不好,你别诓我了,瑶儿刚才说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罢了,他自己应付得来。” 李月兰就是气方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净顾着别人,浑然不觉这话把方瑶给出卖了。 瞧着方圆那埋怨的眼神,方瑶连忙解释:“大姐,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娘,你也是,大姐都回来了,做什么还说她,再说了,你说就说,别把我扯进去啊!” “这事你本来就份,扯你不应该啊!”李月兰轻斥道。要不是她出的什么苦肉计,圆儿至于一天到晚的这么辛苦的伺候陈百生么? “行行行,你是我娘,你说什么都应该。”方瑶自知理亏,也不为自己辩解,知道李月兰不过是心疼大姐罢了,并非有意责怨。拉着方圆到一边道,“大姐,你回来就试试这嫁衣,看合不合身?” 方瑶一边说,一边掀开床上盖着的红布,下面是叠好的大红喜服、鞋子还有喜帕。 方圆拿起那喜帕,看着上面绣的鸳鸯图案,灵韵生动,好生欢喜:“不用试了,师傅们是量好尺寸做的,不会不合身。”再说了,现在不合身,也没法子改了不是吗? 方瑶正要说话,李月兰已是过来道:“不能试,这喜服必须得成亲当天穿,提前试了,那就是旧裳,不吉利。” 还有这说法的。方瑶道:“那拿在身上比划一下总行!” “那倒可以。”李月兰点头。 喜服大而繁重,又怕弄皱,所以是合方瑶李月兰二人之力,才将喜服拿起来,小心在方圆身上比划的。 瞧着还合身,方瑶这才放下心来。 这女儿要出嫁了,方圆刚好又这几日不在跟前,李月兰想嘱咐的话都没法嘱咐,趁着今晚,必然是要说的。 从婚礼上的礼节,到洞房行周公之事,再到回门之礼,李月兰都事无巨细一一交待。 方圆纵然羞涩,但也知道这些都是必然要经历的,默默在心中记下。 交待该交待的,母女三人又话起了家常,无非都是一些不舍之语。 后来方正回来,也加入了其中,这一聊,就快到天亮了。 李月兰赶紧催着方圆入睡,不然第二天没精没神的,看着就不喜庆了。 翌日。 天微微亮起,方家的人就起来忙活了。 同村的几个要好的婶子们也过来帮忙梳妆打扮,泡喜茶发喜糖的招待客人。 第422章 大婚(一) 第422章:大婚(一) 院子里,屋梁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红色彩绸如像绽放的巨大烟花悬挂在屋顶,倾斜而下。床上撒满了喜粮、桂圆、还有红枣,院里院外,一片喜庆洋洋。 大牛从自家扛了一张大桌子过来,方家大丫头出嫁,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家里都不够坐,只好又去添桌添凳。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方瑶的名声和方家的人缘,当然,也有一两个来看热闹的。 毕竟方家大丫头嫁的是死对头老陈家! 背地里有那么一两句议论,但都是说老陈家的不是。 比如:“先前还说人家圆丫头是扫把星,是克夫命,谁娶谁倒霉,现在还不是自己给娶回去了。” “就是,那陈百生都说命奄奄一息,大夫都束手无策,她这么一照顾,就好了,可见人家命是好的,什么扫把星,克夫命都是胡扯。” “是啊,说的那些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也是老方家的人个个敦厚老实,要是落在我家,打死也不嫁。” “可不是,先前那样背地里中伤人家姑娘,现在又八抬大轿的娶回去,自己打自己脸也就罢了,就不怕人家笑话么?” “唉,你们都不懂,人陈百生病得重了,是瑶丫头给开的方子慢慢好起来的,跟圆丫头没多大关系。” “那也不尽然,大夫不说没救了么,瑶丫头医术是好,那也不能起死回生,我看这个还得信命数,是圆丫头命数好,有旺夫旺宅的面相,这才让陈百生好起来的,不然还冲什么喜,直接请瑶丫头给治病不就好了。”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总之啊,今天大婚是喜事,圆丫头一出嫁,李月兰也松口气。” “是啊,这圆丫头命苦,原先说了那门亲事,结果弄到这个年纪了,再拖下去我们看着都着急了,现在好了,终于嫁了。“ 这些话,方瑶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多少听得了些。 嘴角微微扬着,陈百生这招苦肉计,不仅圆了自己的娶妻梦,把大姐的名声是彻底给捡起来了,不仅如此,这旺夫的美名已远播,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里尹吩咐几位乡亲把院子的红毯铺好,新郎来接亲时,按习俗是要走红毯的,代表婚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家宅旺盛。当然了,这些习俗都是按城里来的。老方家没有男丁,这些重活粗活的都让里尹给瞧着办了。 赵小田和刘树抬桌子抬凳子,还要烧火盆,新娘出门时要跨火盆,意味着去掉以前的旧的不好的时运,迎接好的旺盛的气运。 方正在外面招呼客人,大姐结婚,儿时的伙伴也来了一些,像二柱、大娃他们。 许久不见,自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妆台前,李月兰正在给方圆梳头发,出嫁前母亲都会给女儿亲自梳一次头发,这也是礼节。同时还要说些吉祥祝福的话语。不过李月兰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哭哭啼啼的光不舍去了。 方圆心头也不好受,二十来年的光阴都陪伴母亲膝下,这突然要嫁了,以后不能随时侍奉跟前,也是心酸的。 十六岁时嫁的那一次,感觉都还没有这么强烈,这回是真真觉得要离家,跟别人过日子去了。以后这个家不能称之为“家”,而是娘家。 方瑶不算多感性人,两世的艰辛,把她的心性磨得比常人更坚韧,不轻易动情掉泪,可这个关头,也禁不住红了眼睛。 “大姐,往后跟了姐夫,就得好好过日子了,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娘和我,我们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对对对,瑶儿说的就是我要说的。”李月兰想着方圆这性子,都随了她了,一点都不好。看看自己这些年在婆家受的刁难就知道了,可千万方圆嫁出去以后也受这些闲气。 不过好在百生父母已不在,叔婶虽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也不在一起过日,偶尔窜个门也不会刁难到哪里去。 况且这个家还有瑶儿和她呢,就算受了委屈,她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娘,瑶妹,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再说了,百生他不会欺我,这些年,他对我怎么样,你们也是看到的,所以不要担心,好吗?”方圆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起来,“倒是你们,我不常在家,得好好照顾自己。瑶妹,我知你心里始终装着墨离,不过他久久不回来,你也要试着把心思放宽一些,说不定除了墨离还能发现别的好男子。” 比竟也不小了,都十八了,这个年纪也可以谈婚论嫁的。 就怕墨离一日不回,她一日等下去,把自己给耽误了。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过好自己日子就行。”方瑶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娘,你身子骨一向不太好,得多注意休息,别总想着给我们做这做那,像衣服鞋子外面都有的买,咱现在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多留点时间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 这个家,方圆最不放心的就是李月兰了。 年轻时过得太苦,损了身子,这到年老了,这毛病那毛病就出来了。现在小正又不在家,自己又嫁出去了,虽说有瑶妹陪着,但她也有有事的时候,万一累着了病着了大家都不在身边可怎么是好? 她就想李月兰年轻时没享到的福,现在多享享,也是全了她们三姐弟的孝心了。 “我知道了,不必担心我,有你瑶妹照顾着,我好着呢!”李月兰吸了下鼻子道。 见方圆也掉了眼泪,急忙道:“快别哭了,今天你大婚,得高兴,这妆都哭花了,呆会儿就不漂亮了。” 说罢,拿起胭脂盒忙给她补妆。 这时候,方正突然跑了进来,低声道:“我看到二叔了,就在外面!” “啥,你二叔来了,那还不快把他请进来!”李月兰诧异的抬头,喜帖也让人给方长远送了一张,自打陈菊死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清明时扫墓也是刻意错开,就算远远的碰到了,他也会带着方横绕道走。 李月兰知道陈菊的死他心里一直没放下,多少对她们都有些怨恨。这些年不往来,她也无话可说。所以喜帖发出去,她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他却是来了。 这个二叔,她终归还是看重。 “我请了,但二叔不愿意进来。”方正道。 “你这孩子,他不愿意你不会再请啊,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请他。”说罢,李月兰将胭脂盒递给方瑶,自己跑了出去。 第423章 大婚(二) 第423章:大婚(二) 方瑶有些摸不准方长远的心思,既是还把她们当成一家人,跑来道贺,为何不进屋? 那如果不想祝福大姐吃这杯喜酒,那来做什么? 方瑶将胭脂塞回方圆的手里:“大姐,你自己先补一下妆,我出去看看。” “哦。”方圆接着胭脂盒,望着方瑶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院外,里尹和赵小田不知在跟方长远说什么,许是也发现了他,想邀他进屋的。大概是方长远没同意,就在那儿耗着了,见着李月兰和方瑶出来,他们又折返回院。 “小叔子,你来了。”李月兰看着方长远,刚擦干净的泪水又掉了出来。方长远瘦了许多,眼睛都凹进去了,一脸的疲态,两鬓还有几根白发,原先直直的腰板,现在好像弯了不少,这么颓废这么苍老的模样,可以想象,这些年他过得非常不好。 “嗯,我收到喜帖,就来看看。”方长远举起手中的红帖子,声音平平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显得异常生疏。 “那,那什么来了就进去,横儿呢?”李月兰侧了侧身子,正想请他进屋,又发现不见方横的影子。 那孩子病是没有怎么好,可比开始时强多了,一个人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不会动不动就发病了。 她以为,今天这种场合,方长远是可以带他一起来的。 “我就不进去了,横儿我放在他祖母那里,呆会儿就去接他。”方长远瞧了眼里面挂着的红绸子红灯笼还有红地毯,扯唇笑了下,“这红墙碧瓦的,挺气派” 之前路过几次,就觉得这宅院不错,却都没有走近看一看,今日是瞧见了。 比起老宅院,这里好太多。 方瑶听着这话有点讽刺的意味,眉头微微拧着,没有发作,只是喊了声二叔。 方长远似是这会儿才发现她似的,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你不喊我,我都要认不出你来了,五年未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不错,挺水灵的,大哥有福气,儿子女儿都生得这般好,都有出息。” 李月兰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叔子就一个孩子,又成那样儿了,唉 有时候想想,他家破人亡,自己也不是完全没责任的。 “罢了,看也看过了,也算对得起你给我这张帖子了,喜酒不喝了,横儿身边离不了人,他祖母照看不了他,我得赶紧回去了。” 方长远遥望了眼院内热热闹闹的场景,眼底一片漠然。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走了。 李月兰想挽留的话都来不及说。 望着他凄凉的背影,许久才道:“你二叔这些年过得十分艰辛,瑶儿,得空你帮帮他。” 方瑶倒是想帮,可方长远那性子,他是不会领情的,就冲他今日那薄凉的态度就知道了。 侄女大婚,由头到尾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说,能来,不过是看在死去的大哥的面子上罢了,跟她们是没有多少感情剩的。 默默的回到屋子,里尹望了眼院外方长远渐行渐小的身影,叹道:“他还是不肯进来?” 李月兰摇摇头,一脸痛心的模样。 里尹叹道:“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啊!” 方才他和赵小田就劝了半天,硬是不肯进屋子。方长远看着老实,怎的性子那样倔,在陈菊这件事就是想不开呢? 都知道是陈菊陷害的方瑶,自己才落得那种下场,真心怨不得这一家子啊! “罢了,他放不下也情有可原。”李月兰也重重地叹了一息。 方瑶径自回到房里没说话,两家现在的日子,一个天一个地,心里就算想放下,也会不平衡。要是都过原来的苦日子,说不定还有可能会想开。人么,总喜欢同情弱者,倘若她们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艰难,说不定就会搏得方长远的怜惜。怜悯之心一打开,对她们也就慢慢的恨不起来了。 因为在他看来,即便“害”了他一家,她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都是可怜之人,就不会相互怨恨了。 村头,响起了唢呐声,锣鼓喧天。想是迎亲的队伍到了,方瑶心叫方正看一看,迎头正面走着的正是陈百生。 他骑在马背上,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墨发梳得整整齐齐,玉簪高束,精神抖搂,容光焕发,好不神气。 “二姐,大姐,是百生大哥,他们来了。”迎亲队伍弄得喜庆,方正的声音也格外兴奋。 “真来了,这么快。”方圆先前还不怎么觉得紧张,这会儿新郎官一到,就莫名的紧张起来了。 绞着手中的喜巾,指尖隐隐发抖。 “大姐,放轻松,深呼吸,不要太紧张了,不然呆会儿容易出错。”方瑶端祥着她的妆粉,点头道,“嗯,都差不多了。” 这时候媒婆子也进了屋,打量着方圆,一贯的夸奖:“新娘子好漂亮,来来来,把喜帕盖上。” 话刚说完,李月兰就拿来喜帕,媒婆子仔细给方圆遮在头上,又瞧着她两手空空,忙道:“还有苹果呢,苹果快点拿来。” 说着,李月兰又递来苹果,但凡是媒婆开口的东西,旁边都有人照应。 媒婆将这苹果看了一圈,好像在检查它的好坏一样。然后塞到方圆的手里:“新娘子,这苹果得拿在手里攥紧了,呆会儿跨火盆上花轿,这都得在你手上,千万不能掉。这苹果意味着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意思,掉了就不吉祥了,知道吗?” “知道了。”喜帕下,方圆郑重点头。 方瑶看着这边差不多了,就去门外看了看。迎亲队伍已到门口了。 陈百生下了马,满面红光,他本长得清秀,这一装扮,就更显得俊朗了。 把村里的叔婶都给惊艳了一番。 倒不是全因为他的容貌,而是不见一丝病态的面色。前几天还说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这会儿生龙活虎的,哪有一个病人的影子。 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里尹先跑了出来,他是一村之长,又长他两辈,辈份自然比其他高一些。 主持婚礼的细节和流程都由他来操办了。 人刚进院子,里尹就招呼着方正和二娃他们都出来,按规定接新娘子之前,得给红包。还要出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考考新郎,若答得出来,红包给得满意,这才顺利接到新娘子。这叫入门。 陈百生是书生,只要考题不是太偏,一般都答得出来。既然是来成亲的,身上的银子自然是带足带够了的。 他出手也大方,一人给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最多的放了五十两,最少的也有十两。 不过都是随机派送,收红包的人得多得少都是碰运气。 第424章 婚成 第424章:婚成 得了红包,就可以直接入房接新娘子,不过在新娘出门之前,还得对岳母大人叩头三拜,然后也要给红包。 这次这个红包就得丰厚了,都在荷包里装着。荷包比先前入门派发的要大两倍不止,里面鼓鼓的,究竟多少,没人知道。 李月兰也不会当众拆开,默默收下就是了。 然后回到堂屋点香,叩拜祖先,这时候男方已将三牲四果摆放整齐,直接燃香朝拜就行。再来就是跨火盆了。 方圆早在他进门之前就紧张得不行了,这会儿更甚。从卧房出来到堂厅,过门槛时都差点踩到喜服绊了脚,要不是陈百生和媒婆子在旁边扶着,怕是早就摔着了。 对于她的紧张,陈百生只有更紧张了。倒不是自己的原因,主要还是受方圆的影响,这才短短的几步路,就走成这样,呆会儿出门入院,再到上花轿还有一段路呢,那可如何是好。 陈百生就怕她摔着嗑着碰着伤着。 “来,跨火盆,去旧运迎新运,日子红红火火喽!”待他们走到堂厅门口,里尹高声喊道。 这也不是像往里随便喊的一句,不是平调,得高低有序,有起有伏,像是喊,更像是唱。 把方瑶都瞧得新鲜不已。 媒婆子深怕方圆出错,几乎是和陈百生架着她跃过去的。所幸也没有严格要求,一定要新娘子自己跳,跨了火盆就是。 再然后就是上花轿了,院子平平坦坦,倒没出什么错,上花轿还是比较顺利。 只不过这个花轿是马车,毕竟路程远,人力抬轿,又累又废时间。所以等进了城门,再改为人力花轿。 接了亲,方瑶就安排乡亲们也跟着入城。陈百生早有准备,除了新娘坐的喜车,他还另外租了十辆,迎乡亲们进城吃喜酒。 喜车起,喇叭唢呐就跟着吹起来了。 人们起着哄,一路浩浩荡荡的往城里赶去。 村子里方才还喧闹不已,迎亲队伍一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从闹得极端到静得极端,仿佛进入了两个世界。 这大喜,并不是人人怀着祝福之心的。对新娘和新郎,也不是个个都看好的。 方张氏拄着拐杖靠在院门口,盯着那马车上的喜庆灯笼和绣花,一脸的毒怨。 “成了亲又怎么样,日子过得如何还不知道呢!” 就陈桂和田梅那样的亲家,别说方圆了,李月兰日后也有得受。 方长远拉起正在玩泥巴的方横,仍旧一脸的漠然:“我们也该走了,下午还有活要做。” “不吃了午饭再走么?”方张氏收起怨毒,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了,我只请了半天假。”方长远声音淡淡的,不容方张氏再挽留,直接牵着方横出了院子。 方张氏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心里凉凉的。打从陈菊死了之后,他就没再叫过她一声娘,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几次。 这个儿子,到底还是跟她离了心了。 本来还想依靠他安享晚年的,都落空了。而这,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李月兰一家子给起得祸端,她一定要血债血偿! 不光是为自己凄惨孤凉的晚年,更为那条无辜的腿。 迎亲队伍刚进城门口,程英和茹娘就在那里候着了。等新娘改乘花轿之后,她们一起去酒宴之地。 酒宴是在男方家里举办,一家四合院,摆了十桌,刚好客座满堂。 菜系却不是请的厨子做的,而是东兴楼提供。可是菜系都是东兴楼提供。 因为实在忙不过来,而且陈家打下手的人只有陈桂和田梅。与其那样劳累,恐忙中出错,不如直接从外面采买。 这自然是陈百生自己的主意了。虽然花的银子多一些,但人落得轻松。而且东兴楼的老板也算客气,除了只收取菜肴成本费用以后,并没有额外多收。 当然这也是看在方瑶的面子上,如今她是百惠堂的副院长,又与县衙有深交,自是有点巴结的意思了。 陈桂和田梅本该派一个人在城门口就迎客的,可是酒宴有太多事要忙,而且城里的客人陆陆续续道贺,根本抽不开身。 不过这也不是重要的事。 远迎是男方这边平辈的事务,但楚生远在京城没来得及赶回来,陈家其他宾客又都是长辈,不好差遣。干脆就都没有来了。 入了四合院,又是一番吹吹打打,锣鼓喧天。 拜高堂拜天地之后,就是宣读聘礼环节了。五两百的彩金已叫人目瞪口呆,再加上新添的宅院还有店面,更是让乡亲们大饱耳福。然而这还是重点,重点是在后面。 当方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陪嫁用托盘呈送到方圆手里时,被托盘里的两张店面的房契和经营权,和金镯银钗等各类珠宝首饰,略一数过去,刚好十样,意寓十全十美,看得叫人眼花缭乱,目不转睛。 除此之外还有银票,方瑶给的陪嫁,不是一箱箱装的现银,而是银票,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不多不少,刚好十张,粗粗估计,得有上千两。 方瑶不是炫富,是拿这些陪嫁暗示陈家,方圆娘家殷实,不可随意欺辱。 这是题外话了。 接着还有更令人羡慕的,就是县衙李大人亲自为新人祝词,弄得不仅李月兰受宠若惊,就是田梅和陈桂也分外激动脸上有光。 县堂老爷,村里开天僻地的哪对新人有这种殊荣,方圆和陈百生当属头一份。 除了李岩,其他宾客要么就是桃江镇有名望的富商,要么就是在各个领域颇有成就地位略显的名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位宾客份量堪称黄金。 田梅和陈桂不禁暗暗自喜,幸好当时答应了老方家的条件,不然就他们自己先前预备的那些聘礼,还真上不了台面,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了。 遥遥举杯,大家纷纷为新人祝贺,之后方圆就被送入洞房。新郎则单独留下,一一跟客人敬酒。 不过大家念着他身子刚好,不能饮太多,都只是浅尝辄止。 婚宴足足热闹了四五个时辰,直到傍晚,大家才离席而去。 陈百生敬完酒后,早就被方正几个送入洞房了。屋里的男女之欢,浓情蜜意。屋外的热闹似乎也意犹未尽。 但再好的宴席终有散的时候,再热闹的场面终有安静下来的时刻。当欢尽客走,就只留下一院的残羹浊酒了。 田梅和陈桂招呼着乡亲们,方瑶则负责城里的富商亲朋,李岩本是最先一个走的,却是在四合院外迟迟没有离去。 方瑶将最后一批客人送到门外时,瞧着他在对街一直站着,便不由得走过去。 “李大人,可是还有事要办?” “方副院长,百惠堂的正院长明日到职,届时你安排一下,弄一个欢迎仪式,不必太隆重,就集合院里的学生介绍一下即可。” “究竟是何方神圣,李大人可见过?”方瑶微微诧异,总在传说这个正职院长,终于明日得以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明天人一到,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425章 传说中的正职院长 第425章:传说中的正职院长 方瑶没发现李岩在说这句话里,眼里闪过的神秘气息。 翌日。 方瑶起了个大早,平常她是最迟到学院的,因为她的课程比较少,而且都安排在后面,所以每天到校不必太早,当除,除了例会以外。 今天却是破天荒头一个。 走进院子,各角落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色,像是在地面铺了一层金子,分外亮眼,也分外美丽。 今日不是个好天气,昨天的暖阳没有得以延续,阴,但不沉。寒风阵阵,带着刺骨的凉意,方瑶拢了拢肩头的披帛,叹道:“怕是又要下雪了。” 今年的第二场雪! 方瑶叹息完,瞧见角落里似乎站了个人,褐色布衫,满头白发,以为是在百惠堂扫地的,便道了一句:“老先生这么早就来打扫,真是辛苦了。” 那白发老者身形微微一顿,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内院课堂。 方瑶看他不搭理,也没在意。望着那极美的银杏叶子复又是一声赞叹。 这时候,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扭头一看,是各班老师们陆续而来,略略一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各班都到了。 见着方瑶,大家都是微微一愣,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她不常来,更从不早来。 方瑶这些年,生生死死经历不知几回了,早就淡定如水,全当没看见似的道:“来得正好,昨天得到消息,说是正院长今日到职,因为消息来得太晚,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应李大人通知,我们得举办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大家有点子的出点子,没有点子的出力气!” 听到这消息,大家伙一下子沸腾了。 终于要来了,总算得以满中他们的好奇心了。 盼了这么久,始终不知道这个正院长是哪路大神,终于要在今日得以一见,能不激动么? “方副院长,听说正院长来头不小,百惠堂得以开办,全是因为他在背后鼎力支持,是吗?”壬班的老师是位少女,十八九岁,年纪轻,像模样老成,看着有些像二十四五的样子。不过人家学识好,尽管爱八卦,方瑶当时也录用了。 “这个就不用打听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方瑶将手中的一纸布卷抛了过去,“这是我昨天写的欢迎横幅,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 壬班老师打开一看,几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印入眼帘:热烈欢迎院长到职! 好歹是一个名校正牌院长,初次上任,就被这几个扬扬洒洒的大字给打发了? 说是仪式要办得简单点,这也太简单了。 她道:“方幅院长,要不要在旁边添几个小字幕什么的,显得大气!” “不用了,就方幅院长这几个大字已然大气磅礴,不需要再添小字幕了。”旁边己班老师对着那横幅上的字欣赏不已。 方瑶的字,写得极好,鲜少有人比她写得更漂亮的,他是方瑶最忠实的字迷。 “还是小己心灵剔透,看问题一针见血,有才华有眼识。”方瑶不吝夸赞一番。 己班老师受宠若惊。 别看方瑶年纪小,但老成,性子沉稳,与人打交道时,脸上虽笑着,谦和有礼,可是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冷然的气质,叫人不容易亲近。又或是亲近了,也不易看穿她的心里。 似乎她与每个人打交道内心都关着一扇小窗,无论你怎么热络,就是走不到她心里去。 她的才情和样貌在桃江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之所以被推举为副院长,当初也是经过严格考核的。众多有学问有见识的才子中,唯她出类拔萃,鳌头独占。 她不单单是才服人,更是以德染众。 所以尽管学院中很多老师年纪都比她大,却对她也是毕恭毕敬,不敢逾矩半分的。 己班老师得了夸,心里美是美了,可也不满:“方副院长,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的名字给记住,不再甲乙丙丁的这样叫我们了?” 学院的老师多,班级多,方瑶又不常与之打交道,所以每回叫人都是甲班的老师叫甲老师,乙班的老师叫乙老师,年纪不大的干脆就在前面加个小字,比如己班的老师是个男生,只有二十出头,方瑶有时就称他为小己。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而且又不正规。弄得学院里的学生好长一段时间也这么称呼他们。 方瑶心里不好意思,面上亦是歉歉然:“好,我一定改正。” 这样叫着确实不妥,显得她不尊重他们似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时间有限,他们必须赶在新的院长到来之前尽快把这个仪式给安排好了。 除了横幅,方瑶还去花园中挪了一些盆栽过来,几个老师又合力搭建了一个小型的讲话台。新的院长到任,必定是要发言的。讲话台上铺一层红毯子,这个还是从家里拿来的,方圆昨日大婚,铺在院子里的红毯给她临时借用。 如此算是差不多了。 学生陆续进了课堂,方瑶看着时间尚早,让各班老师回去简单开个小会,通知一下各班学生呆会到院中集合。 这时候李岩到了。 瞧着搭的那台子,还有周围摆的那些个盆栽,以及那横幅,李岩嘴角直抽抽。 “这倒真是简单了。” 简直把简单两个字贯彻到底了。 “李大人是不是有别的高见,说出来,我们百惠堂能满足的一定满足。”她临时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毕竟时间有限嘛! “要不,我再组个拉拉队,就是手持彩纸,喊热裂欢迎的那个?” 李岩的脑容量有限,根本想像不出来这个拉拉队是个什么队,只觉得夸浮了些。摇头道:“不必了,这样也挺好。” 省得越搞越砸。 “那传说中的院长什么时候到?” 李岩听到这话,甚是诧异:“还没到么,我接到的消息是凌晨就到了的。” 不然今早他不会这么早就赶来百惠堂。 “到了吗?我没瞧见啊?” 轮到方瑶惊讶了,她可是第一个来这百惠堂的,直到现在也没见到个陌生的面孔。 第426章 故人回 第426章:故人回 方瑶连忙四下里张望,再次确认没有看到疑似院长的可疑人物。 “这就奇了怪了,莫非我得到的消息有假?”李岩琢磨着望向杜捕头。 杜捕头脸面微垂,这事问他,也是白问。消息是上面直接传给李大人,并未经过他啊! “找找,一定是来了的。”李岩挥手,命杜捕头带几个人四处寻寻。 正说着,内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你们是在寻我吗?不必了,我就在这里。” 循声望去,一个白发老者徐徐走来,他着褐色长衫,虽满头银发,却不见半点老态。脸上亦皱褶如菊,但声音豁达明亮。眼睛细小,却又不见半点浑浊之态,总之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完全想象不到刚才那洪亮的声音竟是出自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之口。 方瑶连眨巴了几下眼睛,这装束,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方副院长才在院中看到过我,虽只是一个背面,但也不至于没有半点印象?”老者走到她眼前,步伐稳键,没有丝毫他个这年纪出现的蹒跚之姿,想来平日不是保养得宜,就是常健身的那一种。 “您是”方瑶是很想装作认出来他的样子的,可是在这老者充满睿智的注视之下,她着实伪装不起来。 好精明好锐利的一双眼睛。 仿佛能看穿一切。 又或是蕴藏了一面极其丰富的才学知识,所有含有诡计的心思都能被他一眼识破。 在这种大智大慧之下,方瑶心虚,不敢有半点轻视之意。 觉得任何装饰客套之语在他那里都是糊弄不过去的。 “方副院长年纪小,却是记性不太好了。方才才在院中道我一声辛苦了,不过才个把时辰的事,就忘了,着实叫人” 她还跟他说过话,背面 难不成他就是 方瑶想了半晌,突然福灵心至,一下子脑子开了窍一般,讶声道:“原来先前那样老者就是您哪,我还以为我百惠堂打扫的老伯呢!” “呵呵,终于想起来了。”老者爽声大笑,那白色胡须在寒风下摆动,如质滑绸布,煞是好看。 “老先生,哦不,院长,请问您贵姓?”李岩拱手一拜,恭声问道。 “老夫姓孔,就叫我孔老!”老夫回道。 “孔老,您是何时到的,怎么到了也不吱一声,我好派人去招接您啊!” “不用接,路上有人送,弄得那么劳师动众做什么。”孔老摆手,又指着院中的讲话台还有盆栽道,“其实这些也不用,我不喜声张,来了就来了,弄这些没有意义。” “这也是大家对您的一番敬重。”李岩道。 “敬重在心,形式不重要。”孔老对这台子花盆的一脸不屑,唯独就横挂在院中的横幅,多看了两眼,“字不错,就是力劲不足,手腕再多使两分力,这字就稳重了。” 方瑶微微诧异,腕劲不足一直是她写字贯有毛病,居然被孔老一眼就看穿了。世人都说她字写得很,只会赞美,却没有一个真正能指出她的不足的。 当下对孔老佩服了两分:“往后还要请孔老多指教!” 方瑶一边说一边朝孔老福了福礼。 “有的是机会。”孔老注意力不在她的言语上,而是她的礼节上,“这福的礼倒是中规中矩,比起那地方也是丝毫没差的,只是还得多练练,瞧着有些生疏啊!” 要知道进了那地方,礼节不周,那也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方瑶有些懵,这说的话怎么有些跟不上节奏! “罢了,带我去那边转转,听说那边有个小型的图书阁,专藏一些野外杂记还有名事记录,其中还包括各种技艺书籍,给孩子们增添视野的同时,让他们也能课余得以补充知识,培养阅读兴趣,我很好奇,想去瞧一瞧。” 在学院中建立图书阁,无条件无限制的供孩子们览读,这是他毕生的梦想,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书阁以百惠堂特有的一套育人体系,他才答应来这儿的。 否则就是天子开口,他也未必肯踏中这地方。 “不先跟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打个招呼么?”李岩插话道,“这来了来了,您看,这台子也搭建了,还是把这个仪式稍稍的进行一下子,让大家都认识认识您,作个简单的介绍。” “需要么?” “当然有必要啊!”李岩头上冒着汗,不知为何,与孔老说话,他身上总是带有一种高位者的姿态,声音急不得,缓不得,轻不得,又重不得,需小心翼翼,极是辛苦。 就好像他有时不搭调,你明明急了,但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轻言细雨的慢慢跟他说。 “那成,总要让大家知道知道我是谁。”孔老想了想,应了下来。 李岩瞧着他还真正儿八经的思考起来,心肝都颤了。作为院长,新任职,自我介绍自是少不了的,居然还用想,这是什么思维! 服了! 方瑶抿着唇,把李岩不知是郁闷不解还是囧态的神情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都说越有学问越成功的人,脾性都有些古怪,这孔老就是。 把他简单的归作那一类人,不就不奇怪了么! 摇响院中的响铃,各班老师很快带领学生在场外集合,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上百名学生就集合完毕,速度暂且不说,那站姿和肃容,都是没有得挑惕了。 比起军中的战士,也是不遑多让! 孔老很是意外,殊不知方瑶对每个学生在开学之前都要进行军训的。自然迅速整齐,无可挑惕! 望着这一张张朝气蓬勃,齐整有序的面孔,孔老惊讶之余甚是欣慰。 他不喜多言,向来言简意骇。要么不张嘴,一张嘴必是只说重点。 就如下面自我介绍,他也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姓氏,从前的来历和身份一概不提。自然学生和老师们也不敢问。 语毕后,就是各班老师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话题了。如此,一场欢迎仪式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 散队后,各班老师带着学生回去课堂上课,方瑶领着孔老去图书阁,李岩一直在旁陪同。 等到了图书阁的门口,孔老忽然开口:“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今日陪我一起来的还你的一位故人,她在那边的凉亭里等着,你去找她!” 故人? 谁? 方瑶实在不知跟孔老认识的人会有她的旧友?毕竟她跟孔老也是初次见面。 “去,她等你多时了!” 孔老催促,方瑶半是疑惑的拱了拱手,去往凉亭方向寻找所谓的故人。 第427章 墨离归 第427章:墨离归 亭外,是一处花园,只不过深冬之际,百花凋谢,只剩下枯枝败叶了。就算方瑶移植些许的适合冬季盛开的花朵,仍挽救不了早就逝去的春色。 园中,一袭白色长衫环胸而立。头上只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发,腰枝盈细,虽是男装,方瑶还是一眼认出她是个女生。 会是谁? 她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尽管如此,方瑶仍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不是这背影,是远远就能让她感觉到亲切的熟悉的气息。 越走得近,她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没有原因,就是紧张,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瑶儿姑娘!”故人转身,英气的五官,清脆的声音,纤细的身姿,以及那胸口抱着的那柄银龙长剑。尽管岁月流逝,旧时不在,尽管她面容有些变化,方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千,千荨?” 因为这个意外太意外了。 “瑶儿姑娘,几年不见,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千荨抱剑向她走来,上下打量着方瑶,眼底波动不息。 如今瑶儿姑娘长得越发的灵动美丽了。 比起宫中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荨,你何时回来的?”方瑶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将人给盼回来了。 “今日凌晨,和孔老先生一起到的。”千荨说话还是那样,没有太多表情,不过仍有一丝丝笑意让方瑶捕捉到。 毕竟五年没见了,怎的会没半点兴奋。 “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么?他呢,他过得还好么?” “这个,你何不直接问九殿下?”千荨眼里有藏不住的神秘之感。 方瑶猛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九殿下一直想回到这里,履行当初对你承诺,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他怎会错过!” 话音刚刚落下,方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别急,我来就是接你去见他的。”千荨道,“他在北萃小院,因为有些事情缠身,没办法第一时间赶来见你,不过现在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 才刚回来就事务缠身? 究竟是何事? 方瑶困惑不已,墨离一走就是五年。五年这边所有有往来的人当年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总之是断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一回来就事务缠身。 罢了,先不管这么多了,能回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方瑶几乎是一路飞奔去的北萃小院。 熟悉的荷花池中央,熟悉的八角亭,果然见到熟悉的身影。墨离一袭银袍,身姿颀长,巍峨如山。俊朗的面容,没了当年稚嫩,多了份阳刚稳重。 什么也没有变,唯一变的就是他身上的气息比以前越发的成熟稳重。 不知他想什么,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剑眉微拧,脸有薄怒,清冷如冰的寒意在周身释放。然而在见到她时,立刻就消失无影踪,只有一脸的震惊和情人之间才有的温柔的笑意。 “你来了!”墨离开口,声音清朗。 “墨离?”曾经重逢的画面,她想像无数次,今日终于得以实现,她竟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会不会是一个梦,所有美好只存于梦中,若梦醒,便什么都没有了。 “瑶儿。”墨离轻唤她的名字,脚尖一点,从八角亭飞身而下。银色长袍在空中翩跹而舞,一头墨发临空飞扬,惊人的五官有如天神。 是的,天神。 他就像是一个天神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冲击她的视线。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墨离落在她面前,执起她的手,声音轻缓柔和,令方瑶一下子就感觉到五年前的墨离,他真的回来了,她有感觉,他真的回来了。 低首,看着紧紧把她的手包裹在里面的大掌,那熟悉的体温,熟悉的碰触,熟悉的抚摸,甚至他掌心熟悉纹路。 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回来了。 这不是梦,不是梦! 方瑶激动的扑进他怀里,晶莹的泪珠滚烫而下。 “墨离,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 “傻瓜,不是我,难道还有哪个有胆子敢这样碰你!”墨离抚着她的秀发,轻嗅她的发香,内心某个角落空虚了五年的地方,终于此刻填满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凶吗?”方瑶傻傻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跟我墨离许下终身的女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碰你,我跺了他!” 还是这种霸道的口吻,不过比以前更霸气了。 方瑶被逗得一笑,墨离看着她,一边替她仔细擦着眼泪一边打趣:“你这又哭又笑的,到底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呢?” “你说呢?”方瑶嗔了他一眼,才一见面就笑话她,过份了! 墨离刮了下她的琼鼻,正要哄她两句。嘴巴还未张开呢,一脸笑意尽敛,沉沉的望向身后。 “怎么了?” “有个不识相的,没事,你当他透明就是了。” “是小轩轩么?” 这两兄弟从来都是孟不离焦的,墨离回来了,墨轩也应该回来了才是。 方瑶下意识的就想到墨轩,可一看墨离这表情,又知道自己可能猜错了。 以前小轩轩也当电灯泡,不见墨离这么不耐烦的。 正想着,迎面飞来一人。一袭白裳,衣白胜雪,五官俊秀,年纪与墨离相仿,气质亦相同,都是一样的尊贵清华,冷傲无比。 他腰间也有一块盘龙玉佩,与墨离当年送给她的差不多,她记得墨轩也有一块,方瑶猜想,眼前这位莫不是跟墨离一样,都是宫中皇子? “九弟,你可真不够意思,竟然跑到这儿独享美景,都不带上我!”来人满嘴抱怨,却是脸上笑盈盈的。 墨离刚才还不喜,等他到面前时,也堆上客套的笑容了。 “八哥说笑了,这墨府又不大,八哥自己欣赏就是,美景都要细品,才会品出其中意境,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喧染,心境都会不同的。” 方才就一路跟着他缠闹,害他不能第一时间去见瑶儿,他就已经恼了,这会儿又来烦他,着实令人不快。 第428章 八皇子墨琛 第428章:八皇子墨琛 “九弟说的是,美景需独享,那美人呢?”那人望着他怀中的方瑶,眸底惊艳,闪烁不停。 只见这女子,肤白如雪,凝如玉脂,绛唇如桃,整张脸寻不到半点胭脂水粉的装扮,却美得如一幅画,绝尘潋滟。尤其她那双眼睛,灵动生趣,似是藏着大智大慧,让人看了第一眼,就觉得她不仅是生得美貌,且还是个聪慧异常的姑娘。 长得漂亮的,宫里比比皆是,可是有头脑的,少之又少。 墨琛纵然见过美女无数,可是眼前的女子仍然震慑到他的心神。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墨离和这女子的站姿,他搂着她的腰,女子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两人举止亲昵,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关系。 真有意思,北阳是他未来的妻子,都不见得他与之亲密过,哪怕多说两句和颜悦色的话都不曾有过,却跟这个女子关系这般好。 难道一个公主还抵不过一个乡下女子? “八弟,你这么盯着我的女人,不太好?”墨离非常讨厌墨琛的自以为是。 他定然现在在想,为何他对一个平民女子钟情,却对北阳没有半点动心。 他甚至还在想,如若把方瑶的事捅到皇宫中,捅到北阳公主那里,又会是怎样一番天翻地覆的场景。 这个八哥,只要是看别人遭殃,他一定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的女人?”墨琛意味深长的笑了,“九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你想怎么做,随你。但我要告诉你,若伤害到瑶儿一根汗毛,别怪做弟弟的翻脸无情了!”他敢当着墨琛的面,毫不避讳的和方瑶卿卿我我,就不怕墨琛告密。 听到这话,墨琛讶异的掀了下眉:“九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活在这世上,哪个人没有半点秘密,我有,八哥也有。就看哪个秘密更惊人,更引人注目罢了。” 如果说瑶儿是他的软肋,那墨琛的身世呢? 尽管他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有时候谣言比证据更可怕,更让人信服。 墨瑶脸微沉,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他淡然的笑了笑,道:“九弟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可到现在什么都没说呢!我只是想提醒九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八哥提醒,我不会忘了的。但也请八哥别太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多关心关心自己,父皇交待的事,八哥可要办好,不然惹了天怒,回去可怎么交代?” 父皇? 他当着这姑娘的面直称自己的父亲为父皇,说明这姑娘已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那想必北阳公主的事,她也是知情的。 即是如此,她居然还愿意跟墨离在一起?她可知道作为皇室子弟,婚事是由不得自己作主的,她跟墨离不会有未来。如此,她还巴着墨离不放? 方才还觉得她与世俗女子不一样,是个有思想的女人,现在看来,不过也是攀龙附凤,贪图荣华富贵的俗人罢了。 墨琛眼底笑意更深,也罢,就让他看看未来这场好戏怎么发殿? 他道:“我有什么任务,我这次出来就是跟着你来游山玩水的” 正说着,后面又响起一道破风声,方瑶抬眸,一名少年飞身而至。 来不及看他的样貌,注意力直接落在他胸口挂着的狼牙坠子,那么熟悉的东西,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方瑶都不会认不出。 “那是小轩轩?” 墨离点头,随后看向落地的墨轩:“你去哪里了?” “不能怪我,是八哥太狡滑了,说是让我陪他到处走走,结果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墨轩瞥了眼墨琛,连忙为自己的失职解释。 墨离交待过,让他把墨琛引开,结果呢,他刚一转身,人就又溜回来了。 “没事,还认得她么?”墨琛性子狡诈,墨轩不是他对手。他指着身侧的方瑶,笑问道。 墨轩移目,见着方瑶立马就笑了,一把将她抱个满怀:“我怎么会不认识,瑶儿姐姐,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比起宫里的那丑八怪好看多了。” “轩儿!”墨离拧眉,这小子口无遮拦的,墨琛还在这儿呢! 墨轩撇了下嘴:“八哥也常说她们俗气,不比我说的好听到哪儿去!” “是是是,我也常说她们是丑八怪,十弟这话没错,我深表认同。”墨琛笑着附合,好似一幅宠溺弟弟的亲哥横样。 但眼底的震惊是越发的深了,墨离和墨轩两人对这个叫瑶儿的女子竟都这么热络喜欢,真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子令这两兄弟这么欢喜的。 弄得他有点想要认识的欲望了。 “说了半晌,九弟还没有介绍这位姑娘呢?”墨琛道,“九弟,你不会这么小气,连未来弟妹,都不想介绍给八哥认识?” 墨离挑眉,他还真不想介绍。 可一想到墨琛的本事,他要在东山村呆一段时间,即便他不介绍,他只要从侧面稍稍一打听,便什么都知道了。 如此,眼下瞒着没有什么意义。 “她叫方瑶,是这儿的村民,也是百惠堂的副院长。” “副院长?” 孔老是百惠堂的正院长,墨离千方百计,软磨硬泡的把一位先帝的老师引到这儿来,原来是想给方瑶,给他们未来铺垫基石? 之前想不明白的,墨琛都想明白了。 一位帝师在宫中的影响力,可丝毫不比一位主子小,他说的每一句话,各宫主子都得恭听,哪怕是当朝天子,也要敬三分。 墨离是想让这个叫方瑶的姑娘先搏得孔老的欢心,继而有了孔老的支持,哪怕方瑶是个无名小卒,乡野丫头,父皇也对她刮目盯看,另眼待之。 不得不说,墨离这招还真是妙啊! 看来以前,他是小瞧了这个九弟,竟有这般城府,他居然没有看出来。 第429章 他不是个好人 第429章:他不是个好人 “八哥对瑶儿的副院长之职有异议?”墨离把孔老请来的用意,确有那层意思。 不过他更多的是想保瑶儿无恙,有孔老这层保护伞,谁都不敢轻易动瑶儿。 当然前提是瑶儿必须得到孔老的认可才行。 他也不怕墨琛会猜到,以他的心机,根本瞒不了他。 “没有,这百惠堂,本就是九弟你管辖之事,我无权干预。”墨琛笑道,“好了,我得去百惠堂转转了,连孔老备感兴趣的百惠堂,我倒要看看它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恕不奉陪了!”墨离和墨轩朝他略一拱手,墨琛转身离去,临走时,还不忘给方瑶抛去一个笑眼。 “你称他为八哥,那他就是当朝八皇子了?”方瑶望了眼墨琛眼远离的背影道。 “对。” “这个人,心机很深,他不是好人,你们得小心些。”墨琛全程都在笑,看似兄恭弟友,可是笑不入眼底,说话看似无异,却句句针锋相对,意有所指,方瑶觉得他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宫里像他这般面善心不善的人多的是,不必在意。”墨离有意淡而化之,他不想让方瑶过度担心紧张。 “瑶儿姐姐不喜欢八哥,以后少跟他接触就是。”墨轩亦是这般道,他也不喜欢墨琛,总是皮笑肉不笑,看着就累。 “看来小轩轩也懂得识人心了,不错,有进步。”以前墨轩可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虽也有一定的辩别是非能力,但没有防人之心,现在强多了。 “他在宫里,八哥没少戏弄他!”墨离道了一句。 话刚落下,墨轩就不满了:“哥,做什么要拆穿我,弄得我好没面子。” “想要面子,自己挣去。”墨离少了对墨轩以前的宠溺,多一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也是,墨轩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如今也长成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年,应该要有所成长了。 墨轩撇了下嘴,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方瑶好想笑,他还和以前那般惧怕墨离,有什么事也是敢怒不敢言。 “好了,小轩轩好歹也是位皇子,你别再像以前那样训他了,他现在可是大人了!”方瑶一贯的替墨轩说话。 “就你还这么宠着他!”墨离十分无奈。 “还是瑶儿姐姐对我好。”有人护他,墨轩又得意起来了,挽着方瑶的胳搏,撒娇道,“瑶儿姐姐,小正呢,他在家么,我去找他。” “他不在家,他去了桃源镇普道寺山脚下拜独孤先生为师学武艺去了。”大姐婚礼一结束,方正就连夜赶回去了。独孤先生师规甚严,只给方正一天的假期。 “什么山,什么独孤先生,他跑去那儿拜什么师学什么艺,他想学武,我教他好了!”好不容易回到东山村,却是不能立马见到他,墨轩表示很郁闷。 “你这一走都四五年没回来了,他难不成就要一直等你?” “难道不该等我吗?”墨轩撇着嘴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说罢,就转身朝墙院外飞去,方瑶想阻止都来不及。 “千荨,跟上。”墨离知道拦不住这小子,忙给身后不远处的千荨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不拉住他,这儿离普道寺还有一段距离,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方瑶急道。 “我要拉得住早拉了,这小子在宫里就时常念叨小正,这回回来,必要是要见到他才甘心的。”墨离语气有些无奈。 这个弟弟,他是越发的管不住了,比以前更调皮。 “他对小正感情这么深的?”方瑶倒是有些意外,男人和男人的友谊,都是谈及则深,不谈则藏,行动上表现的这么热烈的还是少见。 “小正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感情深也自然。”墨离笑道。 方瑶点头,忽然抬头看向墨离:”你这些年性子倒是变了许多,以前不喜欢的东西半点也不会隐藏,现在不同了。那墨琛你明明不喜,却还表现出和和睦睦的样子,让我很意外!” “人总要学会成长,在那个宫里,我不喜欢的人和事多了去了,都表现出来,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早就被那些口是心非的主子们啃得尸骨无存了。 方瑶看他嘴角浮起的自嘲和苦涩,心疼道:“这些年,过得很艰辛?” “还好,大家都一样。”生活在皇宫,哪一个人不是这般虚以委蛇,表面热情,背地里暗藏冷箭,有这么多活生生的榜样实例,他学起来倒也不难。 “这次来了准备呆多久?还回去么?” “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应该没那么快。”墨离一想到还要回那个皇宫,心情就不怎么样,岔开话题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兰姨还好么?” “都是老样子,大姐昨天成婚,新郎是陈百生。你要是早来一天,就可以吃到她的喜酒了。”方瑶简单地说了说,提到错失方圆的喜酒,她略感惋惜,忽又想一事道,“那个孔老究竟是什么来头,我看他身上有一种贵气,又是你推荐过来的,想来也是宫里的人?” “嗯,你慧眼识珠,心细如发,你猜猜,孔老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会是位帝师?” 方瑶话一落下,墨离眉头就挑了起来,满眼赞赏,没想到她一猜就猜到了。 “他确实是位帝师,不过是上一任皇帝的老师。当朝天子的师傅,是孔老的弟子,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墨离徐徐介绍孔老的来历,“孔老一生阅读无数,腹中学识,无人能比,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我的皇爷爷,非常敬重他。即便孔老到了花甲之龄,也不愿放他出宫。希望他能把他的学识传给每位皇室子弟,普及朝廷,恩及江山。可孔老毕竟年纪大了,精力和心力都大不如从前,帝师在皇爷爷仙驾之后便传位于他一位优秀的学生,由他的学生担任。自己只在宫中养鱼赏花了。” “那他地位岂不是很高?” “嗯,宫里的人对他的话向来不敢忤逆,就是父皇也是敬重有加。可以说皇宫里,除了父皇和太后,没人说话有他这般份量了。” 方瑶甚是意外,没想到孔老的来头这么大。 “你以后跟他多来往,若能得到他的认可,你一生受益无穷。”墨离嘱咐,方瑶觉得他这话有些刻意了。 “你是不是在想,若我以后进了皇宫,即便宫里有人不待见我,也会看在孔老面子上不会过于刁难,对吗?” 第430章 故地重游,蜜谈往事 第430章:故地重游,蜜谈往事 “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你方才不是说宫里的人都是面善心不善,表面不刁难于我,心里说不定给我把暗箭,孔老就算有心庇护,也不能周全。”如此,好像跟孔老能不能搞好关系,也不重要。 墨离拂去她颊边凌乱的发丝:“也不尽然,有孔老大,她们总会有些顾忌罢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暂且不提也罢。” 一切都还未知,想那么多,徒增烦恼。 他搂着方瑶的腰,将她正面对视自己,看着她愈发精致的容貌,眸子不由得暗暗发光。 “方才有个不识相的来扰,我都没有细细看你,几年不见,你变化很大。” “哪里变了,我还是原来的我啊!”方瑶扬起下巴,明知故问。 “容貌变了。” “是变得好看还是变丑了?” “我的瑶儿自然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我以前不好看么?”方瑶微嘟起红唇,对这个答案略有不满。墨离刮了下她的琼鼻,“你呀,明明是你问我的,我才这般答,不知你为何会不满意,横竖我怎么答,你都会挑我刺,是不是?” “本来就是嘛,你应该说,我跟以前一样漂亮!”方瑶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墨离满眼宠溺的望着她,“是啊是啊,你和以前一样漂亮,十年如一日,一点也儿没有变。” 方瑶靠在他胸膛,听着他坚而有力的心跳声,满足的闭上眼睛:“你回来了真好,我又能听到你的说话声、呼吸声还有宠爱我的声音。” “对不起,这一走就是五年,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墨离紧紧环住她,闻着她身上只属于她特有清香,也有一种失而复得,弥足珍贵的感觉。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只盼你安好,别的无求。”方瑶在他胸口噌了噌,让这种碰触时刻提醒她,他真的回来了,一切不是梦。 “我让你久等了。”墨离愧疚道。 约定的时间是四年,但他却让她多等了一年。她在外面等着心急如焚,他在宫里亦是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她身边。 “回来了就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只他平安归来,再长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嗯,咱们珍惜现在,筹划未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墨离还是那句话,此生决不负你!” 方瑶圈住他的腰,欣慰而满足的笑了。 故人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两人携手,一起重游墨府,回忆着当年快乐的种种。 “自从你离开之后,我偷偷来过墨府,你所说的那些死去尸首,一个也不见了。我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想是那些人毁尸灭迹。一个月之后,我觉得这边安定了,便又找了些人,把墨府重新打扫,该种的花重新种上,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来这里小坐,回想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日子。”方瑶步入八角亭,采下脚边一朵芍药,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些年,若没有这些回忆,她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 “怪不得这府里这么干净,已是深冬,却没有任何枯枝败叶的景象。”原来她时常来这里观坐。 “这里百花争艳,尤如暖春,但没有人气,始终还是萧条!” 景还是以前的景,但故人不在,这种心情格外的凄凉苦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她可以把曾经充满血腥的墨府回到以前,但改变不了它隐藏在美景下的灰丧和颓败。 “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墨离捉住她的手,满目心疼。 他知道她这些年等得辛苦,他唯有更珍视她作为回报。 眼底渐渐有些湿润,但方瑶却是笑了:“我方才还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自己又来提,真是扫兴。” 她仰望天空,不知何时空中又飘飞起雪花,她抬手,一片雪花落入掌心,她感觉不到雪花的冰凉,因为心里暖。 “还记得当初你离开时,也是个下雪的日子,那天的雪比今日更大,城里城外眼睛能看得到的都埋在雪底下,世界一片银白。但我觉得今日的雪景更美。” “我也觉得。” 当初走,是怀着多少不甘和不舍。如今回来,纵然还有些事不圆满,但总算与佳人重逢了。 “还记得狼崖山脚下的老先生么?”说起下雪,方瑶就不得不提起狼崖山脚下那个老仙翁。 “记得,他赠的果涎香,我们才得以存活。他现在过得还好么?” “年初时,他大门一锁,云游四海去了,说是在这里呆腻了,想出去转转。” “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当时还是方瑶送他出的城,还给了不少盘缠,“不过他走时还提起你,问你到底时候回来。” “可惜,我没有与他碰上面。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欠下的恩情还有没有机会再报。” “老先生不在意这些,他淡薄名利,只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权、钱、利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才一会儿的时间,手上的芍药就落满了雪花,方瑶轻轻拂去,突然话题一转道:“说说你在宫中的生活,以前横在我们之间的问题,都还在么?” 墨离笑了:“何必问得那隐晦,你就是想知道北阳公主和我的婚事对?” “你明知故问。”方瑶嗔了他一眼,这家伙,今天是第二次打趣她了。 看,别让她逮着机会,不然她一定会嘲笑回去的。 “好了,我也不逗你。我和北阳公主的事,太后那边确实暗示了几回,不过都叫我回绝了。只是她好像不死心,不过也没关系,她再提,我再回绝就是。” “那你父皇呢,他怎么说?” “我父皇三宫六院,佳丽无数,自己的女人都应付不过来,哪有时间关心我的事。倒是提过一回,但我给他的答案和给太后的是一样。之后边疆发生战乱,我就自动请缨,随军出战了。这事也就此搁浅。” 方瑶拧眉:“听你这么说,他们好像还是想把你和北阳公主凑一块儿。” “随他们去,总之我的答案不会变。” 第431章 考验 第431章:考验 两人闲聊了阵阵,想起院中新来的院长,方瑶便回到了百惠堂。墨离陪她一同前去,一来看看方瑶精心创办的学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二来正式引见方瑶给孔老认识。 刚进院门的时候,就碰到了李岩。见着墨离,李岩没有过多吃惊,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墨离亲自扶他起身:“这些年,有劳李大人在一边照顾着,免去我不少的后顾之忧。” 临走之前,他把方家一家人的安危都托付给了李岩,除了他,桃江镇没有谁有能力在背后帮衬瑶儿。 “能为殿下分忧,是蔽臣的荣幸!”李岩受宠若惊。 墨离点头,忽地想到什么,将他拉至一边,耳边低语了一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李岩诚惶诚恐,面色震惊不已。 随后连礼都忘了行,就匆匆离去。 方瑶奇道:“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她鲜少见到李岩这么失态。 “没事,就是让他回去查一查当年那些刺客为何一进桃江镇就知我墨府的位置,直奔而来。”墨离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似在说些事不关己的事,但眼底又有杀意波动。 “你的意思是说,李府出了内鬼?”方瑶诧异的抬头。当年方敏秀陷害她入狱,墨离为了救她,不得已把身份暴露。但知道的人唯有少数李府和县衙当差的人,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她断然不会出卖墨离,李岩也不会,杜捕头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会。那么会是谁? “这个,就看李大人查的结果了。”墨离眼里的杀机毕露,当年他墨府尽数死在那些杀手手里,告密的人总要血债血偿的。 “你一早就怀疑了,是吗?”方瑶问道。 “回到宫里的时候,才忽然觉得不对。”回宫的路上,一直都有杀手追杀他们,当时只顾着保命,根本无暇想这些。到宫里喘口气歇下来的时候,才有所发现。 “如果找到这个人了,你会怎么处理?” “当然是以命抵命了。”这还用问吗? “哦。”方瑶点头,以命抵命是必然结果。 “当年追杀我的那些人,我是没有实证,不然依法,告密之人是要株连九族的。” “到现在还没有证据么,你还没有查到当年追杀你的那些人是何人指使的?” 墨离凉笑:“五年了,怎会没有半点线索,只是蛛丝马迹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不足以让她人头落地。如此,我便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账跟她算清楚的。” 方瑶心底微惊,她大概猜到这个“她”是谁了。她急道:“如你所说,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就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在你有十足的把握下才能出手,知道吗?” 宫里的女人惯会阴谋诡计,能爬上高位,成为人上人,手段更是非常了。墨离毕竟年轻,心性又不如那些女人狠辣,万一不小心着了当,必是尸首无存。 她现在真的非常担心墨离的处境。 “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在那个女人手里栽跟头的。对付她,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让她没有退路。”墨离温声安抚。 “那就好。”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图书阁。 孔老还在里面,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甚是入神。墨琛在一边垂手而立,面色十分恭敬,与方才的乖张判若两人。 方瑶很是诧异,看来这个孔老真如墨离所说,非常有威信,连皇子在他面前都中规中矩的不敢半点造次。 “孔老。”墨离轻唤了一声,孔老并未抬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墨离也不在说话,与墨琛一样,恭敬的候在一旁。 方瑶就自在些,她虽对孔老亦有敬畏之心,不过这里可是百惠堂,她又是副院长,怎么说也是在她自家地盘上,只要不犯错误,孔老这个正院长也罚不到她头上来。 她走到书架旁,抽取一本,细细的翻看起来。 如孔老一样,都把墨离和墨琛给晾到一边了。 墨离并未有多少惊讶,他深知方瑶是个书虫,手中只要有书,可以忘记旁的一切。那墨琛就有些不淡定了,孔老面前,她居然连礼都不行,还旁若无人的看起书来了。 真真是放肆,大胆,但也叫他对这个女子引起了一丝好奇探究之心。 不知过了多久,孔老才从书中抬起头来。见方瑶对着手中的书,那入迷的样子不似作假,一双老眸亦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旁人见了他,哪怕就是宫里的皇子皇孙看见他,都像老鼠见了猫,因为他有一张严厉的脸。更不要说在他的眼皮底下静心学习或是看书了。 她能心无旁骛,不受半点影响,可见她心性够定。 “孔老。”墨离和墨琛见孔老已放下书,纷纷上前行礼。孔老手虚抬,然后转目看向方瑶。 这边的动静,方瑶有所察觉,放下书亦向孔老行了一礼。 “世人都惧我如虎,皇子也不例外,方副院长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孔老这话也不知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还是明嘲暗讽。方瑶权当往好的方向想了。 “孔老再严厉也不过人也,又有何惧。”方瑶笑道,“再说了,我又没有犯错。” “好一句不过人也。”孔老抚须笑了三声,尔后指着墨离墨琛道,“你看他们也不曾犯错,为何在我面前不敢有半点动作?” 墨离眸光微动,孔老问瑶儿这种刁钻的问题,这是要考验瑶儿了。 “他们不敢有半点动作,并非惧孔老,而是敬。因你是严师,又是长辈,所以看书时不曾打扰。我就不同了” “哪里不同?”孔老细问,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虽亦敬孔老,但我也是一位老师,且也仅仅是一位老师而已。我没有他们身上那种种包袱,所以就不必守那么多规矩。而我还有个习惯,只要进了图书阁,时间若不花在看书学习上,做其他事都是浪费,且要是进了图书阁不看书,总感觉辱没了这个地方。” “嗯,不错,这话听着有三分理。但老夫有个疑问,还请方副院长解惑。” 方瑶微微行礼才道:“解惑不敢,略提拙见罢了。” “你也不必谦虚,我的问题也不难。”孔老笑道,“你方才说,要是进了这图书阁不看书不学习,就辱没了这个地方,那墨离墨琛从进来到现在,可是碰都没碰书架的,他们可是辱没了这个地方?” 第432章 过关 第432章:过关 这个问题还不难啊,这个老不死的,出这么刁钻的问题还说不难。 方瑶心里暗骂了句。 这要是说辱没了,必然会有贬低皇子身份的嫌疑。以为堂堂皇子,竟还不配入她一个小小的百惠堂。 这要是说不辱没,就是自己打自的脸。如此,怎么说都不对。 孔老抚了抚须,静看方瑶作答。墨琛亦是一脸意趣盎然的样子,他虽认识她只有短短几个时辰,但他和墨离,都觉得这问题难不倒她。 方瑶略一思索,欠身道:“旁人看书,都是肉眼,所谓的学习,也大多都是依葫芦画瓢。能真正学进去的,都要靠心。两位皇子,虽说没有翻书,但我不敢说他们的心也没有放在学习上。即是江山后人,想来也是时刻不敢有怠慢之心的。否则辱的可不是我这个图书阁,而是这整个江山了。” “哈哈哈。”孔老听完,仰头哈哈大笑,“你这个丫头,说话大胆,却也有趣,听着还有几分道理,老夫还真驳不上来。” 这问题要是落在别人身上,必是进退两难了不作答,要么就是直言不讳愚蠢至极。她倒好,谁也没得罪,还回答得如此精妙,让他寻不出半点瑕疵,堪称完美了。 “不错不错。”孔老上下打量着方瑶,小小年纪有这等智慧,确实少有。 “孔老过奖了。”方瑶谦虚道。 “你个聪明的丫头,怪不得八皇子极力推荐我来百惠堂。”孔老说着看了眼墨离,忍不住当面夸起方瑶来,“八皇子眼光不错,这丫头的学识才问,比宫中任何一位公主半点不逊色,甚至还要高出那么一分。” 孔老是宫里的老帝师,在他那里没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所以夸起方瑶来也是毫不避讳。 墨离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孔老的意思就是他对方瑶考验已经过关了。 忙拱手施礼:“多谢孔老,瑶儿性子直爽,若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孔老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我喜欢这直爽的性子,在宫里呆久了,听人说话都是弯弯绕绕,话里有话的,着实心累。难得遇到方副院长这种直性子的人,才觉得人,都不尽是一样的,这日子也不尽然无趣。” 孔老摆手,复又拿起先前看的那本书,道:“这本《百家论堂》甚是有趣,但没有署名,不知是谁写的?” “原着其实是一位叫陆中天的学者写的,但我找不到原籍,只是之前看过一些,便记了下来,装订成册,因为不全,就没有写上他的名字,觉得辱没了他。”方瑶实诚道,“若是得到他的原着,必定比我默写的更精彩百倍。” “原来如此,不过哪怕是翻写,我看着也受益匪浅,希望有机会读到原着。”孔老不无可惜,同时也愈加赞赏方瑶的才情了。 这《百家论堂》所写的是各个朝代发生的奇人奇事,加以讨伐和评论之语,包括政治、道学还有兵家都略有牵扯,非常繁琐复杂,她居然能够默写的清晰有条有理,若不是深悟,光凭记忆力是默写不出来的。 如此,又垂问了几个书中的问题,方瑶都一一解答,半点不怯场。 墨离深感骄傲,方瑶任何出色的地方,被认同的地方,他都感同身受。 墨琛心里此刻对方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认知了。 这丫头,心思聪慧,常人难及。若得了这样的女子相伴,对夺取江山也是一大助力。 他与八弟,都是当朝皇子,身份同样尊贵,比起宫中势力,他甚至更胜一筹。他既然都能赢得她的芳心,那他墨琛为何不能? 况且,他觉得这丫头确实有吸引人的魅力。 临近午时,孔老才放方瑶离去,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意犹豫未尽。与这丫头探讨学问,其实是一件快事。 百惠堂里有食堂,孔老身份特殊,院里还是单独给他做了一份。如此孔老便留在院里单独用餐,方瑶则被墨离领去了自己家,墨琛无事,便缠着也要去。 对于这个八皇子,无论是方瑶还是墨离,都心有顾忌的。 他们自己尚且还好,无论墨琛使的什么心思,他们都能猜到一二。但李月兰不一样了,她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不知,更不要说防着墨琛了。 饶是如此,方瑶拒绝再三,墨琛仍然执意跟随,她也没有办法。 进了方家院子,李月兰正好做完饭,两菜一汤,一荤一素,瞧着方瑶领着两位客人,还是俊俏的公子哥儿,还没细看就先慌了。 “你这丫头,有客人上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多炒两个菜!” “娘,别急,你先看看这是谁?”方瑶忙拉住李月兰,指着身侧的墨离笑问。 “这”李月兰拧着眉细细打量,“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长相,怎么那么像离儿啊?” “兰姨,你还记得我!”墨离笑了,一把换住李月兰,久违的母亲的感觉在她身上又回来了,“兰姨,我就是墨离,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墨离?”李月兰听到这两个字,连忙推开墨离,再度仔细看了看,眼眶逐渐湿润,“你真的是墨离啊,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离儿么?” “兰姨还认识几个离儿,不就我一个吗?”墨离打趣。 “你真的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月兰抱着他,激动不已。 墨离把她当母亲,她又何尝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当初无缘无故的不辞而别,她不知难过了多久,掉了多少泪,感觉心头空空的一样。 “今早回来的,先去办了点事,之后就赶来见你了。”墨离拭去她脸上的泪,那轻柔的动作,直把旁边的墨琛都看得呆了。 宫里的女人,不管老的少的,墨离都避而远之,连话都不屑说,却是对这个平民老妇这般敬重。比之他的生母,都不曾这样。 他到底是因为爱乌及屋还是这个老妇有特别之处? “让我再看看你,瘦了,也结实了,不过皮肤也黑了不少,这些年没少吃苦?”李月兰摸着他不见多少肉的脸,心疼道。 “还好,还好,兰姨不必担心。” “对了,轩儿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李月兰正问着,就看见一旁的墨琛,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由得道,“这位是” “这位是,是我的一个哥哥,不过兰姨不必太放在心上,当他是来蹭饭的就行了。”墨离实不想李月兰跟墨琛打交道,故意淡化他的存在。 但李月兰生来是个心善好客之人,嗔了眼墨离道:“即是你哥哥,那便是贵客了,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第433章 拜访李月兰 第433章:拜访李月兰 墨琛倒也入乡随俗,墨离喊了李月兰一声兰姨,他也没有半点皇子架子,拱手恭敬道:“兰姨,我叫墨琛,兰姨唤我琛儿就行了。” “琛儿,这是个好名字,人也长得俊俏。”李月兰由衷地夸了两句,墨家的孩子个个都气质非凡,气宇轩昂,真不知他们父母是何等优秀,才能生出你他们这般俊俏的孩儿来,只是墨琛与墨离五官倒不是很像,可能是长相随了他母亲了罢。 “谢兰姨夸奖。”墨琛最喜人夸他长得好看,主要是这种夸辞他常听,但没有人像李月兰说得这般诚恳。 “琛儿,离儿,快入坐。”说了半晌,李月兰才想起引他们入坐,“瑶儿,你先去煮壶茶,看屋里有什么招待的小吃,都拿出来,先坐一会儿,我去厨房再添两个菜。” “娘,我去给你帮忙,他们自己随意就行。”墨离不是外人,自己能招呼自己,墨琛就不用管了,来蹭饭了,没那么多要求。要是太热情,下回他还得来。 “是啊,兰姨,我们随意就行,你们不用管我们。”墨琛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要我说,兰姨就不用添菜了,这些就够了。”墨离真不想给李月兰添麻烦,这天寒地冻的,洗个菜都冻手指,兰姨是最怕冷的了。 “这哪儿够,你们先坐,厨房左右还有些存货,前儿个瑶儿又腌了几条腊肉,还有腊鸡、腊鱼,我都一样做一点,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吃的。”李月兰笑着边说边进了厨房,“顺便也让你这个哥哥尝个鲜!” 墨离还真有些想念那些腊味,又见劝不住李月兰,也就随她去了。方瑶在厨房呆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壶茶。 “我娘怕你们冷着,非让我先煮壶茶,给你们暖暖身子。”她给墨离和墨琛一人倒了一杯,是菊花茶,香气四溢,鼻尖缭绕,光是靠鼻子闻,都觉得回味无穷。 “这茶不错。”墨琛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夸赞。 “你煮茶的技术比以前更好了。”墨离亦是道,“这茶入喉,还有回香,真正是美茶。” “不是我煮茶的技术好了,而是这煮茶的水跟以前不一样了。”方瑶笑着解释。 “哪里不一样?”墨离问道。 墨琛亦是盯着茶水看了看,不都是水么,哪里会不一样了。 只听得方瑶道:“这茶水是我从山上菊花瓣上搜集来的雪水,上面本就留有菊花香气,再化成水和菊花一起煮成茶,自是更醇厚芳香了。” “怪不得!”墨离又喝了一口,感觉这回味道比先前更好了一些。 “只听说过搜集花瓣上的露水,却不知还有雪水这一说,瑶儿姑娘,你果然聪慧剔透,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光是一道茶,墨琛对方瑶又多了一些认识和兴趣。 “对了,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白老大?”墨离四处望了望,这白老大可是看家护院的老忠仆,今儿个怎么不见它的影子。 “白老大被牛叔带到山上去了,牛叔说白老大性子太温顺,得磨炼磨炼,让它更生猛一些,如此才能看得住这宅院。” “上山了?”墨离想到什么,了然一笑,“是不是牛叔将它当成白生一样培养了?” “是啊,牛叔自从见过白生,就总嚷嚷着说要让白老大变成第二个白生,所以白老大养一年后,就被牛叔带进山去捕猎物,有时候还鼓励它和猎物搏斗,还别说,真长进不少。”方瑶见墨琛手中的茶水见底了,又续了一杯。 “即是长进了,为何看着你反而不太高兴?”墨离问道。 “它常被牛叔带进山,就没多少时间陪我了。”方瑶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埋怨。这大姐在城里做生意,昨儿又嫁人了,小正也不在家,娘呢,每天就做些针绣活,也没多少搭理自己。且又有些话不便与她说,就想找个对象倾诉倾诉,又不愿让第三个人知晓。这白老大通灵性,听得懂她说话,又不会将她说的话传与别人,最适合做听众了。偏偏牛叔天天霸着它,唉,着实郁闷。 方瑶给他们添好茶,拿起一旁李月兰早就添好炭火的暖炉抱在怀里。一到冬天,每次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必是抱着这暖炉取明暖的,都成习惯了。 这里什么都好,空气新鲜,人也淳朴,就是太冷,太落后了。没有暖气,一到下雪就冻得不行,根本离不开火。 墨离瞧着她手中的铜色虎耳暖炉,眉稍眼底净是笑意:“你还留着它?” 都五年了,没有丢弃,而且连个破损的地方都没有,想来平日她很小心仔细。 方瑶不知他指的是什么,顺着他视线往下看,才知道他说的是暖炉,点头道:“嗯,用得顺手了,又没坏,所以就没换新的。” “嗯。”墨离举着茶杯放至唇边,眼里柔情蜜意。 他送的东西,她自然舍不得丢。如同她送给他的东西,他也当宝贝一样收着,是同一个道理。 墨琛看了看方瑶,又望了望墨离,听着只属于他们的对话,他根本半点插不上嘴,乌黑的眸子深了深。 说起白老大了,方瑶自然要问白生的。 “这次回来,白生没有跟你们一起么?”只见到墨轩和千荨,其他人都没有见到,包括白生。 “宣叔和墨管家他们呢?” “他们晚一点到,不像我和墨轩是骑马,墨成和墨德坐的是马车,白生随他们一起。至于宣叔,先绕道去老家探亲了,应该还要过几日!” 这次回宫,在宫里一呆就是五年,除了他外出征战,其余人都在宫里没有出来过。刘慈宣早就告老还乡,但因他回宫,身边没有几个可以轻信的人,便仗义留下,别的帮不了他的忙,但凡生病,有刘慈宣在,他还是放心的。不用找个不相熟的太医,担心药里下毒之事。 他深知刘慈宣家里还有儿女,这次好不容易出宫,自然是允他先回去探亲,也算是他一点点的回报。 “哦,原来是这样。”方瑶点头。 第434章 暗中较劲 第434章:暗中较劲 又闲聊了阵阵,一壶茶快见底时,李月兰端着热腾腾的菜出来了。 三个菜,腊鱼、腊肉还有腊鸡,都是用蒜香和木耳爆炒,还放了辣子,老远就闻到香气。 “这些又凉了,我去热一热。”李月兰放下刚炒的菜又端着先前煮好的进厨房。 这种天冷菜吃着没味。 热菜不比炒菜复杂,回下锅就行了。 也就几分钟的时候,李月兰就出来了。 五个菜,一个汤,也算是丰富了。 “来,开动!”李月兰招呼着他们动筷子,墨琛早就饿了,又见这菜是自己从未吃过的,李月兰的声音一落下,就迫不及待的起筷了。 “那我不客气了。”墨琛先是夹了块腊肉,也不嫌烫,先是嚼了两下,觉得有些硬,再多嚼几下,那香味就出来了,越吃越有味。 “嗯,好吃好吃,兰姨,你这菜做得真好,比皇”墨琛刚要说皇宫两个,就见墨离淡淡的眼神飘了过来。 他立马会意,原是这兰姨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连忙改口,“比我以前在黄城楼里吃的饭菜好太多了。” “黄城楼,有这个地方?”李月兰第一次听说。 “不是一个地方,是一个酒楼,就像城里大一点的饭馆子,一个样。”墨琛倒也机灵,反应快,很快就把谎圆了回去。 “哦,是个酒楼啊!”李月兰对酒楼不陌生,那瑶儿的干娘程英就是开酒楼的。不过墨琛说她做的菜的味道比酒楼的还好,让她又开心又不好意思,“那酒楼里都是大厨子,我哪能跟他们比,琛儿就不要取笑兰姨了。” “没取笑,是真心话。”墨琛说得极是认真。 方瑶看了眼墨离,这墨琛是养尊处优,高冷多娇的皇子么,惯会哄人的。跟先前在墨府与墨离耍心计、暗锋相对时简直判若两人。 “八哥,喝汤。”墨离将面前自己的汤推到墨琛面前,他这般哄兰姨开心,是他收拢人心的惯有技俩,无非就是想以后常来这里走动走动。 声音淡淡的,无波无澜,但墨琛知道墨离这是在提防自己,警告自己。 他道:“谢谢九弟,那我不客气了。” 端起汤碗,他舀了勺,唇舌轻抿,笑看着墨离,“这汤味道着实不错,兰姨,您的手艺是我见过最好的。” 前半句,是对墨离说的,后半句是对李月兰说的。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墨离:这一家子,我就招了惹了,你能奈我何? 墨离眸光汹涌,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轻笑,复又给墨琛添了些菜:“喜欢兰姨做的就多吃,等府里的厨子一到,你就没有机会吃了。” 这次带来的厨子,是墨琛的人。张嫂在上次遇刺中,已然魂归东山了。 他要带就让他带,这种小事,墨离不屑与他争。 这个厨子曾经是父皇专用御厨,后来被墨琛的母妃讨了去,用了一段时间又划给墨琛了。临行前,担心墨琛吃不好,又怕墨离暗中做手脚害墨琛,给这位御厨下了死命令,每一顿饭,都必须是他亲手做,除了他做的食物,墨琛不得接触外面的吃食。 当然,墨琛远在京城之外,吃不吃那御厨做的饭菜,他母妃也不会知道。他可以想法子收买御厨,可惜那御厨不买账。他也可以寻个理由杀了那御厨,可为了吃饭的问题就砍人家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且那御厨又是他母女最喜欢的厨子,为防他对御厨耍花样,还特交待过,回宫时要把那御厨还给她。 那意思就是,墨琛不能动那厨子,否则回去无法交待。 哪此,墨琛就不得不听从他母妃的安排了。 果然听到这话,墨琛眼底的笑意就隐去不少。不过他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很快云淡风轻的样子,似是对墨离的话毫不在意。 “无防,要想念兰姨做的菜,可以请兰姨过府,让她把这些菜教会厨子,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要他看上的人,没有他套不住的。 只是要动脑子而已。 不等墨离说话,方瑶就开口了:“我娘不习惯大场面,她身子骨又不太好,还是不要麻烦她了。八哥要喜欢这个菜,明儿个我教你厨子就是,这些菜,我也会做。” “是啊是啊,我会的都是瑶儿教的。今儿是琛儿不嫌弃我的手艺,才这般抬举我。要真过府,还让我去教别人,我着实做不来。”李月兰自己都是学生,如何再去教别人。再说,她也没那个自信。 “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只是以后麻烦了瑶儿姑娘。”墨琛忙顺着李月兰的话往下道。 左右他感兴趣的是方瑶,又不是李月兰,不过是觉得方瑶因着墨离的关系对他不太亲近,想通过李月兰,熟络一下关系而已。 这下好了,方瑶自己送上门,倒省去了不少事。 不过他还是想得简单了,想要跟瑶儿搞好关系,那也得看墨离同不同意。 “我也觉得麻烦了。”墨离立马接过话,“瑶儿,你教一次那厨子未必学得会,干脆,你把这些菜的做法用笔写下来,就算那厨子忘了,你也不必跑来跑去,这样岂不是更一劳永逸?” “嗯,这个法子好,就按你说的去做。”方瑶点头。对上墨离乌黑深邃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 墨琛越想套近乎,他们越不随他的意。 听到这话,墨琛脸上的笑容确有一刻的僵硬,不过他心机深,手段高,身为宫中皇子,深知喜怒不形于色。很快就调整过来,顺着他们的话往下道,“这样也好,瑶儿姑娘长得这般优雅美丽,想必也练得一手好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睹风采。” “八哥客气了。”方瑶欠了欠身,笑盈盈的,却是皮笑肉不笑。 相处得越久,越觉得墨琛就是个伪君子。跟这种人打交待,她也懒得周旋,一顿饭罢了,如此暗中较劲,实在扫兴。 真不知墨离在宫里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若是让她时时刻刻面对这样的人,她不疯了才怪。 “来,吃菜!”桌下,墨离大掌轻轻抚上她的柔荑,意思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吃饭的兴致。 “是是是,吃吃饭,来,孩子,喜欢吃就多吃”兰姨也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了,忙招呼着墨琛用饭。 如此,这顿饭还是吃得零零碎碎,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 第435章 夜下谈心 第435章:夜下谈心 入夜时分,外面的雪终于停了。 落在后面的刘慈宣和墨成等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墨府。老熟人相见,分外高兴。 墨成和墨德就不必说了,那刘慈宣和方瑶在医术上不分伯仲,惺惺相惜,阔别几年,自是要切磋一下子了。尤其是刘慈宣,到他这个年纪,医术已到了瓶颈期,用他的话来说只要不退步就行了,进步就不要奢望。不过对于方瑶的医术手法,新奇的理念他还是有兴趣的。 有时候甚至把方瑶当成自己的老师,虚心请教。 这一大队人马回府,熟悉的面孔见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也有一些。墨琛所带的御厨,她也有幸见识了。 是一个老妇人,面色沉肃,不苟言笑,按身份来说不过也只是宫里的一个奴婢,但姿态摆得很高。除了对墨离这些个皇子以外,看其他人都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仿佛,她也是个主子一般。 方瑶着实看得不习惯,和刘慈宣等人略略叙过旧以后就起身告辞了。墨离自是要亲自护送的。 “怀嬷嬷原是在父皇身边伺候的,父皇年少时,她便在跟前当差了,是父皇的母妃生前留给他的亲信,父皇很是信任她。是承福宫的大红人,各宫主子巴结的对象,不过她都不为所动。怀嬷嬷虽然不苟言笑,看着不好相处,但她有个优点,就是谁是她的主子她忠谁,旁人是收买不了的。” 方瑶抬头望着着他,不解为何突然跟她提起怀嬷嬷。 墨离笑道:“打从你见了她,脸上就写着不高兴三个字,我一猜可能是因为怀嬷嬷的关系。” “这么明显?”方瑶摸了摸脸,她好像没怎么表面出来! “嗯,明显。”墨离煞有介事的点头,尔后笑了笑。这丫头,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明显,稍稍皱一个眉头,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到几分的好! 方瑶耸了下肩,知道墨离又在打趣她。也不在意,只是道:“你这么特地跟我说起怀嬷嬷,是帮她说好话么?” 怀嬷嬷可是墨琛的人呢! “不是替她说好话,是告诉你,她不是什么坏人,虽然是硕王府的人,但她不一定就是跟墨琛是一路的。此行,她只管墨琛的衣食住行,其他的她并不负责。所以别看她面色严厉,其实是没有针对性的,她天生如此,你也不必一看着她就不自在。”墨离道,“就权当她不存在就行了。” 这次随我们一起来的人,除了墨成墨德那些个墨府旧识,其他人地位可轻可重。你喜欢可多说两句,不喜欢便敷衍了事。与宫里的人打交道自有一套,与别的深门大户和平民百姓还是不同的。你多知道一些,心里头有数,对你有益无害!”墨离提点道。 他无时不刻不在为方瑶进宫做准备。 这些方瑶都懂。 “难为你总是替我着想了。”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少得罪一个人就多一个朋友,我懂了。” 皇宫里的人,都不能以心待之,心里想的面上不能表现出人,总之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就对了。 “你方才说,这个怀嬷嬷是你父皇眼前的红人,是你父皇的母妃生前留给他的,什么意思?你父皇的母妃不就是当今太后么?怎么会有生前这一说?” 这几年,可没有听说有国丧啊! “如今的太后是上一个朝代的皇后,她育有一子,但在沙场上战亡了。皇爷爷体恤怜悯,虽然皇后不再有所出,便后位一直替她保留。父皇的生母是端贵妃,在父皇登基的头一年就病逝了。按宫中规矩,宫中不论哪位皇子登基继位,皇后就是他的嫡母,是当今太后。” “原来如此!”方瑶点头,“你父皇将母妃生前留给他的亲信赐给了墨琛的母亲,是不是说明你父皇极宠爱墨琛的母亲,也顺带器重墨琛?” “是,父皇极宠爱淑妃,不为别的,只因她有一个得力的娘家。”墨离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淑妃生得美貌是其一,但她的娘家才是她真正得宠的原因。 淑妃的胞兄,是镇国大将军,威猛无比,征战无数,边疆各部都有他征战的痕迹,且十战十胜,鲜少败战的。 父皇器重,朝廷倚杖,淑妃自然跟着沾光。 而墨琛自打出生,也备受父皇的关注,哪怕墨琛什么都不用学在父皇心里都是好孩子。 这就是区别。 一个有战功显赫的娘家和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娘家,孰轻孰重立见分晓。 “你很在意么?”方瑶看到他嘴角的涩然,有些心疼。这些年,墨离的日子怕是极其难熬的。 只是他自小就离宫,对皇宫,对父亲,对所谓的亲情他应该看得很淡,怎么现在听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不在意,我靠自己。”墨离敛起心头的黯然,“我不羡慕墨琛有一个能征善战的舅父,因为我知道,别人的荫福总有一天会到头,唯有自己有能力了,才会活得安稳。” “对,荫福是别人给的,但能力只能靠自己。得不到的不一定就是好的,珍惜所拥有的,也能知足。”方瑶宽慰。 “说得有道理。”墨离执起她的手,眸光流转,声音动情,“我想珍惜的,从来只有眼前,其他摸不到也看不着。瑶儿,你总在我最失望最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着我,给我鼓励给我安慰。可否以后,你也如此?” 他只要有方瑶,就等于有了全世界,什么得力的娘家,什么后盾,他都不在乎。 “我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方瑶低眉,面对他告白式的请求,没有多少羞涩,因为这一天她等很久了。 是她早就预期过的,是她在这几千个日日夜夜早就演练过无数遍的,所以当她出现时,没有多太惊讶和期待。 “我要你以后也这么做。”他离不了她了,在宫里的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虽然独自坚强的走了过来,但这已经是极限。 日后,他再也不想与之分开了。 “你容我,考虑考虑!”方瑶被他炙热的目光烫得脸颊骤然发烫,说好不害羞的,又害羞起来。 也怪他,说话总是这么霸道,就不能婉转一点,先问过她的意思再说这样的话。 好像她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种可走了似的。 “什么,你还要考虑?”他们之间是许过誓言的,这时候考虑,几个意思? “你总要我担心这个注意那个,我对那个皇宫是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排斥了,做人不能以心待之,着实没什么生趣。如你所说,那个皇宫就像个龙潭虎穴,我真怕跟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我觉得,我还是不要答应好了,以前许下的山盟海誓也不作数了罢!”方瑶不等墨离反应,急忙抽出手,低笑着跑开。 墨离愣了半晌,还真没明白过来怎么突然方瑶跟他说这话。等见着银铃般的笑意传来时,才恍然大悟,这小妮子,在逗他呢! 他掀裙追上,大笑道:“你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36章 明目张胆 第436章:明目张胆 这次雪一下就是两天两夜,一直不带停歇的。弄得想出门都极是不便。 方瑶除了去百惠堂上课,哪儿也没去。 这自打孔老来了以后,她去学校报道可是定时定点了,因为墨离跟她说过,孔老不喜欢迟到早退的学生,更不喜欢不守时不负责任的老师。 没办法,方瑶是个副的,人家是个正,她唯有服从命令,不能反抗。 之是墨离也着实闷得发慌,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去百惠尝寻方瑶。 正好她在上课,他便去图书阁坐一会儿等等她。 谁料,在路过凉亭时,瞧见了墨琛。 怪不得一上午没见着人,原来一早就来了这里。墨离眸光微眯,这两日,他总能在百惠堂碰到墨琛。 跑得这么勤快,莫不是 墨离甩头,但他的第六感是错误的,不然他们兄弟就做到头了。 “九弟,你也来赏雪啊?”这时候,墨琛也看到了墨离,遥遥招手,呼他过去。 墨离迟疑了一下子,才抬步迈步凉亭,打趣道:“这风雪,在墨府也能赏,八哥何以对百惠堂的雪景情有独钟?” “是啊,雪都是一样的雪,比起墨府,咱们京城的雪,比这更漂亮,何以对百惠堂这么执着呢?”墨琛这话像是自问,又像是反问,忽地笑道,“九弟也常来百惠堂,同我一样,对百惠堂的景致也是格外的欣赏,即是如此,九弟何不在自己心里找这个答案!” “我来百惠堂是来找瑶儿,你莫要告诉我,你也是为她而来?”墨离遥望着一片银白的远方,笑得云淡风轻。 墨琛眸光微凛,墨离越是说得这么坦然随意,就越是在他面前宣示主权,告诉他,方瑶是他墨离的,他墨琛休息。 不过,他不准备买账。 “瑶儿姑娘长得美貌,心思又剔透,学识也好,连孔老都对她赞不绝口,为何你能为她而来,我就不能倾慕?” “八哥,她是你弟媳,瑶儿也尊称你一声八哥,你对弟弟的妻子倾慕好像不太妥当?”墨离语调平平,不动声色。 “她是我弟媳吗?父皇给你们指婚了吗?没有成亲之前,谁都有机会争取。”墨琛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世上所有的事没有先来后到,只有能者得之。与墨离相比,他不差哪儿。 “九弟,说起妻子,我倒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来着,你跟瑶儿姑娘私定终身,把夏候燕放哪个位置了?” 夏候燕便是北阳公主,北阳是封号,夏候燕是其本名。 “我的事与她何干?”墨离反问,“父皇都还未指婚,八哥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那也不尽然,宫里谁不知道北阳公主自小就倾心于你,太后也有意指婚,你回宫的那几年,少也提了几回了,你心里不可能没数。就算你逃避,这件事还是赖不掉的。你与北阳公主的婚事,宫里早就默认了。” 墨离不在意道:“没有指婚,就不作数。再说了,太后是提了几回,我不也回绝了几回。我既然能拒一次,就能拒第二次,没什么,不过是把我的话重复几次罢了,太后看我态度坚决,总会明白过来的。” 墨琛冷笑:“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就算太后肯放弃你,北阳公主也不会。太后如此疼爱北阳,又怜惜夏家就这一条血脉,只要是北阳公主想要的,太后怎么都不会委屈了她。再说了,这婚姻之事,岂是我们不同意就可以的,一切都是服从命令罢了,九弟,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早就注定好了的,也不是所有事都由别人说了算,凡事总有个例外,说不定,哪天父皇自己想通了不再逼迫我和瑶儿那也是有可能。就好像我八岁那年出宫时,所有人都以为我回不去了,以为我会死在外头,以为皇宫再无我立席之地。到最后,我不还是回去了?有些事,别人觉得理所当然,但偏偏就有万一,八哥,你说我这话对也不对?”墨离笑看着他,眸光凛凛,面色却是平静无波。 他知道墨琛在打什么主意,想把北阳公主的事搬出来让他知难而退,放弃瑶儿,那是不可能的事! 墨琛不懂瑶儿在他心里的份量和位置,也不知他和瑶儿彼此爱得有多深。 “我与瑶儿,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拆散的。你可知道,她曾为了我,几次连命都不顾,差点随我命丧黄泉。是老天垂怜,不想我们做对黄泉鸳鸯,让我们又活了下来。一个女子,尚且为了感情,为了爱,可以舍命,我一个大男人岂能落后于她?八哥,你说是不是?”墨离缓缓走向墨琛,看着他听他爱情故事那种震惊,墨离心里无比享受,嘴角微勾,浮起一抹凉凉的笑意,“所以我奉劝一句,八哥还是对瑶儿趁早死了心,她的心里只有我,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也不知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还是被他渐渐逼近无形中所形成的压迫令墨琛竟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 他喃喃道:“她为了你,曾连命都不要?” “不止一次!”墨离淡淡的答。 随着这答案,墨琛心里竟涌起一丝丝嫉妒。不过是才认识方瑶几天,他居然就有这般感觉了,墨琛自己都觉得诧异! 但是这种意外的嫉妒很快就被他掩藏。 他略抬起下巴,一如既往高傲道:“那又如何?若她有一天心思放在我身上,亦可以为了我生死相随。这只能说明瑶儿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只要她认定的人,必定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墨琛越说越兴奋,“我的眼光好,识得这么一位重情的女子,也是我的福分!” 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表达对瑶儿的爱慕,墨离忍无可忍,他冷笑道:“八哥,你的福分不在东山村,别找错了地方,我好言相劝,八哥若是执意孤行,就别怪九弟翻脸了。” “九弟这是怒了?”墨琛偏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反而极其欣赏墨离身上释放出来的怒意。 墨离边笑边摇头,感觉墨琛这话问得好白痴。 “我为什么要怒,你不可能得到瑶儿。” 所以他做什么要怒? “你就这么肯定她不会对我动心?还是说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墨琛就不信,若真与墨离比较起来,他会输? “八哥,我不是对我自己有自信,我是对瑶儿有自信。”墨离依然笑着,带着嘲弄的口吻,“八哥,瑶儿是平民女子,你要想跟她在一起,前面的困难比我多的多,首先淑妃娘娘就不会允许,再来就是父皇,还有太后,包括你的舅父,也会阻拦。当然你若能像我一样,什么都能抛弃,皇子身份、荣华富贵、甚至还有可能包括江山,都弃之不要,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看你舍不得这些,因为你没有我这么潇洒,你的骨子里爱权势多过于爱美人。” 第437章 除了放弃,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第437章:除了放弃,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一个从小就被给予厚望的皇子,和一个自打出生就被抛弃的皇子,面对江山,墨离自问在父皇面前争不过他。但面对瑶儿,墨琛也没有半点胜算。 而江山,他若想要,可以用别的办法得到,只是他要不要罢了。而美人,即便他给墨琛公平竞争的权力和机会,墨琛依然输得一败涂地。 可见两者区别。 当然,他定然不会给墨琛这个机会的。 因为他与瑶儿之间,已然容不下任何人。没有一点距离一点位置让所谓的第三者插足。 在这一点上,他明白,墨琛还不明白。 “除了父皇、你的母妃、你的舅父以及所有对你报以厚望的人不会同意以外,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不同意,不仅仅于在于我爱她重于江山,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若默认你为我的竞争对手,瑶儿会生气。也是对我们这份感情的不尊重,所以八哥,你除了放弃,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墨离总共说了两段话,而让墨琛最受震憾的只有最后两句。 就是墨离说他视感情重过江山,还说他若默认我做他的竞争对手,方瑶会生气。 这两句,比任何的什么父皇、母妃、舅父都具有震摄力。 墨琛道:“你别话说得这么满,如果父皇告诉你,愿意把皇位传给你,条件是让你离开方瑶,你难道会为了方瑶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吗?” 他才不信! 江山,多有吸引力的两个字。 拥有整座江山,代表着在这片土地上,你是王。除了你自己,天下万民都匍匐在你的脚下,山呼万岁,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武! 这个世上,相信没有人能够拒那个王座,没有人能够无视那个王座所散发出来的光辉。 他不能,墨离也不能! “八哥,我除了身上流着皇室血脉以外,皇宫里别的东西自小就与我无缘,别说你说的这种假设不成立,就算有这种可能,我也不会要的。因为这座江山对我没有半点吸引力。”墨离冷笑。 他从不在乎在这些,以前一无所有时,他没想过,现在他有瑶儿,尝过人世间最好的感情,他就更不会去要了。 如果可以,连那个皇宫他都不想回去,因为于他而言,那个皇宫不是荣华富贵的向征,而是一个牢笼,一个把他和瑶儿阻隔在两片天空的牢笼。 他爱瑶儿胜过一切,五年里,他无数次想把这个牢笼催毁与瑶儿团圆。 所以,皇子也好,江山也罢,都是负累! “你真的宁可不要江山也要她?”墨琛还是不要信。 “我再说一百遍也是这个答案,不会变。”墨离肯定的告诉他。 “为什么?” 江山多好,拥有江山就有拥有一切,这是人人都所追求的,他真不信墨离对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心动。 “等你找到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爱到可以同生共死的那个女子时,你就知道答案了,现在问我为什么,即便我告诉你,你也不能体会。”墨离遥望着远方某个不知名的方向,意味深长的道。 若不是在宫里,墨琛曾误打误撞帮过他几次的份上,墨离还真不想跟他如此废话。 冬日的朝阳,总是出来得晚。尤其是大雪纷飞的日子,前一秒雪花还在空中扬扬洒洒飞舞,下一刻就出太阳了。 金色的暖阳洒在墨离的脸上,去了些平日里的清冷和漠然,多了一丝温和和一种叫柔情的东西,格外的让墨琛震撼。 原来,墨离还有这一面。 他依然不相信墨离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江山这两个字。但他同时对墨离有了一些新的认知,具体是什么,他还不清楚,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瑶儿姑娘是他的软肋。 墨琛眸光微眯,他是不是可以把这个软肋作为攻击墨离的武器呢? 墨离在皇宫,确是最不受欢迎的皇子。不过那是在以前,这次回宫,他敏锐的发现,父皇对墨的态度变了。 别人看不出,他打小在父皇身边转悠,是宫里陪伴父皇时间最长的皇子。比宫里任何皇子公主都要了解父皇的性子。所以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墨离会成为他的威胁吗? 墨离他不爱江山,但他有功绩。即便他想低调做人,但功绩不容许他这样。 而自己,虽是最受父皇喜欢的皇子,但毕竟到现在,除了舅父全力支持以外,他自己是没有半点可以拿到人前显摆的成绩。 相比之下,墨琛觉得自己还是略逊一筹的。 他不是认输,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有危机感。一个人要时常找到自己的不足,有危机感,从而才会从中想办法将这种不足弥补。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钟声,悠扬而弘远。 这是百惠堂下课的铃声。 听着各间课堂欢呼雀悦,如从牢笼中放出来的群鸟的学生,墨离和墨琛不禁深受感染。 这种清纯天真爽朗的笑声,大概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听到过的。 “墨离,原来你在这儿!”方瑶怀抱着一本书,小跑着进了凉亭,“八哥,你也在。” 见到墨琛时,她盈盈施了一礼。 墨琛眸光微深,她好像对自己格外客气,每次见着,都要向她行礼。看似是对自己尊重,实则是刻意保持距离。 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和她不是一路人,即便他是墨离的哥哥,她也未必能把他当作朋友。 “我正要找你,八哥,上次你不是向我讨要那几样菜的做法么,我昨晚抽空写了下来,喏,现在交给你了。”方瑶从书里抽出一张纸信笺,墨琛见状,挑了下眉,“有劳了。” 还真写了,就这么怕他邀她过府吗? “不客气。”答应别人的事总要做到,如墨琛所想,她就是实际动告诉他,她们之间一是一,二是二,有事论事,没有事,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方瑶明知那日墨琛讨要那几样做菜的法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偏多此一举,实则是因为这两天墨琛总有意无意的来找她,她能感觉到,墨琛的用意。 不管是真对她有兴趣,还是别有用心拿她刺激墨离,她都不会给他机会的。 “有了这个,我欠八哥的事就算了了,八哥以后就不用每天刻意跑来百惠堂堵我了,八哥,你说是不是?”方瑶说这话时,墨离长臂一揽正好将她入个满怀,而方瑶呢,亦是往他怀里挤了挤,两人十分默契。 是有意宣示主权也好,还是这是他们两人日常秀恩爱也好,这一站,墨琛还真看得心里不舒服了。 墨离是他弟弟,他的优秀,自是不用多说,而方瑶,几日相处,他越发觉得她慧智灵动,她所表现出来的优异和出色不及她全部的万分之一。 不管是她的外表,还是内在。 两人站在起,是那么的登对合适,真真刺痛他的眼睛。 第438章 方敏秀归 第438章:方敏秀归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和瑶儿就先告退了。”墨离嘴角微扬,等的人儿终于有时间来陪自己了,这心情一下子就舒爽许多。 “八哥,告辞!” 方瑶微微福礼,不等墨琛反应,与墨离离开凉亭。 阳光越来越暖,而这个亭子里的温度却越来越低。望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墨琛忽然升起一丝烦闷。 没来由的。 在图书阁,方瑶将手中的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尔后去寻找下一本她想看的书,边道:“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我一下课就听到我们癸班老师告诉我,学院来了位大帅哥,我一猜就是你。” “八哥也常来,你怎么就想到是我?”墨离好笑的问,她说这话是不是也承认在她眼里他是帅哥了。 “你那位八哥太高冷,不在我们学院的老师们审美范围内。” “八哥高冷,那我呢?” “癸班老师说,你长得比你八哥和蔼。” 和蔼?听到这个词,墨离差点喷笑出声,他二十一了,头一回有人说他长得和蔼,新鲜! “我也觉得好笑,不过各人有各人审美,我也没办法。”其实墨琛比墨离性子要随意一些,只是这种脸笑心不笑的人,不轻易跟人交心,从而就觉得有排斥感,真正高冷的是墨离。回想当初她舍命跳下猎坑去救他,还得不到他半点好脸子看。 “对了,墨轩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天并未看见千荨,她没回,说明墨轩还在桃源镇。 “这个小子,非要缠着方正跟他一起回,方正不同意,他也在那里赖下了,陪着方正在那里一起习武, 晚上还同睡一铺,方正轰都轰不走,听千荨说,方正快要崩溃了。因为墨轩的到来,独孤先生罚他涮一个月的马桶。”墨离将千荨捎回来的信说给方瑶听。 方瑶笑道:“我弟弟最不爱涮马桶了,头一次刚拜师时,涮了一个星期,他差点都要打退堂鼓,不在那里学武了。小轩轩这一闹,估计他又得如此了。” “那要不,我亲自把他抓回来得了,省得连累方正。”墨离道,“方正若真对武学那么痴恋,我倒是可以为他介绍一位师傅,只看他吃不吃得这份苦了。” “吃苦能吃,就是不能闻臭。”方瑶道,“权且看着,他要呆得下去,就让他呆,要呆不下去,也是他造化,咱们再为他做打算也不迟。不过就是我娘,说你们回来也几天了,她还没见过小轩轩,说要请他吃个饭,从你回来那天就一直念叨着这事呢!” “下回吃饭,我们去城里,把你大姐她们都叫上,一来吃个团圆饭,二来恭贺你大姐新婚。”墨离早就有这个想法,如若墨琛这次没跟着来,在墨府也可以一聚,只是多了墨琛,这气氛必然尴尬了。 方瑶忽然惊呼一声:“说起大姐,我倒忘了一事,今天是大姐回门的日子,现在快中午了,我得赶快回去,不然我娘又该念叨我了。” 这么大的事都能忘了,李月兰少不了要说她两句的。 “看来我得现在就备礼物送你大姐了。”墨离笑了。 回方家院子时,墨离特意先回了趟墨府,不敢送太贵重的,勉得方圆心里有负担,只拿了一对年前在战场上缴获的送子手镯,金镶玉,不失身份,寓义又好。 如此,方圆还是觉得贵重。但凡只要是墨府拿出来的,这东西必然价值连城,更何况她自己这些年做的就是珠宝首饰的生意,自认还是有几分识货的眼力的。 “墨离,这手镯真不能要,你有这份心就好了,礼物还是不用了?”方圆死命推却。 “要的要的,新婚哪能不送礼,你尽管收下,别的不要多想。”墨离复又将镯子放到她面前。 见方圆还是不收,墨离故意问道:“莫非嫌这礼薄了?” “不是不是,贵得不能再贵了,哪能还嫌薄?”方圆急忙解释,陈百生亦是道,“墨大少爷,心意真领了,圆儿即是不想收,不如您还是拿回去?” 他也觉得这镯子贵重了些。 这个礼一旦他们收了,将来人家成婚,他们拿什么礼尚往来? “我墨离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放回收的,这个方瑶最清楚,大姐跟我也是相识几年的老故交了,不会不明白我的为人!”墨离笑道。 “大姐,这镯子有个非好的寓义,你看它是一对,上面雕有观音抱子的图案,实则就是观音送子的意思。你能拒绝得了墨离的心意,也拒绝不了这份寓义啊!”方瑶只得在一旁边劝说。 听到这话,一开始也坚持不收礼的李月兰率先松口了,她拿起那镯子细细打量:“确实有个观音娘娘抱着一个小婴孩圆儿,不如就收下,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添个孩子了。” 一句话,把方圆和陈百生说得面红耳赤。 “那行,圆儿就收下就!” 陈百生急忙拉了拉方圆的袖子,不单是因为这寓义好,实则他深知要是不收下,他这个岳母呆会儿一定会一直念念叨叨生孩子的事,非得把他和方圆给羞死不可。 方圆开始还不明白陈百生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直到陈百生给她使眼神才会意过来。 只得无奈道:“那我就收下了,墨离,谢谢你。” “不客气。” 方圆拿起那镯子,也不戴,只是用一块丝帕仔细包好,藏在袖袋里,这么好的东西,要是露了白,岂不叫人惦记。 一顿饭终于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下圆满结束。 饭后,方瑶依然去外面走动走动消消食。墨离也好久没在东山村转转了,便陪着她一起。 望着这一座座红墙黑瓦的房屋,墨离感慨道:“这村子变化可真大。” 还记得当年他走时,这里每一座院子,除了方瑶这处新宅,其他都还是土泥房呢! “都五年了,变化能不大么?” “这里面肯定有你的功劳。”墨离问道。 “乡亲们本就勤快能干,只是缺条活路,你给他们指出来,他们自己靠自己一双手就能活出人样来。”若本身四肢不勤,她再帮,也无用。 墨离遥望四周,发现村头有一户院子还是泥坯做的,破破烂烂,里面的杂草都伸出院外来了,与其他红墙黑瓦格格不入,不由得奇道:“那家住的是” “你不记得了么,那是刘世冲的家。”以前村里唯一的大夫。 “哦,原是刘世冲的家啊!”当年刘世冲在二娃中毒一案里,获利益最大的,他竟把这个角色给忘了。 “看这样子,人是在那里住了?”否则怎会这样落魄。 “两年前,突发疾急,去世了。”方敏秀把刘世冲的家底都偷走了,刘世冲除了会医术,根本就没有其他生存的能力。但这个村庄,人们只信服她方瑶的医术,刘世冲的连门都不入,无人问津,自然就没收入了。这一病,无钱无粮的,没几天就撒手归西了。 说来,也是可怜人。 他不是被病拖死的,而活活饿死的,死时肚子都瘪了,因为几天没进食,胃里空空的连滴水都没有。 两人正说着,迎面见大牛急匆匆的向他们跑了过来。 “瑶丫头,我正要找你,方敏秀昨儿个晚上回来了,往后你可得担点心。” 第439章 眼红 第439章:眼红 大牛的家还是和老方家院子紧挨在一起,他也没有重新建房子,只是稍微修葺了一下,不过看着还入眼就是了。 依他的性子,修葺都是免了的,他一个,吃好喝好,有个避风雨的地方,晚上有张床给他躺,就不错了,没那么高要求。是方瑶执意出银子出力气,大牛才不得不依。 昨晚他收猎回来,瞧着方张氏的屋里油灯还亮着,心里就纳闷。方张氏晚上亥时不到戌时一刻就会吹灯,怎的这么晚,屋里还有那亮光。而他每晚收猎回来都必过亥时。 本着好奇的心里,大牛在院门口停顿了会儿,不到一呼吸的时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掀了帘子出来,往院子里倒了一盘热水,仔细一瞧,正是方敏秀无疑。 这娘们当年害得方瑶进了牢房,不是善茬,大牛一早醒来,就赶紧跑过来通知方瑶。 身后的白老大见着方瑶,还和以前一样往她怀里蹭,只是以前它个子小,一窜就窜她手上,让方瑶抱着,现在呢,是抬起两腿往方瑶身上扒,跟许久不见的老熟人一样热情。 方瑶摸了摸它的头,就听到大牛继续道:“你那个姑姑也不知对当年还有没有对你怀恨在心,不过你小心点准没错。” “是她么,牛叔,你可瞧清楚了?” “我瞧得清清楚,是她,我不光看见了,我还听到你祖母唤她的名字。”总不至于他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 “我知道了。”方瑶垂眉,眼里明光暗闪。方敏秀最好不要来惹她,如若不然,她会连着上次的债一并讨回的。 “嗯,回头你告诉你娘一声,让她心里也有个数。”大牛点头,余光一瞥,这才发现方瑶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仔细瞧了半晌,惊道,“这不是,不是” “牛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墨离开口,客气的朝他施了一礼。 他是皇子,大牛的身份自是不配他行礼的。 可他知道,这些年,他不在,若没有大牛,瑶儿和兰姨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般舒心。这位老邻居帮瑶儿帮兰姨不少。 就因为这,这礼大牛亦受得起。 “客气了客气了,你是墨府大少爷,我就是一个打猎的粗人,使不得使不得。”大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抬起墨离的手。 打量了阵阵,他道:“这么久不见,你越发长的比以前好看了,身子骨也结实许多,不像以前,明明是个高手,但看着就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牛叔见笑了。”墨离也不辩驳,反而虚心接受。 他以前确实弱,不然也不会被人追杀得仓皇而逃! “回来了就好,这些年瑶丫头可没少念叨你。”常与方瑶一起进城,路上总不勉说要几句以前的事,一提以前必离不开墨离这两个字。 “这些年,多亏牛叔照拂了,墨离在这里谢谢你。”墨离又是拱手施礼,“但凡以后牛叔有用得到我的,尽管开口,墨离一定不负所望。”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你这话我先留着,万一有一天用得着也不一定。”大牛呵呵笑道。 另一边,方敏秀因为昨晚回来的晚,今天睡了个日上三竿,起来时,都过午时了。 方张氏行动不便,却也弄了几个菜。 难得女儿回来,怎么的也得招待不是。 她拿出珍藏许久的桂花酿,准备与方敏秀高高兴兴的喝两杯时,方敏秀见这几个绿得不能再绿的菜时,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娘,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用这个招呼我?”她拿筷子拔了两下,“连个油腥子看不到,这个寡淡,怎么吃啊!” “你先将就,昨儿个没注意,方才在厨房时才发现没油了,我这腿又不方便,出门买个油得花好长时间,这不是怕你饿么,就先做点儿,等填了肚子,晚上再给你弄桌好吃的,怎么样。”方张氏哄了两句。 “晚上?等到晚上我都饿死了,娘,你怎么想的,你买个东西来回再花时间,不过就是再晚两个时辰罢了,晚就晚嘛,总比吃些水煮的菜好?”方敏秀一把将筷子甩在桌上,不依不饶。 “这不是怕你饿吗?你赶了一夜的路,早饭也不吃,就等中午这餐了,我不得赶紧先给你做上。” “你给我做,那也得像点像样子嘛,就这些,叫我怎么吃得下去!” 听到这话,方张氏也不乐意了,好劝歹劝,都听不进去,她心情也不好。 啪地一声筷子重重摔在桌上。 她如今走个路都喘气,就这几个菜还是费了老大劲的才做出来的。就她这身子,理应方敏秀来照顾她,念着她刚刚回来,便不计较了。 谁料吃现成的还不乐意,左挑剔右挑剔的,把她一腔热情全都给挑凉了。 见方张氏生气了,方敏秀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她是回来依靠这个老母亲的,万不能得罪她。 她走过去,拽着她的袖子软声哄道:“对不起,娘,我不是故意挑刺罢了,这餐就这么吃,晚上再弄好一点填肚子?” 见方张氏不理她,方敏秀抿了抿唇继续哄道:“我好不容易回来,娘就别生气了。”瞧着方张氏面前搁着的桂花酿,一把抱了过来,殷勤的给她倒上一杯,“这是娘二十年就藏的那罐子酒,正好,我也馋了,咱们喝两杯。” 方张氏依旧不为所动,直到方敏秀端着碗把酒送到她嘴边,脸色才堪堪好看些。 嘴里依旧生气道:“晚上那一餐,你去做。我这腿不利索了,蹲下去都费劲,更别说站起来了。” 做饭,难免要弯腰切菜,蹲地添柴烧火什么的,着实这些活她干不来了。 “行行行,我来做,话说娘也好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这几年我的厨艺也是大有长进的。”方敏秀心里不乐意,但看方张氏在气头上,只好答应了。 这话题一打开,气一解,娘俩就聊了开来。方敏秀三杯下肚,瞅着这破烂的旧屋道:“娘,我一路回来,看着人家都盖了新宅,咋的就我们这儿还是以前的老模样?” “不是老模样还能是什么模样,你哥和你都不管我,我只有这里自生自灭了。”方张氏借着酒,也有点醉意了,“这些年,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想建新宅子,想得挺美。” “那不还有大嫂吗,她们也不管你么?” “李月兰?她们现在村里的首富,哪里还会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不盼你死了已然是慈悲为怀了,还伺候我,门儿都没有。”提到李月兰,就勾起方张氏满腔的恨意,“你看她们新宅了没有,气派着呢,比村里谁都气派,那瑶丫头一出门,全村的人都挤破头跟她打招呼,跟个公主似的,哼,我呸,不过就是巴结上了县衙李府的李大人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啥,她还巴结上了李大了?就是当初打我们板子的那个李大人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 县衙的李大人都被方瑶那死丫头给收拢了,她是怎么办到的?方敏秀好眼红,若她有这样的贵人当朋友,也不用落得今日这般东躲西藏,无处安身的下场了。 第440章 方敏秀想嫁人? 第440章:方敏秀想嫁人? 方敏秀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不知想到什么道:“娘,不管怎样,你也是大嫂的婆婆,瑶丫头的祖母,你让她们供养你,服侍你终老,她们没有理由不愿意。这些年,你就没想跟她们把关系搞好么?” 关系搞好? 方张氏对李月兰,对大房每一个人的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她巴不得她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怎么可能还去跟她们搞好关系?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她横了眼方敏秀道:“别人不了解我与她们的恩怨,你也不知道吗,怎么还净想那事?” “不是啊,娘,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家和才能万事兴,把关系搞好了,你的日子不也好过了么?”顺带的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起来。 方敏秀打的什么算盘,方张氏脑子随便转一转就能猜到,要不怎么能做她的娘呢。 “你是觉得如今这清汤寡菜的招呼不了你,亏待你了是吗?”方张氏夹了口那白水煮的青菜,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你看不上这破院子,觉得配不上你的身份,我觉得挺好。你要是住不惯,去李月兰那边,只要她们愿意收留你,我没话说。” 全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罢了。 方张氏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娘,我不是嫌弃你这里,只是觉得你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这里吃苦受穷呢?何况你这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身边也确实要个人伺候。” “你也觉得我身边需要有个人伺候?”方张氏揪着这句话反问。 “是啊。”方敏秀不疑有诈,直接点头。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你这回回来就不要走了。大房的门我是不想进,大房的脸面我也不想看。咱们现在跟她们,那不是亲人,那是死仇,全乡亲们都看在眼里,若我腆着脸过去,要她们收留,我这脸是真没地方搁了。”方张氏气哼哼的,尔后看着方敏秀,半哄半祈求着,“秀儿啊,以后就咱们娘俩好好过日子成吗?你二哥不要我了,你不能不管你娘,我如今就眼么前你这个女儿可以依靠一下,你再一撒手不管,我可真是没法活了。” 说罢,方张氏掩面而泣,两行老泪滴在酒杯,发出滴哒滴哒的响声。 方敏秀要稍有良知,看到年迈的老母亲这般说,自是满口答应的。可惜,她的良知早在方张氏把她卖给别人时就已经泯灭了。 她冷眼旁观着,面上却是愧疚道:“娘,你别这么说,我也想好好伺候你,可你也看见了,我的腿瘸成这样唉,我就实话跟你说,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以前的主子嫌弃我,不要我,连工钱都没有结就把我赶了出来。之前好不容易存了点,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全给花光了。我没有一点积蓄,你也是这个情况,我要还不找点活做,咱们吃什么喝什么,要什么没什么,那才叫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是不是?” “那你想找什么活做?”方张氏这回倒没有像上次一样巴望着她回来能带些钱补贴她,一来,是知道方敏秀伤了腿,以前的活必然保不住。二来,上次她走时是跟自己大吵了一架的,所以她不是再为这些身外之物伤了母女之间的感情。 她都这把年纪了,除了对大房那一家子的仇恨,什么都看开了。金钱,名利,那都是浮云,过眼云烟。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五年这么孤单过,儿子儿子不认她,女儿女儿也不在身边,她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太寂寞了。 “找什么活由不得我,只看人家要不要我?”方敏秀微微一叹,语气哀凉,“我这情况,根本没得选择,只能人家来挑我。我回来时就想好了,只要人家愿意给我活做,我什么都干,总要养活自己这张嘴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叹气,极其无奈又无助。弄得方张氏也跟着重重叹了起来。 “要不,你就别出去干活了,跟着娘,日子苦点没关系,只要娘俩在一起,过得开心就好。” 她不求大富大贵,只盼后半生身边有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人,哪怕就是陪她说说话也好。 没有收入,吃不得好的,穿不得好的,这日子怎么会开心? 方敏秀心里冷笑,面上却是道:“娘,我也不想出去干活,你瞧瞧我这腿,重活干不得,细活人家不让做,顶多就是帮人端屎倒尿,那还得那人脸色。做这种最下等差事的人,最让人瞧不起了。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做,因为我们就是伺候人的命,没办法。” “那你就别出去做活了呀,跟娘一起过,吃得是差了些,但好过看人脸色不是。”方张氏赶紧劝道。 “娘,跟你过是好,可咱没银子啊!咱们要是生了病,拿什么看大夫,还有,将来我总是要嫁人,总不能腿瘸了,还嫁的寒碜?” “你还想嫁人?”方张氏下意识的看向方敏秀那条腿,是个残的,年纪也这般大了,如何嫁人。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嫁人了?我想好了,我不求嫁个家境好的,只盼能找个体贴的,就算我腿残了,但只要我有活做,能养活自己,人家就不能轻看我。” 方张氏叹道:“我自然也盼你有自己的归宿了,可十里八乡的,人家都知道咱们这情况,谁会上门提亲?若你要嫁到外地去,路途遥远,我想见你一面都难,这余生,我不是又得一个人过了么?” “我也没想嫁外地啊,就在附近找个人家挺好,要乡下没人要,城里的也行。”方敏秀抬起下巴,扬起嘴唇,想像着以后要是能在城里过日子,多好。 “城里的?”方张氏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眼方敏秀,乡下都没人要,还要嫁城里,真敢想。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女儿,方敏秀这模样不带差的,可是年纪摆在这里,都快三十的老姑娘了,若还年轻个几岁还好说,尤其现在还瘸了一条腿,她真心不看好。 方敏秀却不这样认为,即是盼着能嫁到城里去,自然有盼的资格。 “娘,我若嫁到城里,将来就把你接过去,咱们一起在城里生活,不受这里人的鸟气,如何?” 她的眸子亮晶晶,幻想着日后美好的生活,连带的把方张氏都感染了。 “好是好,可是谁娶你?你有对象了么?” “没有对象,可以叫人介绍啊!” “谁介绍?” 这十里八乡的,谁会给她保媒? “咱们村里谁最有威望就找谁介绍呗!”方敏秀意有所指。方张氏却是没想明白:“你是想让里尹给你保媒?” “他保媒能给我保到城里去?咱们村现在最有威望的人可不是他啊!”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现在这话又说得这么明白,她不信方张氏还听不懂。 然而方张氏就是没反应过来。 “谁啊?” 第441章 五年前的内鬼是李府管家 第441章:五年前的内鬼是李府管家 方敏秀听到这两个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了出来。说了这么多,方张氏竟是半点没明白过来。 这个无知老妇,以前挺精明的,现在怎的变得这么蠢了。 她耐着性子道:“娘,你不是刚才说了么,咱村里最有威望的是方瑶,只要她出现保媒,我还愁嫁不出去?” “她?”方张氏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豁出去这老脸不要,巴结大房一家是吗?你还是我女儿吗,亏你想得出来?” “娘。”方敏秀一把握住方张氏的手,又是祈求又是撒娇,“为了女儿的幸福,你去巴结一下不行吗?再说了,我幸福了,你的日子也有保障了啊,而且也不是让你去巴结,就是把你这个当婆婆的吩咐她两句,行使你这个婆婆的权利罢了。” “方敏秀,我就不明白了,你对大房一家子难道一点也不恨了么?”方张氏还真没想通,她一边指着方敏秀那条瘸了腿,一边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五年,她经常饿得头昏脑胀,哪怕路边捡别人丢弃的粮食,哪怕在床上病得下不了地,她都没向大房那边低过头。 当年那么深刻的仇恨,怎么可能因为岁月的流逝就消散。 而方敏秀,她的女儿,居然一回来就想着去巴结大房,这还是她的女儿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娘,我恨哪,可恨归恨,不影响我去过好日子啊!”方敏秀的逻辑是,仇人也好,亲人也罢,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只有我们把日子过好了,我们才有能力扳倒她们,把欠下的都讨回来。娘,我没有忘记以前的事,一天都不曾忘过,但我们这样无谓的恨着,半点用处都没有。何不化恨为力量,把该要的债都要回来,如此,余生才不枉白白苟活一场,是不是?” 方张氏眸光深了深,不得不说,方敏秀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她这么多年,憋着一口气,苦也好,难也好,一直恨到现在,不曾改变。 可这样恨着有什么用,人家的日子照样过得好好的,自己该苦还是苦,该难得时候还是难。 若不能有所作为,余生还得这样碌碌无为的恨着。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听到这话,方敏秀心里一喜,总算把方张氏这根筋给扳过来了。她道:“自然是向大嫂她们行使你这个婆婆的权力。” “怎么行使?” 吆五喝六么? 多年不做人家婆婆了,突然跑到她们面前大呼小叫,着实生疏。 “很简单,该要银子的要银子,该赡养的要赡养。大哥不在,爹也不在,娘你又是这种情况,大嫂自然就是主母了,我的婚事,她必须操心。”方敏秀掰着手指一一数道。 方张氏迟疑半晌,思量了半晌,最终咬咬牙道:“行,去找大房,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让李月兰出血,方敏秀什么条件都答应。 “让李月兰到我这院子来,我不会上她的门去找她。她是媳妇,我是婆婆,我不会因为自己穷就觉得矮她一截。”方张氏道,“若你办不到,就自己去找她,这事我就不管了,但我也不会对你去找她们就是。” “这”把李月兰请到这破烂屋子来,怕是不肯,就算李月兰好说话,那个侄女也会不同意的。方敏秀想了想道,“罢了,还是我自己去找她们!” 左右请人家来,她也得上门,那还不如自己去说。 万一千难万难的把人给请了来,娘一张嘴就抬婆婆的架子,让李月兰反感那不是就没戏了么? “随你!”就知道方敏秀会这么选择,方张氏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能同意方敏秀去就是她最大的底限了,别的不能要求太多。 让她去,好过自己去。 反正她也不想看到李月兰和瑶丫头那张虚情假意的嘴脸。 墙上挂着一本脏得发黑的黄历,一看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不过方敏秀此刻心情好,也顾不得嫌恶了。 她起身,就着那黄历仔细翻了起来,得挑个黄道吉日,这样那天上门才不会无功而返。 这日,百惠堂不上课,方瑶按照她以前上学的周期规律,七天为一周,一周只上五天课,另外两天安排休息。 她陪着墨离去了城里,拜访了程英,去方瑶名下各个产业转了转,看着她这几年内番了几翻商铺和客栈,墨离不得不夸一句:“你现在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富婆了。” “就是讨口饭吃而已。”方瑶以前就想着这样的日子,如今过上了,又看淡了。 她掀了帘子往外看了看:“快到家了,今日还是去我家吃饭么?” 逛了一天,本来程英想留他们在北旺斋用饭的,但墨离坚持要回来。 “去,陪陪你和兰姨,也热闹一些。”墨离道。 “我看你是不想回墨府看见你八哥?”方瑶毫不客气的拆穿。墨离笑道:“你明白就好。” 方瑶抿唇笑了笑,尔后话锋一转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刺激他,终归我看他不顺眼,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墨离不想回墨府,最主要原因不过就是想让墨琛看看,他们有多形影不离,有多相爱,墨琛根本无插足之地。 墨离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你一天到晚不着家都陪在我这里,难道不是这个用意么?”方瑶好笑的问道。 他们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对彼此心里的想法,还能不清楚。 “我没有否认,但也不完全赞同。”墨离道,“八哥自小在皇宫长大,说话做事都喜欢虚,也喜欢争,我不乐意那种氛围,所以还是少碰面的好。” 即是回到东山村了,就想过点纯粹的日子,整日还绞着脑汁跟墨琛斗法,着实心累。 也枉费了他一门从皇宫跑出来的心思。 方瑶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事道:“先前在待上,李大人把你拦住,是为何事?” 从北旺斋出来没多久,就碰到了李岩,单独拉着墨离在一旁不知在说什么,方瑶直觉应该跟上次所谈的“内鬼”有关。 果不其然,就听到墨离道:“李岩查出来了,上次刺客直奔我墨府,确实有人提供了情报,而这人就是他府上的管家。我把你从牢里接出来时,见过他一次,可还记得?” “有点印象。”方瑶回想片刻,脑子里约摸有个大概的轮廓,“那些人是怎么找到李府管家的?” 第442章 我们算哪门子的亲戚 第442章:我们算哪门子的亲戚 墨离冷笑:“下毒、暗杀、追踪是大内高手最擅长的,我一个皇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偏壤之地,想要站住脚根,求得一方安稳,他们首先会认为我会挺而走险,与当地官府勾结,得到保障,才可以安居乐业。 就算我不与当地官府通气,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先通报当地官府是快最便捷的方法。所以无论是哪一种,他们来到桃江镇都会先去一趟李岩的府邸,这是必然的。” 只是还没与李岩正式交上锋,管家就先出卖了他。 “他们就不怕李大人正直,对他们的行为存有怀疑,向上面反应吗?”方瑶问道。 如此光明正大的刺杀皇子,胆子也太大了? 墨离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李岩只是当地一个小小的知县,哪里抗衡得了他们?” “那要是李岩大人宁死不从呢?”方瑶又问,她所认识的李岩刚正不阿,是非分明,不是那种被人轻易能够威胁得到的?如若不然,当年也不然顶着砍头的风险助墨离出城了。 “宁死不从就收买,收买不了就威胁,李岩是个有原则的好官,自然不会贪生怕死,可要拿家人的命来威胁他,保不齐也会判变。”墨离道,“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人之本性就是如此,我见得太多了。即便有些人不想做判徒,但为了家人,他也不得不从。但就算判变是他情非得已,判徒就是判徒,没什么好解释的。” 方瑶心里猛然明白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李府管家也是受到这样的威胁了?” “他家里有一个独生子和一个病重的老母亲,那些人就是拿他们来威胁他的。” “这些人太可恶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还有没有王法?”方瑶恨道。 “王法?打从他们刺杀我这个皇子时,早就没有王法了。大内皇宫里的高手,他们眼里没有王法,只有服从。完成主子的命令是他们的天职,只有任务的失败与成功之说,没有是非之别!” “他们就不怕被皇上知道砍他们的脑袋,株他们的九族吗?” “九族?”墨离像是听到极好听的笑话一般,望着方瑶,“你可知大内高手都是孤儿出身,万里挑一。他们有的从出生就被抛弃,有的是家道中落,迫于形势,为了生计,半道卖身与朝廷为奴为仆。也就是说,从被卖被弃进皇宫的那天起,他们便再也享受不到亲情了。哪怕心中还藏有一点点关于“人之常情”的幻想,在接受非人的训练时也会被斩断得一干二净。哪此,他们哪里有什么九族,就算有,生死与他们又有何干?他们自己都过着非人的生活,旁的人又怎会在意?” 方瑶拧着眉,有点没想明白墨离的话。 “你所说的大内高手和我了解的怎么不一样?我所知道的大内高手,他们都过着很优越的生活,除了习武,发完成指派的任务以外,大多都在皇宫里呆着,护卫皇上以外皇宫里的安危。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整日接受非人的训练,弄得六亲不认。” “你在哪儿了解的?”墨离失笑,八成又是她在那个时代书上看到的? “不错,有一些是这样的。大内高手分很多种,你所说的那种是羽林卫和内卫,他们是我父皇的亲卫队,除了我父皇的命令,不听任何人调派。而刺杀我的是各宫主子暗地里训养的暗卫,其用意的初旨也是护卫他们的安全,再到后也做些职能以外见不得人的勾当。”墨离解释道。 “宫里的娘娘还能私养杀手?”不能?最多就是调派两个护卫看家护院,哪能私养杀手。 “不是私养,是从别处调来的高手,原来是看家护院没错,后来宫里的争权夺位戏码愈演愈烈,人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些高手就慢慢变成杀手了。这么跟你说,各宫里的护卫,都有两个面孔,你看到的一面,他们是有素养有原则的大内高手,你看不到的一面就是杀人不眨眼、神人共愤的杀手,明白吗?” 要不是以后方瑶要跟着他进皇宫,墨离真不想把宫里这么黑暗的一面揭露在她面前。 “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方瑶恍然大悟,原来她之前所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宫里的形势如此复杂,这些年,你岂不是如履薄冰?” 墨离扯唇不语,脸上的笑意,藏了无数的无奈和艰辛,又仿佛在告方瑶,这是他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打从他返回宫里时就想到了,所以再难也无所畏惧。 方瑶也不愿再问宫里的事影响他的心情,将话题又扯了回来:“打算如何处罪李府管家?” “不用我处置,他已然自裁了!”李岩亲自问话,那管家也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很快认罪,也深知得罪一个皇子的下场,当场撞墙归西了。 临死前央李岩在他面前求情,请求罪不累及家人,对他的儿子和老母亲开恩留下一条命。 方瑶闻言,甚是唏嘘,好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那你还打算追究他的家人吗?” “事情就到这里结束,我又不是个滥杀之人,见不得那些无辜的鲜血洒在我面前。”墨离道。 方瑶点头:“如此也好,一个人做的错事,就当由这个人去了结。不瞒你说,我其实很讨厌动不动就株连九族这种罪刑,太残忍。” “我也觉得,但很多事情都不受你控制。”墨离深以为然。当初若不是受母妃连累,何以他和墨轩早早就被赶出皇宫,流落至此。 说话间,马车已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少爷,到了。” “知道了。” 墨离搀着方瑶跳下马车,还未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大嫂,别这样说,如今你们日子过得富了,怎么也得拉扯一下我们这些穷亲戚,就算不拉扯,也得照顾一二。咱们到底是亲戚,你这大宅大院的住着舒舒服服,我和我娘就挤在那又破又旧的小院子里,这也太不像话了,让人看了,也不怕人说闲话么?” 方瑶心下一惊,这不是方敏秀的声音吗? 与墨离对视一眼,方瑶啪的一声推开院门,果就见方敏秀双手抱胸的倚在门口,一贯的嚣张泼辣,而李月兰则一脸无可奈何任受她欺的模样。这情景把方瑶气得满脑充血。 “我们这算哪门子的亲戚,方家小姑姑,你忘了当初是怎么陷害我的么?” 第443章 自取其辱 第443章:自取其辱 听到门外有声音,方敏秀立即扭头看过去,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眼睛都直了。 不是因为看见瑶差点头,而是被瑶丫头身边站着的男子给惊到了。 只见这男子一袭冰蓝色祥云长袍,身姿颀长,伟岸如松。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白玉扣腰带,与腰下侧还挂着一枚白色圆玉佩,和他头上的羊玉簪子遥相呼应。肩头上披着白色狐毛大氅子光滑亮丽,质感如绸,使得他身上的贵气更是逼人。 这种惊世样貌,这种气场,方敏秀感觉只能仰望。 她心道,东山村何时出了这样的美男子?为何她不知道。 随着她的打量,另一个人也悄然跃入她的眼帘。方敏秀只消看一眼,那满的嫉恨就如潮水一样喷薄而发。 瑶丫头如今也是越发亭亭玉立,光彩夺人了。方才她在想,什么样女子才配上眼前这位出色的男子,而瑶丫头往他身边一站,竟是毫不逊色。 方敏秀还想,若是她识得这样一位贵公子,那该多好! 察觉到方敏秀赤祼祼的打量并伴有爱慕的目光,墨离一个淡淡的眼神瞥了过去,不怒而威,直把方敏秀吓得缩脖子。 “瑶儿。”李月兰见着方瑶和墨离,慌忙跑出去,等到他们面前时,才压低声音道,“她来有半晌了,怎么哄都哄不走,待会说话仔细些,别让左邻右舍看笑话。” 要看笑话,那也是看她方敏秀的笑话,总看不到她头上去。方瑶问道:“她来做什么?” 李月兰摇了摇头,方敏秀来了有半晌了,说了许多,也没个重点,但话里话外听着无非就是见着她们日子过得好了,希望她们帮衬一点。 方瑶心下冷笑,其实不问也知道方敏秀的来意。两家家境如此悬殊,她们富裕了,自是想来沾光来了。 “瑶丫头,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同你说。”方敏秀这时也回过神,今儿是来办正事的,至于这个美男子,美则美矣,可惜太冷了,暂且放到一边,来日方长,总有时间和机会套近乎的。 “我没有事同你说。”方瑶直接道。 这话把方敏秀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就这么直白的拒绝自己,她可是她姑姑! “瑶丫头,我是你长辈,你这么与我说话,不太好?” “长辈?”方瑶冷笑,上下打量着她,“当年设计害我入狱时,怎么没想到你是我长辈?现在跑来攀亲戚,是不是有点” 一提到当年,方敏秀脸色微变,随后立马就镇定下来:“当年的事与我无关,是二嫂一手策划的,官府都定案了,你休要赖到我头上。” “官府定案,那是你和你的那位好母亲串通一气,诡计败露,害怕掉脑袋,就栽赃给二婶。当年二婶在上断头台时,大喊冤枉,还把你和你母亲的所作所为都供了出来,整个桃江镇的人都知道,我记得当时二婶砍头时,你还没走嘛,你应该有印象的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方瑶笑望着方敏秀。 她声音浅淡,却极尽羞辱,方敏秀听着很是刺耳。 “我说过了当年的事与我无关,你休要再无赖我。” 方瑶哼笑道:“到底是做贼心虚,不过是说了现句当年的实况而已,你就恼羞成怒这样,啧啧啧,我要是你,要么一辈子不回来,要么就算回来了,也夹着尾巴乖乖做人,哪里还会像你这般送上门来,想沾样带故,沾点光,无端端的自取其辱。” 这番话,方瑶本是不想说的,但方敏秀做得太过份。以为什么事都会被时间冲淡,以为她们和陈菊那般蠢,由着她们拿捏。 要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怕事软弱的方瑶了。 “瑶丫头。”方敏秀怒喊一声,这话着实说得重了。才跟她碰上面,还没说两句,就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半点面子都不留,真真恼恨。 “瑶丫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姑姑,我总该是你姑姑,这是改变不了的。你说话是不是保持晚辈该有的礼貌和尊重?” “好,论辈份是?”方瑶抬腿,徐徐向她走近,步伐不急不躁,却带着一种摄人的威严。 “当年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你刚刚进门同我娘大呼小叫,你该有的尊重的礼貌又在哪儿?看到我与这位公子站在一起,明知关系匪浅,还用那眼光赤祼祼的打量,你的辈份又放在何处?”方瑶一字一句,直戳方敏秀面门,“你不尊人,人当然不尊你,这就是因果循环。你害人,人不待见你,这就是因果报应。如今你还巴巴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除了自取其辱,我想不到别的。” 已经不是五年前了,没有出那事,方瑶跟她说话,尚且留点脸面。现在不会了,她们时时刻刻盼她死,她又何必再跟她们虚情假意,无端端的浪费心情。 若说刚才方敏秀还保有一丝理智,清楚自己的来意,暂且压制愤怒,与方瑶好好说道说道,那么现在,她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她又羞又恼又怒。不尊重李月兰不假,对方瑶身边这位公子存有非分之想也不假。 方瑶可以说她不尊嫂,但不能当着人的面,直接把她的“非分之想”也公之于众。 纵然她脸皮再厚,那也是有尺度的,不是什么话都能受得住。 方敏秀直接咆哮道:“瑶丫头,我今日是以你姑姑、你娘的小姑子上门替我娘讨公道。是你娘不让我进门,把我拦在外面,她不尊我在先,而你,从见着我到现在也没喊我一声姑姑,也是你尊我在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 “我娘不让你进门,是没把你当成小姑子了,我不喊你一声姑姑,也早没把你当成是我姑姑了。你还不明白么?非要我把话讲得那么直白,你才甘心?”方瑶漫不经心的回讽。 “还有,你要替你娘讨公道尽管去族部,我们这儿不管那事。” 说罢,方瑶侧了侧身子,让出身后不远处的门,直接轰人。 第444章 新仇旧恨 第444章:新仇旧恨 “你”方敏秀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抖个不停,望了望李月兰,没有半点要打圆场的意思。又看了看墨离,见着他从一进院子就清冷无比的脸,才知这事根本指望不上他。 “好,我走,我就去族部了,我不信,现在的后人不赡养老人还有理了!”方敏秀甩袖而去,出院子时,直把那门关得哐哐震天响。 方瑶的冷笑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收起,李月兰一贯与那边争吵后都忧心忡忡,只是以前喜欢同情那边,现在是怕那边报复。 “瑶儿,方才说话不该那么狠,你小姑姑这种性子怕是又要大闹一番了。” “闹就闹,我不怕。”方瑶率先进了屋子。 “你现在可是百惠堂的副院长,是为人师表,万事都得担着个名声。你小姑姑要是闹得太难看,你这就不怕你的学生背后议论你?” “他们都是来读圣贤书的,自是心中有是非之论,不会妄自判断。”方瑶毫不在意的道。 “你”论口才,李月兰说不过她,只得把目光转向墨离,希望他劝劝她。 墨离其实也有这层担心,但不是怕百惠院的学生议论,而是怕孔老误会。 他最在意女子贤、良、淑、德这四种品行,缺一不可。 虽然他可以解释,但很多事情,不是解释就可以完全消除误会的。若瑶儿在孔老的印象里有了污点,以后再想得到他的认可就难了。 “瑶儿,我觉得兰姨说得有道理,你不要小看方敏秀使坏的本事,想想当年那事,她随意使一计,就害了一条人命,若她再使一计,你可曾想过后果?” 如今大房这边,方正远在桃源镇,方圆又嫁去城里安家。方瑶聪慧,方敏秀自是害不到她,可还有个李月兰。若是她向李月兰出手,方瑶不是防不胜防? 她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李月兰身边,而且方敏秀害人,也不是光明正大的来,都是来阴的,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给方敏秀机会。到那时,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方瑶浑身一震,觉出里面的道理来。得了警醒,自然观念要有所改变。 她低声道:“我知道了,下回我会注意的。” “嗯。”墨离也不想拿李月兰说事,但方瑶根本不在意别人看法,她在意的只有她身边的人。况且,这话也不是纯粹是危言耸听,以方敏秀以牙还牙、有仇必报的性子,必定做得出这事。 李月兰见方瑶被说通,松下心进了厨房准备午饭。方瑶在桌子旁坐下,想给自己倒杯茶,却是将茶水流得满桌都是。 “怎么了?”墨离看她心情似有些烦燥,忙将茶壶夺了去,给她重新倒上,又将桌上的茶水用抹布细细擦净,生怕烫到她。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方才过分了?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心胸广大,不如以前善良,对待至亲,这般刻毒凉薄,会不会觉得我变了,变得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我了?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方瑶绞着手指头,懊恼又紧张。 墨离轻笑,将茶杯放入她掌中,又返身去暖炉塞到她怀里:“没有,我没有对你失望,你也没有过分。像方敏秀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宽厚待她。她的所作所为,不值得你对她轻声细语说一个好听的字。” “真的?”方瑶眼巴巴望着他,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墨离的,她不能无视。 “自然是真的。”墨离大掌包住的她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你知道吗,若你再像以前那样善待于她,那不叫善良,在皇宫里,那叫愚蠢,因为善待任何一个想要害你的人,都是自掘坟墓。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聪明,只是告诉你,对待恶人,必须以恶还之。只有好人,才配善待。” 听到这话,方瑶的心稍宽慰了些:“其实我也不想的,方敏秀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她说什么我都不必在意。只消冷言冷语的将她打发就行了,应该是我一进门就看见她欺我娘,被气糊涂了,后来又见她对你我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对我什么?”墨离抚着她的柔荑,乌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脸,灼灼发亮。 “她对你什么,你没瞧出来么?”方瑶反问。 “没瞧出来,你说说看。” “她对你有非分之想啊!还能有什”方瑶话到一半,才发现某人眼底满满的促狭的笑意,她抡起拳头甩过去,“好啊,你逗我?” “我真没逗你。”墨离抬手一拦,大掌紧紧包住她的小粉拳,“我当时只注意看你去了,根本没在意她。” 这话纯是口是心非了,要是他没看见,又怎会一个眼神就把方敏秀给吓了回去。 当然这个时候决计是不能说实话的。 “懒得理你。”方瑶才不信他的鬼话。 墨离看她嘟着嘴,眼里含羞带怒,心情莫名大好。他俯身,在她额头头毫无预兆的亲了一口,低声道:“最爱看你吃醋的样子了。” 方瑶抚着额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慌忙往厨房方向看去:“你做什么亲我,就不怕我娘看见,把你当成登徒子给赶出去?” “我不怕,兰姨要是看见了,我就直接提亲,左右这话早晚也要说的,不如现在说出来,让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死了这条心。” 就那个墨琛,整日整日的来烦她,他虽心里知道方瑶不会为他所动,但瑶儿是他认定的女子,三天两头的让另外一个男人来缠着她,心里终归不乐意。 看他那个霸气的模样,方瑶又好气又好笑:“你别说傻话了,没得把我娘给吓着。” 她一边说,一边说墨离推开。 “再说了,眼么前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去做,哪有这心情。” “什么事,我替你去做!”墨离声音淡淡的,但比之先前还要霸气万分。 “当然是方敏秀的事啊,你方才不也说让我多防着点她么,我也觉得她是个不定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这里轰的一声就炸了。” 墨离眉头都没有拧一下:“大不了,叫人背地里做了她,让她陪你二婶去。” 一条命,取不取的,只在他在一念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不是只有那些杀手才会,他也会。只看他乐不乐意罢了。 方瑶陷入沉思,若真方敏秀把她逼急了,这个法子也未尝不可。 就在他们讨论如何对付方敏秀时,方敏秀也在满盘心思,想着怎么把今日之辱给报复回去。 这回,她不会再像上次那般愚蠢,轻易让瑶丫头找到证据。而且,她不会通过官府来插手,因为李岩跟她是一伙的。她要报复,只靠自己。 新仇旧恨的,她必须讨回个公道。 第445章 从来不吃隔夜菜 第445章:从来不吃隔夜菜 方敏秀气哼哼的回到家里,方张氏正端着一盘子青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准备去清洗一下。看到方敏秀坐在床头,一张脸沉得不行,便知事情不顺利了。 “就说了不要去,李月兰一家子看着是个善良的,其实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方长庆刚过世那会儿,大房一家日子多难熬,要不是她主张二房帮一把,哪有今天。 说到底,大房也是承过她的恩的。就算中间有仇有怨,那也得恩怨分明。不能光记着仇怨,忘了报恩。 何况她是李月兰的婆婆,如方敏秀所说,就算闹得再僵,这点无法改变。再者,方敏秀看着是她自己去的,落在别人眼里,就等于是替她去的,顶的是她的这张老脸。李月兰却是直接把人轰了出来,这不是把她这个当婆婆的脸面往地上踩么? 亏得上次还假装好心好意的给她送米送粮,原来骨子里就是个虚伪的。 “太可气了,李月兰倒没什么,主要是方瑶那个丫头,说话连讽带刺,完全没把我这个小姑姑放在眼里,还说我们跟她早就不是什么亲戚关系了。”想到方才在那边的“待遇”,方敏秀就气得直磨牙。 “那你岂不是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回来了?”方张氏将盆子放在桌上,慢慢的择起上面的黄叶子来。 这些青菜是她早晨去地里摘的,因为行动不便,菜苗一下地,也就隔三岔五的浇个水,没有施肥也没有拔草,长相挺不好看。小棵也就罢了,还好多黄叶子。通常吃一顿青菜,得择许久。 如此,也只是拔了黄到快烂掉的叶子,稍好一些的,就算被虫子吃了个洞,边边角角亦发了黄的,只要没有烂的迹象,都得留着。择得太精细,到最后就没剩多少了,根本不够吃。 “没进去,只进了她们的院子。”方敏秀说话气哼哼的,想到方瑶身边站着的那位华贵少年,便问道,“瑶丫头身边一直有个男的,长得挺贵气,是谁知道么?” 方张氏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道:“听说墨家的大少爷回来了,应该是他!” 这些年,瑶丫头身边也没其他人,除了墨离,她想不到还有别人。 “墨家大少爷,就是以前突然举家搬来住在庄子上的那个墨家么?” 村里有一大片农庄,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僻静,原先一直荒着,墨家来时就向族部申请买下那片农庄,之后就建了宅子住了下来。 “就是那个墨家。”方张氏道,“说来也奇怪,当年墨家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听说是回了老家了。连个征兆都没有,说走就走,真的是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只是我没想到的事,他们走了居然还会再回来。” “墨家的人,他们的根本身就不在这里,也没什么产业,更没什么亲朋戚友的,走了就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有墨家撑腰,弄得那瑶丫头拽得不行。 一个知县,瑶丫头就神气上天了,再一个墨家,怪不得刚才那么横。 “我哪儿知道,许是为了方瑶那死丫头回来的!”方张氏猜测。 一听这话,方敏秀更是嫉妒了:“哼,那死丫头到底什么命,村里有头有脸的都围着她转。先是陈楚生,再就是墨家,现在连知县也被她拉拢过去了,她到底有什么狐狸媚术,把这些个男人弄得神魂颠倒的。” 这话要是让方瑶听到了,估计又得气的吐血。陈楚生和墨离跟她不清不楚,情丝不断,那也是有迹可寻。李岩算怎么回事?不过就是手头上有些业务往来罢了,没有公事,连面都很少见,根本就是没影的事,被方敏秀说成这样,实在是不堪入耳,无中生有。 “那是她本事,你气也没有。”方张氏才择了一会儿,手就冻得有些不听使唤了,“别净顾着说话,伸把手把这些菜择了,准备做午饭了。” 方敏秀不情不愿的走到桌子旁边,看见那一盆子黄黄的菜叶,心情更加恶劣了。 “中午我们就吃这个?” “有米饭,有青菜就不错了。”方张氏道,“我天天这样吃,挺好。” “就没有肉么?” 光吃青菜,哪里够,就这些发了黄的菜叶,看着都没胃口了。 “前儿个晚上还剩了些肉,我拿出来热一热,呆会一起弄给你吃。”方张氏想着厨房还有些前两天剩下的荤菜,再配些青菜头炒一炒,味道应该不错的。 “前儿个还剩了些肉?你是说我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上狗子叔割的那几两肉么?这都两三天了,还能吃么?”方敏秀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张氏。 “能吃,我把它放在厨房的大缸里用雪埋着呢,应该不会坏的。”就不算不用雪埋,就这种天气,再放个两三天,也不会变味。 方张氏说的随意自然,方敏秀却是听得整个眉头都拧起来了。 “就算没有坏,那味道肯定也不新鲜了,怎么吃?” “不会的,我多放点大蒜和辣子,保管你吃起来和以前一个样。”方张氏耐着性子道。 “你放再多配菜,那也改变不了那肉是几天以前的事实。你知道吗,我以前虽然给人做丫鬟,吃的也不如主人家好,但从来不吃隔夜菜” “隔夜菜怎么啦,咱们乡下一直都吃,你是知道的。”方张氏微拧着眉。 “可我不吃,我多少年不吃隔夜菜了,你现在叫我吃,我吃不惯。” “吃不惯就别了,没人求你吃。”方张氏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择了一半的菜叶子扔进盘子里,面色沉沉的,“你想吃香的喝辣的,就回你以前的主子那儿,我这儿就是这个条件,没办法。” 看她生气了,方敏秀顿时也想来火,可如今,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忍了忍,只得憋住气,在方张氏身边坐了下来,软声道:“娘,我不是不能吃苦,就是唉,不说了,也是我在李月兰那里受了气,给气糊涂了,所以说话没遮没掩的,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也不用找你老娘撒气,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指着你们养我供我伺候我,就是让你搭把手择个菜都那么多话,哪来的这些坏毛病。” 方张氏这次决定一次性把方敏秀这种懒惰娇气挑嘴的坏习惯给改了,省得以后她在外面受了闲气,回来就找她当出气筒。若那样,她们母女俩个恐怕和平相处不了多久,又会再次争吵起来。 第446章 又施奸计:发卖李月兰一家 第446章:又施奸计:发卖李月兰一家 “那你这些菜确实没法吃啊!”方敏秀不服气,还想辩个两句。方张氏一个冷眼扫了过来,她立马拿起盆子里剩下没摘完的青菜乖乖择了起来。 方张氏眼色稍缓,语气却没有好多少。 “这些菜怎么,我瞧着挺好,我天天吃,不也活到了这把岁数,有什么的,吃的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她道,“想当初,你大哥刚走那会儿,李月兰跟你二嫂过日子,就这种青菜都是极难吃到的。你还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话也是变相的承认她曾经苛虐过大房一家子了。 让村里的乡亲们听到,不定得怎么戳她的脊梁骨了。 “我不是挑剔,唉,罢了,吃就吃,反正也吃不死人。”方敏秀深知方张氏的脾性,再争执下去,定然又要发火了。而且跟一个从来不出大山的人说什么不吃隔夜菜的话,根本说不清,因为有代沟。 方张氏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谁料方敏秀接下来又道了一句:“不过先声明啊,那几天前的剩肉我就不吃了。”隔了一夜的菜,勉强入口。隔两天的菜,别的人家不知道怎么处理,她以前的主子家,就是给狗,狗都不吃的。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方张氏脸色又难看起来,但没有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可以不吃,但不要那么多废话。 再来,那些剩肉,都是用雪埋着的,没有冻坏也没有变味,跟新鲜的没两样。方敏秀不吃,正好便宜她。多久没吃肉食了,不是看女儿回来才割了几两肉,平常她可舍不得吃的。 母女俩个就吃食争执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方敏秀最后先择沉默中落下帷幕。 虽说极力说服自己,发黄的青菜只要没有毒,吃是可以吃的。事实也是如此,确实能入口,可是不见荤腥的肉菜,再好吃的青菜也是没味。 尤其这天气冷,就靠荤菜提高热量,不然这一天都得冷下去了。 方敏秀草草扒了几口米饭,最后实在吃不下去了,筷子啪地一声扔在桌上。 “不行,我呆会儿一定得去族部一趟,凭什么李月兰一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能吃这种东西。” 这回倒不是发方张氏的脾气了,知道发了也没用,反而多了无谓的争吵。主要还是在李月兰那里,想要过好日子,还得从李月兰一家着手。 “你想让族部主持公道,让李月兰收留你么?”方张氏真不想小瞧自己的女儿,但这个想法着实让她看不起。 这天底下,没有哪条规定做嫂子的要养活小姑子,且还是早已成年又没有丧失劳动能力的小姑子。 “不是我打击你,就是你去了族部,他们也未必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理在她这里都说不过,何况是族部了。 “那可不见得,李月兰到底是我嫂子,你到底是她婆婆,咱们过得这么穷酸潦倒,她不能不管。”方敏秀不服气。 “她为什么要管,当初她可是绝了这里的情份才出去建宅立院的,村里人都知道。”方张氏不以为然。 这些年,她过的日子还不够苦吗,有谁替她说过一句公道话了? 没有,说明什么,说明今日她的下场,在别人眼里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人们早就默认,李月兰不是她方张氏的什么儿媳了,就只是方长庆的妻子,仅此而已,与她这个婆婆再无半点瓜葛。 她就是不明白,方敏秀虽说伤了一条腿,可五年前她的腿还是好模好样的,为什么一直没混出个人样来。这也罢了,可能是方敏秀时运不济,怪不得她。那现在呢?没能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岂码也不要总想着巴结李月兰,她倒好,总揣着这个主意。上午丢的一次笑话还不够,还想继续在人前丢脸,还要闹到族部去。 实在没办法忍了。 “咱们自己出息些,别净想着那些不着边的事儿了。” “怎么不着边了?”方敏秀可不愿天天吃这些发了黄的菜叶子,而李月兰和瑶丫头就大鱼大肉,她道,“娘,我心里有个主意,要是族部不给我们主持公道,我就想个法子,把大房那边的家产都笼到咱们名下。让李月兰过我们现在这种日子,我们呢,去过她现在过的日子。”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挺美。 可要怎么样才能把那边的家产变成自己的呢?除非大房一家无人,她才有可能继承这笔家产。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方张氏挑高眉头,一幅不赞同的神色。 方敏秀眼珠子一转道:“你不同意我去族部,我不去就是了。娘,我就问你,当初大房一家分家搬出去,家谱可被她们带走?” “在我这儿呢!” “家谱上可还有她们的名字?” “自然。” 虽说是分了家,人又搬了出去,可谁也没想在家谱上把李月兰一家子的名字给剔除去。 这些年,她光顾着恨了,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那就好。”方敏秀听到这话,一抹奸诈的笑意浮上眼底。弄得方张氏好奇不已:“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下午我先进城一趟,晚上再回来与你细说。”方敏秀说得神神秘秘。 饭后,尽管空中又飘起鹅毛大雪,方敏秀依然风雪无阻的进了城,直到天黑时分才回来。 “怎么那么晚,见你迟迟不回,我还不怕你路出什么意外。”方张氏见她一身风雪,忙拿起手边的小扫帚给她扫身上的雪花。 如今方敏秀腿脚不便,要遇上个歹徒什么的,只有吃亏的份儿,逃跑都是妄想。 姑娘家的名节多重要,方敏秀还没嫁人呢,万不能再这个事情上出什么岔子。 方张氏浑然不知,方敏秀早在几年前就已失身了。还曾跟刘世冲有一腿,尽管刘世冲跟她说过,但她不信。 她的女儿干不出来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娘,我找到了。”方敏秀冻得直嘴里直哈气,可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冷意,主要是心情好! “什么找到了。”没头没脑的来一句,把方张氏说懵了。 “中午你不是问我有什么主意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方敏秀拉着方张氏坐在火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兴奋道,“我想过了,要把大房那边的家产归到自己名下,就得把大房一家子都打发出去,如此,那家产就能归我所有了,也只能归我所有。” “你要怎么把她们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打发出去?”李月兰、方瑶、方圆、方正每一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角色,方张氏不认为方敏秀有这本事。 “娘,这得看你了。” “看我?” “是啊,你有家谱在手,她们认不认你是一回事,但实际上你就是她们的婆婆和祖母。你有权利做这件事。” 方敏秀说得越发悬乎,就是不说重点。方张氏开始认为把大房一家子打发出去是个无稽之谈,可听方敏秀关子卖得越多,反而也越来兴致了。 “到底什么主意,直接说,怎么我有家谱我就有权利做这件事,你想让我什么事啊到底?”方张氏催促道。 “很简单,把她们一个个都发卖出去,不就成了?”方敏秀盯着盆中的火焰,徐徐道出。 那火光在她脸上闪烁,时明时暗,甚是诡异。 “发卖出去?”方张氏吃了一惊,这个主意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第447章 识破 第447章:识破 “对啊,发卖出去。”方敏秀肯定的重复了一遍。 “如,如何发卖?”方张氏似是还有些回不过神。方敏秀拨了下盆子里的火堆,柴禾发出噼啪的爆炸声,她道:“当初你怎么把我卖了的,现在就怎么卖她们,娘,这可是你强项啊!” “什么强项?说的好像我经常卖儿卖女一样?”方张氏不乐意听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当初把方敏秀卖了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何方敏秀就是心里放不下这个梗,总要时不时拿出来刺激一下她。 “算我口误。”方敏秀这次真是随便一说的,可没想在这事上再跟方张氏扯些什么陈年旧怨,“咱说回正事,我下午进城把买主都找好了,回头托人写个卖身契,然后一手交人,一手拿银子,这事就算成了。” “你想先卖谁?” “瑶丫头,我找的那户买主家里有个痴傻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没成亲。我把瑶丫头的情况大致说了说,那人同意了,说愿意把人买下。”方敏秀道。 “卖瑶丫头?不行!”方张氏想也不想就果断的否定了。 “怎么不行,你舍不得?”对方张氏的态度,方敏秀很是诧异。 “不是不行,是行不通。”方张氏一一分析给她听,“瑶丫头城里,朋友多了去,都是有头有脸的,谁敢买她,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个骗子?嘴上答应了,背地里就找瑶丫头告密,到时候瑶丫头反咬我们一口,我们得挨板子的。” 她这把老骨子,可再也禁不想官板了。 “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担心这个。”方敏秀听后,嘴角划起一抹阴狠的笑意,“你放心,我找的这位买主,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经商路过此的。只在桃江镇盘桓几日就会离开,他不认得瑶丫头,也不曾知道方瑶在城里的影响力。” 方张氏想了想道:“还是不妥,瑶丫头是方家最精明的一个人,万一弄不好,中途被她识破,我们还是要挨板子的。而且她身边一直有墨离在贴身保护,就算把她卖了,那个经商的买主也带不走她。” 方敏秀觉着有理,可要不把瑶丫头卖了,家里其他人,她根本没办法动。 “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的那也行的,说得她也烦了,“我辛苦找的买主,马上就到手的银子要打水漂了么?” “只能想别的办法。”这个时候,方张氏也渐渐的进入到和方敏秀同一个角色里去了。 就是疯狂的报复,然后把那边的财产夺过来,归自己所有。 这口恶气,不提则矣,一提,她半点再也咽不下去了。 没办法,谁让方敏秀每天在她耳边聒噪这些事,她就是想再忍忍,也忍不了了。 “那边,最没心机的当属李月兰。方圆嫁了出去,暂且放到一边。方正不在桃江镇,也可暂时不考虑,方瑶又是个精明厉害的,只剩下李月兰好对付些。” 方敏秀问道:“娘,你的意思是,先把李月兰给打发出去?” “只有她,对我们最不设防!”方张氏眸子一厉,闪过一道狠毒的神色。 “可有个瑶丫头在旁边护着,我们动不了她啊!” “瑶丫头不可能时时刻刻分秒不离的守着她,总有她不在的时候。”她不在,她们就可以动手了。 方敏秀觉得这是个法子,便道:“那娘可曾想到具体办法了?” 方张氏哼笑一声,俯首在方敏秀耳边低语了阵阵,不知说了什么,直把方敏秀说得两眼放光,兴奋莫名。 “你把握好时间,一定得趁瑶丫头不在时把这事办成了,办不成,办到一半也行,这样,纵然方瑶再厉害,也替她娘洗不了冤屈了。” 方张氏说完,母女两个齐齐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殊不知,就在她们紧锣密鼓的给李月兰设套时,方瑶其实早在方敏秀进城没多久就发现了她们的奸计。 方敏秀找的那个买主所下榻的客栈正好是她名下的。村里人只知她有几家胭脂和首饰铺,客栈这行也是有涉猎的,而且做的还不错,在桃江镇已经有好几个分店了。 几乎方敏秀前脚一出门,掌柜后脚就去了北旺斋给程英报信。因为方瑶不常在客栈逗留,一下子找不到她人,又情况紧急,只得先把消息告诉程英。如此程英又写了封信托人送去百惠堂,最后辗转,不知怎的到了墨琛手里。 墨琛没有拆开信,但也从送信之人打听了几句,大约知道了些,之后才把信转送给方瑶。 因着百惠堂不上课,方瑶不在学院,墨琛正好有事找孔老,才碰上,不然这信还不定得什么时候才到方瑶手上,就算最后到她手上,恐怕也为时已晚了。 因着这,方瑶和墨离倒是欠了墨琛一份情。 看完信后,方瑶和墨离的脸色相当难看,没想到方敏秀上午才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下午就想着要报复她了,动作真快。 “要不要做了她?”对付这种小人,墨离最不喜欢浪费时间,简单直接才最省事。 “不,派人跟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还想要耍什么花招?”方瑶捻着信,冷笑。 她估计方敏秀的阴招不止这些。 墨离挑了挑眉,只要是方瑶想做的,他一贯不反对。朝暗地里跟着的护卫打了个手势,便拥着她继续在北萃小院闲逛。 这日,北萃小院新移来些盆栽,从京城运过来的,品种很是新奇,特邀方瑶过来赏一赏。 当然了,墨琛送完信后就被墨离各种理由打发出去,墨琛手头上正好也有事,没有多留。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方瑶道:“这回得好好谢谢你八哥。” 如若不然,等那买主突然上门来提人,她都不知如何应对。 “有我在,谁敢动你。”墨离毫不在意,这世上哪个买主敢买他墨离的女人。不过谢还是要谢的,只有谢过了,这情才不会继续下欠,墨琛便不会有借口纠缠方瑶。 “回头把我的那把云宵剑送给他,这小子也是个武痴。”云宵剑那是他在战场上缴获的,墨琛心仪许久了,跟他提了几次,都被他驳了回去,这回倒是随他心意了。 第448章 更大的阴谋 第448章:更大的阴谋 墨离派出去的人,第二天上午就有了新的消息。 方瑶紧拧着头:“即是要把我卖给那个经商做儿媳,怎么又把定金给退了?” 来人传报,方敏秀一大早就进了城,约了昨天的买主,把买下方瑶提前付的定金给退了,这让方瑶很是不解。 “难道是她发现我们知道了什么,所以选择放弃了?” 除了这个可能,方瑶想不到别的。 “以方敏秀做事周全的性子,应该是另有打算。”墨离拿起书架上一本《百世论堂》翻了起来。上次孔老说这本书写得不错,就一直想看看。 为了方便暗卫寻到他,今儿哪儿也没去,就在百惠堂的图书阁呆着了。 他侧了侧头,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再去查,有什么线索即刻回报。” “是。” 黑衣掀袍转身离开,动作利索迅速,毫不拖沓。可见作为暗卫的职业素养很高。 方瑶盯着他步出图书阁,只在门口停留了一秒,便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这等功夫,真真是令人咋舌。 “什么时候,我也能练就他这身轻功就好了。”她不无羡慕的道。 来无影去无踪,无声无息,上天入地,似是无所不能,简直太酷了。 “你要那么好的功夫做什么?” “有安全感啊!” 墨离抬眼看了下她,落下满头黑线:“你有我这个专人保护,还不够有安全感?” “你再怎么保护,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功夫是自己的,练好了随时能拿出来用,岂不是再好!” “倒也是,有空我多教教你便是。”想要练就一身好武功不是难事,对方瑶来说就更不难了。她有武功底子,又有慧根,学什么都快。多加练习,提点两句就行了。 “对了,说起武功,我倒有一事想问问你。昨儿个你说你八哥也是个武痴,与他相比,孰高孰低?”方瑶突然问道。 墨离道:“他擅长用剑,而我喜欢空手赤拳,这些年征战,兵器也逐渐涉猎,真要比起来,不分伯仲!” 没有正儿八经的比试过,他也说不好。 方瑶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墨离问道:“笑什么?” “我笑你当年最爱领着白生去山上找野兽晦气,且你每每与野兽搏斗时,还不喜欢白生帮忙。你的赤手空拳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大有长进!” 说起当初,墨离也不禁勾唇。 年少时做的事情,当时看起来稳重,现在回忆,还是青涩了些,不过回忆起来仍然美好。 “我还记得当年白生很酷,生人勿近,但见着白老大,特别欢喜,两个也特别亲近,不知道再次见面,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方瑶不禁憧景着这两个有趣有东西见面的情景。 “这有何难,等白生回来时,我第一时间带它来寻白老大。”白生与墨德几个到府之后,第二天就被他派去跟着千荨保护墨轩去了。 那小子,喜欢躲猫猫,要是不喜千荨跟着,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千荨也找不到。 为嘛,因为他轻功比千荨还好,这些年,别的武艺长进不大,轻功可是突飞猛进。从小就这样,偏好轻功,他也没办法。 万一他躲起来,只有白生能寻着他的气息找到人,其他人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说起白生,墨轩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这小家伙都去了十来天了,愣是缠着方正不回来了,这一股子韧劲儿,连她都吃惊。 “那要看方正什么时候顶不住了,他就什么时候回来。”千荨来信,墨轩整天跟在方正后面碎碎念,赶都赶不走,把独孤先生都气得没撤了。 原先是不许他进内院的,现在独孤先生见撵不走他,也就懒得管了。墨轩趁机干脆就搬到内院里与方正同吃同住,弄得方正崩溃不已,独孤先生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小子很少认真做一件事,只要用心了,必定坚持到最后,所以他这一回来,必然会带着方正一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墨离半是提醒半是打趣。 “我要什么心理准备,你不是说,小正一回来,便为他另寻良师么,有你管着他,我更放心,小正怕你怕得紧,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方瑶笑道,“如此才会更规矩更用心的学,弄不好比在独孤先生那里还要受益一些。” “但愿!” “一定的。”她太清楚墨离身上的气场了,不怒而威,不严而厉,难有几个看到他不产生惧意的。方瑶扯唇道,“回来也好,我娘也不想他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真要回来,最高兴的就属李月兰了。 方瑶自己是没多大感觉的,她反倒认为,人生在世就应该多吃些苦,这样才成长的快,尤其是男子。 像她,若没有前世的经历,又怎会在方张氏和陈菊以及方敏秀的欺凌下活得越来滋润。 想到方敏秀,方瑶嘴边柔软的线条渐渐收了起来。 她还真不知道方敏秀退了到手的定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以她的了解,方张氏现在这么窘迫,方敏秀一回来就想攀亲带故沾她们的光,必定也是穷得走投无路了。既然这么缺钱,又为何要把到手的银子给送了回去? 难道说,方敏秀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方瑶心里瘾瘾揣测。 事实也是如此。 方敏秀退了定金,却是不舍。这定金足足有二十两之多,是她瞒着方张氏收下准备私藏的。如今退了回去,跟割她的肉一般。 可有什么办法,瑶丫头暂时不能卖,那买主下午就要返城,若不退定金,闹到家里来怎么办? 到时候银子照样保不住,弄不好她还落了个欺诈的罪名要吃牢饭,如此得不偿失,她定然不会去做了。 也罢,失了这位买主,还会有下一位。 说不定下一位给的价格更高也是有可能的。 还了定金以后,方敏秀便转身去了城外一间破庙。那里住了好几十个乞丐,还有一名酗酒的老鳏夫。几天前,她回桃江镇,恰逢大雪,封了进城的路,又是晚上,她无处可去,便在此处落脚,歇了一晚。 不过那天她刻意装扮了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乞丐的模样,那些叫花子没认出她是女儿身,所以那一晚倒是相安无事。 白日里,庙里的乞丐都在外面乞讨,只有老鳏夫一人躺在干草窝里呼呼大睡。 方敏秀叫醒了他,什么也没说,给了三两碎银子,让他跟自己走一趟。 第44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449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依然如上次一样,她刻意乔装了一番,从一个女人换装成一个男子,还在鼻子下方贴了两条胡须,老鳏夫是半点也没有对她的身份起疑。 见有银子可赚,老鳏夫也没多想,便答应了。 左右他孤寡一人,就是有个什么事,也不过是烂命一条而已。而三两银子,大概是他毕生见过最大的一笔财富,不能不赚。 这三两银子是方敏秀从方张氏那里软磨硬泡弄来的。方张氏半身已残,却能整日都能吃到白花花的大米,必定是还有密存了。 不然哪有钱买大米,方张氏自己可种不出来,就算她有这本事,村里的地质,她是知道的,种不出大米,只能种些玉米苞谷等粗粮。 她这一试探,方张氏果然就承认了。 当初给方横治病,她把嫁妆大部分都拿了出来,却还留了一招,就是那支星形发饰,那可不是什么铁丝拗出来的,而是纯金打造。是方家祖传,到她这里,她一直舍不得戴,又怕贼人惦记,就往上面抹了些黑泥,看着像个旧旧的铁块。 也幸好她这么做了,不然陈菊是万万不会把这个发饰还给她的。 也幸好她把这发饰要了回来,不然这五年,她靠什么过日子。 老鳏失跟方敏秀进了东山村,这一路走的都是小路,不见什么人烟,老鳏夫起先还有些后怕,但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对方骗他来图什么呢? 且看对方眉目清秀,不像坏人,便也慢慢打消了这些恐惧。 等到了村子,方敏秀就安排他在刘世冲的院子住下,然后又买了些酒肉,给他备着。 “你好生在这里呆着,天黑时分我会来找你。” “好。” 待老鳏夫应下,方敏秀瞥了眼桌上的酒肉,嘴角闪过一丝深深的笑意。 那酒肉是撒了春药的,药劲凶猛,纵然李月兰再如何奋力反抗也逃不过老鳏夫的掌心。 想到李月兰全身赤祼的和一个肮脏的老叫花子抱在一起,那画面,啧啧,方敏秀想想心里都痛快。 回到家里,方敏秀老远就闻到饭菜香,她鼻子灵,一闻就闻到了这香味里有一道菜是她最爱的素炒肉片。还没掀帘子就喊了起来:“娘,这是给我做庆功宴么?” “什么庆功宴,你胡说什么,今天是我生辰,你二哥从城里回来给我过寿。”方张氏深怕方长远听出些苗头,忙接过方敏秀的话,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给圆了回来。 见着方长远,方敏秀着实的愣了一下子。 “二哥?” “嗯,好久不见,还好吗?”方长远生疏客套的打着招呼,没有半点兄妹几年才见一次面的激动和兴奋。 方敏秀也不介意,她知道陈菊的死,方长远一直没能释怀。且她自小就被卖了出去,对这个家对方张氏都没有多深的感情,对这个二哥,就更没什么感觉了。 “什么时候来的?”她走了桌子旁坐了下去,旁边的方横转眼看着她,两眼无神,痴痴呆呆,似又不在看她,弄得方敏秀心里直别扭。 “娘,我跟你一起坐,横儿好像认生,我怕吓着她。”她寻了个借口,在方张氏旁边坐下。 “下午。”方张氏答了两个字便不再与她说话,招呼着方张氏用饭。 空气沉闷闷的。 虽说这是这几年来方长远第一次给方张氏过生日,不管以前恩怨如何,总归是方长远的一片孝心,但方张氏吃得食不知味。 心里记挂着呆会儿的事,瞒不瞒得过方长远,这个时候还在用饭,必然今晚是不会回城了。 那么在这里歇下,陷害李月兰的事必然会他看穿,到时不知会不会站在她们这一边,不求帮一把,只求保持沉默,不把这事捅出去。 方张氏没胃口,方敏秀也一样。 也是巧了,居然今天是她娘的生日,她竟给忘了。更绝的是,二哥几年不归家,今儿个怎么又想起给娘过生辰了? 母女俩个频频相望,共同忧心着同一个问题。 这边,娘俩开动脑筋想着怎么瞒天过海不让方长远知晓,那边,方瑶却是早已洞穿她们的阴谋诡计。 “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算是再次见识了方敏秀的阴毒了。”她冷笑,眼底浮起一抹冰冷的寒意。 “不过是旧招再加以改良罢了,上不了台面。”当年方张氏唆使陈菊诬陷兰姨跟牛叔用的也是这招,大同小异的区别而已。 墨离抬起眸子,一脸的清冷:“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方瑶仰望天空,悠悠吐出几个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方敏秀怎样让她不过,她就怎样让方敏秀不好过。 所谓的自食恶果,她必须亲自让方敏秀尝之。 夜,渐渐暗下。 当方敏秀借着方瑶晚饭后出去遛食之际,将早就候在一角的老鳏夫引进方家新宅。 “里面有个漂亮的女人,你进去,她就是你的了,记着动作要快,不然她女儿回来了,我可救不了你。” 老鳏夫扯了下胸口的领子,那春药早就发作,浑身躁得厉害,要不是看方敏秀是个长了胡子的“老男人”,但凡再嫩俏一点,他都要饥不择食的扑上去了。 “你放心,我现在就急需发泄,必然不会拖拉,不过你这药性也太猛了些,我不一定那么快就完事,还烦请先生想法子设法拖住。” “我可没那本事。”方敏秀冷笑,她要是在方瑶面前稍微现一下身,方瑶会就明白这事与她有关了。 到时还不定怎样打击报复她。 她才不要做这种自投罗网的蠢事。 老鳏夫难受的吸了口气:“要实在拖不住就算了,母女俩个我一起上。” 说完,他发出一串淫荡的笑声。 方敏秀也跟着笑了起来:“就看你有没有那命了!” 瑶丫头是那墨大少爷的心头肉,别说老鳏夫做这事了,就是光说一说,叫那墨大少爷听到,也定是饶不了的。 “快进去!”她催促了句,老鳏夫搓了搓手,真是许久没碰过女人,想想呆会儿那滋味都兴奋。 看着老鳏夫进院子,方敏秀满意的勾唇:“这回,李月兰不死也难活。” 说完,她转身,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去。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屋里等着的不是李月兰,而是墨离的暗卫。在老鳏夫一进屋子就被打晕了过去。而方敏秀转身离去迈出的第一步,空中就闪过一道黑影,无数细碎的粉末尽数吸入鼻中。 下一秒,方敏秀瘫倒在地。 第450章 害人终害己 第450章:害人终害己 看着倒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方敏秀,方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众人周知,她吃过饭后要出去遛食。方敏秀就是钻了空子,想害她娘,真真是花了心思啊! 等她再回来时,老鳏夫和她娘已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就是满村的谩骂和嘲讽。 她方瑶一家会因此事,彻底被乡亲们唾骂。 东山村可从来没出过淫妇,让她们家占了先,不被口水淹死才怪。 而她纵然再聪慧机智出挽回不了局面,等待的只有声名狼藉,李月兰浸猪笼沉塘,而她和小正就会被赶出村子再也不能回去。 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如此尔尔。 没了好名声的方家,无人再拥护她,方敏秀再掉过来对付她,就轻而易举了。 好深的心思! 好毒的计谋。 若没有墨离在背后护她,方敏秀这个法子堪称完美。 然而,这世间的事总是邪不能胜正,想害人,终害己,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瑶儿,打算怎么办?”李月兰指着地上躺着的老鳏夫和方敏秀颤巍巍的问道,满脸的惊惧和不敢置信。 吃饭时,方瑶跟她说这事,她还不相信,等到方瑶假装出去遛食,这老鳏夫进屋时,她才信了。 要不是先前墨离早就安排了护卫在旁边护着她,她只怕一见着这老鳏夫就吓得要尖叫了。 望着地上躺着的方敏秀,除了心痛和恨,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方敏秀和方张氏的心竟是这样狠毒,狠毒到这种地步。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们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害她,真是太可怕了。 人心,怎么能变成这样。 “当然是扔出去了。”方瑶冷声道。 李月兰以为方瑶只是把他们二人随便扔到外面,哪里知道方瑶是要将他们扔到方家旧院子里去。 在场的人,只有墨离懂方瑶的心思。 他手一抬,两个护卫一人一个将方敏秀和老鳏夫如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飞奔了出去。 即便是被打晕,体内的药性也会促使老鳏夫很快醒来。 想到方才那张又老又脏又臭的脸,方瑶恶心的都想吐了,不知道方敏秀醒来看见自己睡在这种人身下,又会是怎样一番感受。 墨离很想说,人是方敏秀自己挑的,尽管不是为自己,但最后留给了自己,也不算辱没她! 那种心机女,只配这样的老男人。 不过是看在李月兰在场的份上,他没开这口。 方瑶微微一叹,收起眼底的寒意,走向李月兰。老鳏夫的出现到底还是让李月兰受了惊,她必须好生安抚。 李月兰却是道:“今日的事,瑶儿,不要传出去,人言可畏,他到底是进了我们屋子,你小姑姑真咬起我们来,百口莫辩。” “放心,我不会说。”方瑶宽慰。 她没这么蠢,也不如方敏秀那么低俗。方敏秀做得出来,她说不出来。 顶多也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罢了。 且这一夜过去,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发展呢! 她在想,方张氏要是亲眼目睹了她女儿跟一个老男人私混,会怎样? 一怒之下杀了老鳏夫灭口? 估计没这胆子,因为杀人还要毁尸,太费时间。 又或者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将老鳏夫扔到大街上,把他冻死?然后揣着菜刀怒气冲冲地跑到这里来找她算账?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因为一跑来算账,就等于默认了她们陷害李月兰的事,凭着她的影响力,族部必然严办。 而方敏秀的名声也就算彻底毁了,她没那么蠢。 就在方瑶想像着方张氏看到方敏秀和一个老男人翻云覆雨时脸上各种精彩表情时,那头,老鳏夫和方敏秀已然开始了。 护卫把他们两个扔在老方家旧宅的东屋,因着方长远回来,西屋和方张氏住的那房都有人,只有东屋是空着的,便把人扔在了那里。 方敏秀这次回来,一直跟方张氏挤一个铺,她不敢去住西屋,因为一住进去就觉得阴森森的,好像陈菊的魂魄在某处盯着她一样,渗得慌! 方张氏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方敏秀回来,便起身到门口望了两眼。第一次还没发觉什么,第二次便听到东屋有动静传来。 她半是疑惑的走过去,越靠近,听着那屋子里的喘息声和娇吟声,心里一咯噔,大感不妙。 “这屋子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而这个女人的娇吟声,为何听着那么像秀儿的?” 且这声音分明是,分明男欢女爱时才发出来的声音啊! 方张氏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拐杖用力把门撞开,看到眼前一幕,立刻吓得瘫软在地。 方敏秀,她的女儿一丝不挂被一个老男人压在身下 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方张氏挣扎起来,抬起拐杖,满腔的愤怒朝着那个老男人打去。却是不敢作声,只顾打,怕引来邻居们看笑话。 那个老男人吃痛不已,但是体内的药性还在持续发作,即便身上痛,也没要下来的意思。 且他神智不清,只觉有人要坏他好事,阻他欢愉,一个反手就将方张氏给推了出去。 方张氏跌倒在地,摔得不轻,半天都动弹不得。 她无助极了,这时候,西屋早已躺下的方长远听到这边的动静,起身来看究竟。 待见到屋子里情景时,亦是惊得瞠目结舌。 “这到底怎么回事,阿秀怎么会跟一个老男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拉下来。”方张氏见着方长远,气得大叫。方长远这才回过神,赶紧跑过去,将那个老鳏夫给拉拔了下来。 老鳏夫不如方长远年轻,这一拉拨,就狠狠摔在地上。刚好落在方张氏脚边,老鳏夫刚要爬起来冲过去撕打方长远,方张氏抬起手边的拐杖重重敲在他的脑袋上,当场就把人砸晕了。 东屋好久没有人睡,连个被子都没有,方长远想扯个什么东西给方敏秀遮身子,寻了半天也没寻到。 只好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刚盖到方敏秀身上。那方敏秀吸得是粉末是蒙汗药,只会令人昏迷,老鳏夫这一弄,她半醒半睡。此刻已然醒了一大半,不过还没有彻底回神。 第451章 这是命 第451章:这是命 眼角的泪水却是悄然滑下。 那是悔恨的泪水。 本该这一切承受是李月兰,李月兰,而现在却成了她, 所有的不甘,悔恨几乎要把这浓重的黑夜给吞噬。方张氏这时候已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扑到方敏秀的身上,哭道:“秀啊,怎么会这样” 她望着方敏秀脖子上一道道被那个老男人蹂躏的痕迹,双手颤抖,根本不敢碰方敏秀,不是嫌弃这个女儿,而是心痛。 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不是胜券在握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方敏秀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也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 罢了,不必去想了。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再一次被败得彻底,再一次输给了瑶丫头。 从前的种种,加上今日,她们这笔仇恨账,除了鲜血,别的方式已然算不清了。 纵然对方敏秀心里亦有埋怨和恨,但此刻看到她如此,方长远心里也不好受。 他指着地上被打晕的老鳏夫问道:“这个怎么处理?” 不能一直将他留在这里,否则被别人看到,老方家的脊梁骨怕是要戳断。 “扔到大山里去喂狼!” 方张氏刚张嘴,话还没有说出来,方敏秀已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方长远有些诧异望着她,寻常人的女儿家遇上这种事必定大哭大闹,要死要活,他这个妹妹倒好,冷静的很。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扔出去?”方敏秀见着他没动,突然吼了起来。 那满目狰狞的样子,直把方长远吓了一大跳。 他看了她一眼,这才是她正常该有反应。 找来绳子,方长远将老鳏夫的手脚绑在一起。方张氏那一棍,就算她拼尽全力,也不会很重,毕竟一个老太太的力量能多大,怕是到半路就会醒。所以用绳子捆着他,免得路上节外生枝。 这边方长远刚出门,方张氏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秀儿啊,你还好吗?” “我能好吗?”方敏秀这几个字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方张氏知道她心里的痛,她心里的恨,一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你二哥把它扔到山里喂狼,也算给你报了仇了。” 只是这一辈子,方敏秀毁了。 这个年纪,这副容貌,这种身体条件,如今还失了贞,谁会娶?注定要孤老一生了啊! 方敏秀扭头看着她:“娘,一个老鳏夫的命,能抵得上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么?我此刻所有的耻辱都是瑶丫头和李月兰害的,她们不死,我的债永远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可咱斗得过她们么?眼么前咱们得该想想,你要怎么办?” 瑶丫头能把老鳏夫送到方敏秀的床上,心里就已然知道,是她们在陷害她,陷害她娘。 以她如今在村子里的威望,随便一句话,族部都有可能取了她们的老命! 她不怕死,可怕秀儿死。 她更怕不甘心。 仇还没报,就死了。不甘,不甘啊! 想到这里,方张氏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绝望。 这事要是瑶丫头捅到族部,或是报了官,她和方敏秀是没有一条活路的。 方张氏哭了。 替自己悲哀,也替老天不长眼,为何总是帮着大房一家感到愤怒。 更多的还是心痛。 把方敏秀的清白搭了进去,这世上,大概没有哪种心痛能比得上一个做母亲的,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一个陌生老男人践踏蹂躏还要痛苦。 这种痛,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极致,还要揪心痛彻万分。 方敏秀望着漆黑的房顶,眼底黑雾翻滚,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方张氏哭了多久,突然听到方敏秀呢喃了一句:“好冷!” 确实冷。 外面吓得大雪,这床,这屋子冷冰冰的,身上就只有方长远脱下来的外套,能不冷吗? 可这种冷,不极她心冷的万分之一。 方张氏不会理解的,只觉得她冷,是因为前面一个原因。努力撑着身子,将方敏秀搂在怀里:“娘抱着你,就不会冷了。” 方敏秀往她怀里蹭了蹭,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一个母亲传来的爱,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好可笑。 亦可悲。 方张氏将沾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却意外发现,这个角度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她胸口下一片片红色的印痕,是那个老男人留下的。 方张氏看了两眼,迅速将衣裳给她往上拉,眼泪流得更汹了。 她对这个孩子有亏欠,因为在这个孩子很小的时候把她给卖了。是的,卖了。 虽然她一直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卖女儿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心里的愧疚却是与日俱增。 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哪怕这个孩子多年后归来,质问她,她依然不承认。 她确实还有些陪嫁的首饰,也还有老方家的祖传金器,不多,但足以支撑当时的困境。 但她没有拿出来用。因为她要为儿子们留着,为孙子置办家业,女儿家养得再好再金贵,再疼爱,终归是要嫁人,变成别人家的媳妇。 伺候别人的爹娘,跟别人过一辈子。 所以她自作主张的卖了。 那个举步维艰的年代,她不能倾家荡产为丈夫治病,她必须要将这个家撑下来,为儿孙们将来的生活做考虑。 可她一个妇人,能做得了什么,只能卖女儿了。 没办法,真是没办法。 她瞧着那户人家挺好,实诚,待人又宽厚,家里条件又好,到了那边,虽是做下人的命,但能吃饱穿暖,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所以卖了。 她到现在都不觉得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只是愧疚一直心存,却不曾有半点后悔。 如果这种事情再来一遍,她或许还会这样做。 因为这就是女人的命,是她和方敏秀,是天底下千千万万个贫苦家庭女子的命。 第452章 彻彻底底的失去 第452章:彻彻底底的失去 因着心里的亏欠,方张氏对方敏秀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所以此刻看到她如此,心痛亦是真。 她抹干眼泪,道:“秀儿啊,我送你走。” 哭过了,痛过了,还得想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走,去哪儿?”黑暗中,方敏秀眼珠子动也不动,一片茫然。 “去哪儿都好,别呆在这里了。我怕那个瑶丫头把今晚的事闹出去,要是那样,你会没命的。”方张氏哭声道。 “可我不知道去哪儿啊?” 她是无处可去,才又回到这里来的。现在又叫她走,她能去哪儿? 从主子家被赶出来,她一直靠着偷盗为生,今日去赌庄偷点银子,明日去首饰铺子里偷个簪子,后天又在街上抢包子铺里的包子。十有九回都被逮到,她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后面有人高举着棍子大喊要打她,要捉她去见官。 她东躲西藏,实在没地方藏了,就回老家了。 所以老家也呆不住了,叫她走,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要去哪儿才合适。 “随便找个地方呆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方张氏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一味的劝着让方敏秀暂避风头。 族部来抓,官府来捉,冲她来就是了。她不比方敏秀,自有办法应对。 “我不走,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她没地儿去,她就要呆在这里。方敏秀道,“我还有仇没报,我要把李月兰和方瑶都撕巴了一起喂狼,我才走。” “仇以后再报,不是有句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你现在保命要紧!”方张氏劝道。 “我这条命已经烂成这样,保不保得,我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把她们斗倒,我什么都可以舍弃!”方敏秀咬着牙,一幅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的模样。 “你斗不倒她们的,上次你斗她们,害你二嫂丢了性命,这次你斗她们,又害你失了清白。再有下一次,就是命,你豁出这条命,要是还没有把她们斗倒,岂不白白牺牲?”方张氏激动道。 她现在总算看清大房一家的真面目了,也了解她们的手段,她害怕,真的害怕了。 她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方敏秀也不是。 “听娘的话,赶紧走,把命先保住,等到有一天,你有十足把握,你再来报仇,到时娘决不拦你。若是你现在就去,娘实在担心” 方张氏抹了把老泪,方长庆早逝,方长远又与她生了隔阂,等于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现在唯一与她亲近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儿了,实不忍再看她出什么事情。 然而话还不到一半,门,再次被撞开了。 夜色下,方长远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不知是寒风的关系,还是地上未融化的雪,他身上带着一股深深的冷冽和寒意。 与这风雪,与这暗夜,融为了一体。 “你方才说什么?” 他徐徐走向方张氏,脸上沉得可怕,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阴森森的,令人感到窒息。 “我”方张氏睁大眼睛看着他,未干的泪水噙在眼眶,妄图掩饰她眼里闪过的心虚。 她方才说什么? 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只没来由得觉得莫名的心虚。 方敏秀睨了眼方长远,什么也没说,如先前老鳏夫抽离她身子时一样平静。 话是她娘说的,与她无关。 再说了,她也没有力气去解释当年的事。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只关心自己,关心这个仇,要如何报复回去。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方张氏见方张氏半天吭不出一声来,突然情绪失控大吼了起来。 直把方张氏吓了一大跳,她瑟缩了一下身子,抱着方敏秀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我,我没说什么啊,对,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说送老鳏夫进山喂狼么,这一来一回的,居然这么快?方张氏怎么也没想到,她与方敏秀的对话会被他给听了去。 “我不回来,是想把我也喂了狼才好对吗?”方长远一步步逼近。 他要不回来这么快,哪里发现得了这个惊天大秘。 他的亲娘,和他的亲妹妹,合伙陷害瑶丫头不成,让他的妻子顶罪受死! 多可怕啊! 这些年,陈菊上断头台时疯狂的喊着自己是冤枉的那个场景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对方张氏,对方敏秀有着深深的怀疑。 也仅仅是怀疑而已,他无凭无据,也不相信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会联手把他的妻子送上断头台。 他也不愿相信,他更希望陈菊临死之前喊的那些话,是陈菊自己的猜想,与实案无关。 他把更多的恨,更多的怨归在了李月兰和方瑶身上。他宁愿相信陈菊是她们害的,也不愿相信杀害她妻子的刽子手是他娘和他的妹妹。 他也反复思量过,陈菊那么恨瑶丫头,恨李月兰,可是头砍下来的那一刻,面临死亡,她骂的最多的却是方张氏和方敏秀。 所以他很矛看,不知真正害他爱破人亡的到底是谁? 所以他两边都恨着。 现在才知,真正毁了他这个家的,是他的亲生母亲和胞妹。 多可笑! 他居然有这样的至亲!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念着没人给方张氏过寿,刻意请了半天假回来陪她。 他还为方敏秀方才的遭遇难受不已。 殊不知她们半点不值得人同情! 孤苦伶丁也好,失了清白也罢,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今晚的事,又是你们一手设计?想害大嫂和瑶丫头,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这样的狠毒愚蠢的事,你们到底做了多少?”方长远问,声音带着心痛的颤抖。 “不承认也罢,反正我也清楚了。”见方张氏和方敏秀都不吭声,脸上又无半点悔意,方长远心彻底的凉了。 他望着方张氏,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回来看你,以后没有以后了,母子情也好,兄妹情也好,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说罢,不等她们二人反应,方长远转身走了出去,外面的风带雪的寒凉吹进屋子里,方张氏却感觉不到冷。 因为她的心,她的身子比这风雪更冷百倍千倍。 今天,不仅她的女儿毁了清白,她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彻彻底底的失去了。 第453章 方张氏病了? 第453章:方张氏病了? 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没承认一个字,但方长远什么都明白了。 他走了,带着近三十年的养育之恩,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她。 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是孤苦一人了。 生时,无人伺候,死时,也无人挂念。 方张氏想着,若此刻方敏秀没出这事多好,她还可以将她留在身边,心里图个慰藉。 而如今,怕是不成了。 她向来心硬,这就是自私的妙处。儿女的离弃,再大的痛苦,也不过分秒而已,她能很快调整自己。 就像此刻,她看着方长远连夜带着儿子顶着风雪往城里赶,那决绝的背影,哪怕看得她心肝疼得发颤,她依然不曾说半句忏悔的话。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肯跟方长远解释,告诉他,陈菊的死是个意外,她的本意并非是想让陈菊顶罪送命,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方长远都打算原谅她! 但她没有。 所以注定错失这个儿子。 “二哥也走了。”方敏秀开口,就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别的含义。 方张氏沉重一叹:“是的,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她抹了下眼角,浑然不觉她何时又掉了新泪下来,是为方长远掉的。 深吸了口气,她道:“秀儿,你也走!再不走,天就亮了,到时,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我真不想走。”因为实在没地方可去,她也不愿意再过以前那种小偷小摸,东躲西藏,整日被人喊打喊杀的日子了。方敏秀往方张氏怀里靠了靠,对前途,一片茫然无助。 她这一靠,令方张氏感觉心里莫名一暖。她以为方敏秀不想走,是离不开她这个娘,她觉得纵然方长远跟她决裂,起码还有个女儿愿意留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是因为方敏秀已经到了非常无助的地步,做的一个动作罢了,仅此而已。 “不想走也得走,你舍不得娘,娘也舍不得你。但为了你能更好的活着,你必须走。”方张氏的声音轻柔,带着从未有过的母爱光辉。 “更好的活着?我这个样子,怎么能更好的活着,去乞讨么?”让她做叫花子,祈求别人施舍?她做不到。 方张氏心里莫名一痛:“找个活,随便什么活都行,只要有地方给你住,有张床给你睡,有口饭吃就行。” “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太苦了。”方敏秀今年二十八岁,却是有二十年过那样的日子,过够了,不想再过了。 “我也舍不得你受苦,可没办法。”方张氏隐去的泪水又滑了下来,“我但凡有半点本事,也定然把你留在身边,可我无能” “与其半路上饿死,冻死,我还不如在这等里呆着,至少有个挡风避雪的地方。死,也是明天的事了。左右都逃不过,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方敏秀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方张氏听到这话心更加痛了,但她只注意到方敏秀声音里的绝望,却没看到方敏秀眼里早就渐渐燃起的求生的火焰。 方张氏道:“不会饿死的,不会冻死的,你等着,娘这里还有点积蓄,娘去给你取。” 这话落下,方敏秀笑了,因为她等得就是这句话。 既然要走,就不能身无分文,否则饿死冻死,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方张氏能拿三两银子让她买通老鳏夫做事,必然还有余钱的。 此刻她落了难,不给她,给谁?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躺着等死,一切的一切的不过是作样子给方张氏看而已。 不能引起她的负罪感,欠疚感,心疼,她怎么会舍得拿银子出来。 若是直接问她要,未必会给。就算给了,也给不了多少。 只有让她对自己有了怜惜,才会付出更多。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虽然绕了些弯子,但效果达到了。 而方张氏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不是她蠢,是方敏秀的心机太过深沉。 等到方张氏把银子送到面前时,方敏秀还假装为难道:“娘,你恐怕就只有这些了?” “娘身上还有一些,不要担心我,都拿走!”方张氏以为方敏秀忧心她的处境,浑然不知,方敏秀是在打探她身上是否还有私存,她的家当是否全在这里,全给了她。 在听到这句话后,方敏秀的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居然身上还备了些,居然不全给她。 居然就拿这些个碎银子打发她。 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要留一手。 此刻的方敏秀经过老鳏夫这件事,心态已经扭曲自私到极致。她没想过,一个年老又丧失劳动的老母亲,身边无人伺候,若不留些银两傍身,如何过活? 她只想到,自己前途一片渺茫,没有足够银子,她不能活。 她垂下眼瞪,隐去眸光里的晦暗不明,满怀歉意的低声道:“娘,我这一走,你怎么办?若真要来抓人,看我不在,必定会为难你的。” 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方张氏心头又是一暖,道:“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快瘫的人,谁会相信老鳏夫是我引过来的,放心,只要我死不承认,她们是不会拿我怎样的。” “我就担心瑶丫头心有不甘,私自报复。”方敏秀继续忧心。 方张氏鼻头一酸,都到这时候了,还顾着她的得境,都说女儿才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这话一点也不错。 当下又取出一个小布包来,将里面留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的银子全数放在方敏秀的手里。 “不用总担心我,自己过好就好。这些银子都拿去,娘把老本都给了你,你可要好生活着,莫要辜负了我,知道吗?” 说罢,方张氏流下热烫烫的泪来。 这要走了,自是不舍的。 方敏秀见了那银子,眸光暗闪,面上却是一脸哀戚:“娘,我不放心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快走,再不走天就亮了。”方张氏催促,方敏秀又装模作样的挤出两滴眼泪,如此好一番“依依不舍”之后,终于在天际微亮时分离开了东山村。 方张氏将人一直送到村口,才返回。 没了银子,没了闺女,没了儿子,她真是无依无靠了。 然而,人,总有自己的活法。 不然,这时间怎么打发? 方张氏脱了外衣,平静的躺进被窝里 这一夜,终于在风声中悄然过去,谁也不知道老方家院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天际大白时,住在老方家旧宅的女主人生病了。大家还没来得及前去看究竟,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是山里昨晚不知哪个想短见的,半夜进了山,结果遇了狼,被狼撕巴着吃了,骨头拖到了山脚下 第454章 侍疾 第454章:侍疾 里尹坐在方家新宅的堂屋,啪哒啪哒抽着旱烟。灰色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将他的脸包裹其中,连同眼里的为难也模糊了。 踌躇半晌,也没说个字。 直到方瑶推门走了进来,才放下烟斗道:“瑶丫头回了?” “回了。”方瑶走到一边坐下,李月兰就在旁边,欲想在她耳边提点什么,嘴巴还没张开,方瑶就回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心里有数。 里尹熄了烟斗道:“瑶丫头,你是个聪慧的丫头,我的来意相信你多少猜到些,对此有什么想法没?” 如今方瑶是百惠堂的副院长,这几年为村里又做了不少贡献,族部的人都非常器重她,对她说话客客气气的。他这个里尹说话,当然就要更有礼数了。 明知他来是想让她和李月兰尽媳妇和孙女的本份为方张氏侍疾尽孝,却也要委婉的说。 “爷,我知道。爷是为我祖母的事而来,对?”见里尹点头,方瑶又道,“这事,我早上原是不知情的。因为天刚亮时我就去了百惠堂,爷请人把我叫了回来,在路上才听说了两句。这事其实简单,她倒底是我祖母,既然病了,治病伺候,总是需要的,爷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贴的。” 若不是生在这个孝字当头,世人思想极度封建的年代,就方张氏的作为,随便拿出其中一件事,方瑶都恨之入骨。哪怕方张氏此刻病得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她都不想管的。 无奈,她既然灵魂到了这里,成了这里的人,就要入乡随俗,随波逐流。 再有个性,也得做些违心的事。 不然人们该息么议论她? 尽管她可以将昨夜的事曝出,封住大家舆论的嘴,可是,她姓方,方敏秀受了辱,她的名声也会跟着倒霉。可以不在乎百惠堂的副院长之职,也可以不顾乡亲们的议论,但与墨离共有的未来不能不管。 他生在皇家,未来的妻子,必定身家清白。不止是她,她的族人也得活得坦荡高尚,小错可以有,大错却是犯不得的。尤其名节这等大事,女人最是受不住。 更何况宫里等着挑墨离骨头人比比皆是,她不能让那些钻了这个空子。 里尹听到这话,一颗纠结心总算稍稍释怀。就是李月兰也是松了口气。 她就怕方瑶一时沉不住气,把昨天晚的事给抖出来,那就糟糕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思想境界比我们都要高一些。”里尹欣慰道,“你祖母身边,无女无子,本来你小姑姑前两天回来了,不过昨天晚上又走了,不然今天我也不会走这一遭给你们添什么堵,她作为女儿伺候病中老母也是理所应当。” 方张氏的为人确实不太讨人喜,要方敏秀还在,侍疾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李月兰这边头上来。 尽管瑶丫头一口答应了,但他觉得她心里可能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毕竟这事要摊在他头上,他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幸好来时琢磨了两句宽慰的话:“方敏秀这一走,这事情就得重新有个安排。你二叔,身边有个儿子要照顾,也不太方便,这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们合适了。就算以前有个不愉快,你们也分了家,可感情断了,血脉还在。若不伺候她,知情的人倒不会说什么,可是百惠堂里的学生有一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这传来传去,对咱们村的名声不好听,所以也只好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爷,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她以前对我们怎么样,那是她的问题。若现在病了,我们不闻不问便是我们的错了。一码归一码,好好坏坏,是是非非,我们分得清。”方瑶也知道里尹来家里做说客必然也是做了很大一番挣扎的。 他一定觉得让她们去方张氏床前侍疾,就是为难了她们,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箩筐的话。 “就是这个理,就是这个理。”里尹道,“我原先还怕你不理解爷的难处,怨上爷,现在听你说的这番话,爷总算放心了。” “不会的,爷也是为整个村子的名声,为我们老方家的团结着想,我怎么会怨上爷呢!”方瑶扯唇道。 里尹只觉得这个笑容特别暖人心,将他心里最后一丝顾忌和隐忧都给消除了。 “那么你现在就安排安排,她本就腿脚不便,这一病,怕是起身喝个水都困难,身边离不得人的。” “不瞒爷说,若不是爷在这里与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此刻已然去了那边了。”方瑶笑道。 “哦,那倒是我耽误你了,抱歉抱歉。”里尹边说边拾起烟斗,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头去那边看看,有需要帮忙吱一声,爷定给你办妥贴。” “谢谢爷。”方瑶和李月兰将人亲自送到门外,人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下来。 “瑶儿,我怎么觉得你祖母这病来得蹊跷?”李月兰也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儿来。 这昨儿个还设了阴毒的法子来害她,今天就病了,怎么可能? 方瑶冷冷的勾唇,李月兰想不明白的,她心里清楚的很。 定然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别的男人给玷污,把这账算到她们头上来了。 别的法子整不到她们,只能装病让她们去床前侍疾,以此慢慢的折腾她们。 不得不说,这方张氏和方敏秀母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心机。 “娘,你在家呆着,我去那边看看。”方瑶回了屋,即是要去给人看病,这药箱子还是要准备的,哪怕做给外人看,也得做全套。 “我陪你一起!”李月兰总觉得哪里不对,怕方瑶独自一人去了吃亏,想要陪同。 “不用了,娘,你留在屋里,我先去看看,若是病得重,我忙不过来,再回来叫你!” 方瑶背着药箱子就往外走,李月兰看她执意一个人去,也不好再坚持,只道:“这个时候,你牛叔应该在家,若是有个什么事,就大声唤他,他听得到的。” “知道了。”方瑶唤来白老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李月兰站在院门口,一直目送很远,直到人影渐渐淹没。她皱起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 顿了半晌,她抬腿,毅然跟了上去。 出了昨夜的事,如今在她眼里,方张氏就是条毒蛇猛兽,老方家的旧宅院就是魔鬼窟,她实在不放心方瑶孤身一人前去。 第455章 装病让我侍疾,我怕你受不起 第455章:装病让我侍疾,我怕你受不起 方瑶到了老宅院,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院子,心里微有些感触。 曾经方长庆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窝在这个院子里,日子虽清苦,但享受人间欢乐。 在这里,并不是只有方张氏和陈菊的欺凌,还有方敏秀的算计,也有些许美好回忆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快乐的时光无论曾经度过得再漫长,回忆总是短暂的。而痛苦的时刻哪怕只是一瞬间,回想起来却是无比漫 长。 她一直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哲理,今日懂了。 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白老大,又回到老地方了,激动吗?”她微微俯下身,摸了摸白老大头。五年的时间,白老大从一个小球团已经长成一只高大威猛的狐狼了。 为什么说它是狐狼,因为它的长相即像狐狸又像狼。 她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白老大到底属于什么品种。 白老大望了院子两眼,又别过头,瞥向隔壁的宅院。它对这个旧窝不感兴趣,反倒是喜欢牛叔的家多一些。 “不激动也要进去,我一会儿还要靠你替我展雄风,震慑坏人呢!”可不是带它来旧地观光的,是有任务备着的。 方瑶抚了抚它的头,然后提着药箱子迈步走了进去。身后的白老大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下才跟上去。 这里有一股它不喜欢的气息,它不想进来,可主人的话它不得不听。 方瑶推开北屋的门,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还和以前一样,陈设不变,但比以前更加破旧,屋顶还漏风,即便门和窗关得紧紧的,依然感觉寒风凛凛,无处不在。 她移目看向床上躺着的方张氏,此刻她亦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那双阴沉深重的眸子,恨意翻滚,毫无隐藏。 “听说你病了,我瞧着不像。”方瑶将药箱子搁在桌上,脸上噙着淡淡的笑,丝毫不将方张氏眼里的恨放在心上。 因为她对方张氏的恨一点也不比方张氏对她的恨少一丝一许。 “没有哪个病人的眼睛,看人时这么集中有力量。”方瑶一语道破。 就知道她是装的,果不其然。 “既然知道我没病,那你还来?”方张氏反问,声音还和以前一样严苛薄凉。 “不得不来啊,谁让我姓方呢?谁让你只病没死呢?”若死了,也就不管了,打发几个人,再找个地方把她埋了便是。 可事实并非如她愿,她也没办法。 “你很想我死?”方张氏抬眸看着她。 “你死不死的,与我没什么关系。说真的,我不在乎。你的手段和伎俩,我应付的游刃有余,只是有时候会稍稍嫌麻烦,因为耗时间。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忙,城里的生意,百惠堂的学生,我都要顾,实在没什么空闲搭理你们。” 方张氏垂下眼睑,从前的瑶丫头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长大成人,更是厉害非常了。 明明巴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却还能笑谈风声,喜怒皆不形于色。 怪不得她们连连败下阵来,陷害不成反中计,着实不是对瑶丫头的对手。 “你的眼睛好红,带着血丝,怎么,昨晚没睡好?”方瑶搬了一条凳子,坐方张氏的对面,两腿交叉重叠,脚上的白色雪靴翘得老高。 端着一张淑女娴静的面孔,却做着地痞泼妇的动作。 原来瑶丫头骨子里是这种人。 “我没睡好,你应该知道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方张氏问道。 “你能这么直接,说明你变相的承认昨晚的事是你们干的了?”对方张氏的开门见山,方瑶倒还是有点小意外的。 她还以为,方张氏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人都被你们反送回来了,我不承认,有用么?”一想到那个老鳏夫,方张氏就恨得牙直痒痒,“我想着今早来的第一批人,要么是族部派来的,要么是官府里的兵差,没想到是你?” 在方瑶推开进来那一刻,她心里第一个感觉其实是意外。 她甚至还在等,等着继方瑶进来之后,第二个人会是谁,没想到是白老大那只畜牲。 之后就无人再进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不是族部和官府的制裁,方瑶没有将此事捅出去。 “你以为我是二婶,还是把我当作了你那个自人聪明,其实蠢到家的女儿方敏秀?”方瑶说这话时,将一直站在门口不肯再前进一步的白老大唤了过来。它一靠近,就冲着方张氏龇牙咧嘴,看着叫人发毛。 方张氏非常不喜方瑶这样评论她女儿,可看着白老大虎视耽耽的盯着自己,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方瑶继续道:“我啊,要是不姓方,我爹要不是你的儿子,这事我还真想要让大家来给我评个理。可谁让我们就有着这么点血缘关系呢,你和你的女儿再恶毒,我也不能因为你们这两粒老鼠屎沾了我一身腥。”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最后吐出两个字:“不值。” 把方张氏和方敏秀形成老鼠料,方张氏气得够呛,嘴唇打起了哆嗦。 然而方瑶的话还没有完:“昨晚之事一旦败露,伤的可不止是你们的脸面,当然,你们历经这么多次,脸面也没剩多少了,要不要,顾不顾,也无所谓。但我和我娘还有我姐、小正得要脸啊,我们还得活啊,是不是?” 方张氏听了这话,血直往脑门冲。 “你从头到尾明嘲暗讽,侮辱和谩骂,就算不把我当祖母看待,我也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是长辈,你这么跟我说话,也不怕遭天谴?” “我怕啊,不过我相信老天会理解我的。再说我也没不把你当祖母看啊,你这一病,我不就马上过来侍疾来了么?”方瑶眨着无辜的双眸,乌黑的瞳孔,异常无害。 方张氏嘴角抽蓄了下:“你这是来侍疾?你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要真有病,我就真侍疾。现在是因为你没病,我们才聊了两句。你要不爱听,我不说便是了。”方瑶一幅“凡事随你意”样子。 直把方张氏气得说不上来话来。 方瑶又道:“不过我有点担心,你想装病让我侍疾,我怕你受不起啊。” 第456章 清白论 第456章:清白论 方张氏盯着眼前这张还略显稚气的脸,明明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女而已,为何说的话,做的事,这么老练毒辣。 心思一点也不比她们浅哪儿去。 “你是我孙女,我病了,你伺候我,我怎么受不起。”方张氏冷哼一声道,“就是李月兰来,我也受得起。” “还想我娘来伺候你,你可真会想。”方瑶嘲弄的勾唇。 方张氏抬眼看着她:“我女儿在你们那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总要有人付出点代价!让你们侍疾,只是一个小小惩罚而已,比起一个女人的清白,这根本不算什么!” “清白?”方瑶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道,“你的宝贝女儿早在十年前就没了清白了,你不知道吗?” 方张氏瞳孔微缩,神色微震,随后否定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毁她名誉!” “我胡说八道?”方瑶道,“方敏秀八岁入了陈府,牙婆子训了两年,十岁正式拨到府里干活。从最初的洗衣丫头,爬到主子身边的头等丫鬟,成了红人,你以为靠得什么?不过是被主子看上,要了身子,又不能许以名份娶进门来,做了个暖床的丫头为补偿而已。” “你胡说!”方张氏激动地吼道,这不可能,秀儿不是那样的人,不是的。 “我有没有胡说,下回她回来你亲口问问便知。”方瑶话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勾唇笑道,“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我换个方法帮你分析分析,你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事实了。” 不管方张氏同没同意,允不允许,方瑶继续道:“我猜昨夜她看到自己失身于那个老鳏夫,一没哭二没闹,只是静静的让你们把他处理了便是,我说的对也不对?” 方张氏震然,她说的如昨晚秀儿的反应丝毫不差 “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好像对我的猜测很意外似的。其实一点也不用震惊,方敏秀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她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凡一个女人的第一次,都会看得无比珍贵,失去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便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胡说!” “又说我是胡说,唉。”方瑶轻笑了起来显得极无奈,“你还不相信,那我再举一个例子。昨夜你们处理老鳏夫,她骗走了你所积蓄,以求生存,对吗?” “你一直在派人盯着我们?”方张氏下意识问道,她只能这样想,不然方瑶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这么详细。 “顶着风雪,半夜不睡觉,趴在门外或屋顶上看方敏秀和那个老鳏夫演春宫戏,我没兴趣。”方瑶一边笑一边摇头。 春宫戏! 这三个字大概是方张氏今天,不,是人生,人生听到最侮辱她的三个字了。 尽管牙齿磨得咯咯的响,她却不敢发声。 因为白老大似是嗅出她对方瑶不满,已经亮出白森森牙齿,作势欲扑过来了。 这只畜生,越大灵性越强了。 “你不觉得昨晚方敏秀的戏码跟五年前她走的那一晚很像么。”方张氏还想来得及弄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五年前哪个夜晚,方瑶已然揭开谜底了,“五年前,她也是上了某个老男人的床,然后顺手拿走了人家的全部家当,迅速消失。昨夜她也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她失身于老鳏夫,拿的却是你的银子,第二天也没有老鳏夫没有上门讨债,因为他已经被你们扔到山里喂了狼。” 方张氏此刻浑身僵了一僵,方瑶连老鳏夫被扔进山都知道。 她还知道什么? 等等,五年前,秀儿走的那一晚,是跟她吵架负气离开的。当时身上没有半个铜板。她记得秀儿跟她说过,她的银子都在府里藏着忘带了出来,她身上是没有钱的。 第二天,刘世冲就上门跟她算账,说秀儿偷了他的银子,还上他的床,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 她当时把刘世冲骂了回去 她以为是刘世冲在污蔑诽谤她女儿,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方张氏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女儿居然,居然 方张氏心痛不已,那个刘世冲,跟她是一个辈份啊,年纪比她还大,秀儿,怎么,怎么 “是不是此刻相信我说的话了?”方瑶将方张氏脸上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她知道方张氏自己已然想明白了,略略扬唇道,“你即是相信了,我也不多说了。即是没病,这侍疾,我看也就不必了。若实在心里不痛快,躺个两天就在村里转一转,不然大家还以为你继续病着,而床前无人伺候呢!” 话音刚落,方张氏抬头怒目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也是你害的。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受那五十大板,伤了筋骨。若不是伤了筋下不了地,刘世冲又怎会有机会占秀儿的便宜一定是他给秀儿上药时,迷上秀儿的身体,才对秀儿产生了非分之想,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是这么想的?”方瑶为方张氏这番话吃惊不已,也为方张氏看人看事的思路和独具一格的方式无语。 “方敏秀早在合伙刘世冲作伪证时就已然委身于他了,不然你已为刘世冲为什么要帮你们一起来陷害我?真是愚蠢!” “这不可能,刘世冲,我是使了银子的。”方张氏道。 “多少?” “三两!” “三两?”这回方瑶更是无语透顶了,“三两银子就想收买刘世冲封住他的嘴,你怎么想的?刘世冲缺这三两银子吗?他不缺,他青年丧妻,儿女远在外地,唯一缺的就是快乐。而这种快乐只有女人才能给,方敏秀正好满足了他这点。否则事情一旦败露,他就要赔命的。没有点甜头,他怎会肯冒这个风险!” 天真! “我实话告诉你,墨离在替我翻案时,派人跟踪过方敏秀,她不仅一次爬上刘世冲的床,而且在刘世冲柴房还苟且过好几次,刘世冲喜欢刺激,觉得在柴房更让他兴奋” “不要说了!”不等方瑶的话说完,方张氏已然吼了出去,她听不下去了。 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她的女儿,自以为珍贵的女儿,居然是这种无耻下流的荡妇! 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第457章 最后的挣扎 第457章:最后的挣扎 方张氏抬眼,眸底迸射出无比愤恨的光芒:“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不论秀儿做了怎样肮脏的事,都是拜你所赐,我要杀了你,替秀儿报仇!” 她挣扎着爬起来,然后两条腿早就残疾,下半身根本使不上力。努力半晌,也不过是将身子抬高了一点点而已。方瑶拍了拍白老大的背,白老大跟在她身边多年,早就心灵相通,随便一个动作,便能明白主子的意思。 它昂着脖子,冲着方张氏凶狠的嗷了两嗓子,把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方张氏吓得又摔回床板。 她又气又恨又惧的望着方瑶,手掌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方瑶却是冷冷勾唇:“方敏秀做的那些肮脏事,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她骨子里就贱,明白吗?” “我呸!”有白老大盯着她,方张氏行动受艰,却也愤恨难当朝方瑶吐了口唾沫。 方瑶头一偏,尽管速度快,仍有些唾沫腥子溅在了衣裳上。她没有半分恼意,执起方张氏的手,细细擦去,动作优雅闲适,像是在抚摸一件精致的玩物一般。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吐的口水自己擦,所以你往我身上吐,还请你自己把它弄干净。” 她的的声音轻轻浅浅,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种闲聊的语态。 方张氏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瑶丫头看着瘦弱,力气竟这般大。 她哪里想得到,若是用蛮力,方瑶未必是她对手,不过是有功夫底子,用的暗劲罢了。 “你也别生气,若说方敏秀第一次失身是因为我,我倒也不会说她那么难听。可她在陈府就勾引主子,这又怎么说?且她跟刘世冲,老鳏夫,虽说我有间接原因,但我也是被逼的。总不能只能你们欺负算计我们,不兴我还回去,对?”擦完身上的口水,方瑶像丢抹布一样将方张氏的手甩了回去。 看着方张氏这张敢怒不敢言的脸,她心里别说有多畅快。 “你要不喜欢听这些话,就别再装病了,不然我侍疾一天就得说一天,届时你真的气得生了病可别怪我,而且我说什么,你还得忍着,若不高兴,白老大可不许,你知道的,它向来不喜欢别人在它面前露难看的脸色。把它惹得急了,冲你挠两下,可别怪到我头上。” “你”方张氏气得咬牙切齿,然刚说了一个字,白老大就冲她嗷嗷了起来。 “你也别想着其他阴招了,不然我就把老鳏夫的死给抖出去,背个杀人凶手的罪名,你只怕死得更快!”方瑶淡淡的威胁! “你没有证据,怎么能说老鳏夫是我们害的?”方张氏眯着眼睛道。 “老鳏夫是二叔帮忙扔到山里去的,可二叔昨天回来得晚,村里没谁瞧见,就算你抖出实情,也未必有人相信。当然,衙门里的人会去查,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只要你心够狠够毒,不惜用儿子的命换自己的命,你尽管去说。”方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方张氏嘴皮子磨了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瑶丫头把她所有退路都堵了,哪怕她装病想让她们侍疾借机刁难一下她们都不行。 可恨,真真是可恨。 “没事我就走了,若你还是感觉心里烦燥,回头我开些宁神的药,你喝一喝,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村里人都在传方张氏生病了,她来一趟,总要做做样子,不能脉不诊,药不开,就说方张氏病好了或者是根本没病,村里人怎么想,以为是她这个做孙女的不想伺候老人家。 说罢,方瑶迤迤然地掀帘走了出去。 白老大紧随而至。 方张氏想折磨瑶丫头不成,反被从头到尾羞辱了一番,想着她方才出去时胜利者的姿态,她真恨不能立马掐死这个死丫头。 操起脑袋下面的枕头,方张氏想也不想地朝着门口甩了出去。 “滚,滚得远远的”她再也不要看见那死丫头,方张氏恨恨的捶着床板,“我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 方瑶步出老方家宅院,意外看到李月兰站在对面的竹林旁回来踱步,徘徊不安。 “娘。”方瑶提着裙摆快走了几步,“你怎的跟过来了?” “我不放心。”李月兰上下打量着方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总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大白天的,又有白老大在,你有何不放心的。”方瑶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替白老大梳头发,她已经很久没做了,算是对方才它的表现的奖励。 白老大眯着眼睛,弯弯的,似是很享受。 “反正也无事,就跟过来看看。”李月兰在这里等方瑶时,还想着要不要把大牛叫出来,万一里面有个突发状况,也好有个人帮她一下子。 “放心,没有方敏秀做帮手,她够不成威胁的。”方张氏要一个人敢来算计她,这五年里有大把的时间,可她不是一直没动静么,说明她知道,光靠自己一人,不是她方瑶的对手。 “那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李月兰又问道。 “自然是假病了,但瞧着精神状态不太好,许是担心昨夜老鳏夫的事被我们抖出去,才故意装病,以此逃避惩罚!” 方瑶不敢说方张氏是因为方敏秀被老鳏夫上了身子而气愤难当才故意装病想刁难她们,因为李月兰肯定会猜到方敏秀的事与她有关,那么她这个乖乖女儿形象便全瞬间崩踏。 李月兰也一定会觉得她这个女儿的心思跟方张氏和方敏秀一样狠毒。 她不要那样,李月兰一直把人心想得很好,方张氏和方敏秀只是个例外。 她不要让李月兰觉得除了方张氏和方敏秀,连她的女儿也是这种攻于心计的人,否则李月兰该多痛苦。即是愿意把人把这个世界都想得那么简单美好,那就让她一直这么认为下去! 方瑶怎么也没想到,独木难支、够不成威胁的方张氏,此刻已经豁出老脸豁出性命不要,为了对付她,准备孤注一掷,做最后的挣扎。 第458章 方张氏疯了 第458章:方张氏疯了 方张氏垫在身下的旧棉絮中取出一个有些泛了黄的小本子,不厚,也就几页纸,翻开一看,全是人名,以辈份排列,名字前面都有简单的身份介绍。 明摆着,这就是方家族谱。 上次方敏秀打算把瑶丫头发卖出去,这个族谱她就揣在身上了,想着把李月兰算计了以后随时要用,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了。但是李月兰却没有被算计成功。 方张氏看着上面一个个早就从她生命中逝去的人名,目光落在最后两排字上,眸光微眯,愤怒和恨如潮水一般涌进。 “长庆,是她们逼我的,日后我到了九泉之下,你见着我,千万莫要怪我!” 她合上本子,眼中厉芒比方才更甚。 方张氏将本子藏在贴身的地方,然后静静的爬起来,披上早就破烂不堪的棉袄子,掀开帘子,外面刮起了大风,夹着树上的雪花,朝她扑来。 刺骨的寒风,肆无忌惮的往她身体里钻,方张氏又摸了一条不知戴了多少年的披帛挂在脖子上,随便围了几圈,就拿起门口的拐杖出门了。 墨离在百惠堂久久不见方瑶回来,便到家里来找。远远的在老槐树底下看到蹒跚而来的方张氏。 这条路是出村子的唯一一条路,也就是说,再往前走,就要出东山村了。她一个半身都残了,行动极度不便的老妇,顶着风雪,这是要上哪儿? 墨离朝隐在暗处的暗卫打了个手势,只觉空中暗影一闪,似乎有道疾风尾随方张氏而去。 直觉告诉他,方张氏这趟出门,必没好事。 果然,傍晚时分,派出去的那个暗卫回来了,俯身不知在墨离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墨离眸光一厉,复又淡淡地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嘲弄。 “怎么了?” 方瑶坐在一旁练字,这些年,即便没有方圆和方正作陪,晚饭后遛食回来,她都要坚持练一个时辰的字。一来静心,二来修性,算是一种沉淀。 墨离没有马上答话,睨了眼油灯下正穿针走线的李月兰,随后眼睛落在方瑶手中的笔上。 方瑶会意,将笔递了过去。墨离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方瑶看过之后,微拧着眉,一脸的困惑。 只见那纸上写了三个字:出去说。 有什么事,不能让她娘知道,就是写在纸上也不方便的? 方瑶尽管疑惑,但还是起身道:“娘,墨离要回去了,我去送送他。” “好,路上小心点,把暖炉带上。”李月兰抬头,嘱咐道。 “知道了。” 方瑶披上大氅子,墨离体贴的将暖炉放到她手里,然后肩并肩的出了门。 “到底什么事?”一上马车,方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那个祖母在你走之后,出了趟远门!” “出了趟远门,去哪儿?”她能去哪儿?就方张氏那个身体状况,在院子里打个来回都够呛,她能去哪儿? “进城。”墨离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却带着些许的寒意。 “进城?做什么?”方瑶更困惑了,但隐隐又觉得跟自己有关,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听到墨离扯唇道:“她去的不是桃江镇这个县城,而是桃源镇,见了一个人,那人是桃源镇最有名的青楼的老板。” “青楼?妓院?”方瑶眸光一闪,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冷声道,“她想把我卖到妓院里去?” 一阵吹来,一缕墨发临风而舞,最后沾在方瑶的唇上,墨离轻轻为她捻下,柔声道:“你放心,她不会得逞的。” 方张氏见了青楼的老鸨,发卖的不止方瑶一人,还有李月兰。签了卖身契,还收了定金,只是还没出青楼的大门,他的暗卫就已然将那卖身契夺了过来,最后还差点一把火烧了青楼。 老鸨子气恼不已,叫人将方张氏给痛打了一顿,给扔了出去。此刻方张氏正躺在床上直嗷嗷,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下不来床。 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瘫在床上也不一定。 方瑶听后冷声道:“她还真是个不安分的,早上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迫不及待的要报复回去,真真是一点也不想吃亏。” “她出门,路上倒是有几个人瞧见,所以身上的伤,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来。”毕竟早上才去看过方张氏,人家只是生些病,到了晚上就骨折了,若出门没遇着几个熟面孔,外人难免要误会方张氏的骨折是瑶儿给弄的了。 墨离道:“她想一出,我们防一出,不是个事,我觉着麻烦,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她永远都作不了妖,如何?” 方瑶此刻亦有这个想法:“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把这事做个了断。” 总是这么提高警惕的防着方张氏,她着实也累了。 “你若怕麻烦,她,我可以帮你处理。”墨离体贴道。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方瑶拒绝,方张氏算计她这么多次,若不亲手做个了断,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嗯,这回你得下得了决心,不然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她算计上了,可就不好了。”墨离替她拢了拢毛领子,目光柔和道,“这事还得瞒着兰姨,她心太善,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反算计那个老刁妇,心里不定得怎么想。” “你都把我叫出来说这个事,我还能不知你的用意,放心,我不会跟你唱反调的。”方瑶点头。 要是让李月兰知道,这事还不一定办得成。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我也得回屋了,不然我娘要怀疑了。”方瑶说罢,便掀了车帘跳下马车,每天都是送到院门口,不过是喝口水的时间而已,今儿个时间长了,李月兰定要多想。 “路上小心。”她扭头,朝墨离挥挥手,后者不舍的亦抬手挥了两下,然后吩咐车夫上路。 每天呆在一起,越来越分不开了感觉。 许是经历过分离,所以才会觉得重聚特别珍贵。 墨离掀开帘子往后看了看,方瑶已转身进屋去了。 他在想,瑶儿会想个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把方张氏这个祸害给解决了呢?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上午,他吃过早饭,去百惠堂找方瑶,还没踏进百惠堂的大门,就见另一个方向匆匆跑来一人,身宽体阔,满脸的络腮胡子,正是大牛。 “牛叔!”墨离礼貌的喊了一声。 大牛摆摆手,喘着粗气道:“见着瑶儿了么?她在不在里面?” “应该在,我还没有见着她。” “走走走,去找瑶丫头,有事要告诉她。”大牛一边说一边朝里走去,墨离在身后问了一句:“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没慌,就是这雪地难行,走得久了,有些喘不上气。”大牛道,“瑶儿祖母,就我隔壁那个方张氏,今早不知何故,一个人在屋里又哭又笑,头发也扯得乱蓬蓬的,不停地往嘴里塞旧棉絮,说是饿了,吃这个顶饱,我瞧着,她应该是疯了!” 第459章 第一次干这么坏的事 第459章:第一次干这么坏的事 方张氏疯了。 村里传的沸沸扬扬,方瑶接到消息,立马跟孔老请了假,赶到方家旧院。墨离本想陪同,但被孔老留下问话了,便没有跟着一起去。 此时,院里院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全是来看热闹的。见着方瑶,不知是谁喊了句:“瑶儿回来了。” 大家齐齐扭头,见了她,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瑶儿。”站在最里头的是李月兰,看见她,忙走过去,指了指北屋的方向,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 不管曾经如何,现如今看方张氏疯了,李月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娘,我听说祖母疯了,可是真的?”方瑶抓着李月兰的手腕,语气很是急切。 “嗯。”李月兰点头,吸着鼻子道,“人就在里面,你快进去看看!” 方瑶提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进了北屋。里尹和赵小田几个关系较好的都在里头。 见着她,都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床上的方张氏正如大牛所说,还在一个劲的扯着手里的旧棉絮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冲着里尹几人傻笑。 “祖母。”方瑶轻轻地喊了一声,方张氏开始没有搭理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方瑶连着又唤了几声,方张氏这才移目看向她,动作很是迟顿。 “你在叫我?” 她望着方瑶,目光充满了打量和陌生,她不认得方瑶了,谁都不认识了,包括她自己。 “祖母,这是棉絮,不能吃。”方瑶说完,欲去夺她手里的棉絮,方张氏已然把这东西当成了填肚子的粮食,怎会任由她抢去。在方瑶靠近的时候,连忙一把扯开衣襟将棉絮塞在胸口处。 那个地方,方瑶欲再去夺,也不好动手了。 里尹叹息道:“别费力气了,她不会听你话的。就在方才,小田和刘树已经抢半天了,一条棉花丝都没抢到。” 就跟现在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谁人去抢,她都塞到衣领口子里去。几个大男人,又怎方便碰她那个地方,只能任由她去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方瑶极是无助的看着她,“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不知道,我昨儿晌午看她出去了,像是进了城,听说快天黑时才到家。今早大牛兄弟就来找叔,说是她变得奇奇怪怪,便过来一看,居然疯了。”赵小田说到后面唏嘘不已,大概觉得人生也太无常了,昨天还挺正常利索的一个人,今天就变成了这样,若不是亲眼看见方张氏疯了,他都不敢相信是事实。 “是啊,早上大牛来找我时,我也还纳闷,好好的怎么就疯了呢,唉!”里尹又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昨天你祖母进城干什么去了,又受了什么刺激,我瞧她身上还有伤,不知是被人打了还是自己摔的,下半身好像都不能动弹了。” “八成是摔的,这地上的雪这么厚,我们常人走路都要滑倒摔个跤什么的,她这个情况就更不要说了。”走在后头的大牛接过话道。 “可能,她如今都不能正常对话,想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里尹对方张氏亦有些埋怨,这些年,村里唯一闹得欢的就是她了,给村子没少添麻烦,性子也不是个讨喜的。不过这一疯,他倒又有些可怜起她来了。 “瑶儿,你看,你祖母这个情况,可有什么打算?” 人是疯了,也曾对她恶毒过,但还是她的祖母,不能不管。 方瑶却是道:“这个我也拿不定主意,得问问我二叔。” “嗯,话是这个理,可你二叔有个横儿要照顾,怕是也分身乏术,无能为力。”里尹分析道。 “祖母这个样子,我们根本无法亲近,就是想照顾她,也无从下手。”方瑶为难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本来是个最有主意的,此刻也一脸无措,里尹更加头疼了:“总得有个人看着她,不能由她自生自灭。” 方瑶抿了下唇:“她不让我亲近,也不让我娘亲近,不如就从外头找个生面孔,看情况会不会好些?” “这兴许是个法子。”里尹眼前一亮,方张氏排斥他们,许是因为潜意识里还记着以前的旧恩怨,埋怨他们只帮着大房一家子,不帮她,所以谁也不让碰。找个生面孔,弄不好还比较容易得她的信任。 “那我现在就去外头打听打听,看谁愿意来。”方瑶道。 “去,得抓紧点时间,你祖母身上还有伤,得尽快找个人帮她处理一下,上个药什么的。”里尹道。 “知道了。” 方瑶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为了表示孝心,她给的工钱给高,所以很快就有人上门询问。方瑶挑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粗婆子,打算白天晚上轮流照看。 也是怪了,方张氏见了两个生面孔,比见着熟面孔要安分许多。不仅不躲,还跟她们说话,只不过都是说些陈年旧事,东一句西一句,没人听得懂。 方瑶还请了大夫,替方张氏看身上的伤,又买了不少补品给她补身子。三天两头的亲自去探望。 村里人都夸方瑶心地好,心胸宽广大度,半点都不计较以前的事,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恶祖母。 就连李月兰都这样认为。只有墨离心知肚明。 “那个老刁妇发疯,是你使的法子?”图书阁里,墨离抽出先前浏览过的《百世论堂》,还没翻开,便聊起了家常。 “是。”方瑶爽快点头,尔后又问道,“可是觉得我这法子用得不妥当?” “没有,挺好的一个法子。”让方张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又全了瑶儿孝顺的美名,一举两得,没有什么法子比这个更好了。就是孔老听说了她和方张氏以往的恩怨以后,都对她另眼相待,赞赏有加。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她发疯的?”墨离比较对这个感兴趣。 “我给她下了药,无色无味,跟那天你的暗卫给方敏秀撒的蒙汗药一样,吸两口,就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很灵的。”方瑶道,“第一次干这么坏的事,说实话,心里还挺不安,很怕以后老天会惩罚我!” “不用怕,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就算有报应,也会报在我的头上。”墨离走过去,捉住她的手,宽慰道。 “报应在你的头上,不就等于报应我的头上,有什么区别?”方瑶嘴里轻笑着,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我父亲是皇帝,是天子,我是天子的儿子,算起来跟老天还是些亲戚关系的,所以你不必担心,老天他不会惩罚我的,更不会惩罚你。” 第460章 墨琛索陪 第460章:墨琛索陪 尽管是安慰的话,方瑶听了心里还是稍稍释怀了些。 这日,她正常来到百惠堂上课,刚进大门,便看见对面的百松树下,一名男子负手而立,头微抬,仰望于天空。 虽是个背影,方瑶还是认出那男子是墨离的八哥墨琛。 他一袭银袍,颀长而立,挺拔如松,偶尔目光转动间,侧颜渐露,哪怕只是半张脸,也俊得令人窒息。 银色高贵,却也带着生人勿近的清冷和高傲。有如这寒雪般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生出仰望之心。 不得不说,墨琛其实也是个极出色的男子,不论外貌还是气场。 然而墨琛再优秀,她心里已有了墨离,容不下任何男子了。方瑶收回目光,打算静静离去。 墨琛最近时常来找她,不管是为了打击墨离也好,还是真心对她有意思也罢,她都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可就在她欲转身之际,墨琛却突然回头,发现了她:“怎么,瑶儿姑娘看到我就想躲,为何?” “没有躲你,不过是不想打扰你看风景罢了。”方瑶口是心非的道。 墨琛耸了下肩膀,就当她这话是实话了。 “即是没有躲我,就陪我一起看风景!”他开口邀请。方瑶睨了眼四下里的景致,婉然笑道:“百惠堂一年四季的景致,我都看了不下百遍,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不需要再看,更不需要陪你一起看。 墨琛何等人物,哪里会听不懂她的潜台词。但他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方瑶,好不容易今儿个单邀她,墨离不在,这种机会实属难得,他不会错过的。 “让你一起陪我看风景自然不是百惠堂的风景了,我听说桃江镇外有座碧霞山,风景秀丽,山水如画,瑶儿姑娘陪我去那看看!” “碧霞山?”方瑶眉头微拧,“它离我们这儿挺远,已经出镇了。” “瑶儿姑娘自小在桃江镇长大,对镇里的景致,想必都已烂熟于心,没什么兴致了。所以我才挑了个远的地方,相信瑶儿姑娘没怎么去过。”墨琛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我今天有课,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这是实话,方瑶上午有两节课,等下课都到中午了。下午就算没有课,也得在学堂里呆着,因为孔老最不喜欢无故早退。 “没关系,要是孔老问起,我担责就是了。” 听了这话,方瑶心里失笑,所有借口,不过都是想推辞罢了。墨琛不会不明白,却明知如此还非要坚持,看来她拒绝得还不够明确。 方瑶道:“倒不是全因为孔老,主要是我今天真没时间,而且我也没什么兴趣陪你看风景,因为实在太冷了。“ “马车和暖炉我都可以帮你备着,相信不会太冷的。”墨琛很是坚持。 他就不信,以他的魅力,方瑶就半点都不动心。 天下女子,想跟他套近乎,做红颜知己的数不胜数,方瑶也是个女子,她不可能例外。 然而,这世事就是有个例外,挡都挡不住。 “八哥,我很感谢你上次及时送信,免了我一桩麻烦事,我在这里再次郑重向你道谢。至于陪你看风景,我看还是免了,我怕墨离不高兴。”方瑶这下更直白了。 “墨离今日有事缠身,未必会知道今日的事。且你也说了,上次我帮了你,怎么也算欠了我一份人情,一句道谢就了事,也太小家子气了。不过是让你陪我走走逛逛而已,这个要求并不难啊!”墨琛道。 方瑶有点无语了:“八哥,我记着墨离替我谢过你了才对。” “什么意思?”墨琛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一脸困惑。方瑶只得道:“墨离的云宵剑没有送到八哥手里么?” “送我手里了啊!”墨琛刚说出这话,方瑶就一幅“已经送了,为何还来纠缠于我”的表情。墨琛不疾不徐道,“我不明白的是,九弟为什么替你来谢我,他是他,你是你,他为什么代替你,你们并无婚约,也未成亲,这种事,怎么代替得了。且我初来乍到,不管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皇子的身份,又或是以恩人的身份,请瑶儿姑娘陪我一天,都不过分?” 这话落下,方瑶直感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见过有人索钱财的,索命的,还有索买卖的,就是没有见过索陪的。 墨琛是个堂堂当朝八皇子,居然脸皮这么厚,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再拒,就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了。 “好,八哥想去哪儿逛?当然了,碧霞山肯定去了,因为真的很远。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个疯祖母需要我照看,我不能走太远,也不能去太长时间,还请八哥谅解。” 方瑶一口一个八哥,叫得墨琛心里很不爽快。 他道:“瑶儿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八哥,我们不沾亲又不带旧故,听着怪别扭,若是不介意,以后就直接唤我名字。” “那不行,八哥是当朝皇子,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哪敢直呼其名!”方瑶连忙推却。 “怎么不敢,你如何唤九弟,就如何唤我,再说此刻又不在皇宫,不必守宫中那些规矩,瑶儿姑娘权把我当成一个初相识的朋友就行了。”墨琛道。 “这这是八哥以皇子身份命令我,还是”方瑶是真不想跟他套什么近乎,但明确拒绝,人家根本不接受,此刻也是为难了。 一个称呼而已,都问的这么刻意,墨琛心里极度不快,面上却是一贯温和的笑着打趣:“瑶儿姑娘觉得哪个身份说话有份量,就认为是哪个身份!” 这个回答堪称绝妙! 方瑶再也说不出半个辩驳和拒绝的字来,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墨琛,你今日想去哪儿?” “不能去碧霞山,着实可惜了些。也罢,桃江镇我也没有正式的逛过,今日瑶儿姑娘就带我游览一遍,可好?” 左右都躲不过了,方瑶也干脆:“没问题,那下午我们再抽个时间去,上午着实有课,空不出来时间。” “那行,我呆会儿帮你跟孔老请个假,有我说话,他不会为难你的。”墨琛嘴角微扬,似是对自己这个皇子身份关键时刻起到作用还是感觉很骄傲的。 方瑶却是道:“不必了,我自己跟他去说。” 第461章 把持不住 第461章:把持不住 她得好好跟孔老说清楚,下午无故早退,全是因墨琛威逼,并非她自愿。也让孔老明白,她方瑶不是个有心机的花痴,只要是个身份尊贵的,都想攀关系,更不能让孔老认为,她跟墨离交好的同时,还跟墨琛玩暧昧,把墨琛当备胎,要是落了这样的印象,那可是真真不妙了。 也白费了墨离一番苦心。 方瑶来到图书阁,这孔老自打来了百惠堂,最喜欢泡在图书阁里。因为这图书阁的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从诗词歌赋到兵野战事都有涉猎,甚至还包括那些近乎玄幻诡异的民间事迹都有记录,总之,书类涉猎之广绝对是这个朝代这个国家最全面的书阁。 “孔老先生。”方瑶微微福了一礼,孔老正在研读一本《旷世杂记》,因为从未看过这类书,所以很是入迷,以至于方瑶第一次唤他时,都没怎么听见。直到方瑶喊了第二遍才微微抬起头来。 “何事?” “孔老先生,下午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不知可行?”方瑶恭敬问道。 “有事?” 方瑶抿了下唇,低低的嗯了一声。 孔老看她眉头紧锁,似是有心事,便好奇问了句:“若是遇到了难事,尽管说,或许我可以帮你解惑!”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喜欢这丫头,聪明剔透,见多识广。不因他是帝师而刻意巴结,也不因自己有才学故意卖弄,更不因墨离是皇子而盲目从命。做人做事很有自己的原则。与宫里的那套曲意逢迎,口是心非,棉里藏针委实不同。 见惯了“装”的人,一个不装又有真才实学的,他想不欣赏都难。 方瑶睨了眼孔老,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样子。 孔老道:“有话直说无妨。” 方瑶这才轻叹一口气,道:“方才八哥以皇子身份命我带他去城里逛逛,以尽地主之谊。墨离不在,我不敢推辞,但又怕他误会,孔老,我想求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若是墨离来找我,让他速来城中寻我,他知道我在哪儿的。” 如此,即让墨离不会误会于她,也让孔老察觉到她陪同墨琛出游并非她所愿。 孔老沉默了下,若有所思道:“你若不想陪墨琛,我可以帮你回绝。” 他是帝师,只要他一句话,墨琛那小子不敢不从。 方瑶摇头道:“我已经回绝过了,但是没用。且八哥上次确实帮过我,若不亲自感谢,他以后还会以此为借口来纠缠,说不定会提更过分的要求。我就谢他一次,也算了了一件事。再说方才我也答应他了,若此时又来反悔,还是借孔老先生之口,我怕八哥多想,届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孔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这番话倒是大胆,即已知道我们的身实真份,还敢这样说,就不怕八皇子日后知道降罪于你?” 什么叫“若不亲自感谢,他以后还会以此为借口来纠缠”,他活了快一辈子了,头一次听到有人把皇子的追求说成纠缠,更不要说,墨琛还没怎么她呢! “八哥是皇子,皇子亲睐于我,那是我的福份。但我已心有所属,这种亲睐就未必是福份了。月盈则亏,水满则益,有些事情,到了这个点就行了,多了,反而不好。” 她一个平民女子,仅得墨离一位皇子倾心,将来就不知要面对多少困难。若再来一位,两位皇子为了她一个小小女子勾心斗角反目成仇不说,宫里的那位知晓,该是何等大怒。届时,一刀砍了她的头颅都是有可能的,就连墨离和墨琛两位皇子也会受连累。 如此,她必须小心翼翼行事,才能免去那些暗中隐忧。 孔才对这番话甚是赞赏点头:“你能想得这么透彻,实属不易。”有些人,生怕这个抓不着,那个又错过,于是就起了贪心,最后弄得什么都没挥着,还因此赔上自己的性命。 方瑶能有这觉悟,倒是难得。 “你去,回头九皇子来找我,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孔老道。 “那方瑶就先谢过孔老先生了。”方瑶再度福了一礼。孔老挥挥手,道:“去!” “嗯。” 方瑶恭身而退。出了图书阁的门,她舒了一口气,老实说,跟孔老请假就跟受刑似的,太受罪了。 孔老总端着一幅严厉的面孔,害她每次说话都要思量半晌,一句家常她都要组织好语言再说出口,生怕哪个字说得不好,令他老人家不悦。 当然,更多的是心虚。因为她时常请假,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不要说面对孔老了。 也是墨离今日不在,不知那家伙做什么去了,竟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若他在身边,就不用端着一幅笑脸陪那墨琛走走逛逛了,直接让他拒了墨琛,多好。 方瑶郁闷的回到课堂,正好学生们陆续进了教室,上课钟声响起。方瑶抱着书走了进去,外头的风和雪依旧,墨琛却一直站在百松树下,在她课堂的对面,一动也不动的静静等着她下课。 终其一生,墨琛都不曾这样静心静气的等过一个女子,且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之久。站在雪地里,在这样的季节,哪怕只是一阵微风,都冷得刺骨,他却感觉不到冷,也没有半点不耐烦。他甚至觉得,哪怕再多等几个时辰也都无所谓。不是没有和女子单独出去过,却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充满了期待。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府中也有母妃替他挑好的侧福晋人选,论出身论长相论才识,都是一等一的好。他看着赏心悦目,待她们相敬如宾,他挑不出她们的不好来,他认为他是喜欢她们的,但到此刻,他才发现,那种情感或许不是喜欢。 因为他觉得他对方瑶兴趣远远超过了他的两位侧福晋。 他想要认认真真的探索这个女子,好好珍惜,珍重待之,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墨琛为这种感觉,时常感到困惑,同时也很震惊。 女人,是宫中最不缺的,长得漂亮的更是如此。他都是看过笑之,但方瑶委实不同。 她不是一朵花,只是长得好,供你欣赏一阵子,便好像没有看头了,随手扔在一边,时间长了,也不会想起。她不是,她的容颜,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时常在他脑子里闪现,想挥都挥之不去。 他也知道她是墨离认定的女子,但他就是把持不住的想要向她靠近,探索他甚至每回午夜入梦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让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第462章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462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下课的钟声不知不觉响起,学生们已然陆续离开,课堂里空空的,只剩方瑶一人。 但她没有马上出来,而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课本。余光时不时的瞥向窗户外面,墨琛还在百松树下等着,始终微笑着着她这边,不曾催促,也不曾不耐。 方瑶心想,倒是个好脾气,就不知是装出来的,而是本性如此。 内心默叹一口气,终归这趟进城是免不得了的,答应了他,总不好再反悔。 不如早去早回,早点把他给打发了。 这么一想,方瑶手里的动作就加快了:“走!” 她走到百松树下,对着墨琛道,语气很是认命! “弄完了?”墨琛没有因为等了两个多时辰而有一点点的不悦,唇角的弧度因为她的履约反而更深了。 方才还慢吞吞的,这会儿又这么迅速了。墨琛想,她终究是拗不过也摆脱不了他的。 “我想在天黑之前回来,可以吗?不然我娘会担心。”方瑶什么也没多说,只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可以。”墨琛倒是爽快。 只要她愿意陪着他,时间长短不是问题。他也相信,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方瑶对自己有更一层的了解了。 “马车早在外面候着了,请。”墨琛作了个请的姿势,方瑶也没推让,兀自走在前头。 到了百惠堂外面,果然就见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是个生百孔,但瞧着不像是个干粗活的,那浑身爆冷肃杀的气场,让方瑶下意识就猜到他的身份。 墨琛的暗卫。 且还是个高手,身手不比千荨差多少。 方瑶踩凳上了马车,墨琛在后面紧钻了进去。还没坐下,便拿起旁边的金铜鹤暖炉递到她手里。 “还真备了这个!”方瑶略有些讶异,她以为墨琛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要备,我听说瑶儿姑娘怕冷,又怎会不备这个。若是病了,兰姨找我算账,我可不好交待。”墨琛半是打趣的口吻,手里却做着极其认真的事,竟然将自己脖子上的披帛取了下来,围在方瑶的身上。 这举动,太突然了,令一向反应迅速的方瑶都有些措手不及。 待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被墨琛圈在两臂之间了。 这种距离,这种动作,太他娘的暧昧了,若是让外人看到,纵然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八哥,你”方瑶下意识的想退,但后面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方瑶非常无助,又非常生气,然还没等她发出火来,墨琛已然将披制给她系好了。 “这样是不是暖和些?”墨琛完全无视于方瑶眼中的恼意,自顾自的欣赏起他系的那条披帛来。 “八哥,还请你下次不要这样。”方瑶说罢,便抬手去扯披帛。墨琛连忙拽住她,“你要干什么?” “取下来还给你!”方瑶直接道,半点不因墨琛是皇子,留他情面。 “一条披帛而已,至于这么生气么?何况,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怕你着凉罢了。”墨琛脸上的浅笑终于有一刻的僵硬。 她与墨离如何亲近都行,他只是替她披上一条披帛而已就如此不悦,这区别也太大了。 “八哥,就算没有墨离,你我身份悬殊,将来注定殊途,又何必如此,徒惹别人说闲话。且我也不习惯与陌生男子这么亲近。”方瑶直言不讳。 墨琛眼睛微眯,脸色更是难看了,但很快唇角的弧度又重新扬了起来。 “你与九弟,也是身份悬殊,为何与他将来同归,与我就是殊途呢?再来,就算有九弟又如何,你与她一未指婚,二未定亲,很多事情都是未知数,瑶儿姑娘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把目光放长远一些,或许有些人比九弟更适合你,更能保护你,给你想的荣华富贵也不一定的。” 方瑶闻言,不恼反喷笑出声:“八哥,我想你误会了,我跟墨离在一起,不是贪图什么名利和荣华。我与墨离的感情,最庆幸的是,虽身份悬殊,但我们价值观人生观相同,有共同的志趣和爱好。最恼最无奈的是,我是平民,他不是。所谓的皇子身份,在我们眼里,是障碍,不是福气,是牢笼,不是富贵。就连墨离都在想,若他生在普通百姓之家,该多好。那些所谓的皇权,谁爱去争谁去,他不要,他只想找个人爱着,然后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像现在一样,不为世俗烦恼,做我们只想做的事情。” 墨琛微怔,一直以为墨离在他面前说些想摆脱皇宫甘做平民只是气话,没想到墨离跟方瑶也这么说。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重视这段感情,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你相信墨离的话?”他问道。 “哪一句?” “不爱皇权,只愿寻得一人,白头发老,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墨琛提醒。 “当然相信,这是我们几次用生命许下的诺言,为何不信。” “几次用生命许下的诺言?”墨琛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上次墨离也这样跟他说过,话不尽相同,但意思差不多。 他真的很想知道,方瑶和墨离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一个人不爱皇权,只爱美人。让另一个人,不爱荣华富贵,只愿田中相守。 不可否认,他还有那么点嫉妒。 嫉妒墨离的洒脱,嫉妒他能遇到这么一位超凡脱俗,淡然于心的奇女子。更嫉妒方瑶对墨离的死心踏地。 这份嫉妒的背后,还有一丝丝的嘲弄。 他认为,身在皇家,任何一位皇家子女,都不配谈感情,也不配拥有。所谓的真爱,不过是男女双方共同利用罢了。 哪里有什么真感情,再真的感情,再真诚的爱,在权利面前,不堪一击,在一波又一波的美女中,很快淘汰。 没有哪种感情是永恒不变的,它会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用效果时常更新。 所谓的平淡和简单,不过是空谈罢了。 更不过是墨离拿掩人耳目,隐藏野心的说法罢了。 他才不信,将来有一天,江山唾手可得之时,会为了方瑶,弃之不要。 现在说这么潇洒的话,不过是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形势,再如何争,也争不过宫中有背景有后盾的皇子,与其白费力尽,最后碰得头破血流,不如全身而退,寻求一分安宁,这样还能多得一丝庇护。 宫里人的心思,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谁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463章 谈天下 第463章:谈天下 马车徐徐往城中方向前进。 连着几天的大雪,把世界蒙色一层厚厚的银白色。路上的积雪几乎没到马的小腿肚上,两个车轱辘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印迹。也也就是墨府的马车彪悍有力气,要是换成上水村的马儿,早走不动了。 方瑶掀开帘子看了看,总算快入城了。平日里坐马车进城只要一柱香的时间,赶上雨天雪天,就得走两柱香。 若是墨离陪着,倒可以说说话。偏生墨琛在旁边,她没有一点聊天的欲望。 因为他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她想听的。 墨琛也因着刚才的谈话,突然沉默了下来,俊眉微拧,不知在思索什么。 方瑶觉得这气氛怪异的很,连呼吸都觉不顺畅了,便将脖子上的披帛给扯了下来。 动作刚到一半,墨琛就道:“怎么了?就那么用不惯我的东西?” “不是,觉得有些热。”方瑶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墨琛再度摁住她的手,“要是觉得热,可以掀开帘子透透气儿,马上就要进城了,等到了地方,咱们就下来走走,到时又会觉得冷,还是戴着。” “可我现在不觉得冷”方瑶真心觉着用他的东西别扭。墨琛打断道,“你一会儿取下来一会儿又得戴上去,一冷一热,更容易受凉,你是名大夫,应该比我更懂这些道理。” 方瑶连番白眼,谁要一会儿还戴上去?她现在是热,不是冷好吗? 可要不答应,墨琛那只手估摸着就得一直拽着她。 “行,把帘子打开透透气!”方瑶不想与他争。她发现,耍起赖来,墨琛是高手。别看长得斯文,骨子里霸气的很,跟墨离一样。 “是不是觉得我们皇宫里出来的都特别霸道?”墨琛好像会读心术似的,一语道破方瑶心里所想。 略微诧异后道:“看起来,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毛病在哪儿,总算不严重。” 墨琛被她的这句幽默俏皮的话逗得喷笑出声:“你可知,你这话要是在皇宫里说,是要掉脑袋的?” 敢随意辱骂皇子,那可是大罪! “我知道,所以我只在这里说。” “这里虽不是皇宫,但我还是皇子,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墨琛挑眉问道。 “怕啊,所以我才不想与你同行。”方瑶道,“因为跟你在一起,时刻能让人感觉到你是位皇子,身份尊贵,跟我们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感到紧张了?” “倒不是紧张,就是有些不自在罢了。” “那你与墨离在一起也有这种感觉么?”墨琛转来转去又问到这上面来了,方瑶无语却也很有耐心的答道,“我与墨离在一起,只有轻松和舒适,我们在一起,是平等关系,不与身份挂勾。若时常搬出皇子的架子,我跟他走不到今天。” “平等关系?”墨琛嗤笑,“那只不过是仅限于在东山村罢了,出了桃江镇,回到皇宫,即便墨离再宠爱你,你们还是得讲究个尊卑,因为这是规矩。” “我知道,在皇宫,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夫是天,妻是地,与这里夫妻平等有极大差距。可就算那样,墨离也不会让我感到不自在,他也不会让我去仰视他。”方瑶道,“因为守着宫里的规矩,只是表面,是他迫不得已而为之,他心里并没有把尊卑划分那么清楚,他待我,还如在东山村一样平常心。只要我们心近,规矩不过只是一种流程,做给别人看罢了。” 方瑶抚着金铜鹤的嘴巴,声音轻浅,却清脆有力:“我嫌麻烦的不是要守这些规矩,而是不想因这些规矩生疏了我和墨离的感情。多少夫妻,因着这些规矩,使得美好的感情淡得如一潭死水,毫无生趣。墨离若能待我一如既往,我为他随波逐流守这些规矩又有何防?还是那句话,只要心近,其他的我们都可以适应。” 墨琛再次这段话而受到了打击,方瑶每一句对感情的憧憬和坚定,对他都是一种无形的拒绝。 难道,墨离就那般好,以至于他的优秀她就半点都看不到。 “你追求的那种至高至尚至纯的感情,我不尽然全懂,但我想它应该只存于幻想,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墨琛看过太多的男男女女,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个不是佳丽成群?方瑶所要的,大概是一生一世一夫一妻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多一个人,都会使得这段感情变质。 而这个世界,有哪个男人终生只守着一个妻终老的。 没有。 所以它是不存在的。 方瑶扬唇,笑着反问道:“那八哥觉得,什么东西才是最实际的?” “权利。”墨琛不假思索的答道,“只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要什么有什么,才能给身边的人许以安定和未来。没有权利,一切都是空谈。” 方瑶嗤笑摇头:“假若有一天,八哥登基成帝,发现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妻子众多,却没有一个能安安静静的听你发牢骚,为你排忧解难,反而将你的心事告知一些不相干的人,然后传得沸沸扬,或当笑料,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是种什么滋味?” 墨琛微怔,这种细节,他不曾想过。 “待八哥爬得最高,回首望去,没有一人与你并肩俯视这天下,没有一人敢与你痛饮畅谈,只有唯唯诺诺、曲意逢迎、小心翼翼,那又是种什么滋味?围在你身边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开心也好,愤怒也罢,没有人真真正正的把你的情绪放在心里,去关心你,帮助你。你可以一个命令,让他们为你效劳,可那都是迫于皇权,不是真心。勉强叫一个去做他不喜欢做又做不到的事情,这又是一种什么滋味?这个天下,你争来了,却发现没人与你一起共赏,孤独寂寞凄凉,这天下,你争来又有什么意义?” 墨琛眸光微紧,得天下是每一位皇室子弟奋斗的目标,是这个世界是宏伟的信仰。得了天下,你便什么都有了。荣耀、臣服、百姓,哪个不仰望你,不服从你,你是王,没人敢左右你的命运,你做的决定,没人敢说个不字,这样的天下,为何没有意义? 他道:“天下,王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偏到了你这里,天下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墨琛的语气有些不悦,贬低了天下,就贬低了他的信仰。他这么多年为之努力心血不就成一场笑话? “不是它一文不值,八哥不要误会了,是想告诉你,除了这王座,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令你快乐的事,只是你看不看得见罢了。” 第464章 北阳公主夏候燕 第464章:北阳公主夏候燕 常人看到墨琛恼怒,早就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再言语,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方瑶却是半点不惧。 “八哥可曾想过,每当夜深人静时,你们入睡之后,你的父皇为了国家大事还在操劳?因为某件事情牵扯太多而迟迟下不了决定甚至熬夜通宵?又因为众臣意见相佐,不知该如何取舍而弄得心烦气燥?更有可能因为一场边疆战事迟迟未果而忧心劳神?更不要说后宫里的那些琐碎的事了,每天都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奔走劳心,何其累?天下固然是个好东西,但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它。若有一天墨离跟我说,他要争天下,我定会阻止。因为得了天下,他便没有什么时间来陪我了,我不愿每天都过独守空房的日子,更不愿跟别的女子共享一夫!” 墨琛看着她,眸光有些深:“你不曾在宫中生活片刻,倒是对宫里的情形了如指掌!” “八哥见笑了,我时常听到墨离说他的父皇如何劳心国事,没有什么时间与丛位皇子公主培养父子(女)之情,听得多了,便有些感慨罢了。” “墨离常跟你说宫里的事?”墨琛挑眉,墨离是最讨厌皇宫的,怎么可能跟外人去提。 这些话自然不是墨离亲口跟她说的,不过是她以前还是方楚楚的时候,从古史里看到罢了。 她道:“偶尔提个几句,都是我好奇问他,他才告诉我一些。” 墨琛点头,又道:“方才说,若有一天墨离去争皇位,你会阻止?这是真话?” 若墨离真当了皇帝,方瑶就有可能是皇后。这个天下女子都挤破头想争座的位置,他不信方瑶不动心。 “自然。” 墨离盯着她良久,他在揣测这话是真是假。结果是他没有得到答案。 “若你阻止不了?” 一个女人,自然比不得一个天下这么有吸引力。 方瑶抬眼,眸光晶亮,如夜里闪烁的星子,熠熠生辉:“那我便与他分开,我说过,让我与别的女子共享一夫,我做不到。倘若得了天下,他就妻妾成群,我定然会与他分开。” 墨琛怔然,他不知道方瑶能否阻止墨离争天下,但他觉得墨离有一天得了天下,方瑶一定会如她所说离墨离而去。 这双眸子,他看不到半点谎言的迹象。 同时,他对方瑶独具一格的感情观亦有了新认识,并深受震憾。若这世间有人不爱名利,不爱富贵,只要一份纯粹的感情,这个人非方瑶莫属了。 马车里的气氛再度沉默下来。 墨琛在思量着这一路上的对话,哪句真,哪句假,哪假别有用心,他想,他需要甄别。 方瑶抚着手里的暖炉,她跟墨琛说这么多,并不是她聊天的兴致来了,而是有意说给他听。 一则,是告诉他,墨离没有与他争王之心。让他对墨离少些防备,更不要有算计之心。 二来,也让是墨琛在她身上知难而退,不要再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虽不让她唤他为八哥,可这一路,她一直都这么喊着,希望墨琛能明白。 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 方瑶望去,看着外面熟悉的房屋和招牌在眼眶下缓缓往后退去,心里略松口气。 总算到了。 “这城里最好吃的酒楼,当属东兴楼和北旺斋,最有味道的路边小吃则在东街。想看戏,得去北街的大武生戏馆。南路最多的是杂货铺,采买生活用品大都去那儿。八哥今日对哪个比较感兴趣?”方瑶一边望着街外的景致一边介绍。 墨琛也从方才的思绪渐渐收起心神,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异常热闹的人群,也不禁来了兴致。 扬唇道:“今日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瑶儿姑娘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八哥想看戏吗?”听墨离说过,墨琛不能轻易在外面用食,酒楼和小吃则免了,杂货铺,多是女人去的地方,估计他是没什么兴趣的,唯有大武生戏馆了。 “这个时候看戏,回去不是很晚了吗?”墨琛看了看天色,冬天本就黑得早,且方瑶来时就说过,天黑之前必须回去。一场戏少也得一两个时辰,都把进间花在看那些扮丑的人身上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这次独处的机会了。 “中午我们没有吃东西就直接进城了,不如先找个馆子,吃个午饭再说!”墨琛建议道。 “你可以在外面用饭吗?”方瑶不确定的问。 墨琛瞧她问得如此认真,不由得失笑:“老九上次把你给吓到了,我并非不能,只是不可以随意在外用餐。且我邀请你陪我出来逛,总不能叫你空腹!” “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吃饭!”方瑶也坚持,正好她也饿了,“去东兴楼,那里的菜不错,保证你会喜欢的。” 本来想引他去北旺斋,不过干娘要是见着墨琛,估计又得问东问西,胡乱猜测了。为省去麻烦,还是去东兴楼好了。 “东兴楼?”墨琛听到这三个字,眸光轻闪了下,眼底浮起一抹古怪的笑意。方瑶只顾着看外面的街景,浑然不觉这笑容背后的深意。 城中人多,又积雪深厚,马车走得就更缓慢了。终于在半柱香后到达了目的地。 东兴楼的伙计和掌柜与方瑶都是旧识,方圆大婚时,还请了东兴楼的贺老板,掌柜也在一旁陪同。 见着方瑶,连忙上前招呼:“哟,瑶儿姑娘来了,来来来,快请进,请进。” “佟掌柜,今儿个来了什么客人,瞧着外面站了许多人,是官府里的还是镖局?”一个个的顶着张面瘫脸,严肃非凡。 “是来了这么一位客人,瞧不出是哪个道上的,不过听声音像是从京城来的,我不敢随意打听,所以也不清楚。”佟掌柜笑道,“今儿个瑶儿姑娘怎么来了?是用饭呢还是来找人?” “来你这里自然是用饭了,干娘那里只有素的,我身侧这位公子偏又不能只吃素,所以就领你这儿来了,还有位置么?”方瑶指了指身边的墨琛道,“这位公子喜静,能否要个雅间?” 佟掌柜顺着她视线望去,见着墨琛,神情微震,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方瑶见状道:“怎么了?” 佟掌柜看了看墨琛,又看了看方瑶,再瞟了眼楼上的位置,他怎么觉得先前上去的那位公子更像以前瑶儿姑娘带来的那位,而眼前的这个他却面生的很。 “佟掌柜,到底怎么了?” 佟掌柜也不知道怎么说,兴许是他认错了也不一定,毕竟五年了,人的长相都是会有变化的。 他重新堆起笑道:“方才来的那一男一女,也是气质非凡,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东兴楼今天吹的什么风,净把贵客都往我这儿领了。” “那还有雅间吗?”方瑶笑问,并未把佟掌柜的异样放在心上。更没有看到此刻墨琛眼底愈加高深莫测的笑意。 “有的有的。”佟掌柜连忙引着二人往楼上走。 二楼大多都是雅间,只有靠街面这边,是公用大堂。方瑶在桃江镇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领来的这位公子,更是贵气逼人,自然不能把人往大堂引了。佟掌柜直接将人引到一间叫紫竹林的雅间,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方瑶喊了句:“等等。” 佟掌柜一脸困惑:“怎么啦?” 方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向对面走去。对面亦是雅间,看起来比紫竹林还要别致。门没有关实,留下一条缝,正是这条缝,使得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里面坐着一位绿衣女子,面容精致,秀雅绝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气态尊贵,在桃江镇,方瑶自认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美的女子。而在那女子身侧坐的着,是她的墨离。 墨离竟然和另外一位女子单独赴会? “瑶儿姑娘,怎么了?”墨琛自然也看到里面一幕,却是故作不知。 “认识里面的人么?” 墨琛又望了两眼才道:“她是北阳公主夏候燕!” 第465章 生气与信任无关 第465章:生气与信任无关 北阳公主夏候燕? 她就是北阳公主夏候燕,怪不得得太后喜爱,原来竟是长得这般惊艳绝俗。 连方瑶都被她精致的外貌都要深深吸引了。 她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么,墨离呢? 昨日只跟她说,今日有事处理,原来是来会佳人了。即是不把夏候燕当一回事,又何必瞒着她,不跟她把说话敞亮,跑来私会,算怎么回事? 方瑶心里闪过无数个质问,每一句,都像一把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她恨不能即刻冲进去,问个清楚明白。 然而她不能,对方是公主,墨离又是皇子,她只是平民,身份相差巨大,一个问不好,就有可能引火烧身。 第二次,第二次她深刻感觉到身份悬殊让她备感无力。 “要进去么?”墨琛察觉到她身上气息强烈的波动,不禁有些担心。若进去,要怎么介绍方瑶?直接说吗?可以夏候燕善妒的性子,怕是不会给方瑶好果子吃,很有可能现场就让方瑶难堪。 纵然他是皇子,也不像她那般在太后面前深受喜爱。她要执意要办方瑶,他也是要头疼的。 “不进去了,或许墨离跟她见面是有正事,我们不要影响他。”方瑶嘴上轻轻浅浅云淡风清的说着,心里却浑然不是个滋味。 进去? 以什么身份进去? 墨离的恋人还是未婚妻? 好像都不是啊?这两个身份只是他们两人自己默认,谁承认了?每一个知道她与墨离关系的人,都不看好。总觉得墨离身上有股高不可攀的贵气,哪怕她现在也算是一枚成功人世,但在别人眼里,还是有差距的。 更不要说,墨离还顶着皇子身份了。 “不是饿了么?我们去吃饭!”方瑶转身进了紫竹林,脸上又恢复淡淡的浅笑。 即是方才跟墨琛说过对墨离无限信任,那么,此刻她若有半点不满,不是叫墨琛看了笑话? 睨了眼屋内的北阳公主,紧随在方瑶身后的墨琛心里微松了口气,幸好她选择冷静处之,否则真进去大闹,该怎样收场。 他原本的用意,可不是那样的。 方才还好好的,此刻气氛就有些怪异了。 方瑶和墨琛两人看着都似乎有心事,佟掌柜不是瞎子,自然知道问题是出在对面厢房里的那对客人身上了。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只道:“瑶儿姑娘,想吃点什么,是现在点菜还是” “现在点,不要刻意麻烦,就把现在店里最受欢迎的几样菜都上上来就行了。”方瑶说完看向墨琛,“要酒吗?” “有杏花酿吗?”墨琛盯着方瑶,目光看似淡然随意,但眼神里透着打量和深究。 他就不信,方瑶看到墨离跟北阳公主在一起,半点都不介意? “有。”佟掌柜点头。 “来一壶。”墨琛开口,话是对佟掌柜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方瑶。 “好咧!” 待佟掌柜出去之后,方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在手中摇晃,荡起一圈圈潋渏。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从进这雅间之后,墨琛就一直拿这种眼神看着她,方瑶大约猜到他想要说什么,却是故作不知。 “你方才明明不高兴,为何要强颜欢笑?”墨琛一针见血,当方瑶看到北阳公主的身边出现墨离时,她眼里闪过的嫉妒和生气是显而易见的。 “你不如你表面所说的那么信任墨离,为何不承认?” “我没有不信任墨离,我承认,当我看到他与北阳公主在此出现并独处一屋的第一眼时,我心里确实不高兴。任何一个女子看到自己所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都会有这种反应。若我没有,证明我不爱他。”方瑶轻抿了口茶水,茶渍沾在唇上,泛着异样的盈润光泽,“这与信任无关。” 墨琛好笑着点头。 这话不无几分道理,但听着又好像有点强词夺理的成份。 他道:“若你知道北阳公主与墨离的关系,但愿你还能像此刻这般想得开。” “你是想说北阳公主和墨离在宫里是公认的一对,太后和皇上都有意给他们二人指婚这件事吗?” 墨琛惊了一惊:“你知道这事?墨离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五年前就跟我坦白了,他还说他对北阳公主没有感觉,若太后和皇上强意指婚,他会拒绝。且这五年里,他已然不知明里暗里拒绝多少次了。”方瑶盯着茶杯里因为茶水的滋润而再度盛开的菊花,笑道,“我们历经五年,这五年里,北阳公主如何缠他,我想像得到,但那又如何,五年后墨离又重新回到我身边,他再次来找我,便证明他确实对北阳公主无意。他今年也不小了,二十一了,宫里像他这个年纪,都娶妻生子了,包括八哥也是?但他却至今孤身一人,单是这个就足以证明他对我的心意,所以我还有什么不信任他的。” 方瑶这话是说给墨琛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方才看到墨离和北阳公主在一起时,她心里真真切切的确实生过气。 但仔细一想,这些年墨离对她做的,以及她们之间的守往,发现,生气是她冲动了。 墨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墨离竟然连北阳公主的事都一五一十告知于方瑶,且在五年前就说了。这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意外的是,方瑶明知有北阳公主这个隐忧,却还是痴等了五年,此刻亲眼看到墨离与北阳在一起,就算不高兴,也还替墨离说话。设身处地的为墨离着想,她当真就这么信任墨离? 那么,今日这出他特意安排的戏,岂不是白忙一场了? 他一早就知道墨离接到京城的来信,北阳公主今日抵达桃江镇,指名要墨离前去接应。也知道墨离怕方瑶生气,没有将实情告和于方瑶,所以才会端着皇子身份,威逼利诱,让方瑶陪自己走这一趟。 他设想了许多方瑶见到墨离和北阳公主在一起时的各种恼怒生气的场景,然而没有一种成为现实。 方瑶竟然是这么淡定? 更让他懊恼的是,在方瑶说他也早就娶妻生子时,他竟感到一丝羞愧。觉得娶妻生子都好像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了,对不起方瑶似的。 墨琛道:“北阳公主是太后养在膝下疼爱了近十年之久的人,比宫里嫡亲血脉的公主还要招她怜惜。她对墨离的感情由来已久,早就认定墨离,只要她想嫁,太后怎么样都会帮她达成心愿的。” 意思就是,墨离不管现在如何婉拒,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要跟北阳公主成亲的命运。 第466章 劲敌 第466章:劲敌 不然就是抗旨! 抗旨?墨离他敢吗? 方瑶动作一顿,这话墨离跟他说过,墨成和墨德也提醒过,她听过很多次了,尽管如此,此刻墨琛再次提起时,她心里还是闪过一些担忧。 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幅淡然的样子:“那是以后的事了,我不想多作考虑,而且,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或许有一天,北阳公主见墨离对她无意,自己不想嫁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墨琛问道。 “把事情想得美好,才会活得有盼头。再说,我所假设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啊!” 方瑶一直就这么想的,从墨离告诉她之后,她就这么想的。这五年来,一直没变过。 况且,他们历经五年还能重逢,这五年里,北阳公主定然想了各种法色诱催婚,墨离就是不为所动。他坚持回到东山村,回到她身边,如此,她更要这么想了。 墨琛还想说什么,佟掌柜再度敲门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两名伙计。 “东兴楼最近叫座的这几道菜都上上来了,瑶儿姑娘,这位公子,请慢用。” 佟掌柜亲自布菜,然后又给二人续满茶水才恭身退了出去。 方瑶看着这满桌红的绿的,光是颜色就令人食指大动。她拿起筷子招呼道:“快吃,东兴楼的菜色香味俱全,味道相当不错,不过得趁热吃,凉了就没有这么好的味道了。” 她欢喜的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嘴里,细细品尝起来,边吃边点头,甚是满意。 看她如此吃得陶醉的样子,墨琛真不知道她是故作淡定,还是心真的很大。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想要挑拨墨离和她的关系,不是件易事。 不过来日方长。 且北阳公主夏候燕也到了这里,他相信,即便他不出手,夏候燕也有办法拆散他们二人。 他要做的就是,在夏候燕刁难方瑶时,如何想办法护她,不被伤害。 两人各有心事的吃着午饭。 方瑶向来食量不大,此刻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将碗里米饭一扫而空,还跟伙计又添了半碗饭,吃是甚是津津有味。 墨琛看得傻眼,他跟方瑶也不是第一次用饭了,但还是头一次看她吃得这么多,且这么香的。 她真的对北阳的事一点儿也不介意? 还是介意才这样? 不管哪种,她今儿个反常就是了。 用完饭,方瑶还漫条丝理的喝了杯茶,墨琛看着吃差不多了,欲掏银子结账,但被方瑶拦住了。 “即是要还上次人情,怎好叫你给银子。”方瑶爽快取出三两碎银放在桌上。 两人步出雅间时,对面的门关上了。听着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许是已经离开。 方瑶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面上一派淡然,心里却在想着,此刻墨离不知领着那北阳公主去了哪里? 是客栈么? 京城离这里千里迢迢,不会吃了一顿饭就要走。总要歇个几晚的。又或是墨离不放心,带着她直接回墨府安顿也有可能。必竟人家是个公主,住客栈,龙蛇混杂的,她又长得这么好看,总该不安全。 方瑶心里做了很多猜想,却没有哪一种是令她心情愉快的。 她原也不知道,她对墨离这么在乎,在乎到只是与别的女子吃一顿而已,她吃醋成这样。 “小心!”身后忽然传来墨琛的声音。 方瑶本能的扭头,就见空中一碗热腾腾的汤向她扑来。因为离得太近,又事出突然,方瑶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墨琛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抱着她往后方退去。 只听得一声咔嚓的声音,那碗汤掉落在地上,碗碎了,汤洒了一地。地面还漂着滚滚热气。 “瑶儿姑娘,你没事?” 楼道的动静,立刻引来一楼大堂所有食客的注目。佟掌柜正在给人结账,看到这个情况,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端菜的伙计忙不迭的向方瑶鞠躬道歉。 “我没事!”方瑶摆摆手,面色有些苍白,倒是没烫着,就是被吓倒了。 门口正欲上马车准备离开的墨离听到“瑶儿姑娘”四个字,身形猛然一僵,瑶儿,哪个瑶儿? 他转首看去,还没寻到方瑶的身影,就听到夏候燕的声音传入耳里:“离哥哥,那不是你八哥,琛殿下么?” 夏候燕先一步进了马车,听到酒楼的动静,便掀了窗户的帘子看究竟。一眼就看到墨琛,还有他身边的妙龄女子。 她掩嘴笑道:“琛殿下动作倒是快,才来这桃江镇几日,就寻得一位红颜知己了,举止这般亲昵,怕是硕王府又要添一位侧福晋了。那女子,看着长得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闪过一道疾风,仔细一看,墨离已然飞身奔了进去。 “瑶儿?”他快速跑到方瑶身边,洒了一地的热汤,还有伙计的道歉,让他迅速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还好吗?有没有烫着?”他上下打量着方瑶,每一片衣角都不放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稍稍放下心。 “怎的会来这里,又这般不小心?”看她略苍白的脸,墨离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她原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即便进了牢房,遇上刺客暗杀,也是淡然处之,何以走个路,都差点被撞到? “我方才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方瑶下意识的回答。 满满的醋劲儿在墨离紧张关切的注视下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墨离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那只长臂上,眸光微沉,拱手道:“八哥,谢谢你方才出手,救了瑶儿,不过现在是不是该把你的手拿开了?” 一句话,提醒了墨琛和方瑶两人。 方瑶低头看去,这才察觉墨琛还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不等墨琛反应,她率先将身子抽了出来,嘴里还不忘向墨琛客气道谢。 怀中突然一空,墨琛眼底有片刻黯然。 好像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被人抢了去,心里又是失落又是不甘。墨离顺势将方瑶扯到身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道质问声从门外传来。 “离哥哥,她是谁?”夏候燕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墨离身侧的女子。 她不是跟琛殿下一路的么?看他们方才亲密的样子,以为这女子和琛殿下是一对,可墨离这么紧张,又是因为何故? 感觉墨离好像对这个女子很重视的样子。 她在宫里受伤受惊吓,墨离都不曾在这么关心,应该说,墨离对所有女人,都不在意。 她以为他的本性如此,可是面对这个女子时,墨离与平常的表现,反差太大了。 直觉,下意识的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会是她的劲敌! 第467章 无视的彻底 第467章:无视的彻底 “瑶儿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候燕的身上,只有佟掌柜想着自己的职责本份,一直跟方瑶道歉。方瑶摆手,示意佟掌柜下去。 夏候燕是当朝公主,这般气势凛然,显然对墨离这般在意自己已经生了几分气恼,呆会儿指不定怎么发公主脾气,她不愿佟掌柜受连累。 佟掌柜在东兴楼干了几十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看脸色最是擅长。 在场的这几位公子和小姐,气质非凡,想来身份不俗。不是他能够相惹的,因此方瑶叫他退下时,他没有半分犹豫。走时还不忘把先前闯祸的伙计给揪走了,一边走一边训斥。 墨琛敛起心神,看戏一般的在墨离、方瑶、夏候燕身上打着转。本来他应该抱着看戏的心态的,可看夏候燕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就只剩担心了。 夏候燕刁蛮任性惯了,方瑶会是她对手吗? “你应该知道她是谁了,呆会儿再跟你解释。”墨离轻轻的在方瑶耳边低语,墨琛带她出现在这里,定不是偶然,那么,方瑶也极有可能知道眼前的这名女了是谁了。 方瑶淡淡颌首,她对墨离的信任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她也知道墨离就算没有及时告诉她,日后也会抽空好好跟她说明。 因此,现在不急着跟他问这问那要答案。 然而,两人细微的动作落在夏候燕眼里,立马滋生出一丝嫉妒。 她缠在墨离身边,想尽招数,用尽办法,都换不来墨离正眼看她一眼,除了冷漠,就是无视。 但他对眼前这名女子截然不同。 这也让她那种不安和猜测更加强烈了。 她缓缓走向墨离,先是向墨琛微微欠身福了一礼,尔后继续追问:“离哥哥,她到底是谁?” 夏候燕一边说一边挽着墨离胳膊,用行动宣示主权。仿佛要告知天下所有人,墨离是她北阳的,任何女人休想觊觎。 她微仰着头,看着墨离,语气半是撒娇半是责问。 墨离不动声色的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与夏候燕拉开距离:“她是方瑶。” “我问的是她跟你什么关系,好像你很关心她的样子?”夏候燕不依不饶,声音软棉娇媚,却又带着几分刁蛮。 墨离微有些迟疑,随后看了眼方瑶,将她揽在怀中,郑重道,“我将她视作我未来的妻子。” 夏候燕这一来,打算长住,东山村的人和事,她今日不知,明天也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大大方方的告诉她,也让她死心。 “什么?”夏候燕听到这话,震惊不已,她不敢置信望着墨离,指着方瑶尖声问道,“离哥哥,你再说一遍,她是你的谁?” 墨离将她的手指压下,正色道:“她是我辰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北阳公主,希望你以后对她向对我一样尊重。” 声音淡淡的,但充满了警告。 吃惊的不止是夏候燕,还有墨琛。他看着墨离,眸光幽然深邃,这小子,居然在方瑶跟夏候燕初次见面就承认与方瑶关系。 他竟这么大胆? 他可知道这一承认的后果是什么? 墨琛转目看向夏候燕,她眼里已有了些许的疯狂,从不敢置信到妒嫉,再到对方瑶仇视,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趁着夏候燕还没有发飚之前,他赶紧开口打圆场:“北阳,今儿你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 夏候燕紧咬着唇,眸眶有些涩然,她才是墨离指定的未婚妻,也是将来唯一有资格伴在他身边的人。此次出来之后,太后就答应过,若这边的事情一办完,她与墨离再度回宫时就马上给他们指婚。 铁板钉钉的事,墨离也早就猜到的。现在却指着另外一位陌生女子告诉她,这是他未来妻子,辰王府的女主人,她情何以堪! 他甚至在介绍这个方瑶的女子时,没有半点犹豫,就这么坦然告知,也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到底把她摆在什么位置? 墨琛见夏候燕没有反应,暗地里给墨离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意思是让他先安抚好夏候燕,不要在这个地方刺激她,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影响不好。而除了墨离,夏候燕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墨离虽不喜墨琛,但此刻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暗自点头道:“北阳公主,先回府上休息!” 夏候燕此次来就是奔他来的,在吃饭的时候就说过要住在墨府。 墨离本是不答应,此刻看情况,也只能暂时依了她。 夏候燕却是依旧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墨离也不再理她,率先牵着方瑶的手步出东兴楼。 如此,夏候燕就更气了。 满怀欢喜的来找他,却是得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惊就不用说了,满腔的愤怒更是无处渲泄。 墨琛看夏候燕这模样,心里怵怵的,也想撒手不管,直接离开东兴楼得了。他对夏候燕的性子也是敬而远之。 可她毕竟是公主,是太后疼在心尖上的人,墨离先不管不顾的走了,他若也这样,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向太后交待,他是要担责的。 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北阳,走!” 夏候燕盯着门口墨离漠然的背影,恼恨的跺了下脚,这才迈步跟了出去。 一直跟在身后默不吭声的两个丫鬟被她的怒气吓得头都不敢抬。 谁曾想到,一向性情冷漠不苟言笑的九殿下居然在外面有女人了? 看来此行,她们必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公主每每心情不好,最喜欢拿身边的丫鬟仆人撒气,她们处境堪忧啊! 墨琛同情的睨了眼这两个小婢子,摇了摇头道:“还不快跟上去?” 再忤在这儿,就更有的受了。 这一提醒,两个婢子连忙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门外,墨离仔细呵护方瑶上马车,又是掀帘子,又是搀手的,直把夏候燕恨得眼睛都瞪出血丝来了。 方才她上马车,让墨离扶她一下都不愿意,以至于差点摔倒。此刻对这个叫方瑶的却是呵护备至,细心有加,真真叫她气恨不已。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她生气的,最气的是,墨离跳上马车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忽略她看向身后走出来的墨琛:“让北阳公主坐你的马车,我这里坐不下了。” 他能私自带着方瑶出来,定然也是马车带步,这么厚的雪,步行是很困难的。 且他也不想让方瑶跟夏候燕同乘一骑,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墨琛虽不想夏候燕就此刁难方瑶,可也不愿惹夏候燕这个祸精。再说了,人是来找他墨离的,为何往他这里塞? 真是无语了。 比起墨琛的郁闷,夏候燕此刻的怒火只能用滔天两个字来形容了。从头到尾,墨离都将自己无视的彻底,为什么? 为什么? 第468章 相互打听 第468章:相互打听 比起方瑶这个女人的出现,她更在意的是墨离的态度。 墨离在外面漂泊了五年,有个女人关心他,照顾他,由此生出几分情感,是可以理解的。 他若真心喜欢这个叫方瑶的,哪怕是为了讨墨离欢心,回宫她也会请旨让墨离纳这个方瑶为妾。 然而并不是。 墨离的眼里只有方瑶,除了方瑶,他看不到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的存在。 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他只要方瑶,只认定方瑶这个女子,其他女人都不要。 这让夏候燕忍无可忍。 她不辞万里,辛苦追到这里,即便不对她改观,即便还是不能对她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感,也该为她的真诚和专一而感动。 就算没有感动,总该好好招待她一番! 但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带着另一个女人上马车走了。 她算什么? 尽管百般不愿,夏候燕还是上了墨琛的马车。 三番几次的掀开帘子望着前面的车辆,想像着墨离跟那个女人亲密无间的场景,她就恨得直咬牙。 “那个叫方瑶的,到底是什么来头,离哥哥竟这么在乎她?”墨琛比她先来几日,应该多少知道些。 “她是百惠堂的副院长,在桃江镇有些名声,我只知五年前,老九在此处落脚时,曾几次三番得她相救,老九对她的感情很深。”墨琛了解的也就这么多,具体细节,夏候燕自己会脑补,日后也会慢慢知晓的。 “几次三番得她相救?这么说来,她是名大夫了?”夏候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仔细打听道。 “对。”墨琛点头。 夏候燕听了这话,心头的怒火不自觉的息了一分。或许墨离就是念着方瑶对他有救命之恩,才如此重视她罢了。 并未见得墨离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墨离虽性子清冷,但为人又极注重感情。这点光是他对十一皇子墨轩以及身边的墨德和墨成这些老部下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她捻了下衣角道:“是百惠堂的副院长,那就说明她才学不浅,又是名大夫,那她会的倒是还挺多。” “关于她的才学和技能,你以后会慢慢有所了解的。”墨琛道。 相信一定会让夏候燕大吃一惊。 方瑶的惊才艳艳,就是孔老都赞赏有加,夏候燕虽然也是从小饱读诗书,但跟方瑶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夏候燕注意到墨琛谈论起方瑶时,嘴角总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那是对那个丫头由衷的一种欣赏。 “琛殿下,你好像对那个方瑶的心思不一般啊?”她是一个女人,对男女之事,感官最是敏锐。墨琛一个眼神,她就能猜个七八分。 “这事,不是你该管的。”北阳虽得太后深宠,可不代表他墨琛的事,她也可以随便打听。 虽没有得到肯定答复,但墨琛不直接否认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夏候燕鼻中轻哼了一声道:“琛殿下,容我提醒你,容贵妃对你期望甚高,你可莫要让她失望。” “这是我的事,不消北阳公主费心了,你只管管好你的离哥哥就行了。”墨琛再次谢拒夏候燕的参与,因为凡事只要她掺和,事情最后总会弄得不尽人意。 再说,他也不想跟这个刁难公主走得太近。 这边打听着方瑶,那边方瑶也在打听着北阳公主。 不过大多都是墨离跟她说,她听。一则,墨离也想就今天的事好好解释一下,二则,让方瑶对夏候燕多些了解,以后碰面,知道如何应对。 墨离道:“这个北阳,你方才见到真人了。尽管时间短促,但你向来观人于微,看人透彻,对其性子也有约莫有了基本的了解。她刁钻蛮横任性又不讲理,对人对事只凭自己高兴,全然不顾后果。太后怜惜夏候一家就这一脉,把她已然宠得无法无天,宫里除了皇上,她谁也不放在眼里。对于她犯的错,太后只是一味包容,父皇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少正儿八经的处治她。总之,瑶儿,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别看她年纪小,手段却是非常,你要有心理准备,莫要小瞧了她!” “我知道了,你放心,往后见着她,我会掂量着言语举止,尽理不触怒她。” 方瑶想,只要她做的中规中矩,不出错,夏候燕就是想挑她刺也是挑不出来的,顶多就是刁难她一下子。 她在方张氏和陈菊那样的亲人连环设计陷害下能够安然活下来走到今天,也算是有经验的,不会因为夏候燕一点小刁小难的就跟她直接顶撞,她又不是嫌自己命长。 “另外,关于她今天到桃江镇的事,昨天我只是听说,今早才得到确切消息,太后和父皇指定要我接迎,我不能抗旨。并非有意要瞒你,不过是想早早把她安顿好之后就去找你,然后再把这件事详细告知,没料到,你也在东兴楼,就这么当场撞见了。”墨离抱歉的看着她,语气有着小心的试探,“你不生气?” “你希望我生气吗?”方瑶反问,面色淡淡,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墨离不敢妄自揣测。 方瑶是那种理智型的人,不会轻易生气动怒,但她此刻的表情,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老实说,我在楼上看到你跟她在雅间的第一眼时,确实生气。不过很快我就会释然了,因为我相信你。而且方才你对夏候燕态度,我也看在眼里,所以就算最开始心里有气,此刻也是全消了。”听到这话,墨离渐渐松下心来,然而,方瑶的话没有完,立马接着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墨离的心即刻又悬了起来。 看到遇事一向淡然从容的墨离此刻因为她一句话就就如此紧张,方瑶心里满满的甜蜜,不忍再让他揪着心,她微微扬起唇瓣道:“不过想到这个夏候燕这五年里没少纠缠于你,整日在你身边晃荡,我心里还是很吃味的。” 听到这话,墨离紧崩的心弦猛然一松,又是无奈又是宠溺道:“你这丫头,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非要把他弄得紧张兮兮的才高兴是吗? “谁让你瞒着我跟她出来私会来着。”方瑶微撅着唇嗔怨道。 “我说过了,我不是有意瞒你” “若是有意的,你以为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静静听你说话么!”方瑶打断他的话,尔后话题一转,颇有些担忧道,“说真的,你对夏候燕是不是太冷漠了些,我怕她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对你不利!” 第469章 你敢跟她日久生情,我毙了你 第469章:你敢跟她日久生情,我毙了你 既然那个夏候燕如此得太后恩宠,在宫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墨离虽是正统皇子,但从小就离宫,与他的父皇基本没有什么父子情可言。再加上各嫔妃视他如虎,常在背后恶意中伤,在宫里的地位就更是如履薄冰了。份量可能还不及这个自小就养在宫里的外姓公主重,要是夏候燕求爱而不得,反过来联合那些嫔妃和皇子们来对付墨离,那墨离日后在宫里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墨离心里暖暖的,到这个时候了,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担心他的处境,忙宽慰道:“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也尽可放宽心,只要我不犯错,别人就是想找我麻烦也是徒劳。再来,我早已成年,在外面开牙建府,若无召唤,我不常去宫中,碰不到她的面,她也不能奈我何。”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只怕”方瑶忧心的可不仅仅是这个,她看着墨离,欲言又止。 “怕什么?” 方瑶抿了下嘴,思忖良久,才开口道:“你性子稳重,寻常小事,别人想挑你的错,自是极难。我只担心,只担心” 话到一半,方瑶又说不下去了,墨离感觉方瑶的顾虑是多余,扯唇道:“你到底担心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性子。” 方瑶想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干脆道:“那个北阳公主刚到此地,我与她第一次就碰上面,你就把话说透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情根深种,心思匪浅,又是个骄纵的火爆性子。她不远千里来寻你,你却这样待她。只怕她心里气恼,回到宫里,立马就让太后或者是你的父皇下旨赐婚,到时,你该如何是好?” 如墨琛所说,墨离是不能抗旨的,如今他已回到宫里述职,墨轩还有墨德墨成他们的命都在他的手心掌着,若他稍有一念之差,这些命都会成为他的陪葬。 真要抗旨,五年前就不该回去,这一回去,就如同入了巨大的牢笼,想再出来就难了。 方瑶倒是不希望墨离真的去抗旨,只是觉得早晚逃不掉抗旨的命运,终归要走到那一步的话,五年前就该有所准备了。 起码那个时候,他们海阔天空的不爱人身限制。现在都回到宫里了,墨离这一逃,他府里的人怎么办?不能丢下他们不管,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随着方瑶的话落下,墨离原先轻松的心情也随之紧崩了起来。但很快他的脸上复又堆起笑容:“不怕,她不敢私自向太后请旨赐婚的。” “为什么?” “我曾经就跟她说过,想做我墨离的女人,除非她做好守一辈子活寡,不然她就不要妄想入我辰王府了,因为就算嫁给我,我也不会碰她。”墨离道,“非但如此,我还会想着法子让她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你这么跟她说过?” “自然。”否则,这五年里,为何太后有意想撮合他们,为何迟迟不肯下旨,大约也是夏候燕真怕嫁入辰王府过这样的生活,所以还在一直掂量观望。 她终希望有一天,她能用真心真情打动墨离,可惜,墨离心早有所属,即便她再如何做,他也不会动心的。 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方瑶心下震惊不已:“就算这样,她也不肯放弃你吗?居然还为了你不远万里追到这里来?” 她是一个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大约除了这趟桃江镇之行,这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皇宫。其中路途艰辛就不用说了,还得防土匪防强盗,这里面的苦楚,没有经历过,常人无法想像得到。 但她做到了,可见她对墨离的爱已然到了无法自拔非他不可的地步了。 “她来是她的事,我一没有邀请,二也不想招待。就算她住到墨府里来,我也不会常与她来往。百惠堂有空的舍房,今晚我就搬到那里面去住。”墨离不在意道,夏候燕非要缠着他,他就偏不给她这个机会。尤其他还有方瑶,一个被大家公认的未婚妻成日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方瑶即使再大度,时间长了也会心存芥蒂,他可不想因为夏候燕让方瑶心里不痛快。 “你这一般到百惠堂,倒是一了百了了,那墨德和墨成还有宣叔怎么办?那么多人,都搬去百惠堂么?” 若不搬去,夏候燕难保不会逮着着他们出气。 “都搬去百惠堂又有何不可?”墨离双肩微耸,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百惠堂有的是空的舍房,还怕住不下么?” “住倒是住得下,只是那里必竟是学生上课的地方,你搬到百惠堂来,夏候燕定然天天追到百惠堂里去,如此,我的学生们还怎么上课?再者,孔老先生也会不许的。”方瑶拧眉,墨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我就”墨离捏着梭角分明的下巴,思索阵阵,尔后余光瞥向方瑶,眸子里浮起一抹暧昧莫名的笑意,“不如我搬到你那里去住,反正我们早晚要成婚,迟早要住一起,干脆现在就先适应一下,左右你家房子大,收留我们主仆几个应该不成问题的。” 方瑶嘴角抽了下,甚是惊恐道:“别,你住哪儿,夏候燕就追到哪儿,你要是搬到我那里去,她便天天往我家院子跑,我就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我娘也会跟着受累。你可千万别这么做。” “瞧你,不过是说笑而已。”夏候燕就是个火种,到哪儿烧哪儿,他自然不会把这个火种引到方家里去了。 墨离道:“我住北萃小院,屋子早上就吩咐墨德去收拾了。北萃小院虽同在墨府里,但它是一座独立的院子,没我的允许,别人不敢随意进来。虽然不是个绝佳好去处,但比起我原先住的那小庭院,进进出出的总要隐蔽些。北萃小院就一道门,我让护卫重兵把守,她不敢硬闯。” “你早就想好了?”等墨离点头,方瑶又抡粉拳捶了他一记,“想好了干嘛还总嬉皮笑脸的说些玩笑话,看不出我在担心么?” “你担心什么?”墨离捉住她的手,指尖揉着她的掌心,促狭的笑容下隐隐有些期待。 方瑶跟他都相识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俏脸一红,别过脸去道:“懒得理你。” “不说是吗?不说我就来猜。”墨离噙着笑,双眸紧盯着她的脸,他最爱看她娇嗔的模样了,“你除了担心夏候燕会因爱生恨为难我,更担心我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对吗?” 方瑶噌地扭过头来看着他,两只眼睛缓缓眯起,霸气测露:“你敢跟她日久生情,我毙了你!” 第470章 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第470章: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墨离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说真的,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瑶儿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不过他喜欢,不仅是喜欢,而且爱死了。 “你笑什么?”方瑶瞪着他,又羞又怒。 “没,没什么。”墨离笑得喘不过气来,方瑶知道他得意,因为她把对他的在乎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这也让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因为太不矜持了。 可话都说了又收不回来,这个死墨离,明知她难为情了,还这样放肆的取笑,方瑶咬着唇阴测测的道:“你再多笑一声,我立马跳车不理你了。” 这话真管用。 墨离立马收了声,但肩膀还在继续耸动。 “我不笑了,我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就是太高兴。”墨离看她脸色依然冷着,只得努力把笑意都敛去,换上一幅正色的面孔,“因为你让我彻底明白了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和位置。虽然我们几次经历生死,但是仍有一道即将到来的皇命隔在我们中间,我很怕你的顾虑,你的善良,最后选择舍弃我,只为顾全大家,现在我明白了,也彻底放下心来。” 一段感情,一条路,若只有自己苦心坚持,总是走不长远的。只有对方跟自己一条心,步伐和思想保持致,不管前面多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去克服,否则毫无信心,也无动力。 这本是一段很动情的话,方瑶也听得面红耳赤,但她却开始耍无赖,扬着脖子道:“我只是说你不能跟夏候燕在一起,没说其他的。事情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现在你做总结,有点言之过早了。我就是觉得,你要是看上夏候燕了,那也太没品味了些。” 墨离知道她脸皮薄,最听不得这些赤祼祼的煽情的东西,跟着改口道:“对对对,夏候燕那种女子,我怎会瞧得上。小时候就没看上她,现在就更看不上了,你放心,我跟她不会日久生情的。” 这绕来绕去,又绕到这“日久生情”四个字上面来了,方瑶斜着眼睛看他:“你故意的是不是,刚才没笑过瘾,现在还想接着取笑我是吗?” “不是不是。”墨离连连摆手,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望着她,“我怎敢,再说,我若看上她,不显得把你的魅力也给降低了么,不会的,不会的。” “算你会说话。”夏候燕,美则美矣,可性子太纵。若不是有太后替她撑腰,又有那么好的命数生在重将之家,她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借着祖辈荫福嚣张蛮横罢了,跟她哪里能比。 方瑶从前没见过夏候燕时,还觉得她是个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个只配她方瑶仰望的人。现在见着了,才觉得夏候燕空有一身公主脾气和毛病,其他一无是处。 并不是她是自己的情敌,她有意贬低,而夏候燕确实如此。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会跟八哥在一起?”墨离突然问道。他知方瑶是不喜他八哥的,即便八哥中间使计,方瑶也不会遂他的意的,因为她对八哥向来敬而远之。 “我上了他的当了。”方瑶秀眉一拧,思忖道,“先前我没想明白,现在我明白了。他一大早就在百惠堂等我,借着上次的恩情,要我陪他进城逛逛,尽地主之谊,也算是答谢。我开始没同意,也说了你已送了云宵剑给他作为答谢礼了,但他不吃那套,非要我单独谢他,我推辞不过就随他来了。到了东兴楼,也没想到他在使计,就是看到你和夏候燕在一起时,依然没想到。却是在方才那伙计不小心端着汤撞向我,你发现我们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你八哥当真好深的心思。” 一开始只说逛待,没说吃饭。后来说吃饭时,地点也是她挑的,从头到尾,他就只当他是桃江镇的客人,好像对所有的事都不知情。现在仔细想来,才发现不对劲。 方瑶觉得,若她心思一,地粗咧一些,或者像李月兰那样,把人都想得单纯,她也许到此刻都不会发现从头到尾这是墨琛的挑拨离间这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你有察觉就好。我一看到你们就有这种猜测了,八哥人不简单,心思又细腻,手段更是比常人高明。任何事到他那里,由他做,都是滴水漏,你以后可要小心些。”墨离觉得夏候燕倒不足为惧,墨琛才是那个真正要防着的人。 因为夏候燕大多喜欢明着来,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她不擅长隐藏。但墨琛不同,他是个用计高手,不一小心就会让着了他的道,防不胜防。 “我也是想着,若不答应他,日后他必定会以此为借口经常来纠缠,索性就随了他的意,日后他再有类似的要求,我也能拒绝的心安理得。谁能想到,他有这个心思在背后。”方瑶自认自己也不蠢,跟人斗心眼,很少输过。没料到在墨琛这里就栽了一回。也幸好她与墨离感情坚定,不然,墨琛挑拨离间之计就得逞了。 “往后你注意些,夏候燕和墨琛都不要招惹。”墨离可不想今日的事再来第二回,虽不惧什么,但这种事多了,总会厌烦的。 “我知道了。”方瑶点头,吃一堑长一智,上了一回当了,还能上第二回吗? 她又不是傻子。 墨离揉了揉她的掌心,温声道:“往后夏候燕在府里,你无事就不要去墨府了。我会天天来找你,有事我们就在图书阁商量解决,或者我去你家都行。总之,你尽量别与她碰面。” 夏候燕有公主身份撑腰,她要真为难起方瑶来,方瑶多少都会吃些亏的。 “类似的话,你方才已经嘱咐过了。”方瑶提醒,内心却是暖暖的。若不是太在乎,又至于再三反复叮嘱。 墨离失笑:“不好意思,我忘了。” “不用紧张,夏候燕和你八哥,我都会避而远之的,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我和我们的感情。”方瑶抽出一只手,反手覆盖在他的大掌之上,目光里净是淡然的笑意,“我明白,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也有思准准备。” “是的,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了,我们一起迎战!” 夏候燕这一来,方瑶的存在过不久就会传到宫里去。或许再等几天,宫里就要下旨宣他回宫了。到时,他要带着方瑶一起,而入了那个宫门,更残酷更艰难的道路在等着他们。 第471章 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第471章: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夏候燕的到来,墨府的人立刻忙得人仰马翻。 她是公主,此次暗卫和侍从、丫鬟婢子都带了不少。她身边的人她用习惯了,况且墨府的人都只听墨离的,她也使唤不动,一路上也是需要人照顾的,自然要从宫里带人来。 腾了不少房间出来,晚上又做了不少的菜,夏候燕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对这些都有着一定的挑剔,墨成心里明白,一切用度都是按照她的习性来布置和发配,饶是如此,很多地方,夏候燕还是不满意。 “你们什么意思,就拿这些次品来打发我吗?”夏候燕指着地上的毯子床上的被子还有椅子上的座垫,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挑剔了个遍,“是不是觉着我不是你们的主子,就想随意敷衍了事。” 墨成惶恐道:“墨成不敢,公主,这些都是府里最好的了。” “就这种程度还是最好的?你蒙谁呢?这种东西,连下人用都会嫌弃。”夏候燕尖声道。 谁会嫌弃,他也是下人,他用的比这个还差。这里是墨府,还当是皇宫里么? 墨成心里不满,但不敢说出来,知道夏候燕是个爆脾气,他不敢惹。谁让人是主,他是仆呢! 他垂着头,恭声道:“回公主的话,琛殿下和离殿下还有轩殿下用的都是这种,若公主不满,明日我进城再给您挑好的。” “明天?那今晚呢?”夏候燕双手抱胸,不依不饶。白日里积了一肚子里的气到现在都没发泄出来,此刻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岂能放过。 “公主,府里这些东西都没有现成的了,只能去城里买,但天色已晚,城里的铺子都关了门,所以只能等到明天了。” 夏候燕望了望外面乌漆麻黑的天色,确实,再进城买是不可能了。可她又不想不了了之。眼珠子一转道:“你方才说离殿下屋里用的跟我这个差不多,是真是假?” “回公主的话,自然是真的。” “我不信,我得亲自去瞧瞧,你带路,我要去看看。”下午到了墨府,就不见墨离的影子了,这会儿总算有个机会去见他,她不会放过的。 “这”主子吩咐过,无他的允许,外人不能擅自闯入北萃小院,更不要说是他的房间了。 墨成有些为难。 正想着怎么回绝夏候燕呢,就听到她抬高声音道:“墨成,别忘了,我是公主,我的话,你敢抗命不成?” “不敢。”墨成头垂得更低了,“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主子怕是歇下了,公主是知道的,主子睡觉最不喜人打扰,还请公主体谅,择日再去!” “你”夏候燕抬对就想甩一个巴掌过去,她说什么,这个死墨成都阻着她。表面恭恭敬敬,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的,在宫里就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出了皇宫还是一个样。墨离对她无视冷淡也就罢了,一个下人也敢这么放肆,实在生气。 偏又不得不忍着。记着上次在宫里,她寻了个由头训了墨离身边的人,墨离直接跟她翻脸,甚至为了那个小小的婢女,不惜放狠话。自此以后,她就算再气,倒是不敢再随便向他的人动手了。 夏候燕扬在半空的手到底收了回去,她抬起下巴道:“今日我就要去看看,你能耐我何?我就不信了,他这个时候就睡下了,哼!” 就算闯了北萃小院惹墨离不喜又怎样,左右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她,再闹,关系也不会僵到哪里去。 再说,她还有一肚子话要问墨离呢! 夏候燕一甩袖子,气哼哼的走了出去,身后的两个小丫头连忙抬腿跟上。 墨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个北阳公主,认识主子这么多年,怎的到现在都还不了解主子的脾气,越是缠得紧,她就越得主子的厌烦。 倘若换成瑶儿姑娘,她必然不会这么做。只会安安静静的洗漱躺下,不去打扰主子,给他充分的空间和自由。 偏偏这个北阳公主就是不懂! 再说了,去了北萃小院又如何,她也进不去,又何必跑这一趟,干巴巴的吃闭门羹! 结果正如他所料,夏候燕被侍卫拦了外面,任凭她怎么摆架子端身份,就是不让她进去。 “你们敢不听我的话,知道我是谁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可是北阳公主!”夏候燕气急败坏,又觉脸上无光,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重复这句话。 门口的两个侍卫都是墨离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不同于普通的侍卫,看到夏候燕这样撒泼就诚惶诚恐。他们不会,他们跟着墨离几度出生入死,是墨离贴身的护卫,比一般的地位要高一些。自然不惧。 任凭夏候燕怎么威逼,始终端着一幅面瘫脸,横在空中的胳膊动都没动一下,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用实际告诉她,进去?休想! 夏候燕气得直跺脚,好说歹说就是不放行。打又打不过,骂又没有回应。真真是可恨的紧。 她瞧着那院里还有灯亮着,墨离必然没睡下的。人都到了这里,要是不进去,真心不甘。 她咬着唇,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扯着嗓门对着里面喊道:“离哥哥,我是北阳,我知道你没睡,你快出来,让他们放我进去!”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夏候燕又只得喊了句,还是没有回应。 越是这样,夏候燕就越是来了劲。人就是如此,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越办不成的事就越想把它办成。 夏候燕的声音比先前更大了几分:“离哥哥,你今日不出来,我今日就不走。大不了,我们大家都不要睡。” 整个墨府的人都听见了,歇下的没歇下的都竖着从窗户探起头来看究竟,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堂堂一个公主,在外面这样大呼小叫,实在不像话。可谁也不敢看她的笑话。因为一旦让北阳公主发现,必秋后算账,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墨琛,掀起袍子一角走了出来,瞧着这边北萃小院的动静,眸光闪过一意味莫名的深意。 第472章 从头到尾的漠视 第472章:从头到尾的漠视 夏候燕又气又恼,放下自尊,放下身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在这里这般祈求着见他,他就是不为所动。 他就这么不在意她? 一点点的都不在意吗? 从前他对自己也冷言冷语,但好歹说话,好歹叫他,他会回应,此刻却是呆在屋里任她叫破喉咙都不出来,几个意思? 是因为顾忌那个叫方瑶的? 夏候燕咬着唇,对方瑶的嫉妒又深了几分。 “公主,您还是回,主子兴许已经歇下了。”随后赶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墨成实在不忍夏候燕这么闹下去,倒不是怕下人们看笑话,主要是再闹下去,主子定然是要生气的。而且伤的也是公主自己的颜面不是。 墨成一心为夏候燕好,但夏候燕却不这么想,她都在这里站半天了,尊严没了,身段也没了,低声下气的,若墨离最后还是不出来,那脸丢的不是更彻底? 她道:“我不走,你进去告诉你的主子,他今日不出来,我就不走,我知道他没睡,你快去。” 要是睡了,屋里何以还会亮着灯盏,分明是躲着她不愿见她。 墨成默叹一口气,这个北阳公主就是太倔强了,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浑然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主子要是不想见,自有不见的道理,为何这么咄咄逼人呢? 偏这些话他又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对于墨成,侍卫们倒是没有拦,不过人刚走进去两步,屋里的墨离已然开门走了出来。 “离哥哥。”夏候燕见到这抹伟岸挺拔的身影,脸上蓦然一亮。想到方才他的不理不睬,心里还是有些生气,顶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望着他。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总算,他不是对自己那么绝情绝义,至少还是有一丁点的在乎她的。 夏候燕浑然不知自己这想法多么卑微,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在墨离面前失去自我。 “这么晚找我,有事?”墨离挑着眉,一脸的清冷。眼底还有着深深的不耐,但这都被夏候燕忽略过去了,她从认识墨离第一眼到现在,墨离就是这个样子,比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为何先前我叫你,你都不应我?”夏候燕想要冲进去挽住他的胳膊,但侍卫们将她拦住了,空中那两柄呈大叉字形的戟像一道厚厚的铁墙,夏候燕根本无法越过它。 而墨离虽然出来了,但人却还是在院子里面,与夏候燕有一道门槛之隔。 “离哥哥,你看看他们,太放肆了。”再次被拦住,夏候燕不像方才那样颐指气使的端架子,而是朝着墨离撒娇,希望墨离为她出气。 但她想错了,墨离能为方瑶做任何事,但为她夏候燕,连说句话动嘴皮子都嫌费劲。 若不是不想把关系弄太僵,让夏候燕太下不来台,他还真不想出来,能来见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再多的要求想都不要想。 他冷冷的瞥了眼两个侍卫,淡淡的朝着夏候燕看去:“是我叫他们这么做的。” 这话像是狠狠地扇了夏候燕一个耳光,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为什么?” “因为我喜静。”墨离简单的解释。 “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我进去也不过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并不会吵到你的。”夏候燕还想解释,却没发现这个解释其实是在继续丢她自己的脸。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有骨气的扭头就走。这么厌烦,还呆在这里惹人闲做什么。 偏夏候燕没有这种骨气,应该说,她没有这种觉悟。或者说,她爱墨离太深,所谓的骨气和觉悟早就被她丢得彻底了。 “你一出声就会影响到我,而我要的是绝对的安静。”墨离再次清冷的回绝,也不怕这话刺激到夏候燕。 不过就算刺激了又怎样,反正他也不在乎。 “我,真的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夏候燕紧抿唇,身子在夜色下隐隐颤抖,不仅仅是因为生气,更因为墨离自始至终对自己的冷漠。 “你这么晚叫我出来,就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墨离挑眉,没有正面回答她。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不需要再给什么答案。 “我,不是的。”夏候燕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从京城到桃江镇,临出发前宫里发生的事,太后跟她说过的话,还有路上的所见所闻,她都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一起分享,但此刻,她已然没有要说的欲望了。 心,陡然凉了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墨成拱手接过话头道:“主子,公主是觉得那被子不够暖和,还有地上的毯子颜色不够敞亮,晚上的膳食也次了些,所以想过来跟主子商量,能否改善一下。” 这话原是实话,意在提醒夏候燕此行的真正目的。但落在夏候燕耳里,成了他在告自己状了。 让墨离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挑剔的人。 果然墨离就道:“若公主不满府里的一切吃穿用度,明日便在城里找一家最好的客栈,公主搬过去,这样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满的,在城里也可以方便更换补给,如何?” “谁要住客栈了,既然我已经在墨府住下,自然不会再搬走。”夏候燕软磨硬泡,才让墨离答应让她住在墨府。所以她死也不会搬走的。 墨离冷冷清清的看着她。既然要住在这里,那一切就得听从他的安排,要入乡随欲,不能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到处挑刺。 夏候燕在那清冷的目光下,最终垂下头,咬着唇妥协道:“其实那些东西不是不好,只是用不习惯罢了。或许过个两日,我就能适应了。” 所谓的跑来找墨离抱怨,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她就是想过来看看他,让他陪自己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罢了。 但墨离好像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还请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墨成,送公主回屋。”墨离甩下这句话,飒然转身离去,留下那个漠然的背影,清清凉凉的,比这寒冬还要冷几分。 夏候燕气得直跺脚,在这里吹风近一个时辰,结果换来什么?他应该请自己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许久不见,然后畅聊一番,这才是该有的场景。但她连北萃小院的门都没进去,更别说喝茶取暖了。 只有漠视,从头到尾的漠视。 第473章 怎么人人都待她是这个态度 第473章:怎么人人都待她是这个态度 如果说先前他的不回应不理睬是无视于她,那么现在墨离的回应,就等把她的里子面子往泥里睬。 在他面前,她再也没有半分尊严可言了。 从前的墨离不这样。 一切都是因为方瑶! 那个平民丫头,下贱胚子,竟然让她的离哥哥变得这般冷漠无情。 不等墨成催促,夏候燕跺了跺脚,气哼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方才在北萃小院受的气,此刻已然转恼为怒,把桌上的茶具哐的一声一把推到地上,碎了一地。 两个丫鬟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吱声。连让北阳公主息怒这话都不敢说,全身只是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厉害。 以为不作声,北阳公主就不会想起她们,拿她们出气。错了,大错特错。 夏候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抽起花瓶里的鸡毛弹子,朝着二人道:“小翠,小蝶,你们过来。” 两人听到北阳公主唤她们的名字,身子更是抖得厉害了。却也不敢不从命,摸摸索索的朝着北阳公主跪行而去。 夏候燕嫌她们动作太慢,鸡毛弹子在桌上连拍三下,命令道:“快点儿,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要本公主去拉你们么?” 那三下拍在桌子上,但感觉像是打在她们的脊梁骨,每拍一下,都让她们的身子僵硬一分。 “再不过死过来,呆会儿本公主会更让你们有的受。”夏候燕气恼。她在墨离的人面前说话不好使,难道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也敢不听使唤了? 她这一怒一警告,小翠和小蝶不敢再有半分犹豫。若不顺从北阳公主的意,下场只会更惨! 两人连忙爬到她脚边跪着,整个身子都要贴到地面了。墨成看不下去,也没有开口求情。他是个下人,没有说话的份儿。且说了,夏候燕也不会听,反而会让她更加生气,以为一个奴才都敢教育她了,那不是反了天吗? 只有默不作声,才不会火上浇油。 墨成同情的看了眼两个小丫头,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她们的命,没办法,是命就只能受着。 很快,屋里就传来抽打声和嘤嘤凄凄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墨成听见后,难受得紧。北阳公主心硬又毒辣,打下人是家常便饭。而且她训下人,还不许下人大胆的哭出声,只能忍着,因为不想让别人听见。也不许事后下人告状,身上的伤也只能藏着掖着,不能让别人看到。 因这样会影响她的名声,让别人以为她是个恶毒的主子。 她要好名声,也要发泄,倒霉的自然就是跟她身边那些伺候她的人了。 唉,也是为难她们了。 同样都是做下人,墨成觉得,他和墨德这些人就幸运许多。墨离这个主子虽然性情冷清,但心里还是极重情义的。对待他们,从不无缘无故的撒气,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苛责,尤其这五年,他们在辰王府,更是向亲人一般待着他们。 然而,天底下像墨离这样的主子并不多,反而夏候燕那样的,倒是常见。 这一夜,夏候燕直到打得手累了才停下,两个小婢子身上伤痕累累,却还要忍痛伺候她洗漱睡下。 但她们也好像习惯了,心中不敢有怒气,更不敢有怨言,麻木的承受这一切。 翌日,天刚大亮,夏候燕就起来了。因为墨离一向起得早,府中用餐必然也早些。她要赶在早饭前到客厅去用饭,这样就能再次见到墨离了。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些。墨离在她起床之前就已出门,客厅里只有墨琛一人在用餐。 “离哥哥呢?”夏候燕一边问一边在他身边坐下。 “出去了。”墨琛淡淡的道。 “去哪儿了?”夏候燕追着问,“这么早,连早膳都没用就出去了?” “不知道。”墨琛对夏候燕的印象,不比墨离对她的印象好多少。说话也是从来不多说一个字,总之夏候燕除了在太后面前得宠之外,其他人眼里都是不讨喜的。 夏候燕有些气恼,怎么人人待她都是这个态度! “琛殿下,我什么事得罪你了么?”她忍着气道。墨离如此,墨琛也如此,她在这里受这等冷遇,再呆下去,岂不度日如年。 “没有。” “那你为何对我冷冰冰的。”跟墨离一个样。 “有吗?”墨琛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优雅喝下,“我从来都这样,公主这个时候才发现么?” “是,你从前就不愿与我多说话,但现在尤为明显。”墨琛和墨离到底还是不同的,墨离是待任何人都是生人勿近,拒人千里。但墨琛自小就话多,有时见着她心情好时也会开个玩笑,不像今日这般,说话都不拿眼睛看她的。 “公主误会了,我确实不知九弟去了哪里。”墨琛客气而疏离的道。 夏候燕感觉一拳砸在棉花上,她的恼,她的愤,得不到任何回应,心口闷闷的,难受。 “那墨轩那小子呢?从昨天到今天就没见过他。”她只能转移话题。 “到桃江镇的第一天,他就出去了,至今未归。”墨琛仍旧一幅公式化的口吻。 “至今未归,他去哪儿了,离哥哥放心他一人出去么?”墨离把墨轩这个弟弟当宝贝疙瘩一样疼爱着。虽然面上没有怎么表现,可是骨子里的疼爱,常人还是看得到的。 “这个,我也不知。”墨琛起身擦了下嘴巴,“我吃饱了,公主请慢用。” 夏候燕盯着他还剩大半碗粥的碗,就吃这么点就饱了? 分明是躲着她! 墨琛也确实自看到她,胃口就减了下来。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方瑶。 以方瑶的聪慧,昨天的事,当时没察觉出来什么,但出了东兴楼稍一细想,必然会发现撞见墨离和北阳在一起是有他有意安排的。 不然昨儿个后来回到墨府,方瑶怎么连看他都不看一眼,连马车都没下,直接让墨离送她回去。 如此,方瑶本就不待见他,此刻更是心有芥蒂。 一想到这个,墨琛心里就莫名的烦燥。就更没有心思搭理夏候燕了。 墨琛这一走,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墨成和墨德远远的站在门外候着,也不说话,只是传了下早膳就充当门卫去了。 墨离吩咐过,只做他们份内的事,份外的不要插手。 如此就可怜了小翠和小蝶,昨儿个晚上才挨了打,今儿个还要忍痛伺候夏候燕用膳。 看到两人手臂上青一条紫一条的伤痕,夏候燕没有半点怜惜和反应。在她看来,做奴才的,除了伺候主子就是充当主子泄愤的工具。受气受骂受打都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怜惜不怜惜。 没了墨离在场,夏候燕也没什么食欲,勉强吃了些,就打算出去溜溜。 到了门口,她向墨成道:“备马车,我要去百惠堂。” 第474章 初次交锋就成正式对决 第474章:初次交锋就成正式对决 去惠堂? 墨成和墨德两人相互望了眼,主子就在百惠堂,瑶儿姑娘也在,北阳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找茬? 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夏候燕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离哥哥果然去了百惠堂。 听墨琛说,方瑶那贱丫头是百惠堂的副院长,这个时候,必然是在那里给学生们上课了。离哥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自然也是去了那里。 除了百惠堂,她也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找到他们二人。 果然,这一猜就猜到了。 “怎么,没听到我说话吗?”夏候燕抬高声音道。 “回公主的话,我们马上去办。”墨成垂头应下,孔老在百惠堂,这个连皇上都要敬重三分的人物,有他在,相信夏候燕不敢闹太难堪。 马车很快就备好,夏候燕在两个婢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从墨府到百惠堂有一段距离,等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柱香的进间了。 一路上,夏候燕都掀着帘子望外面的雪景。 比不得京城美,却也是另有一番味道。至少视野更辽阔,看得更长远一些。都说看景能怡人心肺,使人心胸更开阔,这话一点也不假。 夏候燕盯着外面的景致,昨天积攒的怒火也渐渐消了下来。 待进了百惠堂时,整个人已经没有半点戾气了。 如墨成所想,孔老在此,她不敢造次。 先是在百惠堂走了一圈,在图书阁里看到孔老,便进去请安拜会。孔老对这个夏候燕,也是一样的不喜。不过他有一点和墨离一样,不管这个人脾性如何,人品如何,身份如何,他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待之,对她,跟对别人一样,一视同仁。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虚扶着她起身,孔老就埋头钻书里去了。夏候燕知道他爱看书,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请了安就出来了。 张望四周,前面就是一处人工湖,连日大雪,湖面早就结冰。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可瞧。 夏候燕有些茫然,也有些烦燥。这百惠堂快被她逛完了,就是不见墨离的影子。 殊不知,她前脚刚踏出图书阁,墨离后脚从书架后面露出脸来。 “她怎么会来?”孔老朝着墨离问道。北阳公主自小长在深宫,除了偶尔跟太后出宫去寺庙祈福,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出宫的。 “不知道。”墨离对夏候燕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来不来,什么目的,就算知道,也不懒得去在意。 “八成是为了你。”孔老一针见血。不然墨离不会老远见到夏候燕就躲到书架后面去,这小子,明知却是装作不知。 “不过她这性子,着实配不上你。”孔老突然又冒出一句。夏候燕对墨离的执着,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偏她还这么嚣张跋扈,就更叫人吃不消了。 不知不觉得,孔老就想到方瑶身上去了。这思来想去,能配站在墨离身边的,也似乎方瑶更合适些。 只可惜,顶着一个平民身份,注定两人前途堪忧啊! 孔老一边想,一边暗自叹气。 墨离不知孔老心里在计量什么,但看他一脸惋惜的样子,只道以为是他摊上夏候燕这个么不讲理的公主纠缠,替他处境担忧呢! 别开脸不再接话。 没过多久,癸班的老师匆匆赶来,见着孔老和墨离连礼都没行,急忙道:“院长,墨先生,赶快去看看,来了个叫什么北阳公主的,说是要和副院长比试,还给副院长下了战书,逼副院长非跟她比不可!” “什么?”墨离惊得把书随手甩在桌上,一道烟似的冲了出去。 倒不是怕方瑶跟夏候燕真比试,而是怕夏候燕因此刁难方瑶。 孔老眸子一转,不如墨离那般紧张,而是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走,去看看。” 夏候燕脾性刁钻,可不能否认她也是个有才识的。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后疼爱她,也不仅仅是因着她是重将遗孤,总是有其他理由的。 方瑶也是才高八斗,就不知这两人碰在一起,是自小长在宫里深受名师教导的夏候燕强一些,还是自学成才的方瑶更胜一筹。 总而言之,他觉得那场面必定精彩,不容错过。 此刻,学院正操场上,已聚焦了人头。全部都是学院里的学生和老师,当然,后面赶来的墨琛也参杂在其中,但此刻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方瑶和夏候燕身上,没人注意到他。 “这个夏候燕自称是公主,倒是奇怪了,堂堂一个公主怎么跑到我们这乡野之地来了?”某班的本土学生小声嘀咕道。 “难道是百惠堂的名声太响,都传到京城里去了?”另一个学生妄自猜测。 殊不知,这个百惠堂里,不仅仅有一位公主,还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帝师。若都知晓,必然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若真是公主,想必才识不浅,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不过咱们方副院长也是个才女,不见得方副院长会输啊!” “我瞧着也是,若这个公主输给我们院长,那”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猜得到。 夏候燕即是公主,代表的自然就是皇宫了。赢了倒好,挣了美名,输了,就有点太难堪了。 本只是想借机将方瑶比下去,教训一下她,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墨离的。可没想到这挑战书一下,私怨就变成公事了一般,竟把她看作是皇家的代表,有点超乎她所料。 不过她也不惧,因为她不信自己全输。 略仰着头道:“方副院长,你战还是不战,若不战就等于自动认输,技不如人。该退让的就退让,该识相的就识相。若战,就请你痛痛快快的给句话,如何?” 总之,不管是战还是不战,方瑶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输。输了就没有资格跟她抢墨离。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方瑶的身上。本来这是方副院长自己的事,答不答应,由不得他们插嘴。可是夏候燕这态度也太傲慢了,以为自己是公主就了不起,说话怎的那样气势凌人。 “副院长,战,接下战书,我们支持你!” “是啊,我们支持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纷纷表态,表示坚决战在方瑶这边。夏候燕是公主不假,可对于百惠堂来说,就是个外人。此刻他们就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已然把夏候燕当作敌人看待了。 方瑶心中甚是无奈。墨离让她尽量不要招惹夏候燕,她也尽量躲着,谁曾想到,夏候燕昨天才到,今天就上门找茬来了。 初次交锋,就成了正式对决! 她也是无语了。 回首望着这一双双饱含热切的眼睛,要是不应战,岂不让她的学生们失望,且夏候燕也不会罢休。 “好,公主想比什么?” 第475章 比赛(一) 第475章:比赛(一) 见她同意,夏候燕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好像还没比试,她就已预见自己赢了一般。 高傲的抬起下巴道:“听说方副院长才识渊博,想必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先比书法如何?” 先? 这么说来,比的还不止一样了。 方瑶礼貌又不失温婉的笑道:“除了书法,公主还想比什么?” “一共三样。书法先热热场子,其次比比琴艺,如何?”不等方瑶应下,夏候燕就道,“这里景致极美,若没有琴声相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美景配美乐,好主意。”方瑶点头,意思是她应下了。 夏候燕微有些诧异,墨琛说过她学识丰厚,但没说她还会谈琴。再者,琴艺也算是高端优雅的东西,又岂是她一个出身贫寒的穷酸丫头碰触得到的。 微微惊讶过后,夏候燕很快镇定下来。 就算方瑶懂,也约只是入门而已,必然粗鄙不堪,与她是不能比拟的。 “这第三样嘛,不知方副院长想比什么?不如我就比方副院长擅长的东西,如何?” 前面两个比赛项目都是她出的,若第三个也由她提,显得有些霸道了。总得谦虚点,让点机会出来给人家表现表现。 方瑶却是摇头道:“公主是客,主随客便,公主想比什么,民女奉陪就是了。” “听说东山村以前是以狩猎为生,想必方副院长箭术不错,我们就比比这个,可好?”夏候燕也不客气,机会给了,是她自己不要的。 表面上这个提议看似设身处地的为方瑶着想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射箭也是她的长项。 当然,除了她自己,墨琛和后面赶来的墨离、孔老也是清楚的,只是百惠堂的学生和各班老师不知情而已。 “瑶儿。”墨离到了这边时,方瑶已然答应与夏候燕比试,他想阻止都来不及。所以比赛的项目,他也没有出声了。 “放心,我能应付。”方瑶给了他一记宽慰的眼神。既然她敢应战,自然是有把握的。 再说了,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墨离倒不是怕她输,而是怕她赢。夏候燕若输了,心情就更不畅快了,到时指不定怎么刁难她。 墨琛也是这般想的,夏候燕在宫里常常以自己的学识为傲,宫中设考,在一众公主中,大大小小就没怎么输过,她赢了,同样也是个输不起的人。 唯有孔老越发觉得有趣了。方瑶的学识,他仅限于她对书本上的认知,其次就是医术了,那还是别人传的,不曾亲眼见到。至于箭术、琴艺更是从未见过了。 刚好,他也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说不定重新认识方瑶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方瑶和墨离两人眉来眼去,夏候燕暗暗咬着唇瓣。何以对她就全程视而不见,对这个乡下丫头这么热情。 且看她呆会儿怎么把这个乡下丫头给比下去,让墨离知道,方瑶不止出身贫寒,更是一无所长,根本配不上他。能站在他身边的,只有她夏候燕。 因着副院长和公主比赛,学生们和老师们也不回课堂上课了。直接在这边看起热闹来,有人热情的组建拉拉队,为副院长加油打气。 场中很快划出一块地方来,供二人比赛,因为下雪,气温极低,站着都感觉冷飕飕的,更别说要动手指写字谈琴了。 孔老让人去生了两盆火来,各自放在方瑶和夏候燕的身边。然后又搬了桌椅、笔墨还有琴。 按赛制,第一个比的是书法。 既然比赛了,得有个评判。在场的人,无论身份还是辈份,又或是学识,只有孔老最让她服气。 他为人公允公正,从不因任意偏袒,也最讨厌造假作弊之人,所以由他担任评判官最合适不过了。 当夏候燕提出这个建议时,方瑶也是一口答应了。 如此,比赛才正式开始。 书法比的是字,时间本是次要的。但孔老认为没有什么难度,提议以眼前的雪景为题,让她们各作一首诗。 这下,比的不仅仅就只是手上的功夫了,还有脑子。 夏候燕黛眉微拧,略略思索,很快脑子里就跃上一首诗来。她刚提笔,那边方瑶望了眼不远处在湖边打扫的老翁,也落笔了。 只是夏候燕似乎写得更快一些,她结尾时,方瑶还在挥舞着笔竿。看到此情形,夏候燕自认为自己已经胜了,嘴角扬一起胜利的弧度。 周围观赛的人,不由得暗暗替方瑶着急,人家都写完了,她还在写,在时间上,夏候燕就占上风了。 唯有墨离和墨琛对方瑶充满了信心。 墨离是了解方瑶,是以才相信。墨琛这股信心,就有些盲目了,完全是凭感觉,没有任何理由的。 待方瑶搁下笔时,孔老才走到场中去。他率先拿起夏候燕的。她作的是七言诗句,“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现草牙,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他徐徐念来,随着每一句最后一个押韵的字,倒也令人生出几分对春天和新年的盼望之心。 孔老点头道:“不错,不错。” 听到这样的评论,夏候燕嘴角的弧度更是深了几分,她有意无意的望向方瑶,眸光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本以为方瑶会露出战败的怯意,谁料,却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还向她道了句恭喜。 百惠堂的学生对诗不是很懂,但孔老说它不错,必然是不错的了。都一脸钦佩的望着夏候燕,就是各班老师对夏候燕也刮目相看,原来这个公主不单单只有傲慢,人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么一来,大家就有些担心起方瑶了。 时间上,她落了下风。若是诗的品质也跟不上,那么,这局,她就必输无疑了。 现在就盼望她的诗能胜过夏候燕,顺利翻盘扭转局势。 孔老放下夏候燕的诗,又走到方瑶的身边。刚瞧一眼,眉头一拧,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了。 盯着那张纸,整个人处于呆愣中。 不仅把那些学生和老师们弄得紧张兮兮,就连墨离和墨琛也不安起来。 难道方瑶的诗比不过夏候燕,输了? 两人浑然忘了,他们就巴着夏候燕赢。这样方瑶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正矛盾之时,孔老开口了,语气充满了震惊和兴奋。 “方副院长,这诗真是你写的?” 方瑶浅笑不语,大家看着她提笔落笔,不是她写的,那是谁写的。 第476章 比赛(二) 第476章:比赛(二) 正当大家困惑之际,孔老再度开口道:“这诗妙哉妙哉,堪称一绝。” “孔老,诗如何,能否先念出来让大家听一听!”夏候燕拧着眉,什么诗,何以让孔老激动成这样? 脸都红了。 孔老清了清嗓门道:“诗名叫对雪,是首五律。大家可要仔细听,莫要辜负这首诗的情怀了。” 这一句话落下,夏候燕心头直喊不妙了。 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她认识孔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其他人也被孔老未读先评给调足了胃口,此刻都伸长脖子,侧着脑袋,洗耳恭听。 就听到他念道:“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瓢弃尊无绿,炉存火似红。数州消息断,愁坐正书空。” 诗中共有四句,八段,差不多详述了八个场景。每个场景都叫人荡气回肠。再加上孔老念诗时抑扬顿挫的语感,更叫人深陷诗中情景,难以自拔。 墨离久经沙战,有杀敌经验,对这类诗,感触最是深刻。方瑶写的,让他似乎又回到了战场中,与敌对战时,与将士们冲锋陷阵时那种撕杀和奉献生命以及保卫国家的决心的场景。 场中人大多都是学生,他们其中也有一些亲戚或者朋友是从军的。每回战捷报来,全家人喜极而泣。若是报丧,便是一片绝望的哭声。 总之,这首诗成功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唯有夏候燕,不服。 “孔老,这首诗,您连续称赞这是首好诗,请问好在哪里,又妙在哪里,您出的题目是以雪景为题,写眼前景色。而方副院长诗中所提的,是不是跳题了。 语音落下,场中人发出一片震惊之声。 就是墨琛也是瞪大眼睛望着夏候燕,眸中出现了从不有过的佩服。毕竟,这个世上还没人敢质疑孔老,夏候燕也是破先例了。 孔老也不怒,因为手中有好诗,懒得计较。徐徐道:“这首诗,好在写的是雪景,但喻的是国家事。有这样的国家情怀,不是每个诗人都具备的。” 这不过是个实话,但落在夏候燕耳里,就好像在讽刺她对国家事漠不关心,只顾自己享受生活。 弄得夏候燕心中气极,但又不敢发作。 孔老沉浸在诗中情景中,倒也没发现夏候燕那气恼的样子,继续道:“至于妙在哪里,诗虽短,字也少,但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眼前的,历史的还有未来的作了个笼统的介绍。战争一开,几乎家家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更有些青年被充军上阵杀敌,徒留老父老母在家孤苦度日时,那心中的期待和盼望,没有经历过,根本不会懂的。但这首诗却将战争的残酷和百姓们的苦楚都准备的做了交待,让人仿佛身临其境,难道不妙吗?” 孔老最喜欢“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还有最后一句“数州消息断,愁坐正书空”这两句。 一个写雪景,一个写边关战事和家中等待子女平安消息的父母,最牵动人心。 “至于你说的雪景,这诗中亦有提到。以雪的寒冷还隐喻战争给百姓们带来的残酷,恰到好处。” 孔老说完,还连加了三句好诗。 夏候燕心中愤愤不平,又嫉又恨。她的诗,只得了两个不错的评论,方瑶却是连得三个好字,其中差距显而易见。 众人也觉得此项,方瑶赢了。比起夏候燕诗中深冬期待春日的到来,显然,方瑶的更大气更磅礴更出色一些。 但夏候燕似乎还是不服气,她道:“孔老,比的不是书法么,除了诗,书法您觉得更好一些?” 她没见过方瑶的字,但对自己的字还是有信心的。她把希也鞥一天在最后的书法上面。 孔老被这一提醒,将夏候燕的诗再度拿起来,两首诗放在一起,细细比较。 “公主的字,秀气温婉,行云流水,但可惜力道不足。方副院长的字,遒劲有力,笔势浑厚,又不失工整,比起公主的,略胜一筹!” 随着孔老的声音落下,人群中发出欢呼的雀跃声。 方副院长赢了,百惠堂赢了。 百惠堂赢了,他们作为百惠堂的一员,自然脸上也光彩了。 墨离为方瑶喝彩的同时,却也担心着夏候燕。这一输,夏候燕只怕最恼上了方瑶,日后瑶儿的处境就更难了。 墨琛自然也有这层担忧,但他更多的是为方瑶的才华给折服。若心中不够宽广,就如同孔老所说,没有这样的情怀,是写不出这种诗的。 方瑶不仅聪慧,智识和眼光也比常人宽阔,这样的女子,他如何不被吸引。 此刻,墨琛更加笃定要把方瑶收入囊中,他要得到她,让她成为他的人。 场中各有各人的心思,但没有人是生气的。只有夏候燕,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输了,诗输了,字也输了,她输得彻底。气狠狠的瞥了眼方瑶,后者却只是轻轻浅浅的笑着,由头到尾,都保持着这种笑容,好像对这比试浑不在意的样子。 如此,她更气了。 因为她堂堂一个公主都如此重视这场比赛,她一个贫民窟里出来的下贱胚子凭什么不在意? 身边的小翠和小蝶两人感觉到夏候燕的怒火,低低的垂着头颅,满脸惊惧和担忧。公主这一输,回去必把气撒在她们身上。 可怜昨天的伤都没好,再来一顿鸡毛弹子怎么吃得消。一想到昨夜鸡毛弹子落在身上的那种疼痛,她们就禁不住颤粟起来。 “好了,现在开始第二场比赛了。公主,方副院长,你们准备好了吗?”孔老一边将手中的两首诗分别收起,一边宣布第二场比赛的项目。 夏候燕眼里快喷出火来了,孔老把她写的诗随手丢在一边,却将方瑶写的递给身后的一位老师,吩咐他把它装裱起来,挂在图书阁中,让学院里的学生观瞻。 那位老师得了方瑶的诗,激动的两眼发光,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满目珍惜和崇拜。反之自己的,冷冷清清的躺在她桌子上一角,无人问津。 夏候燕心里那个妒嫉啊,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恨不得上前夺了方瑶的诗撕个稀巴烂。 最终理智战胜了她,她忍住了,她告诉自己,还有两项比赛,她未必全输,她要在剩下来的两项比赛中扳回局面。 第二项比赛的赛题是琴艺。琴棋书画,琴是夏候燕最拿手的。书法则逊于琴艺,夏候燕自己也知道。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舒坦些了。 赢了自己最不拿手的,不足为奇。现在就让她用自己拿手的去打败方瑶! 随着二人点头,孔老让人把琴摆到桌上来。 夏候燕盯着那琴具上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琴弦,脸上稍稍好看了些。方瑶仍旧还是那种不痛不痒,从容淡定的表情。 “你们谁先开始?”孔老问道。 “公主是客,公主先请!”方瑶不忘礼让。赢了不骄不躁,输了也不妄自菲薄,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规矩。 夏候燕输了第一局,巴不得在第二局赢回来,自然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477章 比赛(三) 第477章:比赛(三) 夏候燕谈的是一首《轻舞霓裳》,这是宫里最受欢迎的曲子,她经常弹,手法驾轻就熟,调韵和乐律的节奏感也是把握的恰到好处。让听者随着她的琴声仿佛看到一位妙龄女子在雪中漫舞。那绝妙的身姿,轻盈的舞蹈,直叫人陶醉其中。 看着场中一个个闭目享受完全被她的琴声痴迷的样子,夏候燕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终于,她有机会扳回一局了。 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的琴声,就连太后也是赞赏有加,不可能折服不了这些个乡下贫民的耳朵。 琴声毕,赞叹声起。众人纷纷睁耳,明明一首弹完了,却感觉还在那音乐里没有回过神来。什么叫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就是孔老也是边听边点头。不过他没有太多的惊叹的表情。毕竟夏候燕常在宫里弹这首曲目,他听得多了,便也不稀奇了。 现在他期待的是方瑶会弹一首怎样的曲子,来收服大家的耳朵。 墨离和墨琛亦同样带着期待望着方瑶。 墨离跟她认识这么久了,还从来不知道她会弹琴的。当然作诗也是第一次看见。 第一局让他开了眼界,第二局,不知这琴艺是否会再次给他带来惊喜。 墨离望着场中淡定如初的方表的,眸光深深,柔情四溢。全然没有注意到夏候燕此刻向他投来目光。 她的琴声收服了所有人,她希望墨离也能为自己喝彩。可是当她看向他时,他的目光却只盯着方瑶那个贱丫头。 夏候燕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她恨恨的瞪向方瑶,飞快的瞥了一眼。这个下贱胚子有什么好,哪里值得他的离哥哥这样重视和在意。 等着,看她如何打败她,将她比下去。 她要让墨离知道,她才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子。 “方副院长,到你了。”孔老提醒方瑶。 后者微微点头,两手抬于琴面时,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如风中百合,如雪中白莲,从容淡雅,迷人眩目。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方才想起将方瑶和夏候燕二人的相貌放在一起比较。 论五官,各有千秋。论气质,夏候燕高贵却也刁蛮,有些盛气凌人,让人觉得那种贵气也不过是公主这个身份给出来的。但方瑶就不同,长于普通家庭,生于贫民之地。但她知书达礼,待人谦厚,温婉知性,比起高傲的夏候燕,方瑶反而显得更高贵,更有风骨一些。 如此相比,夏候燕还算长得倾城的那张脸蛋也变得不那么好看起来。 都是看人要看心,皮相长得再好,很快就会看腻。但心若善良,哪怕长得一般,也耐看。更何况,方瑶的长相可不比夏候燕差哪儿。反倒是她从容淡雅的性子,更胜夏候燕一筹了。 “你弹的是什么曲目?”孔老问道。 “先前那首对雪,写得有些伤感了。现在来首轻快的,可好?”方瑶抚弄着琴弦道。 “嗯,先哀再乐,倒也别出心裁。名字是什么?” “快乐颂!” 快乐颂? 好像没听过这个曲目,有这首曲子吗? 孔老摸着花白的胡须暗自思索着。他也算听曲老手了,好像从没听过一首这样的曲目。 正想着,琴声已响。 不止有琴声,还有歌声。 “你快乐吗?我很快乐,你幸福吗,我很幸福。风雪来,阳光照,一杯浊酒,上心头。百花谢,红梅开,冬日去,春将来” 整首曲目,真如方瑶所说,轻快欢愉。尤其里面的歌词,除了前面两句,后面几乎都是三字言。说是歌,听着倒像是一首诗。 随着她的歌声还有曲调,众人也仿佛看到一幅幅精美的画面,冬日里的风雪,春天的美好,花的开败,本是最自然现象有美也有萧条和凄惶。但由她用这欢快的语调唱出来,仿佛冬天也不再寒冷了,春天和花开花落,萧条和凄惶都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了。 总之,让人深深迷恋住了她歌词里的世界。 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他们就像对春日一样都充满了期待。 直到歌声止,琴声毕。人们仿佛还意犹未尽,身体随着她快乐的节奏还不自禁的耸动着肩膀,手里打着拍子。有舞蹈天赋的,还就起翩翩起舞。 良久良久,不知是谁发现方瑶的歌声早已结束,响起了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停止了身体的动作,跟着鼓起掌。 热烈的掌声一阵激过一阵,仿佛彻响云宵。 其中还夹杂着口哨声以助兴,表达他们对这首曲子的热爱和欢喜。 “方副院长说来首轻快,果然这曲子轻快。”孔老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笑看着方瑶,浑浊的老眼此刻充满了赞赏和欣慰,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姑娘时,便被她一双灵动的眼睛吸引。都说眼睛是面镜子,透过它可以看到人的本质。他觉得拥有这么一双灵动的眼睛,它的主人,必定聪慧不已。待去到图书阁时,看《百世论堂》时,证实他的猜测。 到现在,随着她跟夏候燕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更是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不,不是刮目相看,而是有了重新的认知,打破从前的印前,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不仅仅是聪慧。她的才学,聪慧和渊博都不足以形容,只能用高深莫测这四个字。因为她带给他一个又一个惊喜,他不知道方瑶还懂什么,还精通什么,还会什么,总之他觉得,方瑶所学所会所懂必定超出他的想象。 “这首《欢乐颂》的曲目,是何人所作,方副院长可否告知?”若有缘,当真想结识一番。 孔老对有才识的人,都抱着非常热切的相交之心。他渴望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成为知己和知音。 “孔老问的是这首曲子的词还是调?”方瑶问道。 “都问都问。”孔老呵呵笑道,不管是谱这首曲调的还是填这首歌词的,必定学识非凡,他都想认识,都想结交。 “这首曲子的调是我从前偶然去到一个地方听的当地非常流行的歌曲所记下来的。那里人都会哼这种调,具体是谁创作,我却是没问,又是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起来是在哪个地方。且我刚刚所弹的,也作了些许的修改。至于其中的词,完全是我临时所想兴之所起。粗鄙简陋,让孔老笑话了。” 第478章 比赛(四) 第478章:比赛(四) “笑话,不不不,这绝对不是笑话。”孔老连连摆手,“我称赞都来不及,哪里会是个笑话。” 他捻着胡须,上下打量着方瑶,就像初次见到她那般仔细。语气甚是激动,“哎呀,我万万没想到,在这百惠堂里竟然有你这等才人,真是卧虎藏龙啊!” 方瑶得赞,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对着孔老弯腰一拜:“孔老谬赞,方瑶不敢当。” “敢当敢当,这里除了你,谁敢当这四个字。”孔老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词都搜罗来称赞方瑶。他活了一辈子,至今也有七十多个年头了,见过的才子不少,但像方瑶这么出众的当真少之又少。男子中,在他识得的人当中,墨离算是拔尖儿的,女子当属方瑶了。 唯一可叹的是,她的出身太过卑微,不然以她的才学配墨离,也算是旗鼓相当。 夏候燕紧撕咬着唇瓣,该死的,难道这局又让方瑶这个下贱丫头赢去了么? 她从来没想过,方瑶还会弹琴。一个乡下丫头,又生在这么贫苦的地方,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识文断字,这已然让她意外了。成然还会弹琴做这种风雅之事。 更气的是,就在刚才,方瑶弹琴时,不仅仅是学院里的学生,就是她自己,也听得入迷了。 先前的得意和傲慢此刻被愤怒取代。 若这场输,她就等于输了两场,即便最后一场赢,三试两输,她注定也是个败局。 是个笑话。 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输给了一个乡下丫头,传出去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孔老深怕她气得不够狠似的,扬声宣布:“第二场,方瑶赢。” 随着声音落下,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她赢了,方瑶又赢了。 那么,她就注定是那个败局了,第三场还有比试的必要么? 孔老走过来,向她也问了这个问题。 “公主,第三场还有比试的必要么?” 夏候燕紧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比。” 就算她已经输了又如何,两试两败,她输的彻底。三试两败,就算结局她得的还是个输字,起码也赢了一场,扳回了些颜面,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输得这么难看。 所以,两试两败和三试两败,这其中还是有差距的。 第三场比试的项目的是箭术。 好在百惠堂学院里什么都教,骑射都有涉猎。夏候燕坚持第三场比赛的时候,弓和箭早就有人准备,以二十米为距,共三次机会,谁射中红心次数多谁取胜。 夏候燕是女子,宫里的公主们没有习箭术的习惯。但她出身武将世家,许是血脉原因,对箭术有一定的热爱和执着,打小就学习骑射,所以她的箭术不比宫里的皇子们差多少。 已经连赢了两场,比起期待方瑶又一个惊人的表面,墨离更希望第三场瑶儿能输,给夏候燕留点面子好下台。不然看夏候燕此刻铁青的脸,必是把这三场比赛都记恨在心里了。 墨琛虽然从来与墨离面和心不和,但很多时候,两人的观念都差不多,尤其在夏候燕和方瑶的事情上出奇的一致。 可他也有另有一种想法,让夏候燕输得更惨,这样才会让她更有危机感。只要她有危机感了,便会早点向太后请旨下嫁墨离。那么,方瑶就是他的了。 虽然夏候燕会因此嫉恨方瑶,但只要他在暗地里多加保护和防范,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学院里有专门的射击场,孔老让大家移步去射击场比赛和观赛。夏候燕觉得麻烦,道:“不用去射击场了,直接把箭取来。我们不射死物,射活物。” 箭靶一般只是练习用,对其距离和要求,心里都有数也早就习惯,比赛起来得心应手也没有什么难度。若射活物,新奇而且难度也增大,更让人有期待感。 孔老也不反对,只要赛制公平公正公开,不违反比赛规则,他都没有意见。转目看向方瑶,后者自然是随夏候燕的意思了。 众人都知夏候燕是输红了眼睛,也没人敢提出异义。何况人家是公主,想怎样就怎样,谁敢说半个不字。 夏候燕见大家都没有异义,她抬头四下里望了一圈,指着湖边一棵大梧桐树道:“看见那树了吗?上面停了几只鸟儿,我们同时射,谁射中的猎物多,谁就算赢。” 那梧桐树落叶基本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和树枝。枝上确实停了些小鸟,类似麻雀,巴掌大不到。 方瑶望过去道:“公主既然选好了目标,那就以公主说的做。” 孔老摸着胡须道:“你们共有三箭,也就是说只有三次机会,箭一发,树上鸟儿一听到动静就会飞散,若是单箭,每人最多只能箭到一只猎物,这样的结果没有输赢。除非,你们三箭同发” 只有三箭同发,才能有明显的结果。 若一箭一箭的射击,箭术再好,第一箭射出去,哪怕两人都射中了猎物,那也只是平手。剩下的猎物必然四处惊飞,这样剩下来的两箭就没办法比试了。 夏候燕扬唇道:“当然是三箭同发了。”语气里有着满满的自信。 方瑶自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公主若要三箭同发,那民女就有奉陪到底了。” 她没有正式习过箭术,但是弹弓她会打啊。打弹弓和射箭虽是两码事,但原理一样,只要腕劲足,目标准就差不离十了。 夏候燕听到这话,再度诧异地望了眼方瑶。她好像什么都会,书法、作诗、琴艺她都做得相当好,倘若还会箭术她真是出身于贫民家庭么,以她前面两场比赛的表现,就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们都比不上。 惊讶归惊讶,但比赛还是要继续。夏候燕告诉自己,不能因为自己前面两场都输了,就妄自菲薄,抬高对手,贬低自己。还有第三场比赛,这一场是最后一场,她必须要赢,不仅要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准备!” 随着孔老的声音响起,有人已把弓箭递到夏候燕和方瑶面前。两人看着面前的弓箭,脸上神色各异。 夏候燕存着必胜之心,且箭术也是她最擅长的,所以她对这场比赛还是有信心的。可一想到前两场比赛的结果,心里又突然有些发慌。尽管有信心,但士气还是有些低落。因为输怕了,她真的很怕,方瑶再创一个奇迹,超越自己。 总之脸上的表情如心情一样,复杂矛盾的很。 方瑶就简单一些,看着那弓箭迟迟不伸手。弄得墨离和墨琛还有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很。孔老道:“方副院长,为何不拿弓箭?” 第479章 连输三场 第479章:连输三场 方瑶没有答话,见着对面的夏候燕拿了弓箭了,迟疑的动作也变得利索起来。一把抄起弓箭握在掌中。只是她拿箭的姿势有点奇怪,好像很僵硬。 而且方瑶拿箭时,眼睛也是一直瞄着夏候燕的,似乎是在学夏候燕。 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是习过箭术的,方瑶这模样,分明是没有摸过弓箭的人,或者说她不常碰。 就算她最后一场输了,也不影响结局。她还是赢了夏候燕,可习惯了她前面两场给人带来的意外惊喜,第三场,难免不会有所期待。 可她这样子,连弓箭拿姿势都不对,这胜利的希望渺茫啊! 学生们议论纷纷,夏候燕自然也看出来了。她道:“方副院长若是不懂射击,我们可以改比别的,由孔老现场出题,如何?” 她虽然很想赢,但也知道必须赢得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大家才会心服口服,否则别人怎么看她! “谢公主体谅,不用了,我不是不懂射击,只是许久未碰这东西,有些生疏罢了。” “我看不是生疏,方副院长,若你从未正经学过,改比别的也未尝不可,不一定非要比箭术啊!”孔老这人正义惯了,若方瑶没习过箭术,此刻与夏候燕比赛,她显然吃亏。 比赛么,讲究的就是公平公正,一个从未学过箭术的人,和一个擅长箭术的人,这赛场还如何比? 夏候燕道:“方副院长莫不是看我输了两场,第三场有意让我?” 方瑶笑道:“公主误会了,赛场如战场,要是谦让,就是对您的不尊重,也是对我的不尊重。公主放心,我不会偷偷放水的,请公主安心比赛。” “你确实练过射击?”夏候燕偏着脑袋看她,就她这样子,真的不像摸过弓箭的人啊! “当然。”方瑶肯定道。 打弹弓也是射击的一种,所以,她没有骗人啊! “那行,既然你坚持,咱们就开始比赛!”不管方瑶是否真的练过,当着大家伙的面,她给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要的。 夏候燕抬起弓箭,朝着那梧桐树的方向比划了下。她都输两场了,第三场必须赢回来。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方瑶坚持托大,输了谁敢替她辩驳? 她夏候燕赢了,谁又敢质疑什么! 所以她照顾赢得光彩。 墨离心里仍有些困惑,瑶儿是没学过弓箭射击的,为何她坚持说她学过。她是有意让夏候燕么? 若有意让之,早在前面两场就该相让的,现在才来让,也改变不了整个比赛的结果啊! 瑶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仅他好奇,墨琛和孔老也对方瑶此举深深陷入沉思中。 然而困惑归困惑,比赛还是要继续。 孔老扬起手喊令道:“开始!” 夏候燕和方瑶同时将弓箭抬于胸前。各人手中各拿了两枝箭,因为两人一起射出去,所以箭柄上都作了记号。夏候燕的箭尾的羽毛涂了红色,方瑶的则是本色。没有涂颜色也是一种记号,只要能和夏候燕的区分开来就行了。 “射!” 随着孔老的声音再度蹦出,六箭齐发,箭羽在空中划起了六道漂亮的弧度。 “唧” 箭至树上,鸟儿听到箭声,扑腾扑腾的四处乱飞,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树上的鸟儿全部飞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射中了,射中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伸长脖子寻找那六枝箭的踪影。 “在哪儿呢,没看见呀,是谁射中了?”有人问道。 “好像都射中了。”那人也不确定,因为隔得太远,速度又太快。 孔老扬手,向各班老师使了个眼色,随后跑出几个人来,出去寻箭。 夏候燕脸上得意的笑容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住。她看到自己的箭了,一直在注意自己的箭。三枝箭,分别都射到了猎物,她看得真真切切,无一箭落空。 至于对手方瑶的,她没有来得及察看,不过她想,依方瑶生疏的程度,拿箭都箭不好,就算碰运气,射到一只猎物,比起她的箭无虚发,这局方瑶还是输了。 回首,睨了眼方瑶。 见她果然拧着眉头,好像不松快的样子,夏候燕就笑得更是得意了。 赢了这局,整个比赛她也不是输得那么难堪。在方瑶面前,她不是什么都比不上她。 她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夏候燕转目移向墨离,待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她马上就向太后请旨赐婚。到时候墨离就是她的了,谁也抢不走,谁也休想抢走。 拾箭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就在大家都觉得此局是胜利者是夏候燕时,结果却是大大出人意料。 夏候燕所射的红色箭羽,三箭均有射到猎物,一箭一只鸟儿,共有三只鸟。这成绩相当不错,众人都发出阵阵喝彩声了。但方瑶的就更惊人一些。 她的三只箭,有一只射空,但另外两只箭,却是分别射中两只鸟儿,也就是说,即便有一只箭虚发了,但她射到四只猎物,相比夏候燕的三只,胜负显而易见。 看到这种结果,在场的人无一不被惊到。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方瑶是太懂箭术的,可偏偏成绩斐然,这如何解释? 太神奇了,太意外了,太让人震惊了! 她是如何做到的。 孔老盯着那两支箭上的四只猎物,再也忍不住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方瑶浅浅笑道:“不瞒大家说,我确实练地射击,不过练的是弹弓,不是这弓箭。但我想原理一样,所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现学现赛,没想到有一箭射空了。” 抱着打弹弓的经验来比赛箭术,现学现赛,这已经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了。 居然还赢了,妖孽啊,这简直妖孽! 除了这两个字,大家根本想像不出另外的词来形容方瑶。 孔老恍然,然后扬声宣布:“最后一局,方副院长胜!” 夏候燕连输三场,败得彻底! 墨离又惊又喜,他的瑶儿竟然这般出色,出色的到他感觉他必须变得更加优秀才能配得上她了。 墨琛眸光幽深,一个从来不曾打弓箭的人,不管比赛结果如何,她都能表现的这般从容淡定,现学现赛,这份果敢和慧智和天赋,他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在萦绕自己,在心头徘徊不去。就是他一定要得到她,这样的奇女子,应该站在他墨琛的身边,与他齐头迸进,助她夺天下。而不是跟着墨离,去过这种简单平淡的田园生活,太埋没了。 第480章 起杀机 第480章:起杀机 唯有夏候燕,除了震惊,就是满满的嫉妒和不甘。方瑶是泥地里出来的下贱胚子,无身份背景,无强大后盾,无高贵血脉。但她样样超过自己,胜了自己。她如何不嫉,如何不恨! 她甚至用了自己可以说并不擅长的箭术现学现赛,不仅没有丢丑反而还胜了自己。 如此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表现,让她意外以外,也让她感觉到深深的被羞辱了。她技不如人的同时,也充分展现了方瑶各方面与生俱来的天赋。 怪不得她的离哥哥这么喜欢这丫头。 本来想趁着今天的比赛,狠狠地将方瑶比下去,让墨离认识到自己的优秀,但事非所愿。不但没有,还暴露了方瑶更多的优点。 看着墨离望向方瑶眸中欣喜宠溺的神色,仿佛天地间,他的眼里只有方瑶一人。 夏候燕死死咬住唇瓣,乌黑的眸子里寒芒乍闪。如今墨离对方瑶更加爱入骨髓,她必须除掉那个贱丫头,否则决无可能把墨离夺回身边。 谁也不知道,一场比赛,夏候燕竟然对方瑶起了杀机。 赢了比赛,百惠堂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因着夏候燕在比赛开始前,就公布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百惠掌的草根副院长赢了宫中的北阳公主,百惠堂的名声更响了,东山村的名声也更响了,桃江镇的名声也传播了出去。 村里人见着方瑶,不管是在路上的,还是在家里,都要道声恭喜。 同时,对于夏候燕这个公主的出现,大家也在背地里纷纷猜测起墨离、墨琛还有孔老的身份来。 因为夏候燕缠墨离,她看墨离的眼神,那种爱慕和迷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受得出来。 能被一个公主看入眼又这么痴迷的,想必墨离的身份不简单。而墨离跟墨琛是兄弟,他称墨琛为八哥,两人必也是王公贵胄出身。且夏候燕总端着一幅傲慢的态度,但对孔老却是恭敬有加,由此想来,孔老的来头也不小了。 不过大家也只是猜测而已,得不到答案。因为没人敢去打听,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墨离陪着方瑶回老方家,两人带着胜利的喜悦,一路说说笑笑,卿卿我我,好不甜蜜,简直羡煞旁人。 墨琛一脸黯然,他多想跟方瑶分享喜悦是自己,陪在她身边是他墨琛,而不是墨离。 夏候燕气哼哼的步出百惠堂,两人丫鬟迟疑了下,尔后紧紧跟随。输了比赛,主子没脸呆在百惠堂,她们就更呆不下去了。可回去面临的一定又是一顿暴打,想到那鸡毛弹子抽在身上的滋味,两人心肝一阵颤粟。 “方才第三局,我一直都想不通,以为是你要让那夏候燕,即便不擅长,也硬着头皮上,没想到你给了我又一个惊喜。”墨离道,语气颇有些引以为傲。 瑶儿是他认定的女子,她的出色,他感同身受。 “我也确实是硬着头上的,只不过没想过要让那个北阳公主。”方瑶道。前面两场她都赢了,后面就没有让的必要了。 况且既然是比赛,那就得端正态度认真去比。百惠堂的学生把夏候燕看作是皇家子弟的代表,那么必然把她当作是百惠堂的代表了。作为百惠堂的副院长,她有义务和责任去赢比赛,不能丢了学院的脸面。 “只是你这一赢,夏候燕必然嫉恨于你,往后你可要担心了。”墨离想着,以夏候燕睚眦必报的性子,万万不能咽了这口气的。肯定会私下里找机会刁难方瑶,或者现在已经起了杀心也不一定。 看来,他得早点带方瑶回京。 只在父皇承认了方瑶的存在,她的安危才不会受威胁。夏候燕不至于到他辰王府动方瑶。 “我也想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方瑶不知墨离心里作了这番安排了,只道,“就算我不赢她,她也会嫉恨于我,原因不在于这场比赛,而是你。” 所以她没有故意输的必要。 两人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村中。也不知是谁传播的消息,刚刚比赛完,村里人都知道了,赵小田和刘树看到她时,不停的夸赞方瑶,那满目崇拜和艳羡的样子,都快把方瑶弄得不好意思了。 这还不算,在屋里,来了不少道贺的人。坐得满满一屋子,李月兰手忙脚乱的烧水泡茶,忙得头晕乎乎的。 尽管如此,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只是那笑,有些牵强,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 乡亲们太过兴奋,倒是也没注意到。毕竟方瑶出身东山村,她优秀,作为同村人,自然也感到自豪了。 这种自豪,比起当初在这里建学院,方瑶当副院长,还要强烈几分。 看到方瑶进来,大家又转向方瑶祝贺。大家没瞧出李月兰笑容僵碍,方瑶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三言两语的将人给打发走了,搀着李月兰坐了下来。给她倒了杯茶,方瑶才问道:“娘,你是不是有心事?” 李月兰道:“听说学院里来了位公主,要跟你比赛,你连赢三场,是真是假?” 尽管村里来都来报信了,但她还是决定亲自确认。 “自然是真的。” “那人真是公主?” “嗯。” 方瑶不明白,赢了比赛是好事,李月兰的关注点为何会在夏候燕的身份上。 她问道:“娘是不是担心那公主输不起,日后报复于我?” 李月兰向来胆小,又事事喜欢低调。这次比赛,她确实有些强出头了,或许李月兰担心的是这个也不一定。 “我不知道那公主会不会日后报复于你,我没想那么深远。我只是好奇”李月兰话到一半就顿住了,眸光渐渐转向墨离。 方瑶纳闷的也望向墨离,他身上没什么异样啊! 李月兰缓缓起身道:“离儿,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来头?” 那位公主听说现住在墨府,一个公主肯屈居于墨府,那么墨府的人必然个个身份不简单了。 墨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还有那墨琛,墨轩,他们兄弟三人,一个个看上去气宇轩昂,尊贵雍容,不是皇室子弟,也定然是王公贵胄。 总之不是墨离所说的什么商贾世家那么简单。 方瑶震然,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夏候燕的出现,一场比赛,居然暴露了这么多信息。尤其李月兰向来不喜欢思考这些琐事,今日却是洞察力这么敏锐透彻,这让她很意外。 不仅仅是她,墨离也被惊到了。 兰姨既然能想到这层,想要再瞒,恐怕也是瞒不过的。不如 第481章 坦露真实身份 第481章:坦露真实身份 墨离拱手,先是施了个礼,尔后才满怀歉意道:“兰姨,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墨家不是什么商贾之家,祖上也不是做生意的。我,出身皇家,是当朝九皇子,墨轩是我胞弟,是十皇子” 话还未完,方瑶就瞪着两只乌黑的眼睛望着他,他怎么就说了实话了? 墨离明明她心里所想,暗暗摇头。以夏候燕的性子,初到百惠堂就公布了自己的身份,迟早也会把他和墨轩、墨琛的身份抖出来。左右这次他们是奉了皇命大方出宫到此地办事,倒也不惧什么。不像五年前,怕杀手暗杀,不得已隐藏自己的身份。 再者,就算各宫嫔妃到如今依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他又如何?隐姓埋名,照样能找得到他们。 所以没必要再瞒着兰姨了。 方瑶细想,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只是满目担忧的望回李月兰,现在娘知道墨离的真实身份,恐怕又会阻止她和墨离在一起了! 毕竟身份悬殊,实在没有未来可言。 事实上,李月兰听到墨离表明身份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这个。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怔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跟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喃喃道:“原来你真是皇子,我猜得没有错。” 不知想到什么,她复又立刻惊跳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墨离重重地嗑拜:“民妇李月兰拜见” 这举动,着实把方瑶和墨离都吓了一跳。两人纷纷伸手去抚她起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方瑶将她抚到凳子上重新坐下。墨离亦是道:“兰姨,您这一跪不是折煞我么?” “被折煞的人应该是我,你是皇子,身份高贵,我是平民,向你跪拜行礼也是应当。”李月兰这话明显有了几分拘谨和生疏了。 墨离急道:“兰姨,我是皇子又如何,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以前的墨离啊,您还是可以继续唤我离儿。” “那怎么行,以前我是不知你的身份,唤你离儿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岂能还和以前一样随便。”李月兰坚持己见。她做了一辈子的农妇,骨子里就有着农妇该有的卑微。认为像她们这类人,就该是低到尘埃里,而墨离这种高贵出身就是天上的星子,仰望而遥不可及。 墨离道:“我告诉您不是让您跟我划清界线,对我产生隔阂和疏离,兰姨,我不想因为我的出身,影响我与你们的关系。” “但事实就是事实。”李月兰很固执。 “事实如何我们不用去管,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需要改变,您还是和从前那样唤我离儿!” “不一样了。”李月兰略垂着头,自打墨离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她就保持这种姿势。突然莫名轻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墨离好像知道李月兰在顾虑什么,又有些摸不准。因为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得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李月兰沉默半晌,良久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道:“终归有些不一样的。” “您是担心我跟瑶儿的事情么?”墨离思来想去,唯有这个是李月兰想不透,思不明,放不下的。 他道:“兰姨,我保证,不管我是什么来历,什么血脉,我对瑶儿,对您,对方家的每一个人的感情都不会变,真的。” “兰姨信你。”李月兰抬眸,望着这张俊逸非凡,清朗雅致的脸庞,怪不得初次看到他,就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华贵与雍容,原来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身体流的是皇室血脉。 李月兰道:“可是九皇” “叫我离儿。”墨离不等她九皇子三个字说出口,便出声打断,“我说过,不管我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我还是原来的我,兰姨,您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唤我离儿,我不希望有任何改变。”早在瑶儿与他相爱时,他就把李月兰当作了他唯一的长辈,唯一的亲人。他自小失去母爱,是李月兰给了他母亲般的温暖和爱。他不是因着身份的揭露,去毁断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望着墨离那双真挚的眸子,李月兰思量半晌,终是点头:“好,既然你不介意,那我还是像从前那样唤你一声离儿。” “谢谢兰姨。”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李月兰欣慰,墨离到现在始终还是如从前那般敬重她。也可能是因为和墨离太过熟悉,李月兰并没有他是皇子的身份而感到惶恐,只是内心有些不自在罢了。 “离儿,你说得对,我确实担心瑶儿。”她睨了眼方瑶,满目慈爱,再又转向墨离,“你们二人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中间又为了彼此等待了五年。若那份情感不真不切,何以经得起那么沉重而漫长的考验。五年啊,不是谁都愿意去等,也不是谁都等得起。这五年里,老方家的门槛不知有多少媒婆踏进,可瑶儿始终拒绝,我知道她心里有你。我听瑶儿说,你也至今未娶,我心里明白,你也在等着和她重新相聚。可是一份感情,不是只有真心,或是经历了许多的考验就会有好结果,你明白吗?” 普通人家,一段感情,都要历经许多磨难。像方圆和陈百生,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甚至可以说,在成就上,方圆还略胜陈百生一些,可是二人还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最终走到一起。 更别说墨离还顶着皇子身份了。 “当初你还是墨府的一个大少爷时,我尚且用了好长时间才默认你们在一起。我想着,以方瑶的聪慧和努力,总有一天匹配得上你。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配你墨家大少爷,也不算高攀。可现在你是皇子,这中间的差距,不管瑶儿再努力,也是达不到的。” 方瑶如今最响亮的名声就是百惠堂的副院长,和有高贵血统的皇室子弟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墨离不语,他没想到,李月兰都想到这个层面上来了。 “你是皇子,将来站在你身边的,与你共度一生的,只能是那些王公贵胄,再不然也是某个官宦家的大小姐,怎么轮也轮不到瑶儿头上来。离儿,你说是不是?” 第482章 墨琛暗示夏候燕 第482章:墨琛暗示夏候燕 “不可否认,兰姨您说的都对。”别看李月兰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看问题这么透彻细致。墨离吃惊不已,“可是兰姨,您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我父皇确实在过去的五年里有意为我指婚,但都被我拒绝。而且他皇子众多,对我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将来我娶谁,和怎样的女子共度一生,他都不会过多干预的。” 为了让李月兰放心,也为了让她对他有信心,墨离故意将事情简单化。 “是吗?”李月兰半信半疑,她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虽然看过外面的世界,但也是有一定的人生经验的,会自己懂得思考,也有自己一套对世事理解的方式,不是那么容易唬弄。 “当然,且看我为何顶着皇室血脉,却不在宫里呆着,早早流落到这偏壤之地由着自生自灭就知道了。我的父皇因为我母亲的原因,从来就待见我们兄弟二人。所以兰姨放心,将来我的婚事,他也不会过多参与的。” 为了打消李月兰的顾虑,墨离不惜还搬出了他从来不愿提的生母。而正是他提到自己生母时,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落寞与涩然让李月兰确实有些动摇了。 想到五年前的种种,墨离受过的伤,生过的病,还有他身上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李月兰不禁有些心疼。 她也终于明白了些为何他那么小的年纪,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淡漠。 原是一切事出有因。 也正是这种心疼,让李月兰更加信服墨离方才那番话。 “离儿,若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简单,我倒不会再阻你和瑶儿什么,你也知道,之所以这么多的担心,无非是怕你们没有结果,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就” 不等李月兰把话说完,墨离就道:“兰姨放心,不会的。任何事,任何力量都拆散不了我和瑶儿。像我这般年纪的皇子,个个都已娶妻生子了,只有我至今孑然一身,可见我的父皇真的不重视我。” 他习惯了父亲对他的冷漠,所以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多少感觉。但越是这种习惯成自然,让李月兰更能体会他在宫里受的苦楚。 她伸手,将他的大掌包裹其中,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 墨离怔然,兰姨从未这般亲近的待过自己。 她的手掌不算宽大,但很厚实。虽然长满了茧子,但却很柔软。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似乎被她深深疼在骨子里,她好像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孩子,那么深刻真切的爱着他。 又像一种无言的鼓励,更像是一种依靠 总之复杂的很,且每一种感觉都像一道道热流,冲遍他的全身,直至每条经脉。 夏候燕回到府中,如往常那样,心中积赞了怨气,就冲着身边的人发泄。小翠和小蝶两人身上又落了一身的伤。旧伤未愈,新伤又来,除了躲在某个角落抹眼泪,所有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墨成和墨德等人都习以为常了,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对两个小婢子的遭遇,除了叹息和同情,别的什么也不能去做。 夏候燕不敢动墨离身边的人,墨离身边的人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去跟她的人套近乎。 砸光了屋里能砸的东西,夏候燕便去了北萃小院找墨离。比赛结束以后,墨离就随着那贱丫头离开百惠堂,也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回来了没有。 北萃小院门口的侍卫和昨晚一样,横着两只戟将她拦在门外。惹得夏候燕气更盛了。 “再不让,本公主扒了你们的皮,你们信不信?”她一贯的威逼要挟。 两个侍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显然对于这类恐吓早就习以为常了。 夏候燕还想发作,余光看见墨琛迈步走了过来。 夏候燕眸光微转,她进不去北萃小院,不知墨琛进不进得去。 墨琛似乎心有所感,知道夏候燕在打自己的主意,刻意绕道,选择一条最远的种打算穿过这座小院。但夏候燕已然盯上了他,又岂会眼睁睁的看他溜走。 “琛殿下。”她提裙迎上,成功截住墨琛的去路,微微一欠身,脸上浮着几缕勉强挤出来的笑意。 “琛殿下,现在要去何处?” 墨琛被拦了个正着,想再无视她也办不到了。只得停下脚步,耐着性子道:“从这条路过去就是我的紫竹轩,公主认为我要去哪儿?” “你的紫竹轩,除了满院的竹子,可还有其他什么稀罕的景致?”夏候燕又问。 “还有雪啊。这么美的雪景,公主难道看不到吗?”墨琛装傻,无端端的跟他讨论景色,无非是想让他引着她去北萃小院,他偏不遂她的愿。 “雪景哪里看不到,还不是都一样。”夏候燕道,“听说北萃小院里种满了各种稀奇花草,甚至是艳丽。琛殿下难道就不想进去看看么?” “没兴趣!”墨琛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此刻确实没心情,脑子里一直闪现方瑶和墨离一同离开百惠堂的情景,说说笑笑,好不亲密,他因此而郁闷烦燥着,再好的景致也提不起兴趣。 夏候燕绕了半天圈子,见他也不上勾,不禁有些懊恼,暗咬了下唇道:“琛殿下不会和我一样,进不去这北萃小院才以此作为推辞!” “你激我也没用。”墨琛掀起眼皮子,脸皮浮起淡淡的弧度,“我从第一天就已经去北萃小院看过了,里面的景致确实比府里其他地方精致些,不过比起北阳公主在京城的苑阳宫,还是差了许多。我劝公主也不要进去了,免得失望。” “是吗?”夏候燕脸色有些难看,墨琛来的第一天就去北萃小院看过了,他可以进去,墨成和墨德也可以进去,府里就她是进不去的。 为什么? 为什么离哥哥要这么防着她? 她就这么讨人厌吗? “既然琛殿下这么说了,那我还是不要进去了!”夏候燕气得发抖,面上却强装不屑的模样睨了眼北萃小院的大门,朝着墨琛略略福了一礼,“北阳告退。” “等等。”夏候燕欲转身离去,墨琛眸光流转不知想到什么,开口唤住了她。 “琛殿下还有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提醒公主一句,公主的才识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不必要跟别人比试来证明什么。若只是单纯的想赢得九弟的欢心,其实不必这么大费周折,请一道旨下来即可。” 第483章 一箭三雕 第483章:一箭三雕 夏候燕怔怔的看着墨琛,愣了半晌,才眨着明眸笑道:“琛殿下是在跟我示好吗?” “算是!”墨琛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以他母舅家的势力,他不需要跟宫里任何人示好,北阳公主也一样。只不过是看着她喜欢墨离,若提示她两句,帮她达成心愿,也算成全自己。墨离娶了夏候燕,方瑶便会死心,他再加以示好,就不相信方瑶不动心。 且他肯开尊口提醒夏候燕直接请旨赐婚,也是怕她被嫉恨冲昏头脑对方瑶不利。 如此一箭三雕的事,他何乐而不为。 夏候燕颇有些懊恼:“离哥哥的心现在都在那个贱丫头身上,恐怕不是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事。” 从前墨离对她就冷淡的很,现在有了方瑶,就更不屑看她一眼了。 一道旨意,就算把墨离强行绑在自己身边,心不在,那日子,也是她无法忍受的。 “那公主的意思是” 当然是将方瑶那个贱丫头除之而后快了。 夏候燕张嘴欲吐出这句话,可念头一转,就又顿住了。这个八皇子素来与自己没有什么交情,今儿个出言提示,还不知安得什么心。 罢了,还是不要告诉的好。 她眸光轻转,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请旨赐婚这件事,还需要慎重考虑。” 她微微弯唇 ,向墨琛福了一礼就告退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墨琛眸光微眯,尽管最后夏候燕什么也没说,可她眼中闪过的杀机,他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即便她掩饰得很快,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果然,她还是嫉恨上了方瑶,想要对方瑶动手了。 墨琛收回视线,睨了眼北萃小院,旋即掀袍离去。如果夏候燕要动方瑶,他是应该先通知墨离作好思想准备,还是什么也不要说,自己亲自去保护方瑶。 这个问题只在墨琛脑子里思索了不到两秒钟便有了答案。 他微微扬唇,或许他可以借机博得方瑶好感,让她欠下一个又一个人情,永远都还不完。他要用这些人情将她紧紧拴在身边,逃离不得,哪儿也不能去。 另一边,墨离留在老方家用午饭。虽说李月兰还是把他看作是从前的墨离,但身份摆在那里,同桌共食,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了。 墨离也有所察觉,用过饭之后就起身告辞,方瑶下午还有课,也跟着出门,准备去百惠堂。 一路上,两人结伴而行。 眼前的世界一片雪白无垠,仿佛望不到头。远处的山,近处的田地,没有一处不被白雪覆盖。地上厚厚的积雪已然没到小腿处,把靴子染上一层白色。 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在雪地里行走的咯吱声音。 方瑶心中有事,反复思量,许是太入神了。没怎么注意路况,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惊呼声还未从嘴里发出来,腰间就多了一股力道,在她快要倒下时,又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结果,可想而知。她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鼻头都撞红了。抬头一看,墨离正紧张的望着她。 “没事?”他问。 “没事。”方瑶摇头,就着他的手,重新站好。 “那边地面有些凹,想是原先就有个小水坑,这雪一下,底下一层就结了冰,走起来就滑一些。你到我这边来,这边平一些,省得再滑倒。”墨离拉着她,让她走到自己左侧。为了防止方才的状况再度发生,墨离紧紧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路前行。 “好像有心事,能告诉我吗?”见方瑶从出了自家院门,那眉头就没舒展过,就连走个路都心不在焉了。墨离猜想,定与先前他告诉李月兰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关。 果然,就听到方瑶道:“你当时毫不犹豫的把你皇子身份告诉我娘,就不怕我娘一惊之下,让我们断了来往么?” “兰姨是个明事理的,我相信她不会。”墨离问道,“你担心的是这个吗?” “倒也不是。”方瑶道,“不过你对我娘也未免太有信心了一些。我娘向来怕惹事,又极度认命,不然不会让祖母和二婶欺负这么多年,从没想过反抗。” “可是我最后还是说服了她,不是吗?”墨离不懂,瑶儿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感觉她心藏着的事,并没有说出来。 “是啊,你最后跟我娘打了同情牌,我娘心软,对你又极度信任,所以被你说服了。”可是宫里的那些人呢?墨离也能说服得了么? “我娘说了一句话,让我很有感触。” “哪一句?” 方瑶遥望着远方,目光飘移,不知到底在看什么,空洞无奈的很。墨离心中莫名一紧,方瑶这模样没来由得让他有些担心。 “我娘说,你是皇子,陪在你身边的女子不是王公贵胄,就是官宦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也轮不到我。与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趁早分开”,方瑶话到这里轻叹了口气,不知在叹什么,接着道,“其实我娘还有一句未完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我懂,她一定是想告诫我们,大家都还年轻,各走各路,以后说不定还能碰到自己合适的那个人,若彼此坚持,只能是彼此耽误,到最后谁也落不着好。” 李月兰还说方圆和陈百生尚且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走到一起,他们要经历的磨难和考验必然更多。 这话当时落下时,方瑶忽然心里生出一丝怯意来,没来由得有这种感觉。 她还感觉到,要想和墨离在一起,付出的,必然远远超出她所承受的。 也是这种猛然而生又极不吉利的第六感,才让她一直不能释怀。 墨离不知她的第六感,只是听她的话,她是要对这段感情打退堂鼓了。 他走到方瑶跟前,捉住她的肩膀急急问道:“你怎么突然有这种念想,你是打算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放弃我吗?” 他不怕磨难,也不怕考验,就怕方瑶半路退出,这样,所谓的坚持和执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484章 想让孔老收方瑶入门下 第484章:想让孔老收方瑶入门下 “没有,只是忽然有些害怕。”至于怕什么,方瑶现在还说不清。 墨离听到没有两个字,稍稍宽下心。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嘴里吐着的雾气把整张脸都糊模不清了。 “不要怕,有我在,你任何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等过一段时间,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带你回京城。抢在父皇和太后赐婚前,请求他们将你许配于我,到时任何意外都不会发生的。” 但在那之前,方瑶得有个合适的匹配得上他的身份才行。 方瑶道:“对了,这次你说你回来办事,究竟办的什么事也没听你细说,就是护送孔老到百惠堂上任么?” 若只是这事,那也办得差不多了,孔老在这边适应得非常好,对百惠堂也没有任何排斥或意见。 墨离道:“这些年,我除了出征打战,百惠堂是我接手的第一家民间书院。李岩将折子一递上去,辗转许多个官员手里,都被弃之一边,最后我还是听说了这事,才把这折子要了过来,亲自向父皇说明此事。老实说,民间创办书院,这是一件极小的事,不用惊扰到父皇。但我属于武将,这种文邹邹的事不归我管。想要将它落实,费了不少口舌。父皇先是不准,后来我找到孔老,向他阐述这家书院的强处,孔老才有了兴致,遂找到父皇说明此事,这才将这事定了下来。 事是定下来了,可是宫里很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建立书院得由朝廷调拔经费,当地学者、富人自助筹办。父皇把事情批下去,但经费少得可怜。下面的官员早就被其他皇子拉拢成派,无一站在我这边。还是我从府里挪用俸禄私自补贴,将得以顺利进行。经费的事情无非就是银子,倒是好办。可是教官一事就棘手了,我手上统领武将不少,但文官没有一人是站在我这边的。思来想去,又只得去求孔老。他是帝师,一生不知教过多少学生,入宫前就桃李满天下了。他写了几封信给我,我让千荨按着信封上的地址一一派送出去。果真不到半个月,就有不少有学者慕名应考,成绩优异者调往百惠堂任职教书先生。孔老此行,一来是做给当初摆身份端架子的那些文臣看,让他们知道,没有他们的协助和支持,百惠堂一样不输于任何一家正规有名望的学府。二来,是替父皇前来考察,朝中有不少人在背后泼百惠堂的脏水,认为百惠堂是个偏僻糙简之地,不适合替国家替朝廷培育人才,拨动经费也是浪费银子而已。三则,孔老对你所起草的学院结构格局图非常有兴趣,他也想过来看一看。至于任职书院正院长一职,是他向父皇自荐。因为如果不这样,他根本出不了京城。父皇对他的倚重超乎你的想象。” 方瑶听完这番叙述,惊讶不已。她还以为,李岩折子一递上去,不过是在到墨离手上之前耽误了些时间而已。墨离毕竟是皇子,折子层层往上递,必定要经过多人之手。倒没想到等待的那几个月,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所幸学院办下来了。 “那孔老打算在这里呆多久?”既然墨离的父皇这么看重孔老,想来他在百惠堂也是呆不长的。 “最多半年!”墨离道。 “那墨琛跟着来这里又是为何事?”方瑶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墨琛身上。 “我记得当初你回墨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对他说过,他此行有任务在身,什么任务?他也是百惠堂的审察官一员么?” “算是!” 方瑶闻言,挑眉道:“孔老德高望重,他说的话还有谁敢质疑,为何叫他一个皇子一同陪审,这是不信任孔老么还是” “倒不是因为这个。”墨离道,“这些年我南征北战,建立不少功勋,朝中有些大臣慢慢向我靠拢,有意示好。但我生性冷淡,又不喜拉帮结派,对那皇位更没有什么兴趣,所以都委婉的拒绝了。可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不甘我羽翼渐丰,孔老要求前来视察时,八哥的母妃敬贵妃硬要八哥一同前行。一来可能是想寻机抓我小辫子。二则嘛,敬贵妃是想让八哥跟孔老搞好关系。毕竟有孔老的支持,争压皇位时就又多了一分助力。” 墨离扯唇,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敬贵妃是个厉害的角色,什么事都不甘落后吃亏。见着他与孔老同行,深怕他借此机会将孔老拉入帐下,这才向父皇讨了一道旨意,让墨琛同行。 “墨琛的母亲已然是贵妃,却还要墨琛寻机巴结孔老,可见孔老在宫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印象里,历届帝师虽说在宫里说话有几分薄力,但也不像孔老这般受器重的。 方瑶这回涨知识不少。 “是啊,所以你得到孔老认可非常重要。”墨离这话另有意深义。方瑶明白,问道:“那你觉得他现在认可我了么?” “之前不知道,但今日你和夏候燕的三场比赛,我想他对你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方瑶上午的表现,可谓是惊才滟滟,孔老将她的诗装裱起来,供学院里的老师和学生瞻仰学习,可见他对方瑶的学识相当赞赏。 方瑶也看出来了,正欣慰自己不负墨离所望,却又见墨离话风一转,道,“但有这种认可还是不够。” “怎样才够?”方瑶仰着头,望着他,困惑不已。 “我想让他收你为徒。”墨离最终说出自己的打算。 “收我为徒,意思让我拜他为师么?” “怎么,是不是觉得委屈了你?”墨离看她如此吃惊,不由得打趣。 方瑶嗔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孔老是帝师,他的学识,只能用无止尽三个字来形容,远胜我十万八千里。历届学生,不是当朝天子就是王候将相,若肯收我作他的学生,那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我求之不得呢,何来委屈之说。你当我是这般高傲的人么?” “开玩笑的。”墨离浅浅笑道,“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我自然愿意,只是担心我这点道行入不了孔老的眼。” “谦虚是好事,可也不能妄自菲薄。你放心,孔老不是生来就是帝师,他从前教的学生,也只是些普通百姓而已。就是入了宫,也是一视同仁,从不问学生的出身来厉。只看头脑和对学习的态度。我相信,只要你诚心拜师,必能打动他收你入门下。” 第485章 不再收学生 第485章:不再收学生 方瑶将墨离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学习的态度,她有。头脑嘛,还算不笨。可孔老是一位帝师,不是从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进了皇宫那种只讲尊卑又无比富贵之地,就算不被浸染,也会养成一些怪僻。 尤其孔老到了这把年纪了,很多习性都会随着年纪的变化而更改。哪里会知道他收学生还和以前一样的标准呢! 方瑶忧心不已。 墨离倒没在意这些。只是有一点,孔老很久收不学生了,不知这回能不能破例。 两人各有心事的返回百惠堂。方瑶直接给学生们去上课,墨离则去了图书阁。 孔老没事一般都会呆在那里。墨离想着要不要先去试探孔老的口风,再告诉方瑶择日拜师。不然冒昧提出,又被拒绝,大家总会有些难堪。 刚好方瑶上午和夏候燕的比赛大放异彩,此刻提出拜师,应该是最好时机。 墨离进了图书阁,孔老果然在那里。正埋首于桌前,见着他,忙招手让他过去。 “你来的正好,来,这是方副院长写的诗,我让人抄了一份,一份装裱立于学院正堂,另一份藏于图书阁中。以后但凡那丫头写的诗,都收起来,单独作一本诗集,以后回去,一并带回宫中,供你那皇兄皇姐皇妹皇弟们学习品读,如何?” 孔老盯着桌案前那首对雪,满脸的赞赏和激动。墨离忐忑的心此刻又安定不少。 “孔老的意思,是要把瑶儿写的诗作为教材,供宫里的皇子公主们研习么?” “就是这个意思。”孔老抚须呵呵笑了起来,“这首诗,真的好。我越看越欢喜,抽空得让那瑶儿再多写几首出来,我好快点装订成册,一并带回去。” “瑶儿今日作诗是兴之所起,孔老这般抬爱,瑶儿怕是要紧张了。”墨离也不知方瑶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又还能写出多少首这么精彩绝伦的诗来。只得先帮瑶儿低调着,免得到时让孔老失望。 “紧张?我看那丫头从容的很。你放心,这丫头的文采,必定在你所有皇子公主之上,只要她想写,必定写得出来。”孔老对方瑶,可是愈加刮目相看了,“这诗,这字体,是女子中我见过最好的了。北阳公主琴艺高超,是宫里的第一人,但她却胜之而无不及,着实叫我吃惊。还有那箭术,现学现赛,虽一箭落空,但总成绩也叫人大吃一惊总之,这丫头叫人意外的很哪!” 方瑶的才华,纵然他一辈子钻研,有今日这般荣耀和成就,他也是要说声佩服的。 “只是可惜,我只有半年时间,半年以后就得回宫了。不然还可以见识到那丫头更多的精彩之处。”说到自己只有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停留,孔老不无惋惜。 孔老对方瑶这般称赞和欣赏,墨离也是喜在心里,他趁机道:“孔老不必叹息,半年以后,我会带瑶儿一起回宫。” “一起回宫?”孔老诧异地望向他,忽地想明白什么,语气有些凝重,“离殿下,你可想好了?” 把方瑶带回宫中,意味着什么? 皇上和太后知道他看中一个平民丫头,欲娶她为妻,宫里将会掀起怎样一场风暴? 方瑶所面临的刁难就不用说了,墨离也因此可能触怒天颜,轻则小以惩戒,重则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无论哪种,之前所付出的所努力的就都白费了。 “我知道。”墨离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但我只爱她一人,别的女子,皆不入我眼。” 这话并非他墨离高傲,而是他性子一贯如此,认定了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 孔老也深知这位殿下的心性,倒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道:“我听闻太后有意把北阳公主许配于你,这件事,宫里众人皆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心不在她身上,如何娶她?这事,我会找个适当时机亲自跟太后解释。” “君无戏言,太后乃后宫之主,她说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岂会因你一句解释就收回成命。况且她素来疼爱北阳公主,就算她体谅你,北阳公主怕也是不会罢休。而且,瑶丫头的出身确实也低了一些,你强娶,非但不能服众,也会让皇上和太后觉得你让皇室蒙羞,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墨离在宫里的处境,本就如履薄冰。这两年挣得一些功名,使得那些皇子嫔妃们都急红了眼,巴不得抓他一些小辫子,好编排打压。若他就这么带一个民间女子回去,正好落了那些人的口实。墨离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皇上念他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可以轻饶。那瑶丫头呢,她一无身份北景,二无强大后盾,皇上和太后一旦牵怒于她,只有死路一条。 这丫头,才华横溢,若因此事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太后毕竟没有赐婚,我与北阳公主的婚事,也还没有成为事实。至于瑶儿的出身,这是命中注定,非人力可以改变。”墨离说到此处,突然拱手向孔老郑重一拜,“但我有一法子,可以救瑶儿于水火。” “什么法子,离殿下尽管说,不必行如此大礼。”孔老将他扶起。若是别人,他不会操此闲心,可是对像是墨离是方瑶,这就不同了。 墨离,他自认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却心性淡薄,不争不抢。方瑶呢,就不用说了,这丫头完全是靠她的慧智和学识征服了他。 孔老这一生不喜名,不重利,却是个惜才之人。 而墨离和方瑶恰恰是个有才的,两人又情投意合,他实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向绝境。 “我想请孔老把将瑶收入门下,不知孔老可否愿意?”墨离也不拐弯抹脚,直言道。 “什么,你想让瑶儿做我的学生?”孔老为这个提议震惊不已。 “我思索良久,唯有这个法子最为妥当。” “可我很久没有收学生了,且我曾跟你的父皇说过,自先帝之后,不再收弟子。”孔老头疼了,当初皇上选他为师,就被他拒绝一次。后来欲立太子时,也曾找他商量,希望让他亲自教导太子。也被他拒绝了,现在他却来收一个民间女子为学生,如此破例,岂不是让人以为当初他欺君么? 再者,此例一开,往后那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的都把人推到他这里来,他还怎么拒绝。 第486章 方张氏死 第486章:方张氏死 墨离一脸的失望。 虽然料到让孔老收方瑶入门有一定的困难,但他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 居然跟父皇就已说过不再收弟子! 如此,他也不愿为难孔老了。 正欲说话,孔老却是道:“其实以方副院长的才学,做我的弟子委屈她了。有很多地方,跟她相比,我都远远不及。就说眼前这图书阁,里面所涉及的领域,纵然我阅读无数,可也有许多东西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哪怕三生三世也是用不完的。可跟这图书阁的藏书相比,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也是方瑶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的学识渊博不与年纪相挂勾,也不完全与人生阅历等合。更是方瑶让他认识到自己,即便饱读诗书,跟一个真正有才识的人相比,自己也是有才疏学浅的一面。 人哪,始终要保持一个求学之心,才能学无止尽。 墨离不知孔老这话是何意,是更加明确告诉他,他不能收方瑶为徒还是另有打算。 正当他困惑时,孔老又接着道:“我虽不能收她为徒,但她这么好的一棵苗子,我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就此埋没的。这样,我现在休书一封,待离殿下回宫时,将它呈与皇上,别的不敢保证,但至少宫中人见到此信,不会太刁难于她。” 墨离闻言,面上一喜,忙道:“那墨离就先谢过孔老了。” 孔老肯写信,就说明,他是不会坐视瑶儿的事不管的。方才还觉得无比绝望,没想到事情还会有柳暗花明的转机。 “先不要谢我,这封信,你得算准时机呈上去。”孔老一边说,一边拾笔。因着他爱看书,便把办公的地方挪到图书阁来了,所以纸墨什么的这里都有。 墨离洗耳恭听,一边给孔老磨墨。 “到了皇宫,先不要急着把瑶丫头以你未婚妻的身份介绍出去,就说百惠堂的副院长才华横溢,你与我都有惜才之心,遂把她推荐到你身边做为门客也好,或是单纯的求贤若渴,请她过府做客也罢。总之,不要一开始就把她与你的关系抖露出去。” 皇室是最讲究门第,方瑶这平民身份,实在不易被接纳。就是为妾,也不是件易事。何况他看墨离那意思,似乎也没打算让瑶丫头为妾为仆。 墨离点头,话是这个理,但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道:“孔老所说,与我倒是不谋而合。可是我跟瑶儿的关系,不止孔老知,还有琛殿下、北阳公主都知道。八哥那边倒还好,北阳公主,怕是堵不了她那张嘴。说不定此刻已写信告诉太后了。” 孔老手一顿,拧眉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茬了。”这么一来,心中顿时没了更好的主意。 “这样,信我先写着,等到宫里,你见机行事。”说完,孔老又挥笔疾下。 待写完,他仔细折好递向墨离,见墨离眉头微锁,微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句,“放心,你父皇比我们更惜才,若见识到方副院长的才华,必然不会太过为难她的。比起我手中的信,方副院长的才识才是她保命的最佳保障。” 听到这话,墨离眸光一亮,是啊,他的父皇虽然很多事情他不苟同,但惜才之心绝不亚于孔老。否则这么多年来,为何孔老几次告老还乡,却还是被强留在宫中。尽管多次拒绝父皇再任帝师一职,可父皇也没有丝毫恼意,反而对孔老更是尊敬有加。从这点看来,就足以证明,父皇对于求贤之心的渴望和急迫。 “若瑶儿与我此行能全身而退,安然无恙,他日,我必再登门道谢。”墨离拽着信,朝孔老深深一拜。 孔老摆手,一切还未可知,现在言谢太早了。 出了图书阁,墨离直接去寻方瑶。正好遇上下课时间,两人在湖边的八角亭暂聊了起来。 “怎么样,孔老答应了么?”墨离虽然没说跟她要先去探口风,但他随她一起回的百惠堂,又直接去了图书阁,她稍一细想,便知他要干什么去了。 “孔老曾答应我父皇,自先帝之后不再教学,也就是说不再收学生。”墨离将孔老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方瑶听,“他还说,以你的才学,做他的学生委屈你了,所以没有答应。” 方瑶对拜孔老为师这件事倒不是多热衷,她在意的是拜他为师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所以他不愿收自己做他的学生,心里其实没有多大感觉。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以孔老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会随便收学生的。墨离方才转叙的这番话,不过是孔老婉拒的一个说辞罢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事岂不更艰难了?” 她和墨离唯一的屏障就是孔老,若孔老也不愿出手相帮,那她日后跟墨离进了宫,才真正是举步为艰了。 “你不要着急,孔老虽没答应收你做他的学生,可他没说不帮我们。”墨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孔老写的,他说有这封信在,父皇和太后便不会太过刁难我们。” “真的?”方瑶看到那信,眼前一亮,“这信上写的什么?” “我没有看,不过我相信孔老。”即是说要帮他们,就不会做无用之事。 这封信总会有它的用处的。 “那你好生收着,说不定它就是我以后的保命符了。”方瑶心里还是想当场拆开来看看的。她很想知道,孔老这个帝师,在宫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区区一封信,就能让宫里的人对她改变态度,顾忌三分。 “若此行,父皇和太后能答允我们的事,日后一定要重谢孔老。”墨离将信重新放回怀中,仔细收好。 “那是必然的。” 有了这信,方瑶对皇宫之行,隐隐有些期待了。 左右这趟避不过,不如早点来,省得她总是悬着一颗心。 两人正聊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 “瑶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害我找了一大圈。”大牛扶着亭角的柱子直喘气。方瑶看他额上都冒出汗珠子,便知他是一呼跑过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牛叔,怎么跑得那样急?”方瑶与墨离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划过一抹凝重。 “能不急么,人命关天的事。” 这话落下,方瑶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了。果然就听到大牛道:“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祖母去世了。” 第487章 应得的结局 第487章:应得的结局 方张氏死了?! 方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方张氏疯成那样,照顾她的人每日汇报,说是成天不吃饭,就喜欢吃棉絮。偶尔煮个苞米粥什么的,尝两口就放到一边去了。长此以往,必定出事。 方瑶没想到,这事出得这么快。 从她疯到她死,也不过是七八天的事情而已。 尽管知道死因,但方瑶还是问了句:“怎么突然死了?” “吃棉絮噎死的。”大牛说道。 人有多种死法,饿死的,病死的,老死的,淹死的,烧死的,各种各样,就没听说过还有吃棉絮噎死的。 方张氏在世时,做人做事苛责罕见,连死法都这么奇葩少有。 “赶紧回去看看,里尹和乡亲们都赶过去了。还派了人去城里告知你二叔,不过等他回来,应该是晚上的事了。所以还得你回去,把后事先料理起来。”大牛把里尹交待的话转告诉方瑶。 “知道了,这就回去。” 方瑶托墨离跟孔老说一声,就跟着大牛出了百惠堂往老方家旧宅赶。 到了那边,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看到她过来,人群中自动分出一道,方瑶走了进去,里尹刚好掀帘子走出来。见着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人走了,去看看!” “爷,什么时候走的?”方瑶面上没有多大表情,也不见半分哀戚,但一开口,眼泪就扑扑的往下掉。 她不是装悲痛,只是突然生出几分感慨。方张氏跟她斗了这么些年,如今她死了,所有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总算结束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何必存那么多怨恨。只要生命一结束,一切都化为乌有。 恨也好,怨也罢,人的生命如此短暂,活着就该坦坦荡荡好好活着。这样死了,才会没有遗憾,甘心埋于黄土。 像方张氏这样的,仇未报,耻未雪,就这么走了,必是死不瞑目的。 里尹道:“中午的时候,我也是大牛过来告诉我的。” “嗯。”方瑶抹去眼角的泪水,抬步进了屋子。李月兰已经跪在方张氏床前了,看到她进来,手一伸,拉着她在旁边一起跪下。 “瑶儿,给你祖母嗑三个头。”李月兰声音有些哽咽,她从一进这院子就一直在哭,眼泪就没断过。 “嗯。”方瑶这辈子最不想跪的就是方张氏了,可人走了,那些不开心过往以及对方张氏强烈的恨意此刻都淡了下来。方瑶缓缓跪下,朝方张氏嗑了三个头。 不为别的,只因死者为大。 “瑶儿姑娘,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老太太”嗑完头之后,在李月兰左侧站着的两位壮妇扑通一声跪到她面前。 “我们也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早上老太太一起来就喊饿。我们两人一个去烧水,准备给她洗漱,另一个就去做饭。刚转身走开没多久,就听到屋里砰一声,进来一看,人掉到地上,嘴里还塞满了棉花。我们赶紧把老太太搀起来,正准备把她嘴里棉扣出来,谁知她两眼一番,就闭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 两位壮妇是方瑶从邻村找来伺候方张氏的。人交到她们手里,不到十天,就死了。且是这么个死法,终归是有些责任在。 知道这家是眼前这小姑娘在当家,所以见着方瑶,立马嗑头认错。 听说这小姑娘跟知府李大人有交情,不会一怒之下拉她们去见官! 两位壮妇想到此处,心里害怕的紧。 谁料方瑶却是将她们搀扶起来,温声道:“这事不懒你们,我祖母年纪大,脑子又不清醒,时常做出不寻常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人是她找来的,她也仔细观察过她们的为人。憨厚老实,勤快能干,不因方张氏是个神智不清,不会告状就偷奸耍滑,随意敷衍。从饮食起居到生活各个细节料理,都做得很好。 方张氏死,那是气数已尽,真心怨不到她们头上。 两位壮妇听到方瑶如此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时李月兰抹了下眼角的泪水道:“我已让你小田叔和刘叔去镇子上买棺材、蜡烛和纸钱去了。谁也不知道你祖母走得这样突然,这些东西也没个准备,只得临时去买。” “二叔那边呢?” “你小田叔说他买完东西就去通知你二叔,应该会回来!” “嗯,会回来的。”虽说断了母子情,可人都死了,再大的怨恨也该放下了。她都不计较方张氏做过的那些事,相信方长远也不会再计较的。 “对了,还得让人去通知大姐和小正。”方瑶想起她们两个,又补充了句。 “你大姐那里,刘叔会去说的。至于小正,我倒是忘了。”这人一死,大家都会回来奔丧。方正离得远,李月兰一时居然没想起来。 “我托人去通知小正。”墨离的暗卫办事速度快。小正远在桃源镇,别的人骑马来回最快也得到明天下午。让他的暗卫走一趟,明天早上小正就能回来。 “那你赶紧去!”李月兰催促,得让小正赶在方张氏入棺前回来,如此还可以送方张氏最后一程。 “嗯。”方瑶起身,望向床榻。方张氏那张脸已经深陷下去,两只眼珠子鼓出来,即便是闭着的,看着也是骇人。胸前棉袄上的扣子上一粒扣到下一个扣眼,没有扣对称,使得整个衣领口子往下拉,露出脖子下方一根根排骨,两只叠放在胸前的手,如鹰爪一般,瘦到只剩下一层皮。 没疯之前,方张氏虽说不如从前过得满面红润,但还有人样。这才几天,却是瘦得不成形了。 方瑶将盖在身上的破棉被轻轻往上扯,将方张氏的脸盖上。随后走了出去,回首看了眼这破败不堪,风雪肆虐的屋子,方张氏不算是个福薄的,她有儿有孙,却是死得这般凄凉。这都是她作的下场,也是她应得结局。 “爷,麻烦找两个人帮我进趟城,买些好的寿衣寿鞋,再扯两块好点的布料,做丧服。总之葬礼上该有讲究一样不少,生前她不让我们伺候,如今死了,我们把她的丧事办得体面些,也算是全了我们最后的一点孝心。” 方瑶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钱袋子。也没看,也没数,全部给了里尹。 里尹摸着那钱袋子,欣慰不已。 不管方张氏生前多么恶劣,对大家多么苛刻,但人家却从未计较,就是丧事,也是毫不马虎。 “行,我马上找人去办。”里尹爽快应下。 老方家没有男丁,方长远又还没有回来,作为一村之长,该搭把手的,还是要搭把手。 招呼了几个男青年,随后就步出院子往城里赶去。 傍晚时分,方圆和方长远得知消息,都从城里赶了回来。方敏秀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方正也要明早才能到。如此,屋里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倒是齐了。 方长远跪在床头,自己嗑了三个头,又叫方横嗑了三个。他和方瑶一样,对方张氏的死,没有悲痛,只有对往事的一些感叹。 第488章 这一生,何其失败 第488章:这一生,何其失败 灵堂很快就搭建起来。 虽说是为方张氏奔丧,人都聚到一起,但方长远跟李月兰这边一直都没怎么搭话,除了形式上必要一些沟通,其他时候几乎没有交集。 好像丧也是各奔各的。 陈菊的死,方长远知道赖不到大房这边头上,全怪方张氏和方敏秀。可当初他并不知实情,把怨都归在了大房身上,这一怨就是五年。 五年里,好像就只有方圆成亲那会儿,他去过方家新宅一趟,同李月兰说了几句话,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那几句话,连句恭喜祝福都没有。 这怨的五年里,把大家之间的感情都怨得生疏了,隔阂了,即便知道以前的事错怪了她们,方长远也说不出套近乎的话来。 而且他固执的认为,陈菊的死与大房无关,方横的癫痫症与方瑶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此,灵堂前大家都跪齐了,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方长远心里别扭,李月兰又何尝不是。 可她总想着自己是大嫂,为人处事总要比小叔子要大度一些才好。到了半夜时候,屋里生的火盆里没了柴禾,她去外面拿了些进来,把火添旺,将火盆往方长远旁边移了移。 这屋子漏,外面风一刮,一个劲儿的往屋里灌。大家又跪在地上,冻得直哆嗦。 唯一的一个火盆原先是放在她旁边的,可看到方横跪着跪着就睡着了,半个身子靠在方长远怀里,半个身子躺在地上,身上又没个遮盖御寒的东西,这样下去,定然是要生病的。 方长远也正担心这个,但又不好把方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睡。守灵是大事,他即使变成了傻子,也不能做出违背孝道的事情来。 李月兰的这个火盆刚好替他解决了心头之忧。 “谢谢。”嘴巴张了半天,才吐出干巴巴的四个字。 “不客气。”李月兰也干巴巴的回应着。 一来一往的,从天黑到天亮,从前还算亲密热络的叔嫂两个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长远受着火盆,心安理得。完全忘了李月兰也是个怕冷的,好在身上的衣服料子比较保暖,不然这跪到天亮,李月兰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娘,喝口热粥去去寒。”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方瑶和方圆就去了厨房煮了苞米粥,第一个盛到李月兰手里。 “先给你二叔!”李月兰将碗推出去,“横儿也该饿了。” “有他一份,大姐会给他们端过去的。”方瑶看也不看方长远,复又将粥放到李月兰手里。 “瑶儿,事情都过去了,你祖母也走了,该放下的放下!”李月兰见方瑶对方长远的态度似乎有些薄淡,不由得劝了句。 “我知道。”方瑶嘴里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 其实方长远待她们不薄,她也不愿两家关系闹得这么僵。就上次,方圆成亲时,李月兰看方长远日子过得并不顺畅还要求她帮一把,她也觉得该帮衬一下子的。 可这次他回来,方长远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她的心。 方张氏上次大寿和方敏秀所说的那些话,方长远都听到了。明知一切事情都是方张氏和方敏秀在背后使的计捣的鬼,这次回来,不但没有丝毫省悟,对她们依旧冷冷淡淡。 就那火盆,为什么让给他,他就理所应当的受着? 好像始终她们欠了他一样。 见方瑶面上清清冷冷的,李月兰就知道方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也罢,左右两家关系已然这样,她也不求有所恢复,所以淡薄就淡薄,方张氏这一走,方长远以后没事就更不会回来了。 李月兰端着手里的粥,没滋没味的喝了起来。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方正回来了。 “正儿。”李月兰见着儿子,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容。旋即想到此刻正在办丧事,那笑不觉又止住了,一脸哀戚道:“正儿,回来得正好,来,快给你祖母嗑头上香。” “知道了。” 方正对方张氏亦没有多深的感情,她死了,他亦没有悲痛的感觉。李月兰叫他嗑头他就嗑头,叫他跪他就跪,不过是尽晚辈该尽的本份罢了。 “你二叔也回来了,正儿,叫二叔。”待方正向方张氏的牌位嗑头之时,李月兰从屋里取来孝服,给他换上,一边指着方长远道。 “二叔。”方正倒没怎么犹豫,冲着方长远就喊了出来。 李月兰甚是欣慰,都对方长远冷淡,难免让方长远不自在。总算正儿是个听话的,不像方圆和方瑶两个丫头,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怎么劝也不听。 只有方瑶知道,方正这一声叫唤,不过也是一种形式罢了。方正是她们三姐弟里最嫉恶如仇的一个,她才不相信连她都没放下的事情,方正会放得下。 “嗯。”方长远淡淡的应了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如今也有十五了罢,长得眉清朗,身姿飒爽。素来就知他喜欢习武,此刻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加上黝黑的肤色,举止投足间自有一股英侠之气。 再低首看看自家的孩子,方横和方正只差了两岁,都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如今却是天差地别。 方长远眼里止不住黯然神伤。 他的孩子成了傻子,生活都不能自理。而方正,早两年上了学堂,今年就又开始习武,可以说是文武兼备。 这一比,方长远心里难受得不行。 话,就更不想多说了。 方正也不在意,与他打了招呼,就跟大姐二姐说话去了。 晌午时分,方张氏正式盖棺。 第二日,乡亲们陆续前来吊丧,第三日入土。 方张氏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 生前她嚣张跋扈,活得热烈,死后化成一捧黄土,细想之下,人生在世,争那么多抢那么多有何意义。 死了都带不走。 除了坟前一片唏嘘声,真的什么都没有。 方张氏自己可能都没想到,人活着时,不受乡亲们待见。死了,也没有得到几滴同情泪。 就是自己的后辈们,也没有谁真正是怀揣着悲痛欲绝的心送她入土的。 这一生,何其失败。 孔老在图书阁里研墨练字,只要发现书里有些语句精妙的或是觉得不错的,都会抄录下来。 以便日后回宫还能时时阅读。 “方家老太太一走,按习俗,瑶丫头得守孝三年。”他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墨离,那意思,意有所指。 “我知道。”墨离拧眉,守孝期间男不得娶,女不能嫁,一切喜事都得从简,必须等到孝期满,才能恢复正常。 他倒没想过现在就和瑶儿成亲,比竟父皇和太后那边还有场“硬战”要打,何时休战,还不一定。只是有孝在身,倒底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是不方便了。 第489章 方瑶必须死 第489章:方瑶必须死 “你心里有数就行。”孔老知墨离是个性子稳重的,做事从不鲁莽。但素来感情的事就不能理智思考,他还真怕他一冲动之下,回到宫里就向皇上提起求娶之事,那可就遭了。 不仅瑶丫头要落得个不孝的骂名,墨离也会被训斥。 自然,这些墨离也早想到了。 不单是他,夏候燕和墨琛也想到这层了。 “方瑶姑娘家中出了这事,至少三年内不能论婚嫁,公主,你的机会来了。”墨琛这几日都没有去百惠堂,因为方瑶不在,他也没有去的兴致。 成天呆在府里,倒是和夏候燕熟络不少。 “离哥哥本来就是我的。”夏候燕很是不屑,就算方瑶那贱丫头不守孝,她也没机会抢走墨离。 她跟墨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论出身论样貌,哪一点不比那贱丫头强。墨离会看上她,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那我先恭喜公主了。”墨琛最会惯顺人意,知道夏候燕爱听什么,专挑她喜欢的说。 只有把她哄得开心,才不会将怒气转到方瑶身上。 如此,方瑶才算安全。 当然,他也可以暗地里保护方瑶,不过,比起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解决的事,就没必要弄得打打杀杀的。 “不过,公主还是要加快脚步了。虽说人家要守孝三年,可万一你的离哥哥死心眼,硬等她三年,公主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了?”墨琛提醒道,“毕竟公主一日不入辰王府,这事情总存在着变数。” 这话一落下,夏候燕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宫里有八位皇子,除了未成年的和嗷嗷待哺的,有五位皇子均已成年,且个个不是娶妻就是已纳了妾,只有墨离还是孤身一人。 这五年里,除了她,皇上也曾提过几次他的婚事,但都被他拒绝了。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看来,难保不是因为方瑶那贱丫头。 即便她很不想这样认为,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谨慎。 偏这时墨琛又专挑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来刺激她。 “老九为了方瑶姑娘,五年的时间默默坚守,毫无怨言,三年又算得了什么,公主心里可要有数。” 夏候燕握着茶杯手紧了又紧,直到关节处都泛了白:“不可能的,离哥哥怎么可能对那丫头这么死心踏地。” “公主别自欺欺人了,五年都等下来了,又在乎那三年吗?” “谁说那五年离哥哥不娶是在等她?”夏候燕激动道,“只不过是他刚回到宫里,未站稳脚根,不敢想这些琐碎的事罢了。” “那现在呢?他站稳脚根了,却心里装的是别的女子,公主,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不抓紧,这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墨琛嘴角微弯,半带着讥讽,“恕我直言,公主年纪不少了,就不怕太后太过心疼你,选了一个比老九更合适的把你给嫁了?” 夏候燕掌心一紧,语气急迫道:“太后知我的心思,不会那么做的。再说了,离哥哥比我还大个两三岁,就算操心,也该先管离哥哥的婚事。” 所以,她会在太后放弃墨离之前,请旨赐婚。 墨琛所说的,都不会发生。 “那万一老九一直成亲呢?”太后对墨离的执着,可没有夏候燕想像的那么深。甚至可以说,若不是夏候燕,太后对墨离这个孙儿都没什么印象的。 “就算他一直不想成亲,皇上也不会允许的。”他想一直等着那个贱丫头,也得看他父皇的意思。哪有皇子到二十五六还不娶亲的,成何体统。 墨琛听到这话,啧啧的直摇头:“公主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人家守孝,是天赐与你的良机,但你也得自己把握机会才是。老九现在不能娶方瑶,又没看上别的女人,此刻公主请下一道旨来,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成了。你想等到老九自己想通,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少也得一两年的时间,公主等的起么?” 夏候燕天天做梦,恨不能立刻入辰王府,做辰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她时间上耗得起,心里上也是不愿等那么久的。 何况,万事迟则生变。 这个道理,夏候燕不会不懂。 “就算再快,也得等到回宫才能请旨。可距离回宫,还有半年的时间,现在说这些,也是空谈。”夏候燕也想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可无奈,许多事情都不在她控制范围内。 “人不回去,写一封信,总是可以的!”墨琛盯着那杯里绽开的菊花,淡声道。 夏候燕紧抿着唇,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厉光频闪,阴沉沉的道:“难道除了写信请旨,就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么?” 她都等墨离这么多年了,在他身上耗尽了最美好的年华,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爱得如此深沉,到最后却要靠一道圣旨将他拴在身边,那她的付出,她的爱也太卑微了一些。 还是那句话,心不在她这儿,空有一副躯壳,这日子,她也是没法过的。 “公主的意思,是要对方瑶姑娘下手么?”墨琛眸光一眯,问道。 夏候燕没注意到墨琛的神色,更没有察觉墨琛渐冷的语气。只是兀自沉浸在对方瑶的嫉恨中。 “我想只要她不在了,离哥哥的心,早晚会回到我身边。” 几乎是没有任掩饰的,夏候燕说出自己的打算。 相处几日,墨琛一再向她示好,关心她和墨离的人生大事。她想着,即便不是真心与她相交,也不至于出卖她。 因为这个八皇子素来与墨离不和,他没必要向墨离通风报信。 墨琛挑眉,夏候燕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跟他说要对付方瑶,可见她对方瑶必杀的决心。 眼底蓦得浮起丝丝冷意,却很快敛去。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其实公主不必这么麻烦,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动刀动枪的大开杀戒呢?事后若是老九察觉,把这笔账算到公主头上,公主与老九岂不生了隔阂么?”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不让他有察觉的机会。”夏候燕阴森森的道。 “这世间任何事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他迟早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墨琛还想劝夏候燕不要对方瑶动手,但夏候燕根本不听进去。 “真有那一天,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方瑶必须死,只有她死,墨离才会回心转意,回到她身边。 说不定等墨离发现时,心已经回到她身上,到那时候,方瑶的死对他而言,也许就不算什么了。 第490章 成年人就该做成年人该做的事 第490章:成年人就该做成年人该做的事 夜,不知不觉来临。 出奇的,连日大雪积山,不见半点星子的夜空,今晚倒是出现了半轮月光。 因着方瑶在家中操办丧事,墨离也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他也不曾去老方家找她,一来不方便,二来也不合适。 他身为皇子,方张氏若是个德高望重或品性端正的,前去吊唁,倒也没什么。偏偏方张氏生前作恶无数,人格和品性都让他不屑。让他对她三跪九拜,实在办不到。 只有等丧事结束了,他方才能去找她。 方瑶正好在屋子里拣选药材,一边陪着李月兰说话。看到他进来,母女两个皆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方瑶起身迎上去,多日未见,本想着明天去找他的。方张氏这一死,心里不知怎的,生出许多念想,好想找人说一说。没想到他今晚就来了。 心里面上都止不住生出一丝欢喜来。 “我来看看。”墨离走了进去,朝李月兰喊了声兰姨。李月兰面上热切的应着,但心里对他的皇子身份始终不能够释怀,或者坦然接受。她很想应墨离的要求,假装不在意他皇子身份,以前该怎样现在还怎样。可是见了面,又觉得干巴巴起来,不知道与他说什么,且不管说什么,她都不自然了。 对此,墨离也是无奈。 “我们出去走走!”屋里气氛有些僵硬,方瑶不想李月兰和墨离都不自在,便提议和墨离去外面说话。 墨离除了答应,也不能做其他什么。 他不能改变李月兰的思想,最多就是减少相处的机会。 这边的冬天似乎特别长,大雨断断续续的差不多下了两个来月。把世界都覆盖在雪下,除了银白,看不到任何一点其他颜色。 初雪下着,当是赏景。下久了,就觉得单调了。尤其还这么冷,偶尔出个太阳,地上的积雪化了些,但没过两天又开始降雪,弄得地上的积雪又深又滑,极难行走。 墨离开始牵着她的手,到后来就改成搂着她的腰了。 在莲花池边,两人停了下来。方瑶出门时忘了带暖炉,墨离将她的手捧在掌心,使劲的呵气。即便那点点热流在寒风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方瑶的心是暖的。 “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我这么怕冷!”方瑶有点想不明白。从前她不这样啊,有一段时间惧寒,也是因为中了寒毒所致,不过后来吃了狼崖山下老先生赠的果涎香所制成的解药,毒素已经彻底了,怎的到现在还这么怕冷。 “你就是体质弱,劳累所致。”老方家有今天,全靠方瑶一人打拼出来的。别看她在家里好像时常闲着,但城里的生意,百惠堂教课,以及家里这些琐事,没有她不操心的。 方瑶听到这话,不禁失笑:“我劳累什么,就是到百惠堂上上课罢了。” “我说的是你的心,心太劳累了,脑子里装的事太多,导致心绪复杂,从早到晚,神经紧崩崩的,没有一刻是放松下来的。”墨离见她的手一直热不气来,干脆掀开大氅子,将她整个人包在里面。 “你干什么?”方瑶冷不丁的被抱了个满怀,闻着他身上特有的芳草味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和温暖。方瑶不禁有些恍惚,他的怀抱是那么紧硬有力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在其中,呵护着她,关心着她,爱着她,而她竟是那么欢喜和迷恋。 “我把你焐热,这样你就不会怕冷了。”墨离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低低传来,轻柔的语气像一团团暖雾从额头上倾泄而下。方瑶俏脸微红,羞涩道,“你这样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我均已成年,又情投意合,两心相印,就算搂搂抱抱,那也是情之所至,情理之中。”墨离一边说一边转过的她的身子,让她面对面的看着自己。这张脸,如今这么明艳俏丽动人,与五年前的稚气活泼截然不同。它多了几分端庄和娴静,却也更让他爱入骨髓了。 “分别的五年,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想你,想我们之间的过往。我常常后悔,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牵手,没有亲吻,没有做恋人该做的事情。只因为我们年纪小吗,是的,当时你只有十三岁,可我已经成年了。而我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好像在侵犯你,让你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我一直出发乎情,止乎于礼。但五年过去了,我二十一,你也十八了,咱们成年了,就该做些成年该做的事,难道你希望我一直对你保持君子之礼吗?” 墨离很少说动情的话,但只要一说,就很生动,能一下子戳到人的心里去。 方瑶抚上他的脸,望着他英挺眉毛、鼻子、嘴巴,脸上的每个线条,她曾在多少个夜晚都会梦到。 现在梦境实现,她心中的欢喜和依恋其实一点也不比墨离少。按心理年纪,她今年可是近四十的老姑娘了,只不过顶着这张青春粉嫩的脸骗骗世人罢了。 但她对感情的诠释和理解,比墨离只深不浅。所以墨离这般小心翼翼的呵护她时,她在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比以前更深的爱恋。 她的抚摸,令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奇怪。 墨离捉住她的手,指尖在他脸上游移,像一道道电流一样,激起他的每根神经,再让她抚摸下去,他保不齐要现在就地欲火焚身了。 “怎么,不喜欢我摸你?”方瑶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在夜空下荡着异样的水光,有些朦胧。墨离喉头一紧,感觉体内似有一把火焰噌的燃起来,烧得他口干舌燥。 “我”墨离刚要开口,方瑶突然小脸往前一凑,软软的唇瓣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覆上他的。 生涩、干硬 纵然方瑶前世有过恋爱经验,但这个吻,由她主动实施起来,还是生疏的很。 即便如此,也叫墨离狠狠地吃一了惊。 她居然主动吻他,墨离瞪大眼睛,感觉在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直到嘴里堂到一丝甜软的味道,他才回过神。 从被动作为主动,只是一瞬间的事。 第491章 为何主动吻我 第491章:为何主动吻我 嘴巴被覆住,稀薄的空气令方瑶很快就撑不住了,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墨离掌在她后脑上的大掌才缓缓松开,冷冽的空气悄然钻入她的鼻中,嘴里,新鲜的空气吹走了片片旖旎。 方瑶深吸了几口气,好像重生一般。低首,这才发现,整个人都挂在墨离的身上。 俏脸绯红,倘若没有墨离搂着她,估计她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怎么样,还好吗?”墨离用力扶着她的身子,大掌紧紧握住她的腰枝,满眼关切。 方瑶下意识的摇了下头,觉得不对,又点了下头。一会摇的一会儿点的,墨离着实没看懂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时,这妮子却是猛地闭上眼睛,任凭他怎么唤就是不睁开。 “为何不肯看我?”墨离挑唇,盯着她因用力过度而一直颤动的睫毛,像只灵动而矛盾的蝴蝶。 就像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一样,充满了懊恼。 “我不要看你!”方瑶道。 谁在亲吻过后,还问人家好不好的,这让她怎么回答,羞都羞死了。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还回应了。 我去,真是丢脸丢到姥姥 家了。 墨离这会儿八成以为她是个极轻浮的女子! 主动亲吻,还那什么 “亲都亲了,为何不看我?”墨离明知她难为情,却也不打算放过她。 “你睁开眼睛,我以你未婚夫、终生伴侣的身份,命令你睁开眼睛。” 方瑶恨死了墨离的霸道,却又无法抗拒。 总是要面对的,是! 不就是一个吻么,有什么的,是! 方瑶想着,打开眼睛,认命似的望着他。 以为会看到他的轻视和揶揄,却不竟然会见到一双满是困惑的眸子。 他在困惑什么? 方瑶不懂。 墨离道:“你方才”为何主动亲吻我? 未完的话方瑶意会过来了,尽管羞涩,但她还是抿着唇道:“我以为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就应该这样的,不过有个不相干的人扰场,所以除了拥抱,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年,又发生了许多事,我们也未能一直好好的叙旧重温。我以为这个吻是我欠下的。” 墨离眼底浮出一丝喜意。 五年前离开的前一个夜晚,方瑶也主动吻了他,只是蜻蜓点水,却饱含了情意和甜蜜,让他在这个五年里无数次的回忆眷恋。 所以在五年后重聚的第一天,他也确实想这么做来着。但因为从前他与方瑶之间有君子协议,虽然成年了,那个协议理论上来说已经作废了。可无形之中,他还是有束缚感,况且他也不知道这五年,方瑶对他的心思,是愈加深了,还是一点点的淡了。 此刻听到方瑶这么说,墨离喜不自禁。 原来,即便分隔了五年,她和他一样,都在思念着彼此,心系着彼此,一刻也未停止。 方瑶见他迟迟未说话,不禁有些担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随便?” “没有。”墨离紧搂着她,将她摁在胸口,“我只是意外和感到惊喜罢了。” “惊喜什么?” “惊喜你已经长大了,懂得”墨离本能的想用取悦二字,又觉得不合适。要是他说方瑶懂得取悦他了,保不齐现在就跟他翻脸。 思索了半天,才勉强想到一个词来代替:“懂得如何经营、维护和稳固我们之间的感情。” 殊不知,这种说法,与先前那个,其实没差。 方瑶又羞又气,什么叫懂得经营、维护和稳固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不潜在的意思是在暗指她只能用这种亲密的举动才能拴住他吗? 可恶,竟然这么想她! 方瑶鼻中气哼哼的,正要想发作,墨离又忽然来了句:“这几天不见,我很想你,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刚张开的嘴猛然闭上,罢了,看在他难得说情话的份上,这次不计较了。 方瑶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墨离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也只觉得可能是方才太害羞的缘故。挑眉道:“难道你就没有话跟我说吗?” “先前有,现在没了。”都叫他方才最后那句话给扫了兴致了。 墨离听出她话有些负气的意味,这才往深处想,低首看着她,哄道:“怎么啦?好像生气了?” 方瑶无语极了,她早生气了好吗?现在才看出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墨离一贯的摆出坚强后盾的姿态。 “没什么。”方瑶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因为人家根本没意到他先前最后那句话有毛病。 但墨离瞧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不喜她掖着藏着,再三追问。 方瑶架不住,只得问道:“你真听?” “当然。” “不怕坏了气氛?” 墨离挑了下巴,这个时候感觉说什么都不会坏了气氛! 方瑶道:“我跟你说的事是方张氏,你还听么?” 方张氏? 嗯。果然会坏气氛! 可就算再坏气氛,他也愿意瑶儿跟他分享。 “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方张氏这一走,感觉世事太无常了。”方瑶道,“她跟我们斗了一辈子了,什么也没捞着,还弄得家破人亡,子离女散,就是送终,也没几个为她流下一滴同情泪。生前的争强好胜,到最后落得如此凄凉下场,试想,争得那些又有何意义。” 这话话一下子就激起墨离心底里的一些感触:“是啊,可人生在世,就是要争,不争,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你不争不抢,别人也会找到你头上,想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太难。” 这五年里,他在皇宫,何尝不是抱着这个念想平静度日。但是,他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他,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对世事的无奈,他有深刻体会。 “墨离,你说,我们一起回到皇宫,到底会经历怎样的磨难,又有哪些人,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刁难我们?选择回宫,到底对么?” 第492章 处境堪忧 第492章:处境堪忧 听到这话,墨离心中一紧:“怎么,你不想和我回去?” “不是不想,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彷徨。若是我们这次回宫,不管怎样努力,怎样证实,都得不到他们的认同,最后终究不能在一起,我们回去有何意义?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假如最后我们还是被生生分开了,或者触怒天颜,难逃一死,还不如五年前就结伴离开,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哪怕终有一天我们被抓住,被送上断头台,起码我们过上了一段自己想要的生活,死也无憾了。 左右都是送死,为何不勇敢潇洒的搏一次?” 看看方张氏,她争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不也没得到善终么?所以经历的那些苦难,没有意义嘛! 还不如放下一切,简单的生活。 “你有这种想法,我也有过。但我们的包袱太多,身上背负的人命也太多。放不下的,五年前,你如此,五年后,你更如此!”从前他们尚且只需顾忌着东山村这些村民的命,现在还有百惠堂,城里各店铺里的伙计,以及他辰王府的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几十号丫鬟随从府兵,这么多条性命,随着他们骤然隐居消失,都会被他们连累。 他们于心何忍! 方瑶哂然一笑:“我也就是说说罢了。” 并非真要那么做。 墨离握住的手,抚弄着她的掌心:“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就好,放心,一切有我。” 最近方瑶总跟他说这些类似异想天开甚至是自暴自弃的话,他知道她心里其实对皇宫充满了未知和担忧乃至恐惧。 他想,他应该加快脚步带她回宫。 来之前在思量,回宫的事要不要缓一缓,毕竟丧事刚过。现在觉得不能再缓了。 再缓下去,他真怕方瑶胡思乱想,有一天退缩了不肯跟他回皇宫,那就头疼了。 至于守孝,只要不成亲,旁人垢不出什么瑶儿的把柄来。 但这个旁边人并不包括夏候燕。 旁人知道方家大房跟方张氏的恩恩怨怨,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夏候燕不一样。 她不知情。 就算她知情了又怎样,只要把方瑶的名声搞臭,任何脏水,她都泼的出去。 就算没有脏水,她也会变着法子弄一盆脏水出来。 尤其听到墨琛说墨离在宫里一再拒绝太后和皇上给他们指婚的暗示,是因为方瑶。 五年了。 他竟然为了那个丫头耗费五年的时间用来等待。 这个世界,有多少人相爱,却因为分隔两地最终擦肩而过的? 就算心底里永远记着对方,念着对方,又有多少人能够在长夜漫漫下按捺得住那份思念的寂寞? 有多少人,为了填补内心这份空虚,而转移视线,搂别人在怀的? 但墨离都熬过来了。 他对她的爱,竟如此之深! 如墨琛所说,五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那三年么? 夏候燕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可以等他敞开心扉接受她,多长时间都愿意等。 可她不想看到自己在等他的同时,他心里却住着别人。 她受不了,她一定要有所动作,反击也好,撼卫自己这份感情也罢,总之,为了得到墨离,她不能就这么荒废的等下去了。 “去查一查,那个贱丫头的底细。”夏候燕推开窗户,冷风迎面吹在脸上,刺滑寒凉,但感觉不到半点冷意。 今晚她去北萃小院找墨离,墨成告诉她,墨离出去了。 这么晚了,能去哪儿? 去找方瑶那个贱丫头么? 夏候燕咬牙切齿,丝丝嫉意和恼恨在胸口盘旋着,像一簇冉冉而升的火焰,愈烧愈旺。 每次去找墨离的时候,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是人不在! 她来墨府也有好几日了,却不曾好好的跟他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在一起用过膳,更不要说带她熟悉桃江镇的景致了。 就是他的北萃小院,她都没有进去逛过。 原先准备了一大堆的计划,一个都没有实现。 想着让他带自己好好游山玩水一番,看民间的风景,体会民间的乐趣,培养感情 没有宫中诸多规矩的束缚,她以为,墨离会向她打开心扉,接受她的。 哪里知道,所有安排,所有幻想,不过是一场美梦。 等待她的,居然是一个又一个孤凉的夜晚。 而他,早有心中人,每日与那贱丫头卿卿我我,全然没把她夏候燕放在眼里。 底下的人感受她的恼恨,俱是低下头不敢吭声。一边垂首站立的小厮收到命令,慌忙点头退了下去。 第二天晌午,便有了消息传来。 “那个方瑶,早先在村子里有个青梅竹马,叫陈楚生,因为当时家里不同意,两人便断了来往。之后就与九殿下走到一起了,听说她医术不错,救了九殿下好几次性命” 夏候燕听完后,眸子冷光频闪。早先墨琛说了些关于方瑶的事迹,却是不曾提到青梅竹马这一事。 想来墨琛也不知道。 “贱人就是贱人,一边跟青梅竹马暧昧不清,另一边就勾搭上了离哥哥,不要脸。”夏候燕骂了一句。 小厮垂眉,人家是跟青梅竹马掰了才跟九殿下好上的,哪儿贱了? 不过公主要这么认为,他也不敢多话。 省得挨训。 夏候燕不知又想到什么,眼前一亮,问道:“你说的那什么陈楚生的,九殿下知道这人么?” “这个,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九殿下那会儿常去村子里走动,不可能不知道陈楚生这号人物。 知道? 知道居然还把那丫头当宝贝似的喜欢。 夏候燕气更甚:“一个朝三暮四的贱女人,真不明白离哥哥看上她哪儿了。” 不行,她一定要当众狠狠撕开那贱女人的真面目,让离哥哥好好瞧瞧,比起这乡下的粗鄙卑贱的女人,她北阳公主才值得他高看一眼。 夏候燕拍地摔下筷子,拂袖走出大堂。 这个时候,墨琛刚好过来用早膳,见着夏候燕满脸怒容,眉目一拧,神色微有些凝重。 自打知道墨离的心思全在方瑶姑娘的身上,夏候燕整个人从早到晚的阴晴不定。 她越是这样,方瑶姑娘的处境就越堪忧! 第493章 好大一朵伪装的小白莲 第493章:好大一朵伪装的小白莲 离比赛过去已经有四五天了。 夏候燕再次踏足百惠堂时,院里的学生和老师们一眼就认出了她。 许是因为她是公主的身份,大家只是远远望着,并没有谁过来跟打招呼,更别说请安了。 夏候燕一惯被人仰视惯了,受不得这种冷待遇。 她是公主,在宫里,不知有多少巴结她。就是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墨琛,现在跟她示好,慢慢形成结盟之势。 皇子尚且如此,这些贱民,有什么理由不来巴结奉承! 是因为输了比赛,他们看不起她,嘲笑她,蔑视她么? 可恶! 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她! 夏候燕气得身子发抖,却不得不抬高头颅,咬着牙继续前行。 今日之辱,全败方瑶那个丫头所赐,等着,她很快就会报复回去的,她要让那个贱丫头,承受比今日百倍千倍的耻辱。 “公主,九殿下在那儿!” 冰湖岸边的八角亭中,墨离正倾着身子不知在做什么,因为是背对着他,夏候燕看不到他的脸,但瞧着那背影一动不动,很是专注。 四下里望了望,似乎只有他一人。 夏候燕心中暗喜,终于让她找到机会与他独处了。即便是在方瑶随时可能出现的百惠堂。 她抬步走了过去,看到墨离,先前的阴霾立即一轰而散。边走边整理身上的衣裳。 “快,帮我看看,我脸上的妆今日可还见得人?” 小翠和小蝶仔细瞧了瞧,片刻后道:“公主明艳动人,九殿下见了必定心生欢喜。” 这话她们常常说,但没有哪一次应验。 夏候燕早就腻了,挥手让她们退到一边,抚着鬓边的垂珠步摇,懊恼道:“早知今日会有与离哥哥单独相处的机会,今早就该换个轻巧一点的发饰。” 墨离最不喜欢繁杂的东西,发饰衣着都是如此。 不过现在悔也来不及了,谁也没有天眼,会想到竟然一进百惠堂就遇着九殿下。 夏候燕满心欢喜的蹦过去,却还没跑出几步,脚步猛然停住。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在脸上。 只见墨离侧了侧身子,身前冒出一个人来。白色大氅,头戴仅一只白玉簪,这等简单装束,除了方瑶那贱女人还能有谁会如此。 他们方才是抱在一起么? 她看到墨离的手从方瑶的肩膀上抽回,大白天的,他们居然这等亲昵暧昧,可恨,太可恨了! 身后的两个婢子察觉到主子的异样,顺着她视线望去。两人面色大惊,不着痕迹的急忙往后退去。 此刻她们根本不敢看夏候燕的脸,那张脸,光是脚指头也能想像得到是何等的阴森恐怖。 “有人来了。”方瑶略有些功夫底蕴,视力和听力强于常人。即便是背对着,她也听到身后的动静。 “不必理会。”墨离也早早察觉到夏候燕的到来。 在府里就纠缠不休,竟还追到这里来! 难道他脸上的厌烦还不够明显么? 墨离执起她的手,放入怀中,试图用体温去焐热她冰凉的指尖。 “最近还习武么,我看你轻功挺好,其他的倒是不怎么会,有空我再教你一些,权当暖身子。” 练武强身健体,也比常人抗寒耐热一些。 就方瑶这样,每天四肢冰凉的,看着都揪心。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生了大病似的。 方瑶笑道:“行啊,我刚好想学几招。现在方正的武功远在我之上,再不勤练,我就要落后了。” 也是最近事情多,弄得她都把武艺荒废了。 “对了,我家小正一大早就不见了人,是不是找你家小轩去了?” 说起来,墨轩跟方正从桃源镇回来,她就没再见过他,这小子,现在心里只有方正,全然把她这个姐姐给忘了。 “不知道是谁找得谁,总之带着白老大进山了。” “进山做什么?” 墨离耸耸肩,具体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许是打猎。”千荨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弟弟做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担心他进山遇到危险么?” “有千荨在,他不会有事的。”这小子成天乱跑,他又不放心,只得让千荨成天跟着他。 本是他的贴身护卫,现在成墨轩的了。 两个真当夏候燕不存在似的,旁若无人的闲聊。直把夏候燕气得够呛,她不信,他们两个没看到她,是有意激击,还是完全无视。 夏候燕心中气极,却也不得不强自忍着。 走过去,道:“离哥哥!” 软糯的声音,似娇带嗔,又饱含埋怨和委屈。配上夏候燕这倾城的容貌,是个男人,或许都会生出几分怜惜和不忍。 但墨离是个例个。 夏候燕扮可怜,那是一等一的。她的真面目,他早已知晓,所以再如何装扮,也得不到他半点垂怜。 “何事?”他淡淡的开口,声音比这脚下的积雪还是冰凉。 夏候燕心中不甘。 何以对她总是这副冷冰冰的面孔,对方瑶就百般柔情。 她比这贱丫头,到底差哪儿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区别对待? 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指尖深深的嵌入内里,直到指尖浮白,才缓缓松开。 夏候燕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敛起心中怒火,平静而可怜巴巴的道:“离哥哥,你为什么近日总是不见人,是在躲着我么?” 墨离不答,即是知道,何以要再问。 夏候燕习惯了他冷漠的态度,也习惯了自问自答的相处方式,睨了眼方瑶,视线落在他们紧紧交缠在一起的手上。 她的离哥哥从来不曾碰过她,更不要说牵她的手了。 夏候燕暗暗磨着牙,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然再抬眸时,眼中已然一片清明,继续她的楚楚可怜。 “离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太后一直等着我们回去,为我们赐婚呢!” 她说这话时,那语气,那神态,像极了一个委屈求全的贤妻。只可惜,她演技太拙劣,墨离和方瑶一眼就瞧出来了。 好大一朵伪装的小白莲。 方瑶以为,夏候燕一身傲慢,不屑于伪装,没想到,她也热衷于博同情。 可她大约不知道,她方瑶是小白莲的鼻祖,伪装界的第一人,夏候燕跟她比,那是外行遇到内行,实在不够瞧。 第494章 诋毁 第494章:诋毁 夏候燕想着,或许她先声夺人,说出自己与墨离的关系,会让方瑶知难而退。 但她错了。 她仔细端详着对方,除了平静,她看不到任何一点的生气和质问,甚至就是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她以为,方瑶会因此和离哥哥争吵,然后拂袖离去,她再趁机安抚墨离,这事便成了。 可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方瑶不气不怒不问不吵,什么意思? 她早就知道她夏候燕的存在对于墨离意味着什么了是吗? 夏候燕的注意力都在方瑶的脸上,她在极力寻着哪怕只有一点点生气的蛛丝马迹。全然没发现,墨离此刻看她,眼底乍闪的寒芒。 “赐婚的事我已明确跟太后表示过,我心中无你,也不可能娶你,也请你不要为这种事去烦扰太后。” 说完,他便牵着方瑶欲离开亭子。 夏候燕猛地拽住他的袖子,眼子里泪光盈盈,好不委屈。 “离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办完这边的事,就请太后下旨赐婚,你怎么变卦了?”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可没有答应。墨离冷声道,手一甩,将袖子从手里扯了回来。 “不,不是的,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明明也答应过的。你是不是看着有她在场,就不敢承认了?”夏候燕转首指着方瑶,似是一再退让的语气,“没关系,你不敢说,我来跟她说,让我告诉她,我是你的未婚妻” “够了。”墨离不等她说完,厉声打断,“夏候燕,你好歹也是一位公主,不要丢了自己的脸面。” 竟敢当着他的面,挑拨他和瑶儿的关系。 忍她一次,是看在夏候一家为朝廷献命的份上,再忍,休想。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墨离阴森林的丢下这句话,带着方瑶头也不回的离去。 望着他冷漠而决绝的背影,夏候燕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墨离陌生。 他说他要对她不客气了。 十几年的等待啊,居然得到这样的回报!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太可恨了! 他居然这样无视她的付出,她的等待。 怎么可以? 夏候燕再也忍不住,怒火喷发,朝着墨离的背影喊道:“离哥哥,我不会放弃的。终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你只属于我夏候燕,除了我,谁也得不到你!” 回答得是一片寂寞之声。 因为墨离早就带着方瑶飞奔图书阁,她说的话,他们已然听不见了。 夏候燕软软的瘫跪在地上,泪水不住的淌下,声音轻喃,却带着狠厉。 “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 是的,她一定要让墨离后悔。 让方瑶那个贱丫头后悔。 不是谁都可以轻贱她的感情,无视她的存在。 不是谁都可以充当她的情敌,不是谁都可以跟她夏候燕抢男人。 夏候燕说到做到。 下午就让身边的婢子们出去放话,说方家老太太刚入土,尸骨未寒,方瑶还在重孝期间,就不知检点与人勾勾搭搭,不孝至极。 这些流言,百惠堂传起,到东山村,不过是一个下午的事。 光是东山村还不够,还派人去了镇上撒播谣言,总之,她要让方瑶在东山村甚至是桃江镇都无立足之地。 一时之间,镇上,村里对方瑶一片谩骂声。 方圆气得早早关了铺子,回到家问方瑶究竟。而此刻,方正和李月兰也正为了此事发愁。 “到底是谁这么诋毁你,二姐,你告诉我,我去宰了他!”方正年纪长了,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冲动得紧。 一遇到事,就炸毛。 “什么宰了他,给我坐下。”方正刚一动,李月兰就喝止道。她鲜少发脾气,但只要生气,方正还是怵她的。 “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弄清楚,你一开口就喊打喊杀的,像什么话。” 送他习武,是强身健体。可不是仗着一身功夫,就在外面惹是生非。 “还要怎么弄清楚,肯定是那些人看二姐现在功成名就,眼红了,所以在背地里给二姐泼脏水。”方正言语间,极是维护方瑶这个二姐。 在他眼里,二姐品性端正又聪慧,怎么可能如那些流言所说的那样。 定然是有心之人在背后妒嫉二姐,故意使坏了。 方圆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问道:“瑶妹,你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流言怎么传得那样难听?” 方瑶没有说话,她坐在平常练字的桌案前,盯着砚台下压着的这张白纸,忽然提起笔,醮墨,写字。 方正见状,急道:“二姐,你说话啊,我们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情练字!” 方圆拧着眉,瑶妹这默不作声的,是有难言之瘾么还是? 她不敢问,却直觉瑶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禁望向李月兰,娘整日与她在一起,或许她也知道些什么。 然而,她失望了。 只见李月兰也是满脸困惑的望着方瑶。 以她的所知,顶多也就觉得这事和墨离脱不了关系。至少外面传的与人勾勾搭搭的对象一定是指的墨离。 除了墨离,瑶儿这些年,谁也没看上,更不曾与哪个异性亲近过。 可她也仅仅猜到这里罢了。 “练字能静心凝神,小正,大姐,你们也练一练,现在你们情绪太过激动,或许练一练字,就平静了。” 就在大家急得跳脚时,方瑶开口了,却是说了一句这么不相干的话。 好像被议论被流言的不是她一样。 “哎呀,二姐,你别练字了,你说说,到底怎么个回事嘛!”方正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是不是那个北阳公主?” 方瑶手中动作一顿,这小子居然还猜到了。 “北阳公主?哪个公主?就是那日和瑶妹比赛,输掉的那个公主么?”夏候燕以皇室之尊向方瑶下帖挑战,最后惨输,这事全镇都知道,方圆自是也听了些的。 “就是她。小轩常跟我说,那个北阳公主讨厌得很,经常在府里缠着九哥,九哥不愿搭理她。肯定是她见着九哥跟二姐走得近,心里嫉妒了,又没有其他办法,才想了个在背后泼二姐脏水的法子。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可恨!”方正和墨轩成天呆在一起,墨轩没少在他耳边说起府里的事。 “她怎么这样,不是一个公主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太有失身份了! 公主不都高高在上,尊贵大方么,怎么这个北阳公主不一样的。 方圆直拧眉。夏候燕的出现,直接颠覆了公主在她心目中该有的形象。 第495章 警告 第495章:警告 “倘若真是那个公主在背后算计瑶儿,这事,咱只能忍着了。” 人家是公主,她们如何斗得过。 方正可不这么认为:“娘,是公主又怎样,是公主也得讲理啊,我可不想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受着。” “你不受着,还能怎样,去宰了她吗?”李月兰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傻小子,知道公主这两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只要动她一根毫毛,她就可以株你九族! 方正被呛得答不上话,憋得满脸通红。他愤愤的抄起倚在桌角的长剑,也没个交待,掀了帘子就跑了出去。 李月兰心一急,连忙唤住他:“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儿?” “屋里闷,我出去走走。”方正负气道,显然还是对李月兰这种惯有的息事宁人,吃闷亏的处理方法不满。 “这么晚了,去哪里走走?”李月兰拉着他,“回屋坐着,哪儿也不许去。” “我不想在屋呆着,我去牛叔那儿看看。”方正执意出门,抽回李月兰紧拽着的手,也不在给她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李月兰唤了几声,没一句回应的。 “这孩子,不会闯什么祸!”望着迅速消失在夜幕下的身景,李月兰有些担心。 方正这两年学武,武功长进不少,这江湖习气也是与日俱增。满腔的正义和热血,抱着剑四处打抱不平,她真怕他一时冲动,跑去找夏候燕报复去。 “不会的,顶多就是跟牛叔上山打猎,找那些个畜生出出气罢了。”这个时候,大牛正好要上山。他一天要进山两次,下午一次,傍晚一次,到三更才会回来。有些猎物喜欢夜间出来活动,捕猎时也比白天容易许多,所以大牛常常夜里也会进山。 方瑶说完,重新埋于桌案前。 她今日练的是个稳字。 夏候燕四处散播谣言诋毁她,无非是白天墨离对她太冷淡,受了刺激。 她心性骄燥,易喜易怒,心中有事藏不住,全写在脸上。即便时常伪装,那眼底的满腹算计和阴暗也会出卖于她。 虽然只是猜测,但背后恶意中伤,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方瑶能猜到,墨离定然也会猜到。 也许此刻,他正在府中想着对策,如何替她洗白,又如何给夏候燕一个教训。 所以她根本不需担心这些,只要安安心心的过着原先平静的日子就行。 她不要去找夏候燕算帐,也不要作任何回击。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怕夏候燕。 而是一回击,必定会给夏候燕折辱自己的机会。 李月兰喜欢吃闷亏这点她不喜,可有一句话,李月兰说对了。夏候燕到底是公主,身份尊贵,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但自己就不行。 因为夏候燕有任性的资本,她没有。 且她还有个猜测,夏候燕现在估计就等着她送上门找她算帐。只要言语不对,或有一字半语的不恭敬,夏候燕必拿她治罪。 到时候,不是更衬了夏候燕的意么。 她就等着她方瑶自投罗网呢! 所以她要稳住,她不能上了夏候燕的当。不管她把流言说得再难听,她都不要去找夏候燕算帐讨说法。 她不傻,这是夏候燕精心布制的一个局,一个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 她不会如了夏候燕的意的。 然而她不去找夏候燕,夏候燕也会来找她的。 等了一上午的夏候燕,见方瑶迟迟不来府中找她,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了。 她素来就没什么耐性,一个上午,是她的极限了。 “是不是那贱丫头没听到外面传的那些流言?”她深深表示怀疑,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不会的,公主,奴才已经把话都传了出去了,现在镇上,村子里,包括学院都传得沸沸扬扬,她不可能不知道。”负责散播谣言的来福急忙道。 就怕解释得晚了,夏候燕治罪于他。 “这就奇了怪了,即是听到了,怎么还没上勾?她就这么沉得住气?”还是说方瑶骨子里就贱,早就把这些议论当作家常便饭了,所以不在意? “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来福垂首提议。 “不必了,我亲自去问问。”夏候燕说罢朝着身侧的两个婢子道,“替我梳洗更衣,我要去百惠堂!” 昨儿个,她在百惠堂偶遇了墨离。想着今日去,也许又会碰到。所以要精心打扮,让自己看起来更明艳更美丽,这样才有可能把墨离的注意吸引过来。 想到昨天墨离那样对自己,心中没来由的迅速滋生一把小火。但这怒意,很快就转移到方瑶的身上。 “离哥哥,你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你无义。我知道那个贱人把你的心都勾走了,所以你才如此对我,你放心,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把你的心拿回来。” 而拿回来的第一步,就要把方瑶的名声弄臭弄脏。只有她变得卑劣不堪,离哥哥才会生出不屑,转投到她的怀抱里来。 夏候燕对着镜中的自己,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精心装扮,夏候燕直奔百惠堂。 却是在门口就见到墨离。 这正如她所愿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能时刻看到墨离,哪怕只是两人相互望一眼也好。 夏候燕下意识的抚了抚头上新梳的发髻。今日婢子给她弄的是飞仙髻,这种发髻最适合她的脸形,衬得她五官更细巧精致,把她的气质也能衬得更出挑。就是太后都曾夸过她梳这种发髻好看,只要是男子,见到她都会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两眼。 幸好她未雨绸缪,早有准备。 不然,又要错失一次让墨离惊艳的机会。 “离哥哥!”夏候燕脸上堆起最得体端庄的笑容,与平日丝毫没有差异,仿佛一点也不受昨天墨离对她冷遇的影响,该怎样对墨离笑,她照旧。 墨离很想装作没听见,但想着现在外面传的疯言疯语,还是停下脚步。 见他把目光终于转到自己身上来,夏候燕喜不自胜,果然,今日这发髻是梳对了。瞧着近日总是对自己冷冰冰的墨离,今天却是意外的愿意跟她说话,看来,她以后要常常这样装扮。 “离哥哥” 就在夏候燕暗自欢喜时,墨离却是开口道:“外面传的流言,是你干的?” 他的声音冷得像一盘水,直接泼到夏候燕的身上,僵住的不止是脸上的笑容,还是她的身子。 “我就知道是你的手段,公主,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伎俩么?”墨离语气愈加轻蔑不屑,“没想到堂堂夏候家的人,也喜欢做这种不入流的事,不知道夏候将军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夏候燕的父亲夏候武是柱国将军,一生所战,不下百场,功绩自是不用说的,为人更是坦荡豪爽,是正派中的正人君子。 却没想到生下的女儿,却是如此阴险卑鄙。若夏候武还在世,以他的脾性,夏候燕恐怕早就被摘了姓氏逐出府了。 “不是,不是我做的”夏候燕被被讽的满面通红,倒不是因为怕给夏候一族染上污点,而是受不了墨离那鄙视的眼神。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心中都有数。只是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墨离冷然开口打断她。 夏候燕身子一震,墨离说出这话时身上泄出的寒意,竟然让她感到害怕。 “你这是在警告我么?” “你最好当作是。”墨离丢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第496章 晦气找上门 第496章:晦气找上门 精心妆扮,只为一个偶遇,却换来他一再的漠视。夏候燕踉跄数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往上掉。 好伤心啊! 真的好伤心。 为何他总是这样对她。 为何他总是看不到她的出众,她的痴情,她的出色,她的优秀。 她是一个大活人,拥有姣好的容貌,上好的才学,尊贵的身份。明明她才是最适合伴他一生的人,为何他总是看不见。 是犯了什么错了吗? 没有。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她。 不,不对,不是无视。 从前是如此,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仇视。 尽管他已经走出好远,她仍能感觉到他在说最后一句时所眼底所饱含的敌意。 他已经把她当成敌人了! 夏候燕双手环胸,此刻,她感觉好冷,好无助,好绝望。她用尽一生的力气,费尽心思去讨好他,一点回报都没有。 反而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弄越僵。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是她做的不够好吗? 不,不是的。 是因为方瑶那个贱人。 是因为她,离哥哥是因为她才这样对自己的。 “公主。”小翠见夏候燕紧紧抱着自己,以为她冷,垂首小心翼翼道,“天气太凉,公主还是先回府歇息!” “不,我不回去。”回去做什么?她想见的人不在府里,即便回去,也是一人,空虚寂寞,徒自嫉恨。 小翠看夏候燕脸色不好,不敢再随意接话。可又觉得要说点什么,琢磨半晌才道,“公主仔细身子。” “我仔细有什么用,谁在乎了?”生也好,死也好,开心也罢,伤心也罢,有谁在乎。 这百惠堂令她发冷,殊不知,墨府也一样。 只要墨离一日不把心放在她身上,再暖和的地方,她都感觉不到温暖。因为她冷不是身子,而是心。 从京城到东山村,哪儿哪儿都一样,冷得出奇。 “走,我们去图书阁。” 今儿个来,是来找那个贱丫头说话的。不能什么事都没办,就走了。 不管怎样,自己不能在离哥哥那儿白受委屈。 夏候燕抹去眼角的泪水,整理仪容,欲往图书阁。走了两步,见两个婢子都没跟上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耳朵聋了吗?我说去图书阁,你们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 小翠和小蝶两人相互望了眼,面色犹犹豫豫,不知在迟疑什么。 “再站着不动,小心我棒子伺候。”夏候燕不悦,最近诸事特别不顺,若这两个丫头还来给她添堵,正好,她也要发泄一下。 两人听到这话,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给夏候燕嗑头,一边喊公主息怒。 夏候燕方才在墨离那里受了气,积了满肚子的委屈,正是不甘。偏这两个丫头还来惹她不快,真真是考验她的耐性啊! “再多说一个字,本公主立马掌嘴二十。” 成天就是让她息怒,就没有别的了吗? 其他宫中的婢子奴才们,脑袋瓜子不知多灵活,万事都能替主子出个主意排忧解难。偏就她身这两个,好像少了根筋,笨得要死。不会说话哄她开心,也不会帮她出谋划策。要不是看她们还算忠心的份上,她早就不想要她们了。 话一落下,小翠和小蝶立马禁了声。 也不知到底有什么难言之瘾,一向胆子较大的小翠此刻一个劲的向小蝶使眼色,而小蝶只是拧着眉,把头垂得低低的,一脸怯怯的样子。 夏候燕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丫头是有话要说,便道:“你们要一直吞吞吐吐下去,以后就都不要张嘴了。” 她反正也不想听。 小翠见小蝶始终不敢开口,只得壮着胆子道:“公主要去图书阁,可孔老先生也在那里,若是让他听到什么,对公主的名声岂不是不好?” 她是去寻人家方副院长晦气的,孔老一代帝师,在宫中总是有些地位的。被他听见,传到皇上、太后耳里,倒没什么,只觉得她是耍些性子罢了。可要是外边的人听见了,会以为夏候燕恃强凌弱,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随意欺压百姓。若是这种话传到宫中,就算太后偏爱,也会计较的。 毕竟,夏候燕是从宫里出去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室,稍有差错,损的那可是皇家颜面。 这番话,倒还真是给夏候燕提了个醒。 她一心找方瑶的麻烦,却是没想那么深。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当着孔老面会那贱丫头,就是忘了一点,孔老是时常呆在图书阁的,去了图书阁,十有八九会碰到他。 是她疏忽了。 不过夏候燕一贯强势,就算是自己大意,她也不会承认的,尤其是在她一直看不上的两上蠢笨如猪的奴才面前。 “这事不用你说,我自有分寸。”夏候燕道,“等到了那边,你们给我机灵点儿,见机行事,不该说的不要多嘴,知道吗?” “是。” 小翠和小蝶垂首,恭声应下。 到了图书阁那边,不出所料,孔老确实在里面,方瑶也在。她正给孔老磨墨,两人低声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孔老传出两声惊叹,似乎对是在称赞什么。 偶尔还且两道笑声传来。 夏候燕认识孔老也有十几载了,孔老为人严谨,话不多,笑就更少了。 印象里,统共她看孔老发笑,也就那么几回,五个手指头都掰得过来。 而现在,每回她入百惠堂见到孔老,只要有方瑶在,他嘴角总是微微扬着,弧度虽然很浅,但那笑却是真真实实的。 似乎,他心情特别好。 倘若太后在这里,皇上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孔老必定大吃一惊。 就是她时常见着,都觉得像是幻觉一样。因为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慈爱可亲的百惠堂院长与在宫里时一代帝王师看作同一个人。 而这,都是因为方瑶那个丫头。 她到底有何魅力,让性子冷淡不近女色的离哥哥这么全身心的爱着她,把以严厉着称的一代帝王师也哄得这般开心,服服帖帖的。 她是怎么办到的? 夏候燕怎么瞧,都瞧不出方瑶比她好在哪儿了,怎么人人都喜欢她。 “孔老。”她敛起思绪,上前给孔老福了一礼。纵然心中有太多不甘,在孔老面前都不能失了礼数。 “你怎么来了,有事?”孔老只是抬了下眼皮子,神色淡淡,好像他刚才就是这么一幅表情一样。 然而,当他再看向方瑶时,脸部的线条明显柔缓了许多。 “方副院长,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孔老见她不答话,复又跟方瑶讨论学问去了。 方瑶正要开口,夏候燕已是起身道:“我这次来,是来跟方副院长虚心学习的。上次连输三场,北阳心服口服,对方副院长的学问才华更是敬佩有加,一直想找个时间,跟方副院长好好请教一番,不知方副院长今日可有空?” 方瑶微怔,就知道夏候燕会来找自己,但没想到用的是这么一个理由。 什么请教,什么请教,是上门寻她晦气罢。 第497章 自愧不如 第497章:自愧不如 “公主才识渊博,民女不及万一,请教二字着实不敢当。公主若有困惑之处,还请直接垂问,方瑶定知无不言。”方瑶向她行了一礼,尔后谦虚道。 这话听着,好像恭恭敬敬,没有毛病,就是向她行的那个礼,夏候燕也挑不出刺来。 可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偏又找不到不妥之处,夏候燕只得客气道:“这么说方副院长愿意给一个虚心请教的机会了?” “公主这话折煞我了,公主愿意垂问,是方瑶的荣幸。” “方副院长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上次初次见面,我就向方副院长下帖挑战,有些鲁莽。以为方副院长会觉得我有意与你过不去,令方副院长对我心存误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夏候燕说完四下里看了看,最后睨了眼孔老,“我们在这里说话,是不是会打扰到孔老,方副院长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清静之地,如何?” “这”方瑶迟疑的看向孔老,这夏候燕来找她茬,当着孔老的面不敢造次,只好避着。 可她着实不想与夏候燕正面冲突,以她的性子,很容易激怒夏候燕的,到时候可怎么收场。方瑶表示头疼,墨离前脚刚走,夏候燕后脚就来了,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思来想去,也就孔老能救她场了,就是不知会不会帮她。 孔老倒是想帮她忙,偏这个时候甲班的老师过来有事找他,孔老抽不出身,有心无力。只得望着方瑶让她自求多福了。 方瑶也只得认命:“好,公主请。”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出图书阁,一路往冰湖对面的一处竹林行去。那里隐蔽幽静,不容易被人打扰。 自出了图书阁的阁门,夏候燕脸上端庄温娴的笑容就隐了去,整个人面无表情,阴沉沉的。 “公主,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呆会儿还有课,不能走太远,怕赶不及。” 这百惠堂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乎是把半个山头都挖平了才建成的。从东到西,南到北,步行也是少也要小半个时辰。方瑶上课从不迟到,不想为这事破例。 “方瑶姑娘身为学院副院长,倒是尽心尽职,本公主佩服呢!”夏候燕停下脚步,湖面的寒风吹来,使得她身上的寒意渐甚。 方瑶知道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接话。客气敷衍什么的,她最不擅长。 夏候燕见她不答,颇有些恼意。她是公主,不管说什么,方瑶没有不答的权利。 是看不起她么? 还是赤裸裸的摆明了挑衅她的公主之尊。 “为何不说话?” 方瑶凉笑,在图书阁,夏候燕口口声声喊她一声方副院长,出了那里,就是方瑶姑娘。 知道她心里嫉恨,看不惯她,这样叫法也没错。 不过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些。 “我与公主有单独谈话的机会,是公主有事找我,而非我有疑惑找公主。所以我没什么话要说,只等公主垂问了。” “我?”她一个乡下贱民,在本公主面前也敢自称“我”,难道不该是民女么? 夏候燕冷哼一声,左右四下里无人,她也勿需再伪装什么了。冷声道:“方瑶,莫说我没提醒你,我是公主,你只是一个学院的副院长,不是皇室宗亲,也不是朝中要臣,跟本公主说话,你可要仔细些,别说呆会儿我治你不敬之罪,你还怪我这个公主苛薄冤枉了你。” 方瑶不惊不惧,一点儿也没被夏候燕这话给吓到。左右夏候燕这趟来就是给她下马威的,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夏候燕都会挑到刺来整治她! 微微欠了欠身,方瑶歉意道:“还请公主,莫要与我计较。我常年呆在乡下,连桃江镇都没出去过,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桃江镇知府李岩李大人。这中间也没什么过多往来,李大人为人又不拘小节,每回说话,即便错了或是不妥,李大人也不曾提示。所以说话自来随性的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怎么改,我尚不懂官与民说话之间的规矩,就更不懂宫里的规矩了。” 夏候燕听到这话,气得直磨嘴皮子。 什么叫李大人为人不拘小节,意思是说她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吗? 还是说她堂堂一个公主,心胸气度还比不过一位小小知府? 这方瑶果然生得一张巧嘴,伶牙利齿的,几句话就把她讽刺了,偏她还不好反驳,也不好呛声。 这边气还不知道怎么发出来,方瑶那边又继续道:“公主若是不习惯我这样说话,不如就先教教我宫里的规矩如何,待我习会以后,再与公主说话也不迟。” “先教你宫里的规矩再说话?”那要教到什么时候去,还有凭什么她要她教,她就得教? 她是什么身份? 夏候燕气道:“我来是找你有正事的,可不是来教你规矩的。” “哦,我忘了,公主说是要跟我学学问,不知公主是想学哪方面?”方瑶眨巴着明眸,眼底笑意浅浅,落在夏候燕眼里感觉竟是那么的讽刺。 “谁要跟你做学问了,我来找你,是因为离哥哥,方瑶,你是聪明,莫要装不懂!” “因为墨离啊!”方瑶恍然大悟,好像才明白过来一样。“公主早说啊,我真当公主是来跟我做学问的,害我一直担着心,生怕教得不好,让公主笑话。” “方瑶,你再这么嬉皮笑脸的藐视本公主,小心本公主立马治你个不敬之罪!”夏候燕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她若以不敬之罪惩处方瑶,就是离哥哥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个不敬之罪太轻了,不足以泄她的私愤。关键是她心里不甘啊,她始终觉得一定要让方瑶见识到她真正的厉害,察觉到自己与她是云泥之别,让她狠狠的羞辱再知难而退,她才觉得心里舒坦。 可方瑶半点也不害怕,竟是朝她躬身,恭恭敬敬的道:“民女不敢!” 这会儿知道自称民女了,说明她不是不懂规矩嘛,只是装不懂罢了。 夏候燕盯着方瑶半晌,气得头顶冒烟。可一看到她脸上平平静静,淡定自若的模样,忽然那气一下子就稳下去了。 方瑶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激动了,而她贵为公主,见过不少大场面,应该比方瑶更稳重才对,但实际上没有。 她怒了,人家却依旧波澜不惊。这份心性和气度,她自愧不如。 第498章 威逼不成反遭嘲弄 第498章:威逼不成反遭嘲弄 或许是不想让方瑶比下去,夏候燕暗暗较起了劲。人家不恼,她决定也不要先怒。 至少面色上要做得比她更沉得住气。 她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什么是她镇不住的。 夏候燕略略扬起下巴,冷声道:“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开天窗说亮话。我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谈谈离哥哥的事。” “公主请说。”方瑶神色淡淡。夏候燕看在眼里,恼在心里。方瑶分明知道她来找她的真正目的,却是这么幅云淡风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夏候燕忍住气道:“你可知我跟离哥哥是什么关系?” “公主便是公主,墨离是皇子,皇子与公主之间能是什么关系,要么是兄妹,要么是姐弟,还能是什么?”方瑶避重就轻。 “我姓夏候,离哥哥姓墨,我们算哪门子的兄妹!”夏候燕冷笑反问。 “不是亲兄妹,那便是异姓兄妹了。这天底下,异姓结拜的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夏候燕听到这话失笑:“异姓兄妹?结拜?方副院长,你可真会自我安慰!” 宁愿找这么牵强的理由,也不愿相信她与墨离的未婚夫妻关系。 “难道不是吗?”方瑶道,“公主是将门之后,因父母兄弟为国捐躯,早早地就被接过入宫中抚养。天子念夏候一族忠肝义胆,特赐你公主之尊。没有皇室血缘,却有公主之名,论起来,可不就是墨离的异姓姐妹么?” 夏候燕刚觉得方瑶可笑,现在立马就怔住了,原来这丫头对她的身世这么清楚。怪不得刚才一个劲的说她与墨离是异姓兄妹,这是在暗讽她跟墨离没有缘分,只能做兄妹,不能做夫妻么? 夏候燕暗自恼怒,面上却是淡定道:“太后恩德,将我抚养膝下,并非是想让我做离哥哥的什么姐妹。在我记事时,就想为我和离哥哥赐婚。我表面上是以公主之名养在皇宫,但实际上,太后早就相中了我,意欲把我指给离哥哥,只待我年满二十,便将我嫁入离哥哥的辰王府,做府中王妃。” 说罢,夏候燕余光不停的打量着方瑶,希望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惊恼之色。 可惜没有。 方瑶只是轻笑了下,好像老早就知道了这事似的。道:“是吗?这事我好像以前也听墨离提起过,不过墨离跟我说的与公主跟我说的,好像不尽相同啊!” “哪里不同?” “”方瑶刚想张这嘴,复又顿住,看了眼夏候燕,似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夏候燕被她弄得极是不悦,她最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不耐道:“离哥哥到底与你说了什么,快说!” 方瑶迟疑道:“我怕说了,公主又要不高兴,呆会儿治我不敬之罪可如何是好?” 夏候燕抿着唇,明知墨离定会说得难听,也明知这很有可能就是方瑶故意寻机刺激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越是吞吞吐吐的不愿告诉她,她就越想知道。 “不会的,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治你的罪。” 尽管得了保证,方瑶还是犹豫了半晌,卖足了官子才道:“墨离告诉我,一切都是太后和公主的一厢情愿,他并非心中有同样意愿。墨离还说,北阳公主是将门之后,夏候家男儿虽全部阵亡,可生前培养的精锐还在。谁娶了公主,便是拥有了夏候精锐,对争夺太子一位,也是相当有助力的。他不想当太子,也不愿平白无故卷入太子之争,被当作众失之的,所以不论如何,都不会娶公主。” 无论如何,都不会娶她! 夏候燕踉跄了下,原来墨离早就知道娶她代表的意义。他知道夏候精锐,知道她会助他夺太子之位。 但他就是不愿意。 她还以为,墨离只是单纯的不曾了解她的性子,不够了解选她做妻子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才不娶她。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他是什么都知道才拒她门外的。 夏候燕抬头道:“若他不想争夺太子,那便不当太子,只要是他不想做的事,我都不会勉强,夏候一族的精锐部队更不会勉强!” 她只愿一生伴随他左右,哪怕一辈子呆在辰王府,做她的辰王妃都行。 方瑶失笑,以为夏候燕那日比赛虽输给她了,但到底还是有些才华的,头脑也不笨,怎么想事情的思维这么奇怪。 她道:“公主是不是误会了,墨离不愿答应太后赐婚,并非仅是因为娶公主就自动陷入太子之争的是非中。而是他单纯的不愿应承这门亲事。” 言下之意,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夏候燕,纯粹的不想娶你! 夏候燕再愚钝,也听出来了。她感觉方瑶是在挑拨离间,是在讽刺她不管做多大努力和牺牲都得不到离哥哥的心。 “他不愿应承这门亲事?为什么?”不等方瑶回答,夏候燕眼光一眯,走近方瑶,上下打量着她,凉声嗤笑道,你莫不是以为这其中原因是因为你?不是本公主打击你,你最高也就是头上顶着这百惠堂学院的副院长之职,而这头衔在朝中什么也不是,在皇宫就更什么都不是了。而我是公主,我身上流的是夏候一族的高贵血脉,身后有夏候十万精锐,还有太后做靠山,你拿什么和我比。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离哥哥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而拒绝我吗?我告诉你,离哥哥不傻,我们两个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就算他现在不娶我,将来总有一天会娶的。” 身在皇室,身为皇子,就算墨离没有争储之心,但他身上流得血脉早就注定,他免不了这场战争。即便他退居万里,旁人也会把卷入其中,到那时候,他脱不了身,又要自保,只能娶她。 只有娶了她,他的后援才足够强大。 离哥哥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方瑶却是不以为然,摇头笑道:“公主,请问你年芳几何?” 夏候燕微愣,她问这个做什么,貌似与刚才的话题无关啊! 方瑶也不等她回答,接着道:“墨离今年二十有余,公主看着跟我年纪相仿,若猜得不错,比我还大两岁,想来也有十八了。这个年岁,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宫里像公主这个年纪的,就算没有出嫁,也早已定了亲事,公主却是倒现在还孑然一身,公主就不着急么?” “”夏候燕不答,她急什么,墨离不娶,她急也没用,别的男子又看不上,只能干等着。 但不知方瑶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知公主心中只有你的离哥哥,至今未定亲事,也是因为心里有他。不管十八也好,二十也罢,依然会等下去。可是就算公主愿意继续等下去,这年纪也不允许了呀!”方瑶双手一摊,无比同情的看着她,“说句公主不爱听的,要是墨离一直不愿娶你,公主要一直等下去么?现在十八,还可趁着姣好的年纪另寻良人,倘若将来成老姑娘了,连挑剔的余地都没有,岂不是耽误了自己?” 那意思就是暗指墨离若不娶她,将来她成了老姑娘了,便也没人要了。 第499章 夏候燕跳湖? 第499章:夏候燕跳湖? 夏候燕忍了这么久,终是忍不住了。 “你怎知离哥哥就一定不会娶我,只要太后下旨,他不敢不从。”无论怎么着,她都会做辰王府的女主人,墨离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不过是想等着墨离自动回心转意,看到她的好,喜欢她,回到她身边罢了。 倘若这只是妄想,不会实现,那么,她不介意让太后出面,总之,事情绝对不会如方瑶所说的那样就是了。 “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这样勉强,有意思吗?”方瑶眸光一紧,要是夏候燕真的请太后下旨,那墨离还真只能从命了。 “有没有意思,只有我知道,就不劳你操心了。”夏候燕冷声道。她也想人心都得,可事情真到那个地步,她也只能选其一了。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就想嫁给辰王府,当辰王府是你们这百惠堂么,什么人都进得去的?太后那边不说了,就是皇上知道离哥哥跟一个平民女子交好,也不会同意的,别说是王妃了,就是妾,这个位置你也坐不上。” 夏候燕含讽带讥,气势逼人。她打心眼里看不上方瑶,倘若不是牵扯到墨离,她是连话都不屑与方瑶说的。 本是泞泥,就该生活在泥土里,妄想攀高枝爬上云端,自不量力。 殊不知,她看不上方瑶,人家方瑶也同样看不起她。 “呵。”低低地笑了声,方瑶道:“公主,我若是你,我不会放着大好年华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以为,身为将门之后,就算没有上战场,就算是女儿身,也该有些洒脱和骨气。没想到我错了,但凡公主身上有一点点将门风骨,也该放手了。对于一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人,强求有何意义。为何公主就是这么执着,非抓着墨离不放呢?” 若她是夏候燕,只要被拒绝一次,便毅然放手,决不纠缠。 人总该给自己留点尊严的。 夏候燕抓不住墨离的心,跑过来跟她拿腔拿调,又是威逼又是讽刺的。即便贵为公主,所作所为,也着实不入她眼。 “你”夏候燕万万没想到方瑶敢这样跟她说话,多日来在墨离那里受的冷遇和羞辱此刻如火山一样爆发。 “说我没有将门风骨,你是在教训我吗?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以为离哥哥喜欢你,就觉得找着了靠山,没人敢动你是吗?你要搞清楚,就算离哥哥喜欢你如何,他不能娶你,做不了辰王妃,你什么也不是。敢这么猖狂,教训起我来,什么东西!” 夏候燕说完,扬起手,就要朝方瑶的脸上呼去。 方瑶身子一侧,下意识地避了过去。 夏候燕手掌落了空,因为力道的惯性,整个人往前栽去。若不是及时扶住抓住一根竹子,只怕就要跌倒在地了。 “公主。” 早早被打发很远的两个婢子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刚扶着她,就被甩开了去。 “滚开!”夏候燕面容狰狞,额上青筋暴跳,“你敢躲?” 她一个公主教训一个乡下贱丫头,那是这贱丫头的福气,居然还敢躲? 夏候燕训一辈子人了,从来别人只有受着,没有躲的先例。 “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公主是什么下场?” “不好意思啊,公主方才动手打人,我也是本能的反应,没有要得罪公主的意思,公主莫怪!”方瑶面上诚惶诚恐,但夏候燕在她眼里看不到半点害怕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本能的反应?” “是啊,但凡是个人,在自己被攻击时,第一反应都是会躲的嘛,公主这么聪慧,不会不明白的!” “你可知道原本我只想赏你一个耳光,但你这种本能的反应一出来,很有可能害你丢一条命!” 夏候燕这个时候,毫不遮掩对方瑶的杀意,她恨不得立把把方瑶给生吞活剥了。 “公主想要杀我?”方瑶挑眉,仍旧嬉皮笑脸,但眼底却是寒凉一片,“公主可想好了,杀我会是个什么后果?” 夏候燕最看不得她这副嘴脸,恃宠而娇,好像有墨离给她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放在眼里。冷笑道:“本公主要杀一个人,就如何踩死一只蚂蚁。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不成,还问我会有什么后果,哼!”真当自己已经嫁入辰王府,是王妃了吗? 方瑶完全没觉得夏候燕这把怒火烧得有多可怕。毕竟要杀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来公主是不知道了,那么我来告诉你,远的不说,如果今日我死在这竹林,不但墨离不会放过你,就是孔老,你也不会好交代。” “孔老?”夏候燕眸子微眯,“你死不死的,跟孔老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一起共事了几天,就以为孔老对你有感情了不成?真要论情份,我自小就与孔老相识,至今已有十几载,比起你短短的几天,你认为,孔老对谁的感情深?又或者,你觉得孔老会因为你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贱丫头,来得罪我这个皇室公主吗?” 她才不信。 孔老在宫里是有些地位,她敬他三分。可不代表她怕他,真正较起劲来,太后和皇上那里不定帮谁呢? “就算如此,你以什么名目杀我?即便你是皇亲国戚,家族世代功勋,你也不能枉杀人命?” “枉杀人命?”夏候燕看向她身后,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微动,忽然扯唇笑了,“我杀你,自然有名目,这里又不是皇宫,你又这么有名气,杀你,总是要费些心思的。” 方瑶秀眉微拧,夏候燕刚才在看什么?她身后什么也没有啊,就是一片冰湖而已。 莫不是她想推自己到水里,直接冻死她? 不对啊,这湖面早就结了厚厚一层冰,想逼她掉下去,制造溺水的假象也是行不通的。 那么她刚才在看什么,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就在方瑶百思不得其解时,夏候燕忽然蹲下身子,抱起脚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使劲向冰湖砸去。 “咔嚓!” 湖面如同镜子一般,一道道裂纹像一张蜘蛛网,迅速往外延伸,最后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巨石落下去的地方突然豁出一道大口子,巨石掉了下去,跌入湖底,很快消失不见。 夏候燕似乎觉得这口子不够大似的,又搬起两块石扔了下去,那口子立马就变成之前的两倍还大。 方瑶这时恍然,她果然是打算把自己淹死啊! 不过,这法子也太笨拙了些! 就算把逼跳下水,她就真的会淹死么?自打五年前被方横推入河中,她可是下了狠功夫,学了游泳的。如今可是游泳健将一枚。 更何况,这片湖是人工打造,湖中心近三米深,周围靠近岸边的地方只有一米的,就算掉下去,也淹不死的。 夏候燕或许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冷笑道:“我知道这点水淹不死你,不过这么冷的天,湖里的水必是冰凉彻骨的,即便不淹死,这大冬天的洗冷水澡,估计滋味也不好受!” 方瑶眉毛一挑:“所以公主是想冻死我吗?” 她听着怎么那么好笑:“公主以为,你逼我跳,我就会乖乖地跳下去?”要知道她也是会武功的,夏候燕是公主,身边可能有暗卫。她打不过暗卫,但逃命应该不是难事,毕竟她的轻功,墨离都竖大拇指的。 “我没说让你跳”夏候燕说到这里,忽然诡异一笑,就在方瑶感觉不对劲时,夏候燕猛然推开自己,向湖面纵身一跃。 第500章 墨琛救场 第500章:墨琛救场 方瑶大吃一惊,丫的,闹了半天,原来是她自己要跳! 那她还暗地里筹谋个鬼,一个劲的想着呆会儿如何逃离这竹林。 不对,夏候燕自己跳比她跳,后果不是更糟么? 这片竹林和冰湖就只有她和夏候燕再加上两个丫鬟四个人,夏候燕和两个丫鬟是一伙的,夏候燕这一跳摆明是打算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让世人以为,是她把夏候燕推入湖中的。 而这里没一个人可以为她作证,到时候她百口莫辩! 落得个谋害公主的罪名,夏候燕事后想要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连墨离都救不了。 电光火石间,方瑶顿时全部反应过来,可还是已经迟了。她伸手去拉夏候燕时,只触到她的一片衣角。身后的两个婢子吓得面容失色,纷纷跑上去抓人,也是落了个空。 就在方瑶想着等一下如何为自己辩驳,脱身时,忽地人影一闪。夏候燕快要跌入湖中时,又被弹了回来。 细一看,夏候燕腰间多了一抹藤绳。上面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雪花,在夏候燕落地时,那藤绳也被收了回去,零碎的雪花像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雪,空中飞舞,扬扬洒洒。 “怎么回事?”夏候燕回到地面,两个婢子急忙搀住她,明明就要都要掉下去了,怎么回来了?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一名华衣男子负手而立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这边。 “墨琛?” 夏候燕惊呼,所以说,刚才是墨琛把她从湖面拉了回来的。 “八哥?”方瑶比夏候燕更早一步发现了墨琛,只是她在想,墨琛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多久了,为何她没有察觉到。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学院那么多景致可以看,为何偏偏跑到这竹林来,除了一根根竹子,一点看头都没有,你们赏景的品味还真是特别!”墨琛扔了手中的藤条,拍了拍手中的残雪道,“方副院长,你这百惠堂在桃江镇名声响,不论老师和学生都是拔尖的人才,就连院里长得这藤草也特别结实,果然是风水宝地啊!” 他还担心这藤条承不起夏候燕的重量,可偏偏这季节哪里找得到更多的,大部分早就凋零冻成柴棍了。也幸得他脚下就有一根,不然要临时去找,肯定来不及。 夏候燕掉进湖里,方瑶就悲催了,一切晚矣! “怎么了,你们什么表情,为什么都不说话?”见方瑶和夏候燕两人只顾着盯着自己看,半天也不吭声,明白是自己的出现把二人都给吓住了。墨琛笑嘻嘻道,“怎么,我来与你们一起赏景不欢迎啊?” “墨琛,你怎么会来这里?”夏候燕先开口问道。差一点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了,谁料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 真是功亏一篑啊! “我来看风景啊,闲着无聊就到处逛逛,没想就逛到这儿来了,刚巧你们也在这儿,正要打招呼呢,谁料就发生刚才那事了,公主,你没事?”墨琛关心的问道。 夏候燕没有说话,她怎么有种直觉,觉得墨琛早就来了,他是故意来破坏她计划的。 是吗? 是? 夏候燕不确定,盯着墨琛半晌,也没察觉出个异样来。最后只得放弃,说不定是自己乱想了,墨琛这几日为了帮她得到墨离,没少出主意,他明知她恨毒了方瑶,不可能帮着方瑶来对付她的。 “我没事,谢琛殿下方才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公主以后还是得小心些,虽说这湖面结了冰,可湖里的水还在,湖边水气重,这岸上的道受了这水气也比其他地方要滑一些。在这儿赏景,很容易掉湖里,公主是金枝玉叶,真出了那事,可怎么得了。”墨琛笑着提醒,极是体贴。 也正是这体贴,让夏候燕刚静下来的心又起了疑虑。 相识十八载,墨琛可从来没这么关心过她。就算这两日关系走得近些,也不至于他这样。 分明是心里有鬼了! 且他应该也看到,是她自己往湖里跳的,不是什么路面不稳,不小心滑下去的。 他这么说,是在有意帮方瑶! 夏候燕越想越生气,明明墨琛跟她是一路的,怎么又帮起方瑶来了? 他到底哪一边的? “公主脸色不太好,许是受了惊吓。小翠小蝶,还不快扶你们家公主回去歇着,顺便叫刘太医好生给公主瞧瞧。”墨琛知道夏候燕猜到什么了,但他此刻没有机会解释,只得先把她打发回去。 夏候燕计划没得逞,也没心思在这儿呆着了。因此墨琛让她走,她也没想要留下。 待人走后,墨琛才扭头看向方瑶:“如何,没事?” “有事的是公主,我很好。”又不是她要跳湖,怎么可能会有事? “我方才帮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墨琛扬眉,非常不喜欢方瑶这个态度。 “你救的是公主,怎么能说是在帮我呢?”方瑶故作不解的望着他。对于一个总喜欢在背后跟踪、偷窥别人隐私的人,她能有这个态度就是非常给墨琛面子了。要换成别人,早打得满地找牙! “是吗?北阳方才那一跳,真成功了,倒霉的可是你!”以方瑶的脑子,不会想不到。墨琛也不作细解释,只道,“她对你起了杀心,往后你可得担心些!我能救场一时,不能救一世,还是得靠你自己提高警惕!”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方瑶不想欠他人情,可还是欠了。这次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确实要遭殃。即便非常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 “这还用问吗?”墨琛没有正面回答。他喜欢她,早就表明了的。 “可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早就跟他说过,她心里只有墨离,别的人装不下。方瑶不明白,墨琛还要这么执着做什么? 除了让她一再的拒绝,墨琛在她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墨琛不计较这些,也计较不来。谁让墨离就是比他早几年认识方瑶呢! 有些东西,有些时候就是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他不接受也没办法! 第501章 你到底哪一边的? 第501章:你到底哪一边的? 方瑶拧眉,墨琛若是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如夏候燕对墨离那样,她必然反感。可墨琛偏偏不,好像在她需要时,他就出现,不需要时,他也不会胡搅蛮缠。 就好比这些天,从在东兴楼遇到北阳公主到现在,墨琛知道她心里在怪他,他一直没来找她。 今日她被夏候燕缠住了,他却出现了。 如此,她反倒不好说什么。 可心里终归是不舒服。 “感情的事是讲究你情我愿,非我所愿的,如何去尝试,你当是炒菜么?”方瑶耐着性子道。 为了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问道:“你是不是来很久了?” “也没有,刚到一会儿!” “那你看见,是夏候燕自己砸湖往下跳的?” “这个,我没看到,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要跳了。”墨琛睁眼说瞎话。 他早来了,从夏候燕给了方瑶刚到这湖边时,他就来了。一路尾随,直觉夏候燕会动手,因为这竹林太偏僻,且方瑶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夏候燕不傻,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只是他没想到,夏候燕所谓的动手,是栽赃陷害。不是明着来,而是使用宫里的那些老手段。 当然,他不会跟方瑶说实话。 因为一旦方瑶知道他其实早来了,但一直没出声阻止夏候燕,非等到事情快无法挽回时才出手,如此就算他帮了她,以方瑶的性子,她也不会领他情的。 方瑶秀眉微拧,就算墨琛不跟她说实话,她也能猜得出来。 这世上,但凡是巧合的事,都是提早预谋好了的。 不然墨琛不会方才一开口就告诉她,夏候燕对她起了杀心。 “方才的事,先谢过琛殿下了。”无论如何,他终归是帮了她的,人情总要记着。方瑶道,“还想求殿下一事!” “什么事?”墨琛挑眉,很意外方瑶居然会主动开口求他! “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墨离,可以吗?”他最近忙着回宫的事宜,方瑶不想让墨离分心。 “为什么?”墨琛不解,“九弟如果知道,必然对你保护得更周密,夏候燕想再害你,也没那么容易,这不是更好么?” “北阳公主,我自会应付。若他知道,以他的性子,不定做出什么事,我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墨离为了我,徒添暗敌,毁了自己的前程。”那个夏候燕身后有十万精锐和太后撑腰,她若因爱生恨,对付起墨离,那墨离在宫里的处境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墨琛听到这话,眸光黯然。说到底,原来是为老九打算。她对老九,可真是体贴入微,情深义重啊! 墨琛觉得哪怕是嫉妒,他都没有份。 因为人家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墨离,他不曾介入,又有何资格嫉妒!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她是公主,身边暗卫无数,你奈何不了她,只有她能动你。如此,你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今日我已经领教过她的手段,以后我会提防的。”方瑶毫不在意,夏候燕会的这些伎俩,早八百年前她就参透了,今日不过是没有做好心里准备才着了当,不会再有下次的。 “只怕你防不胜防!”夏候燕可不是好惹的茬,在宫里飞扬跋扈的,无人敢惹。也从未吃过亏,今天失利,恐怕还是头一遭,回去之后,必然恼羞成怒,以后的手段只怕层出不穷,就是防,怕也防不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瑶这事看得开。 夏候燕总不敢明目张胆来害人,若是还想像今日一样来阴的,她保证不会再给她机会的。 “你倒是乐观,也罢,你不想让老九知道,那我便不说。”墨琛应了下来。他巴不得呢,如此,他便有更多机会英雄救美了。 方瑶睨了他一眼,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不过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拒绝墨琛的支援,墨琛还是会一意孤行的往跟前凑。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说。 “别净担心我的事,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北阳公主交待。我能猜到你早早跟在后面,她未必看不出来。坏了她的好事,回去定是要找你泄愤的!”方瑶凉声提醒。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墨琛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一弯,桃花四射,可惜,再漂亮的脸蛋,跟墨离一比,都要黯然失色。 “我是在诅咒你!”方瑶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朝课堂方向走去。 该死的,她还有课的。 墨琛怔了怔,随即爽朗笑出声。 方瑶方才是在跟他开玩笑么?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方瑶第一次跟他以这种口吻说话,即便语气不怎么好,话也不怎么中听,但只要是带情绪的,都是有色彩,他听着就舒服。好过以前她总冷冰冰的对自己,爱搭不理强太多。 回到墨府,正如方瑶所料,夏候燕确实看出墨琛有意在暗助方瑶。 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何墨琛要两面三刀,明明先前他跟自己是一个站队的。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琛殿下。”夏候燕了为弄清楚,一直在墨琛的院中等着他。见到人进来,立马将人唤住。 “公主有事?”墨琛挑了下眉尖,似乎对夏候燕出现在这里感到很不可思议。 “琛殿下何必这样装傻,我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夏候燕声音有些冷,脸上的笑容更冷。 坏了她的计划,难道她还不能来要个解释么? “公主是说上午的事么?”墨琛恍然,好像才明白过来的样子,“其实公主不必那么客气,我也是偶然路过才侥幸救了你,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不至于还特地等在这里向我道谢。” “琛殿下!”夏候燕实在听下去了,谁要来跟他道谢了,好好的一个计划就因为他而毁了,居然还想着她来跟他道谢,想哪儿去了。 “琛殿下,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明知上午我是假意跳湖好陷害那个贱人,你为何还要出手救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横插一杠子,坏了我多也的一盘棋?”夏候燕怒道,“琛殿下,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真不知道公主跳湖是在下棋!”墨琛目前还不想让夏候燕看出他的心思,也不想开罪于她。毕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毕竟她身后还有夏候精锐,就算不想与她交好,也不能跟她为敌。所以他只能继续装傻,“我若是知道,必定不会出手的。” “是吗?”夏候燕才不信,“那为何你不直接送我回墨府,反而留下来陪那个贱人。你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把我想要害她的心思都告诉她了,让她好生提防我?” 不得不说,夏候燕平常做事没怎么有脑子,但这事却是一猜一个准。 墨琛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不过说了又怎样,总之不会承认就是。 “公主冤枉啊,我什么都没说,再者,公主今天这戏码一出,就算我不说,方瑶还能不知道你想要隐害她么?” 夏候燕怔然,是啊,她都已经出手了,墨琛没必要多此一举再去告诉那贱人什么。 “今日我是真的凑巧,真不知道公主在布局。下次,下次不管我看到什么,绝对有多远走多远,一定不插手,如何?”墨琛安慰,“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一次成败,公主不要看得太重要了。” “只怕下次更不好下手了。”夏候燕颓然,今天能把方瑶单独约出来,是人家没提防。现在已然撕破脸皮,下次决计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第502章 欲启程回京 第502章:欲启程回京 墨琛仰头,冬日没有月亮的光顾,夜色格外沉重。 他就是不想让夏候燕再有机会对方瑶下手,他也知道夏候燕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能明着阻止夏候燕对付方瑶,但可以让她失去先机,而今日的事就让夏候燕失去了最佳下手时机。 往后,方瑶对她有了防范,不管夏候燕如何算计,终归比较难了。 “阿成,阿德,事情都办得怎么样?”北萃小院中,墨离早晨去了趟百惠堂,之后就一直在北萃小院里呆着。 外面关于瑶儿的流言,愈演愈烈。从不守孝道到变成朝三暮四、水性扬花,这流言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反正最后变得十分难以入耳。 这不守孝,墨离听着尚还能理解,无非就是说方张氏刚去世,瑶儿和平日一样,与他的走的近,那晚,瑶儿还主动吻了他。 虽然他不觉得这跟不孝有什么关系,可至少他能明白不守孝事出有因。可是朝三暮四、水性扬花,就真是听不懂了。 这些年,瑶儿除了他,可没有跟哪个男子走得亲近。 是大牛么? 怎么可能,差了一个辈分,而且,两人也不时常打照面。是刘家的二柱子么? 好像也不太可能。 先不说二柱比瑶儿小几岁,就算他在瑶儿的铺子里做事,两个也是不常见面的。瑶儿鲜少管铺子里的事,都是大姐方圆在料理。偶尔见着说个事也是生意上的。且每回说事儿,铺子里还有其他伙计,并没有单独相处过。 不论是大牛还是二柱,都太离谱了。 所以这流言到底怎么传的? 墨离本想听从方瑶的安排,对流言的处理方法是不去理会。它怎么传出来的,将来就怎么平息下去。 不去管,也不去过问。 可现在传得越来越难听,墨离坐不住了。 瑶儿将来是要跟他回宫,做他的王妃,宫里对女子的身家清白更重于门当户对。 再这么听之任之,指不定还能传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所以早上从百惠堂回去后,墨离就差墨成和墨德对追朔流言的来源。两人对处理这事,也是相当有经验的,人一安排出去,傍晚就有了消息。 墨成道:“不如主子所料,这流言确实是从北阳公主这里传出去的。传话的是她身边的小顺子和来福,两人先是在村里散揪谣言,然后再是城里,目的就是让瑶儿姑娘在桃江镇呆不下去。” “呆不下去?”墨离眸光微眯,寒意凛凛,对夏候燕,他已经忍到极限了。如今再中伤瑶儿,忍无可忍 “既然不想让瑶儿在桃江镇立足,那我便遂了她的愿。” 墨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忙道:“主子的意思是” “夏候燕做这么多龌龊事,无非就是想拆散我和瑶儿。今日是流言,明日可能就想直接去取瑶儿的命了,她越是这么迫不及待心狠手辣,我就越要让她知道,瑶儿于我的意义。”墨离冷冷抬眸,“下个月初十,我们启程回京。” “下个月初十?”为何这么快?墨成不解。 墨德也有些不明白,不过他想的是,既然决意要带瑶儿姑娘回去,又为何要等到下个月去。 明天,后天,不是越快越好吗? 他们哪里知道,就算再着急,也得等方张氏的头七过去才行。再者,冷泌也要等到那个时候才到这里来,总要跟他交接,嘱咐些事,墨离才能离开。 但这些,墨离都没有作解释,只是挥手让他们下去。 两人走到门口,复又折了回来。墨德问道:“主子,那外面流言的事” 他们还管么,怎么管? 墨离凉声一笑:“你给夏候燕带话,流言是怎么传出去,让他们怎么收回来,走之前,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瑶儿任何一个不好的字眼!” 墨德和墨成两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夏候燕那脾气,根本不屑听他们的话。这事主子亲自去说,或许更见效果。可看主子这一脸怒容,让他去找夏候燕,难! 迟疑地应了声是,正欲退下,墨离就将两人喊住道:“关于我带瑶儿提前回京的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能瞒一刻是一刻,不然夏候燕早早知道,这一路又要不得安宁。 墨德和墨成点头,这话就是主子不交待,他们也知道不能往外说的。 待两人走后,墨离也跟着出了门。没去别的地方,就是隔壁房间。 墨轩正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看着,翘着二郎腿,身边还放着一盘点心,好不悠哉。 “你这习惯都是在桃源镇那里学来的么?”墨离一进门就训斥,就算以后不担大任,可好歹也是皇家出身,以后总是要混官场的,这般不雅的动作,着实难看。在他北萃小院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带到皇宫里去。 “哥哥,你怎么来了?”看到墨离,墨轩有些吃惊,往常这个时候,墨离不是在老方家陪着瑶儿姐姐,就是窝在书房处理公务。何时有空闲跑到他这里来了。 “在看什么书?”墨离不答反问,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蓝皮书上。墨轩坐起身来,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是lt;百世论堂gt;,瑶儿姐姐给的。说是看了有益处,让我多学点儿。” “怪不得。”怪不得看得这般心不在焉,倘若是市面上小摊贬上卖的那些杂人小说,墨轩决对不是这种态度。 墨离扫了他一眼:“这书确实不错,孔老也夸赞它处处精妙。” “你看过?”墨轩惊讶,“这书好没味,我看着一点兴趣都没有。” 哪有什么精妙之处,对他来说,每个字都跟烤焦了的兔肉一般,又柴又干,难以下咽。 “孔老到百惠堂看的第一本书,就是这lt;百世论堂gt;,之后是我看。人人夸赞的好书,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没有味道了?”墨离在桌子旁坐下,墨轩过来给他倒了杯茶,“没味就是没味嘛,每个人兴趣爱好都不一样,自然喜欢看的书也会不一样了。” “那你想看什么书,别告诉我就喜欢街面上买来的杂人小说,或是听说书的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墨轩不敢答,因为一旦说是,他这个哥哥肯定一顿爆揍! “你瑶儿姐姐介绍的书不会有错的,你这般年纪了,也该看些有益处的书,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时间都荒废在无所事事上。”墨离瞅着自家这个弟弟,越看越头疼。 个子长得跟他快一般高大,怎么心性还和小孩子一样。 是不是他这些年,保护得太过了,以至于,他不知道什么叫成长? “好了好了,我看就是了,你刚进来的时候,我不正在看么,没说不看哪!”墨轩是不喜欢这书,不过方正说了,他是皇子,就该学些治国处事之道,这《百世论堂》是瑶儿姐姐花了好几个月的心血的写的,不能辜负。所以墨轩就是再没兴趣,也得硬着头皮把它看完。 “对了,哥哥,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么?”墨离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必是有事要说的。 “嗯,过几日,我打算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吗?”墨离觉得还是把墨轩带在身边的好,不然不放心。 第503章 你有把握说服父皇么 第503章:你有把握说服父皇么 “这么快就回去吗?不是说要这里呆半年么?”墨轩刚巧喝了口茶,听到这消息,呛得直咳嗽。 墨离替他抚了抚背,神色无奈的很。 这么大个人了,喝个水都会被呛到,性子也太不沉稳了。 “我没事,哥,怎么这么快就打算回去,太突然了。”墨轩抹去嘴边的茶渍,忙问道。 “是不是父皇那边来信,边疆那边又有战事了?”这些年,墨离时常出征,搞不好这次又是为了这事。 墨轩这么想着,墨离却是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有点私事要回去处理。” “大家都回去吗?宣叔,阿成阿德他们都回去吗?”若是都回去,他不回也不行了。没人给洗衣做饭啊,他身边总是要有人伺候的。 “他们暂时不回。” “就你一个人?” “还有你瑶儿姐姐!” “瑶儿姐姐也跟你回去?”墨轩这下总算明白了,“哥,你不是现在就想让父皇赐婚?” 墨离没有直接回答,但这种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墨轩担忧道:“你有把握说服父皇太后么?会不会太急了些?” 他再不懂事,也知道方瑶要嫁入辰王府不是件易事。以前不明白门当户对,也不知道皇室娶亲,都是由不得自己,直接由天子指婚的。现在长大了,有些事,他不懂也不行。 墨离道:“赐婚还太早,你瑶儿姐姐现在是戴孝期间。不过是把她带回去先认认人。时间是仓促了些,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再拖下去,也毫无益处,不如早点面对。 “话是这么说,可是若你没有说服父皇,反倒惹恼了他怎么办?”天子之怒,不可预测。一个弄不好,人头就要落地。 别的皇子犯了事,身边尚有人周旋,或是母妃,或是外祖父。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有,且宫里人人巴不得他们行差踏错,好落井下石,如此境遇,墨轩实在担心啊! “我跟你一起回去!”虽然不想这么快就跟方正分开,可哥哥是他亲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坐袖不管。 有他在,别的忙帮不上,但说几句好话,求个情什么的总是可以的。 虽然他求情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算了,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你就在这里呆着!”墨离忽然想到,若真惹恼了父皇,要砍他和瑶儿的头颅,起码墨轩还在外面,不被连累。 只要事情一旦超出他的控制和预测,立马写信通知他,让他随便寻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隐性埋名,好过跟他一起上断头台。 “为什么?”墨轩不知道墨离的用心,墨离也不预备跟他详说,只道:“你瑶儿姐姐这一走,兰姨那边就没人照看,你留下来和小正多陪陪兰姨。等我们的事办得差不多了,你再回去。” “兰姨有圆姐,不需要我照看!”墨轩还是想跟他一起回去。 墨离却是道:“你把小正闹得拜师不成,学武也只学了一半,总要有些补偿,我教你的武功,你多教教小正。另外,冷泌过两日就要到这里,我想让他教小正功夫。不过冷泌的性子太过严苛,我怕小正吃不消,有你陪着,小正也不至于太紧张。” “什么,冷泌师傅要来这里?”墨轩差一点又要呛到,放下茶杯道,“王府里那么多功夫好的,哥哥,你怎么偏挑他来?” 冷泌是辰王府招来的幕僚,但又不仅仅是简单的幕僚。因为他不参与政事,也不主动过问朝中事。哥哥大概就是见他武功好,把他养在府中。这些年,除了与哥哥偶尔武艺切磋,就是教他武功。 对于冷泌的功夫,墨轩没什么说的,确实高深莫测。不过那性子,可就不怎么招人喜欢了,成于顶着个严肃的脸,活像别人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进府至今,少也有三年了,就没见他笑过。 墨轩这一生,最怕的人是墨离,第二惧的就是冷泌了。 “王府里武功好的确实不止他一个,不如最高好只有他一人。”墨离就是知道墨轩怕冷泌所以才派他来。 因为墨轩凡事都是随性子办事,不懂得约束自己,也不讲究章程。没个人在身边管着,他很担心这小子到处惹祸,以至于陷入危险还不自知。 有冷泌在,他才会规矩些。 “就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回去么?”墨轩可怜巴巴地望着墨离,一想到那些年,他在冷泌身边呆的那些日子,他就感到害怕。 冷泌武功是好,可也太严厉了些,几乎到变态了。 “或者你换一个人来也好啊,拓雷、流风,谁都行啊!“ 墨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幅这事没得商量的样子。 墨轩急道:“你就不怕小正受不了冷泌的严厉,半道要换师傅么?” “所以才让你陪着他啊!”墨离喝下杯子里最后一点茶,尔后起身,“好了,已经定下的事就不要再讨论了。我来就是告诉你,我要带你瑶儿姐姐一起回京,你和宣叔他们留在这里。另外,我们回去的事,不要声张,尤其不要让八哥和北阳公主知道,明白吗?” “我不说,他们也会知道的啊!”府里少了一个人,他们又不是瞎子,难道还看不到么? “若是问起,就说我出门办事,过两日就回来,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再说。”墨离嘱咐,只要一路安全无忧的到达京城就行,别的,他没奢望。 “知道了。”墨轩嘟着嘴,显然还在为墨离调派冷泌一事不高兴。 墨离也懒得理他,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虽然有些话现在叮嘱你过早了,不过还是要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收敛些,多注意身边的人和事,凡事要有警觉性,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唉呀,你不要操心我,只管办好自己的事就行。”墨轩受不了这殷殷叮嘱,好像马上就分别了一样。 墨离也不再说什么,这小子长大了,不习惯他的过密保护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望了两眼,便转身离去。 他一走,墨轩就趴在桌子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没神的。哥哥这一走,没人管他是好事,可来了个冷泌,这日子还不如现在的呢! 第504章 差事难办 第504章:差事难办 墨德和墨成两人磨磨蹭蹭的到了夏候燕居住的小院。远远望了眼,屋里的灯还是亮的,显然还没有睡下。 两人相互对视了眼,眉宇间都挂着抹迟疑。 主子交待下来的事,还真的是个难差。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吩咐的差事,没有哪一个,像这个这么难的。 让他们两个做奴才的去给一位公主放狠话,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若是传个别的话,还行。这种带警告性的,着实是为难他们啊! 可是主子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 两人在院门口犹豫半晌,墨成终是开口道:“进去,再不进去,人就睡下了,到时候这差事就更难办了!” 宫里的主子都有起床气,尤其以夏候燕最重。 别还没开口,就把他们连骂带训的轰出来,难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差事没办成,没法向主子交待! “嗯,呆会进去,可要仔细说话,莫要惹恼了她!”墨德提醒了句,夏候燕可是个极不好伺候的主儿,稍说些不中听的,立马就发公主脾气,且还没几个人受得了。 “我心里有数,进去!”说这么多也没用,再仔细再小心,那话终归是不好听的,墨成早就做好了面对夏候燕的雷霆之火的心里准备。 两人一前一后认命似的往院子里踱步。 小翠刚好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正准备给夏候燕漱洗。见着墨成两人,面上一喜,忙上前行了一礼。 “成公公、德公公今晚怎么有空过来,是离殿下差你们来的么?” 公主正在为白天的事生闷气,把她和小蝶又教训了一番。如今她们的日子是越发的不好过了。想要摆脱这种生活,有所改善,只能盼着离殿下对公主改观。离殿下对公主好一点,公主一高兴,便能对她们好十分。 没想到盼着盼着,离殿下那边果然派人来了。 墨成怜悯的看着这丫头,只怕他们这一来,她们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夏候燕发火,到底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可气会全数撒在小翠和小蝶身上。 这两天听说没少挨打,不知今晚他们这一开口,又要挨多少鸡毛弹子。 “你们家主子呢,睡下了么?”墨成叹息道。 “在屋呢,还没睡。”难得离殿下那边主动差人来,小翠表现的格外殷勤,“要不要我领你们进去?” “不用了,你去忙。”墨成摆手,看了眼这丫头,不知怎的,有些不忍,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瓶出来递到她手里,“这是金疮膏,对活血化淤,消肿止痛有奇效,你拿着,应该用得上。” 小翠看着这瓶子,脸上的笑更灿烂了。从前她们挨打,离殿下可是不闻不问的,现在居然给她们送起药来了,足以知道离殿下的态度了。 不得不说,公主那计策还是有效果的。 把方瑶的名声一毁,离殿下知道皇室必定容不下品性不端正身家不清白的女子,注定跟她没有结果,立马就发现公主的好来。果然不出所来,离殿下这么快就想通了。 “谢谢成公公。”小翠欢欢喜喜的将膏药收下。墨成看着这丫头满脸激动的样子,心里满是负罪感。要是让她知道,之所以给她们送药膏,是因为她们很可能又要挨打了。为了减轻他们的负罪感,才决定冒险送药的,跟离殿下没有半点关系。 “不客气,去忙你的去!” 墨成越看越不忍,索幸叫她下去。墨德望了眼这丫头的背影,眼底亦是满满的同情。 “要是让主子知道,我们也不会好过。”他叹道。离殿下可是交待过,不许跟夏候燕这边的人有任何来往,若非必要,连话也不要说。如今却是送了一盒药膏出去,这不是等着挨训么? “罢了,知道就知道,这两个丫头也可怜,十有八次挨打都是因为咱主子,咱就当为主子积德行善了。”墨成道。 都是做了奴才的,可这两个丫头的奴才命更苦一些。 即是同为奴才,还是帮衬一下的好。 “走,进去!”墨德也并非心肠狠硬之人,不过是发两句牢骚罢了。 屋子里,夏候燕正端坐在镜前梳洗,白天的飞仙髻已不见,一头青丝披在脑后,在灯晕下,像瀑布般倾泄而下。 守门的来福进来通报,说辰王府的墨成和黑德两位公公来了。夏候燕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她倒没有像小翠那样,觉得他们来是好事,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天才算计一把方瑶,晚上辰王府就来人了。莫不是那贱人跟离哥哥告了状,此刻来替她出气的? 这么一想,夏候燕心里忽然有些害怕。 为了方瑶,墨离可是跟她放过狠话,再动方瑶一根毫毛,必定对她不客气。 她知道墨离是一向言出必行,就不知此刻他到底要怎么对她不客气法。 墨离那性子,真怒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正忐忑之际,墨成和墨德两人已然进来了。 夏候燕不看座也不看茶,单刀直入的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回公主的话,也没别的事,就是离殿下有句话让奴才们给公主捎来。”一路上,墨成在心里掂量无数次,觉得怎么说,都避免不了夏候燕要爆发一场,不如就直接开门见山。 “近日镇上和村里传的有关方瑶姑娘的流言,离殿下已查清楚是公主这边传出去的。离殿下希望公主把这流言及时制止,并还方瑶姑娘一个清白。” 墨成一口气说完,旋即用余光小心翼翼的察看夏候燕的神色。 只见夏候燕脸上又惊又怒又难堪,她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昨儿个才传出去的流言,主子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并且还差人上门,让她直接把流言给撤了。 夏候燕暗暗磨牙,果然,辰王府来人,没什么好事。只是,离哥哥到底怎么查出来这些事的。 还有,比起流言,白天的事他应该更生气更恼怒才对,为何只字不提,只说流言的事。 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方瑶竟没有跟他告状! 夏候燕半分没有做了坏事被当面拆穿的心虚感,反而质问墨成:“有什么证据证明流言是我这边传出去的?” 没有哪个人做了坏事还会承认的,几乎第一个都是撇清自己,她夏候燕也不例外。 搞不好,离哥哥根本没实证,证明流言是她而起,不过是猜测过来试探她罢了。 墨成道:“主子既然派奴才们来,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公主还是不要顽抗了,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把这流言压制下去,还方瑶姑娘一个公道。” 夏候燕冷哼:“且不说这流言是不是从我这边传出去的,就算是,这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 她一心想要整方瑶,离哥哥就一心护着她。越是如此,她越不能遂他们所愿。 墨成听到这话,便知这差事果真难办了。 第505章 恢复名声 第505章:恢复名声 气氛陡然僵了下来,夏候燕没有正面承认,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且这强硬的态度似是要告诉所有人,流言是她传出去的,你能耐她何? 墨成没想到夏候燕敢明着和主子作对,一时怔得有些反应不及,不知道说什么话了。身侧一直没有作声的墨德倒是头脑清晰些,他微福了一礼道:“听公主的意思,流言确是从公主这边传出去了。相信公主自己心里明白,离殿下不会坐视流言不管,早晚会找上门来与公主对质,如此,公主当初在做这件事之前必然心中早有应对之策。公主又何必为难小的们呢?” “哪有什么应对之策,这话如今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在传,但凡长着一张嘴的,都在说这话,你们让本公主一个个去堵他们的嘴么?”夏候燕气极,她的目的就是要搞臭方瑶,让她没脸在桃江镇呆下去。她恨毒了方瑶,一心想要整死她,自然一开始就会把事情做尽做绝,不留余地。又怎么可能有应对之策。 她的想法是,即便墨离他日寻上门来,气她恼她怒她怪她恨她,也不过是一时的事。等方瑶那个贱人呆不下去,离开了,时长一久,墨离这气自然而然的就会消散,到时候太后的旨意一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所以,根本没有应对之策。 墨德也知道,现在外面的话传的那么难听,想要给方瑶姑娘洗白不是件易事,可这事是夏候燕做的,她就必须负责。 他道:“解须还须系铃人,公主聪慧,就算之前没有准备,现在再想法补救也不晚。” 总之,这流言是一定要压制下去,不能给方瑶姑娘的名声留下一丝一毫的损伤。 夏候燕气怒交加,她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会这事,就是不想给方瑶洗白,就是要让方瑶背着这样的恶名过她的余下一生。为何这两个狗奴才就是不懂,非要在这里逼她。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话不是我传出去的,他要想帮那个贱丫头收回名声,让他另外想办法么,本公主爱莫能助。” 夏候燕不想再两人纠扯下去,意欲轰人。墨成和墨德也没了耐心,好话都说尽了,她不听,非要拣丑话,那他们也没办法了。 墨成道:“公主既然这么说,莫怪奴才们冒犯公主了。来之前,离殿下已经把这事查得清清楚楚的,流言是不是从公主这边传出去的,已经不重要了,公主也不必再狡辩也什么。离殿下只让奴才们给公主带来一句话,公主当初怎么把流言传出,就怎么把它收回来。离殿下还说,只给公主三天的时间,若公主做不到,殿下便用他自己的法子制止这流言,只是到时候若中间有言语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什么意思?”夏候燕眸光微眯,什么叫他要用自己的法子来制止这流言? 他什么法子? 为何又会有言语得罪于她? 夏候燕下意识的觉得墨离这不仅是要帮方瑶洗白,更是想趁机替方瑶报复她,要她难堪了。 怒意就这么隐隐泄出,墨离为了那贱丫头,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居然不惜得罪她。 他难道不知道得罪她的后果是什么么? 看着夏候燕渐冷的神色,墨德和墨成没有答话,他们知道夏候燕对他们的话理解透了的,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不知这了多久,屋子里的气氛沉得分外凝重、诡异。只得到夏候燕粗爆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一直在给她捶肩的小蝶还有领着他们进来的来福此刻根本不敢看夏候燕的脸色,且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已退到了角落。 他们生怕夏候燕这怒火一起来,就把他们给烧死。 “砰。” 夏候燕突然手一扬,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向地面,杯子茶壶立即碎成四五裂,清脆的破裂声,在静谧的夜晚如巨雷一般炸响,惊得每个人的心肝都颤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但这个爆跳如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流言,是她起的,自然还得她来收。 离殿下放了狠话,她不做也得做。 墨成和墨德略松口气,夏候燕终是斗不过离殿下的。朝她拱了拱手,两人默默退了下去。 出门时,正好遇见折身返回的小翠,两人望着她,同情的目光让小翠脸上欢喜的笑容猛然一滞。 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离殿下又让公主难堪了? 小翠正想着,屋里又响起类似花瓶摔到地上的声音,咔嚓哐当,响得小翠心里直咯噔。 “暂时不要进去罢!” 墨成好心提醒了句,小翠望着他身后那道门,心惊胆颤地半天不敢挪动步子。 虽然完成了主子交待的差事,可墨成和墨德两人心里沉沉的,没有半分松快。 今晚,夏候燕的院子里不知又有多少挨打。 唉! 纵然百般不愿,万般不甘,夏候燕还是让来福和小顺子雇了些人,重新编制一套关于方瑶的事迹,与之前的那个流言版本刚好相反,都是些赞美的话。这一正一反,一丑一美、一诋一扬,相互抵抗掩盖,流言很快就压制了下来。 虽然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不好听的话,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墨离来到方家院子,想跟她说一说冷泌的事。在院门口看到东山村族部的人还有里尹相继从屋里出来。 墨离有些好奇,这族部的人一般不上这儿来,怎么今儿个一来就来了好几个? 且脸上都有些凝重,也不知是方瑶跟他们说了什么,那脸色才堪堪好看些。 眼看到就要到院门口了,墨离一个闪身,侧到一边,不想因为他的出现影响他们的谈话。等人走后,他才出来。 “瑶儿。” “墨离,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为何不进屋?”方瑶看到他微有些吃惊。因为刚才送里尹他们出去时都没有看到外面有人,这一转身,他又突然冒出来,必是刚才躲在哪个角落了。 “刚到。”墨离简单的回道,见着李月兰,客客气气地唤了声兰姨。 还和以前一样的称呼,就是感觉总有一道膜隔着他们,弄得好生疏。 “娘,我出去和墨离说会儿话,你先进屋!”自打李月兰知道了墨离的真实身份,这心里头每回见着墨离总也不自在,好像有个疙瘩一样。墨离也一样,为了避免两人尴尬,但凡墨离来寻,方瑶都不会主动请他进屋,有话都是在外面说的。 “嗯。”李月兰点头,看了眼墨离,旋即进了屋子。 那一眼,饱含歉意。李月兰不能敞开胸怀与以前一样待墨离,终归心里有愧,毕竟人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受这份冷待遇。 这一眼,墨离没有看到,拥着方瑶边往百惠堂的方向走去边问道:“方才那些人来你家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外面有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一些传言,他们觉得伤了东山村的名声,过来探究竟。前两天就来过一趟,今日又来了。不过与前次不同,前面一次是责问,今日是告诫!” 第506章 你的软肋是什么 第506章:你的软肋是什么 “责问?告诫?”责问还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告诫就完全不懂了。这流言不都被压制下去了吗,为何还来告诫? “也不算是告诫,就是叮嘱几句,让我以后行事多注意,尤其现在还在守孝,别让人抓了把柄,再传些难听的话出来。” “这事不怨你!”墨离心疼方瑶,这段时间必是承受不少的压力。 “人红是非多,谁让我现在这么有名呢!”方瑶自嘲的笑了笑,浑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倒是好奇,墨离是如何把这流言制止下去的。 墨离答道:“是夏候燕想得法子,攻击流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再编制一套流言。人们对新事物都有一定的好奇,这传来传去,旧的流言听着就没劲了,新的流言很快四起。此消彼长,你的名声自然就恢复了。” 方瑶微微诧异:“中伤我的是她,救我的人也是她,这个夏候燕,明知这种事根本伤不到我,还乐此不彼,徒累自己。” “你到底是用法子说服她把她精心编造的流言给撤回去的?是不是她跟你提条件了?”若是那样,她宁肯现在还处在流言中,被人唾弃被人指点,也不愿墨离为了她跟夏候燕那种人有任何纠扯。 “她还敢提条件?”墨离微微挑眉,清亮的眸子在提到夏候燕时泛着冷意,“我不过是让她恢复你的名声,还没有让她为此付出代价,她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方瑶望着他,眸光里依然充满了疑虑和担忧。墨离立刻了然,拥着她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她不敢威胁我。”这世上能威胁到他墨离的没有几个,夏候燕这种角色可不算,“我也并没有亲自找过她,只是让墨成和墨德去带话,若她不想法子恢复你的名声,我便用我的方法了。她一听心里有些害怕,就应了下来。人活在世上,总有些自己的软肋是别人不能碰触的,我有,她夏候燕自然也有。所以除了照办,她没有别的选择。” “原来如此。”方瑶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去,“你的软胁是什么?” “是你,小轩,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人,都是我的软肋。”从前只有小轩一人,后来有了方瑶。再后来,方瑶说,墨府的人跟了他一辈子,也自当兄弟姐妹如亲人一样。所以,只要是对他好的,忠心他的,都是他在乎的,都是他的软胁,不过分个轻重罢了。 方瑶听到这话,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失落。到底她不是墨离最在意的那个人,而是之一。人就是很奇怪,以前墨离性子冷清,对世事和他人都不在意时,她盼着他能热情点,别人对他好,适当有个回应。现在他成了这样的人,反倒让她有些小小的失落。 也许是每个女人的通病,又或是作为女人,本身不够大度。内心里总有点小自私,总希望自己是在心爱的人眼里是独一无二,是份量最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察觉到方瑶的黯然,墨离不由得好奇,貌似方才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没有,对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方瑶才不会把心底那点小想法告诉他,不然他还以为她在吃醋呢! 她不说,墨离也不勉强。顺着她的话道:“是因为小正的事。方张氏这一走,小正不是回来奔丧吗?听你说,他回不去了,独孤先生直接把他送下山,让他以后另拜山头。这个山头,我给他安排好了。” “是吗,这么快?”方瑶一喜,忙问道,“哪座山,高不高?” 意思是,那人武功怎么样,厉害么? “是我府上的一个幕僚,但是江湖中人,我不知道他的武功在湖上排第几,不过略在我之上。” “比你还厉害,那说明他的武功很高了?”小正就喜欢拜那种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为师,这下倒顺了他的意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冷泌!” “冷泌?”方瑶听着这名有些奇怪,“是个女的?” “嗯,女的。” 方瑶问道:“这年头还有女的给人当幕僚么?”并且武功还这么高的。 “人生在世,总有些所求。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要么随心所欲,不然活着不是太没意趣!”墨离这话足足的江湖味啊,似又看破红尘世事,有脱俗之姿。 方瑶眼前一亮,阔别五年,墨离当真与以前不一样了,时常听到他说话,那种气度和心胸,常人难及。 “你这么说,我对她更加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被你看入眼,我相信,你用她,并非只是看中她的武功。” 墨离识人,自来慧眼独具,没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他是看不上的。毕竟他身边不缺能人。 “除了武艺,她还很忠心,处人处事,果断勇猛。不敷衍趋势,不畏强权。只要是主子吩咐的,再难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尽最大的力量完成。三年来,我派给她的任务无数,从没有一件令我失望的。纵然我身边能人无数,但像她这样的,还是稀少。” 方瑶挑了下眉尖,墨离对这个冷泌竟在这么高的评价,平常他可是鲜少夸人的,就是对千荨,也没有这么称赞过。 看来,这个冷泌果然寻常人物。 “你回头跟小正说一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冷泌武功高,但性子却是不怎么好,为人极其严苛,不管对人还是对己。这是她唯一的缺点,若是小正受不了,这功夫也是没办法学的。不过她远道而来,又功夫实在了得,小正要错过了,实在可惜!” “你放心,我会跟他好好说的。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人白来。总算小正从小跟我们就吃苦吃到大,应该有底子,我相信他撑得住。”方瑶失笑。 以前觉得让小正吃太苦,有些愧对他,现在才发现,多吃苦也是好事,不然这天下一绝的好功夫他哪里学得到。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墨离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回宫的事?”方瑶一猜就是这个事,除了回宫,没有什么事能让墨离如此忧心,连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 “嗯,你跟兰姨说了么?”带她回京,最大的阻碍不是夏候燕,也不是墨琛,而是李月兰。 她始终觉得他身份尊贵,与方瑶走不到一起。不然这段时间对他态度也不会那么奇怪了。 “还没有。”方瑶也是头痛,李月兰看着温温和和极好说话,但关键时刻,性子又倔得很。单是看她当初反对方圆和陈百生五年之久就知道了,对于这点,她也是无奈的很。 “没说暂时就不要说,等冷泌来了以后,你再寻机跟她说。”提早说了,所她沉不住气,说漏嘴,弄得世人皆知,传到夏候燕和墨琛耳里,那就大事不妙了。 “除了回宫,咱们就没有第二条可走么,我是说眼前。”李月兰现在正为墨离的身份钻牛角尖,这个时候跟她说去京城的事,方瑶觉得不是时候。 “没有。”若有,也不会急着这个时候回去了。墨离道,“回京宜早不宜迟,兰姨那边,干脆有空我们一起去说服他。” “算了,还是我自己说。”方瑶知道墨离怕她难开口,殊不知,她更担心他不好张这嘴。 就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李月兰和墨离还是少碰面的好。 “嗯,这事你自己看着办,若觉得有难事,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墨离也不勉强,但也决不会让方瑶一人去面对。 第507章 冷泌到 第507章:冷泌到 冬日的雪歇歇停停,终于迎来第一个暖阳。 算算日子,今天冷泌应该要到了才对。墨离早早让墨成在北萃小院收拾一间空房来,位置紧挨着墨轩的房间。 对此,墨轩严重抗议。 “哥哥,这院里那么多空房,为何就偏偏安排在我旁边?”人来了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了,还住他隔壁,岂不是让他从早到晚的都处于神经紧崩当中么? 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个房间采光好,你知道的,冷泌就喜欢光线好的房间。”言下之意是,别的房间冷泌看不上。 墨轩无语的很:“那墨府除了北萃小院,不还有别的院落么,你安排她住别的院落也行啊!” “她喜欢清静。”别的院落人来人往的,太嘈杂,冷泌不习惯。 墨轩直接翻白眼,这么说,冷泌住他旁边没商量了? 不仅是他对冷泌住北萃小院有意见,夏候燕也有。 “不是说那院里没空房了么,为何来了个冷泌就有空房了?”早前儿她来时,就提出过要住北萃小院,墨离告诉她没地方了。她也信了,这才选了这个什么破阁。 住着一点都不舒坦。 “但凡是他辰王府的人,九弟一般都会格外照顾。”他说有空房就有,没有就没有,因人而异。 墨琛这话并没有刺激夏候燕的意思,可夏候燕听着就格外不舒服,“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也要这么照顾么?” 她身为公主都没有这份殊荣,何以那个叫冷泌的就有。 “冷泌跟墨成和墨德不一样,她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要住北萃小院么?”夏候燕最恨的就是这个,那个冷泌长得一幅好皮相,就算脸上终日挂着冰块,仿佛千年万年不化,可看到她的人,都不禁为她的美貌而驻足三秒。墨离把她安排在一个院里,莫不是对这个冷泌有意思? 要不然,怎么连一个下人的待遇都要好过她这个公主。 “公主何必置气,冷泌并非下人,公主不是不知道。”墨琛淡淡解释,那个冷泌武功深不可测,又智勇双全。虽从不过问朝政之事,可只要你问她,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就算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下人,一个幕僚罢了,也不用这么看重?”夏候燕心里很不是滋味。 “公主有所不知,老九征战这几年,府里空虚。明面上府上的事情都是十弟在处理,其实都是她在坐镇。更是在老九最后一次战争中,救了老九的性命。如此能人,老九看重也不足为奇!” 墨琛说这话时,语气不无羡慕。他若有冷泌这样的人辅助,何愁大业不成? 偏他没那么好运,府中虽也不乏能人,也像冷泌这样的还是少了。毕竟这年头,有才能的个个都高傲的很,脾气也怪,能为你所用,任听差遣的没有几个。 尽管如此,夏候燕还是不服气。她也是个女子,对武功一窍不通,理应更加要受到照顾才对。 可是,她不仅没有被特殊照顾,就是北萃小院到现都没有进去看过,人比人,真正气死人。 “这个冷泌,不好好呆在王府,跑这儿来做什么?”纯粹是刺激她来了,一个方瑶就把她气得快吐血,又来一个,这日子,没法过了。 本是一句牢骚,夏候燕说者无心,但墨琛听者有意。 他眉目轻拧,是哪,如今辰王府的两位主子都在这边,府里上上下下都交由冷泌在打理。她不在府中看着,无缘无故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是看墨轩成日受管束,让他出事,所以才特意派遣她过来,贴身保护墨轩么? 还是说让冷泌给方瑶做贴身护卫?因为他知道那日夏候燕欲跳湖设计陷害方瑶了? 墨琛只想到这两个可能,但后面一个很快被自己否决了。若墨离知道那事,毕定不会轻欠放过夏候燕。没有找夏候燕单聊,就说明他还不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呢? 直觉,直觉告诉墨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思索半晌,他向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不知附在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太监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到午时,那名小太监便回来覆命。墨琛这才知道,墨离调用冷泌,原来是给方瑶的弟弟方正找师傅习武。 “这个九弟,看着冷心冷情的,话也不多,但哄女孩开心很一套。” 墨琛以为,不惜千里召唤冷泌,就为了完成方正习武的夙愿,其实是为了讨好方瑶。 殊不知,两人经历这么多,感情早就稳如磐石,根本不需要讨好这一说。 百惠堂的射击场,看着黑衫黑袍黑大氅子,这一身从头黑到底的劲装装扮,方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以为墨离就是她见过最拽量酷的人了,这冷泌,比之初识墨离时身上的那骨傲劲有过之而不无及。 真是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哦,不,不是奴才,是幕僚。 倘若不是听到她的呼吸声,看到她眼珠子锐气有神,方瑶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用冰调刻出来的冰美人。 没有谁告诉她,这冷泌原来长得这般漂亮的。 但这气质,天杀的也太冷了些。以至于让方瑶能暂时忘了她的美貌。 “你怎么净找些与气场与你类似的人共事?”方瑶斜着眼睛看向墨离,无声的问道。 墨离耸了耸肩,他选人,不看脾性,只看伎能。 能入得了眼的,能打动他的,他就会留下。 “这浑身冷得直掉冰碴子,我都受不了,不知小正受不受得了!”方瑶内心充满了担忧。 不是她对小正没信心,而是这冷泌,实在太冷,冷得好像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看不到一点温度。叫人见着,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直乱跳。 这哪是给小正找师傅,分明是请来一尊煞神。也不知道方正能不能受得了。 正想着,方正和墨轩两人从射击场另一边向他们走来。 墨离指着方正道:“冷泌,那个穿灰色长袍背上背着一把剑的就是方正,如何,有没有达到你收徒的标准?” 第508章 不拜女人为师 第508章:不拜女人为师 但凡高手收徒,需看对方的筋骨八脉。是否是天生练武的材料高手一眼观之。 如冷泌这样的,单看方正走路风姿便能察出一二。 “眼中有灵秀之气,走路生风,骨骼清奇,是块材料。”冷泌对收徒要求很高,至今为止,她膝下还没有一个徒弟。 当然了,墨轩的武功她也教,可墨轩是她的主子,算不得徒弟。 “那你是收还是不收?”墨离笑问。当初给冷泌去信时,冷泌给他的回复是,她可以过来,但能不能收方正为徒得验过才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坚持的立世原则,即便他是主子,冷泌看不上方正,他也不会勉强。且他有把握,方正不会让冷泌失望的。 “可以先指点,能否做我徒弟,还得看他表现。”光有天赋不行,还得看他的人品。若是个大奸大恶或是市面上那种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之辈,她也是万万不会收的。 墨离跟冷泌认识也不是一朝一夕,知道她这话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如果方正不合她的意,单是指点她也没兴趣。 方瑶对冷泌这股子傲劲也是服了。 明明对方正挺满意的,为何还要端着架子说话。 果真跟墨离一样,都是这种臭脾气,嘴硬心软,面冷心热。说句软和的话,跟要她命似的。 可以想象,方正以后要真拜在她门下,必是要受苦的了。不过也好,磨磨方正的性子,这小子一点儿也沉稳。若有冷泌这八分之一的稳重,她不知要少操多少心。 “哥,瑶儿姐姐。”墨轩轻唤了句,尔后指着方正道,“人我给你们带来了啊!” 不等墨离方瑶说话,墨轩接着又俯在方正耳边小声嘀咕,“看见没,这个穿黑衣服的就是我跟你说的冷泌,武功特高,不过性子也特不好,你做好思想准备。” 方正嚅了下嘴巴,打量着冷泌。一脸震惊,怎么没谁告诉他,冷泌是个女的? 不过瞧着这气场,想来武功确实不错。 可让他拜一个女人为师,总觉得别扭了些。 “姐,九哥,这就是你们给我找得师傅?”方正不知道这话一出,语气满满的嫌气。 墨离挑眉道:“怎么,看不上?” “也不是,就是让我以后跟一个女人学功夫,不觉得怪怪的么?”方正挠着后脑勺,一幅不情愿的样子。身侧的墨轩听到这话直点头,表示赞同。 他也觉得怪怪的。一个女人,身上的煞气这么重,强过他们男儿了,这走出去,多丢脸。 “冷泌师傅功夫极好,你跟她学,受益无穷。”方瑶暗自替方正这小子着急。人家冷泌还没有对他挑挑拣拣呢,他倒好,先挑起别人来了。 本来冷泌收徒标准就高,他还一通嫌弃,要是惹得冷泌不快,不愿教他功夫,岂不是让大家白忙一场。 “姐,我知道她功夫肯定好,九哥介绍的人还会有错么?可是成天让我跟在一个女人屁股后面,这”这也太奇怪了!好歹他也是在外面混过的。 也正是他在外面瀑过,一身江湖气。一口一个女人女人,直挡着冷泌的面,也不知道避讳。 方瑶急死了:“英雄不问出身,当师傅的只要比徒弟强就行了,你管男的女的。” 方瑶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冷泌的脸色。丫的,一个面瘫脸,也看不出喜怒哀乐,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被方正的话给气到。不过这渐冷的气场,她琢磨着,冷泌应该是介意了的。 心里不由得急了,要真把这冷泌给惹得生气了,方正这学武的生涯也就这样了。 偏这个时候,方正这小子还不知道收敛,傻里傻气道:“本来就奇怪嘛,又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小轩也有这种感觉。”他刚才说话时,墨轩一直点头,显然是非常同意他的观点。 他不知道的是,墨轩不希望冷泌来教他武功,是不喜欢冷泌这过度严苛的性子,跟她是不是个女的没啥关系。 方瑶猛地拍了下方正的胳膊,那力道可不轻,还不等方瑶说话,方正就跳起来道:“二姐,你干嘛打我?” “我不止想打你,我还想抽死你呢!”方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什么观念啊这是,谁说当师傅的一定就是个男人?你看独孤先生是个男的,武功还没有冷泌师傅好呢?你这臭小子,白长了一双眼睛,分不出高低好赖来。” “我也没说冷泌师傅不好啊,就是我是个男的,总得找个男的给我当师傅,看起来才正常嘛!”方正辩驳,还是抵触找一个女人给他当师傅这件事。 方瑶气得脱口道:“正常个屁,这天底下有谁规定给男人当师傅的就一定得是个男人” “瑶儿。”话到一半,就引来墨离的侧目。这妮子,气归气,别说脏话啊,这幸好是在这里,要是在皇宫,可怎么得了。 “干嘛?”方瑶还没察觉到自己口误,反而埋怨墨离打断她的话。 墨离也是醉了,但仍一幅宠溺无双的口吻道:“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方瑶这才明白过来,方才爆粗口了。暗吐了下舌头,道:“哦,我知道了。” 要是让学院里的学生看到一向高冷的方副院长此刻也有这么乖巧温顺的一面,必然大跌眼镜。 方瑶面色有些窘,都怪自己方才太急,这才口不择言。忘了这里还站着两位家教严明的两位皇子呢! 暗暗吐出一口气,平复好情绪。她挪步走到方正的正面,替他整理着稍稍有些歪掉的领子,语气温和道:“小正,你的观念得改改。你看那观世音,她是个女的,她老人家座底下的善财童子不就是个男的。观世音多少徒弟啊,成千上万,有多少弟子是男的,数都数不过来。人家天上的神仙都不计较师傅是个女的,你一个凡人,较那劲干什么,是不是?” “二姐”方正嘴角抽了抽,二姐这前后画风差点也忒大了些?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就温柔的像个小绵羊,看着怪吓人。 还有,他拜师跟天上的神仙有什么关系,天上有神仙么?观世音跟冷泌那也是两码事好吗? 第509章 比划 第509章:比划 墨轩对方瑶那是刮目相看了,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仰慕。早知道瑶儿姐姐是个厉害的,不过这变脸的功夫是愈加的炉火纯青了。明明气得要死,就因为哥哥一句话,又满脸笑容的好言劝慰。 她是怎么办到的? 在场的人,也就只有墨离和冷泌两人神色未变,依旧云浅风清的望着方瑶。只不过前者一脸宠溺的笑,后者冰瘫。 “你看你啊,人家冷泌师傅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你这个态度,实在不对啊!这世上,只有师傅挑徒弟,哪有徒弟挑师傅的。你要把冷泌师傅惹得不高兴了,不仅辜负你九哥一番好意,二姐也会生气的。”二姐一生气,那后果相当严重。 方瑶眨巴着眼睛,眉梢眼角淡淡的笑意,那目光却是阴测测直射方正。 忍舔了下唇,方正感觉喉咙干巴巴的。长这么大,他就只见过一次二姐发脾气,那还是在他刚入百惠堂上课的时候,第一次逃课。被二姐逮住,那顿爆揍,事隔两年,到现在想起来,屁股都还感觉疼痛。 罢了,反正他这条细胳膊是拧不过二姐这条大腿的,不如就从了! 方正正要答应,冷泌却是冷不丁的开口了:“他既然不同意,这事就算了!” 左右她也嫌教徒弟麻烦。 还不如用这时间自己好好再琢磨两套新的剑法出来。 “”方瑶头疼了,怎么劝好这边,那边又来事?没完没了是吗? 她求助地看向墨离。方正她可以搞定,冷泌是他的人,这种性子怕也只听他的话。 墨离失笑,冷泌既然来了,又说方正是块材料,这徒弟是必收无疑了。说这话,不过也是被方正的态度给气到了。 原以为冷泌是多么傲世脱俗,没想到被一个毛头小子三方两语的就激到了。 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冷泌,小正有些功夫底子,你要不要试试他?”只要一出手,就能看到小正的长处,冷泌也是个爱才的,必然会被方正的优点说服,到时就不存在不收徒弟这回事了。 方瑶点头,觉得墨离这个法子极好。与其说那么多好话,还不如用事实说服彼此。 小正是个傲气的孩子,这冷泌更是清傲无比。两人对彼此都有些不满意,这一试,兴许能消除心里的疑虑,看到对方的优异。 “这个主意好,小正,你跟她过过招。”就算不拜师,打一场,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墨轩捅着方正的胳膊怂勇道。 “小正,你和冷泌师傅手中都有剑,想来都是擅长用剑的,就用剑比划比划,去!”方瑶鼓励道。她也想看看,这冷泌的武功到底高到什么境界,能得墨离那么高的评价。 方正摸着剑柄,有些迟疑。都是习武之人,对彼此的气场都有着敏锐的感应,冷泌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这不假。他就是好奇,到底高出他多少,让九哥这么力荐她做他的师傅。 “拔剑,小正。”墨离亦是鼓舞方正跟冷泌比试一场。 只有打过了才知道,冷泌到底适不适合做方正的师傅。而方正又够不够资格做冷泌的徒弟。 “好,那就战!”方正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与人打一场了。虽然墨轩成日陪他练武,可都是小打小闹点到为止,小轩的功夫略比他好一些,大家又是兄弟,出手时,难免有些收敛没用全力。冷泌就不同了,他们之间没有交情,且她也是带着考量的心态来的,如此,出手时必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墨离见方正都拔剑了,而冷泌还没什么动静,知道冷泌看不上方正的功夫,不屑与他过招。不由得道:“冷泌,跟他比划一下!” 听着像是重复了一句,可冷泌知道,墨离这是在跟她下命令了。 既然投靠在他府上,为他效力,就得听从命令,服从安排。 冷泌睨向方正,那神态没有任何轻视之意,可叫人看着就觉得傲人一等。 “三招。”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意思是,只跟方正过三招。 “好,三招就三招。”正规比武,三招就可以定胜负,冷泌说只用三招,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有墨离和方瑶知道,方正最多只能接得住冷泌三招。再往下打,输得更难看。 “加油啊,小正。”墨轩拍了拍方正的肩膀,给他打气。随后跟着墨离和方瑶退到一旁,腾出空间给他们比试。 说是比试,其实就是让方正跟冷泌讨教几招。以他的功夫,是不够资格跟冷泌上同一擂台的。 “冷泌师傅,请。”方正唰的抽出剑,在空中旋转,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待停下时,剑尖遥指冷泌眉心。 很正规的起剑招式,这是冷泌对方正的第一个感觉,也仅仅是正规而已,少了灵活和创意。全是模仿别人的,没有自己的气势。 还好,劲力足。 冷泌怀抱着长剑暗暗打量方正,她手中的剑是用一块黑布包裹,只有一个剑柄在外面。那剑柄如她身上的衣裳一样,漆黑无比,但又带着些许神秘。 方正期待着她拔剑,想看看到底高手手中的剑与他手中的有何不同。但冷泌似乎没有拔剑的意思,就连抱剑的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 什么意思? 她不预备拔剑吗? 方正道:“冷泌师傅,为何还不把你的剑拔出来?” “不用。”冷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令方正感到被轻视了。 “我们比的是剑术,不拔剑,怎么比?”方正有些生气。 “不拔剑,照样比。”只不过她用剑鞘,他用剑刃,如此区别而已。 方正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冷泌连剑都不拔,是不是也太不尊重他这个对手了。 “小正,只是和冷泌师傅讨教几招罢了,不必在意形式。” 方瑶深怕方正钻了牛角尖,急忙朝他喊了句。只是讨教,不是比赛,拔不拔剑的有什么要紧。再说了,就算是正规比赛,只要人家自认有把握,亦有不拔剑的权力。 方正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毕竟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想不开也正常。 “你们二人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对方。”墨离看这战势已成,不忘开口又叮嘱了一句。本意是对冷泌说的,因为她的功夫高过方正太多。可又怕方正听了这话,以为他也小瞧了他,心里更不舒服,所以掂量着又改了口。 第510章 比划(2) 第510章:比划(2) 冷泌微微点头,下巴朝着方正略一抬,示意可以开始了。 方正也不犹豫,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旋即手腕一动,长剑倏地翻转,剑气四溢,寒光凛凛。 不管是人还是剑,与这天地之雪融为一体,寒气逼人。方正脚尖微点,握着长剑,骤然向冷泌刺去。 随着方正的逼近,那气势也随之增强。待到眼前时,人与剑已合二为一,像一把巨大的剑刃,直指冷泌眉心。 作为旁观者,方瑶能明显感觉到方正这股气场不弱。甚至于,她很惊讶方正的进步,在拜独孤老先生为师以前,方正的功夫顶多也就是比花拳绣腿强一点儿,而这才多久,不论是气势还是招式,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章法,稳而不乱,强而有力。若是以三六九等来分,方正的武功,至少算是中下。起码一般的人打不过他。 可就算这样,冷泌眼里,方正的功夫,顶多算是入门。眼看这剑气已近,冷泌不急不躁,依旧稳如泰山的站着,连眉毛丝都没有动过,好像比划的人不是她,是别人一样。 待到方正逼近眼前,剑尖与她只有半根手指头的距离时,冷泌脚尖一点,身子骤然拔高,向空中跃去。 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鼻尖了,人突然消失不见。那速度快得如一道闪电,来不及捕捉。 方正以为一招就可以赢冷泌,以冷泌的身手,他的剑只要碰触到她的衣角,便是赢。可哪里知道事情有这等变化,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情势陡然急转。 不过也是,即是高手,又怎能轻易输在他的剑下。手中的剑刺了个空,方正也不慌,抬头看去,只见天际中,冷泌抱剑而言,稳稳停在空中,如履平地。 黑色的袍角在空中猎猎飞舞,墨发临风而动,像铺展的绸缎一般泛着黑亮的光晕。 她像一只鹰,双眸盯着他,眸光极淡,却又敏锐异常。在那样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方正感觉自己仿佛就像一只早就被盯好的猎物,随时能把他踩在脚下,只看她何时有这个心情出手罢了。 即便不喜欢被人藐视,但方正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冷泌,却有几分战神之姿。他方才那一剑,可是用了九成九的内力,就算与独孤老先生比划,也要与他稍稍周旋,才能摆脱他的攻击。可是冷泌,连抱剑姿势都没有动。 可见她的武功还远在独孤先生之上。 光是这点,就让他钦佩不已了。 或许拜个女人为师也不件丢脸的事,方正偷偷的想。 “小正,加油。”墨轩观战,比自己上阵还要焦急激动。冷泌说要跟方正过三招,必是想在这三招看到方正的可取之处,这是决不决定收方正为徒的关键。虽然他是不怎么赞同冷泌留下来的,可也不想方正输得太难看。 方正重新起了个剑式,凝眉看向冷泌。似有一股更强大的气场随之爆出,忽然,他脚下猛地一跺,持剑向空中跃去,直逼冷泌。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雪花也随之起扬飞舞。像是下了一场爆雪一般,纷纷扬扬,万里漂洒。 有那么一瞬间,方瑶以为这漫天的雪花是因方正剑气所起,细细一看,才知道,是因为冷泌。 她没有动,依然如天神一般立在空中。但她好像又动了,至少身上的气息有所变化。如果说,她在没有比划前,正常的状态就是一块冰,触之生寒。那么此刻,她是一座巨形冰雕,寒森无比。 她根本不用拔剑,她自己本身就是一把锋利无比,寒光四射的绝世宝剑。 她的造诣,不说登锋造极。但倘若方正是她的敌人,她要杀方正,真的如踩死一蚂蚁,不费吹灰之力。 怪不得,她不拔剑。 方正不配她拔剑。 也不知道墨离从哪里招募到这样的顶尖高手,能为他卖命! 雪花从恣意悠闲的临空而动,到此刻如疾风而舞。像是一场雪花龙卷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冷泌迅速包裹其中。 若不是冷泌是一身黑色长衫,与这白雪颜色分明是两个极致,这会儿早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饶是如此,地上沉寂的雪花仍旧一点点的往上升,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以冷泌为中聚拢而去。好似她是一个磁铁,把天地间万物凡眼睛看到的,都要向她围绕。 “我看了这么多年的雪景,唯有一这场,最为宏伟壮观。”方瑶感叹。 也是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冷泌之前,她以为武功最高的,当属墨离这样的。没有想到还有冷泌这等绝世高手。 “瑶儿姐姐,说不定等下还有更壮观的呢!”墨轩对冷泌的身手早就有一定的了解,眼前这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后面的必定更精彩。 不过就算早就有心理准备,墨轩对眼前的景致还是惊叹不已的。 这个冷泌,上回在雪中舞剑时,当时的场景就让他震惊得不行了,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功力又强一倍不止了。 啧啧,果然是变态啊! “是吗?”方瑶更期待了,可也隐隐担心方正。冷泌这么强,他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此刻还能与之对战,不过是冷泌看在墨离的面上,没有早早的把他打趴下。 如此,平平无奇的方正,能入得了冷泌的眼么? “所谓遇强则强,说不定方正呆会儿也会让你刮目相看。”察觉到方瑶的担忧,墨离宽慰道。 他就比较看好方正,冷泌毕竟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方正怎么输,都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好担忧的。 所谓比武,输赢固然重要。可过程也很重要,只要方正在与冷泌交手时,所出的招式能灵活变通应对,以及心态的调整,都足以证明方正的出采之处。 就好像刚才,明明第一剑落空,他不急不燥,反而定下心性,从强攻改为侧攻,并没有因为冷泌是绝世高手,就露怯,甚至是罢战,而是想着法子,寻找扭转局势的机会。 在他看来,至少这份坚持和沉静,是值得赞赏的。 两人说话音,空中的雪花以经聚拢成一个巨大的雪球,不仅把冷泌埋藏于之中,就是方正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而雪球周围,漫天的雪花仍旧飞舞着,雪球还在不断爆涨。方瑶看不到冷泌用招,也不知道方正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不由得有些着急,都说刀剑无眼,就怕方正受个伤什么的,不单是她要心疼了,回去李月兰那边也不好交待。 “别担心,冷泌有分寸的。”墨离捉住她的手,将她覆裹在掌心。他之前已经刻意交待过,不许伤了彼此,冷泌不敢不听。 也不知是墨离的话起了效用,还是方瑶自己想通了,总算没有方才那么紧张。 就在这时候,墨轩突然喊了一声:“瑶儿姐姐,快看。” 第511章 拜师 第511章:拜师 视线还没望过去,空中的雪花突然静止,仿佛被人定了穴一般,停止不动。而那雪球却如一个被人在里面乱戳乱捅的气球,表面一角鼓起来,又凹下去,然后又鼓起来,又凹下去 就在方瑶还在为这等奇观惊异不已时,雪球突然像一颗炸弹“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刹时间,雪花四溅,纷纷扬扬,如雪浪一般一阵强过一阵。 方瑶还没来得及细看,两道身影从雪球中迸射而出。方正蹲落在地面,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飞了出去,衣角有几道鲜明的剑痕,却没有伤及皮肤,只是衣服被划开了。方正喘气,模样有些狼狈。 比起他,冷泌就坦然淡定许多,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改变。 “小正。”方瑶看到,冷泌的剑依然没有出鞘,之前是怎么抱着的,现在还怎么抱着。那么,方正身上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划开的,总不至他自己用剑把自己的衣服给刺破! 方正抬手,示意方瑶不用担心。他转目看向冷泌,似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神色郑重而坚决。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双手交握重叠,向冷泌行了个礼,开口喊道:“请师傅收我为徒。” 冷泌眉宇稍动,目光落在方正身后不远处。方瑶不知她这是何意,待望过去才知道,方正的掉在那里了。 冷泌走过去,将剑拾起,递还给方正:“起来!” 如此,便是答应收他为徒了。 一场比划,也不知在那个雪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方正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方瑶好奇得不行,但也没有谁能给她解惑。 墨离满意的笑了笑,墨轩而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着,冷泌这是要留下来了? “走,找个地方庆祝一下,算是给冷泌接风洗尘,顺便庆祝小正正式拜师。”墨离开口道。 “咱们去山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野兔野猎跟无家可归似的,撒了欢的到处跑,随便走走,都能猎到两只。”一听说要庆祝,墨轩就来劲了,连对冷泌留下的事也很快抛置脑后。没办法,谁让他最近对山里的野味兴趣正浓呢! “去山里?”不该去东兴楼或北旺斋这样的酒楼么?墨离端看众人神色,好像也没谁反对,“那好,就去山里。” 四人都是有武功的,出了百惠堂,便一路施展轻功,直奔深山。在一处崖边,落了下来。 “这里左右两边有巨石,刚好可以挡风,就是下雪也不怕。走,方正,我们去打猎去。”墨轩揽着方正,欲往林中飞去。 “注意安全。”方瑶在后面嘱咐。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人就不见了。 端看四周,其他地方雪都积得比较厚,唯有这一处,没有什么积雪,而且巨石四周的地面还比较干燥。想来这两个家伙常来这里烤野味。 “我也去打猎!”即便不问,冷泌也觉察得出眼前这个叫方瑶和墨离关系不一般。她惯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自然也不会留下来煞风景。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方瑶这才搓了下手道:“小轩也真是奇葩,居然想到这里来庆祝。” “我以为你没有意见。”墨离抬头,当时是想征求她想法来的,但看她也没有说什么,便定在这里了。 “意见倒谈不上,就是奇怪小轩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就算有巨石遮挡,可到底是在崖边,且又是山顶,哪里会没有风。随便一点轻微细小的风丝,都冷得叫人打哆嗦。 “那里有些干柴,我先把之生起来,这样你就不会冷了。”墨离见巨石下有现成的柴禾,扶方瑶在旁边坐下,给她生火取暖。 又坎了些树枝,把漏风的地方给填住,如此,才感觉好些了。 趁着打猎的人还没有回来,方瑶闲着也是闲着,便将之前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觉得,在雪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让小正这么爽快的拜师了?” “必然是冷泌的武功彻底征服了他。”且看方正看冷泌那尊崇的眼神和那声师傅就知道了。 “也是,要不是小正输得心服口服,这师还拜不成。”方瑶拾起一根树枝拨动柴禾,火光照在她脸上,明艳动人。 “你说什么时候,我也能学成冷泌那一身好功夫就好了。”方瑶从前就艳羡功夫好的人,像冷泌这般出神入化的,就更羡慕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冷泌的武功,意在一个冷和一个快字。除了勤学苦练和天赋,境遇和经历也是缺一不可。莫要说你,就是我从头再来,从现在开始学,也未必能有她今日这般造诣。”这学武,跟学知识一样,都要脑子开窍,方能事半功倍。就好像一首诗,读再多遍也只懂字面的意思,那么他对这首诗的理解,不过是局限。可若身临其境过,那又不同了。他能更诠释这首诗的背景和意义,更能体会这首诗的精髓。 墨离相信,方瑶明白他的意思。 事实上,这也不难懂。方瑶道:“是啊,端看冷泌从骨子里散发的冷意,就知她人生阅历不一般。不过我倒是好奇,这样的高手,你是怎么笼络到名下,还能为之所用?” 江湖人,都喜欢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所以一般不为朝廷所用。特别像冷泌这种高手,就更不会了。 墨离笑道:“两年前,我征战疆北,与蛮夷对峙整整三个月,不管如何骂战,对方就是不肯出来应战。我很好奇,便深夜潜入敌营打探缘由。没想到,刚入敌人的帐营,就碰到有人在偷东西” “那小偷是冷泌?”不等黑离把话说完,方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实在是好奇,冷泌这般清傲的,居然会去做偷鸡摸狗之事。以她的武功和脾性,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动手光明正大的抢就是了,何必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呢! 江湖人的作风,可不这样啊! “是,那人是冷泌。蛮夷人领战的也是一位皇子,是蛮夷下一任君王,身份自是尊贵无比。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身边自是不可缺少救命的仙丹妙药。其中就以救心丹最为稀世罕见,听说这救心丹能在关键时刻救人于性命,哪怕此人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吃了这救心丹,便能起死回生。冷泌自小是孤儿,后来被人领养,才得以存活。只是遭遇大变后,便离开了养母。人虽不在养母跟前伺候,但她时常悄悄探望,得知养母病入膏肓,命在旦夕,又知这救心丹可以救母一命,便想偷去为养母续命” 随着墨离的叙述,方瑶很快知道了后面的事。 冷泌的武功虽好,可不是天下第一,尤其那蛮荑皇子身边高手环绕,她一入帐营,很快就被发现。之后便撕打起来,冷泌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风。但她没有放弃,誓要拿到那救心丹,如此,身上不少地方挂了彩。 眼看拿丹无望,冷泌的性命也要随之葬送时,正好被前去察探敌情的墨离看到了。墨离看冷泌武功好,又见她孤身与蛮荑人对打,看不惯以多欺少,便出手救下冷泌,还顺手拿走了救心丹。 也因此,冷泌欠下墨离两个人情,一个是救心丹,一个是自己的命。这两样都是因为墨离才得以保下的,为了报答,便发誓终此一生为墨离效力。 第512章 都是孤儿的命 第512章:都是孤儿的命 “想不到,冷泌还有这等凄凉悲惨身世。”更想不到,在她冷然如冰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么一颗热络如火的心。 只是养母而已,这世上有多少人对生母尚且还不做到一个孝字,而冷泌为了救养母,连命都不顾! 也或许是因从小缺失真正的母爱,所以对养母的这份养育恩情格外看中。总有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在乎。冷泌终其一生没有享受过母爱,但养母给她了,所以她很看重这个养母。 “后来呢?那救心丹可救下她的母亲?”方瑶问道。 “没有,救心丹终归迟了一步,她的养母病得太严重,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就是想再跟冷泌道个别。可惜,没等到冷泌,也没等到救心丹就走了。” 事情已过多年,墨离每每想起冷泌当初在她养母坟前那默默的淌泪,一句话也不说,把悲伤化作怨愤,用内力自残,最后倒下的一幕,时常唏嘘不已。 人的感情若不是用到极致,爱到极致,又怎会如此失控,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表达自己的哀痛! “可惜了。”方瑶亦是惋惜不已。用命抢回来的救心丹,最后没有派上用场,怎能不可惜。 她不知道当时冷泌看到养母逝去时那种近乎发疯的狂的情景,但她想,倘若换成是她,必定是受不了的。 “是啊,可惜了。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拿到救心丹,还是没把人救回来,冷泌差点漰溃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最后也撒手离她而去。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孤儿了。”对于冷泌的遭遇,墨离不无叹息,“在她养母的坟前,我曾听到她说过一句话,她说纵然她离开了家,离开了养她的母亲,但她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可是养母这一走,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那种悲伤、绝望和无助,若不是墨离亲眼所见,谁能想像得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绝世高手,居然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可不是吗?”方瑶添了根干柴进去,细碎的火花像荧火虫一样,从火焰飞扑出来,四处逃窜。 她和墨离都是孤儿。 不同的是,她和墨离都有母亲,但却是孤儿的命。墨离从生下就离开了母亲身边,在别人的膝下长大。八岁时就离宫,彻底离开了他的母亲,可以说,自小到大,都没有尝受过母爱。她亦如此,前世父母走得早,跟舅父一起生活。那段被无良的舅父舅母苛虐的日子,分分钟都想让她轻生。 只是她比较幸运,灵魂莫名穿越到这里,顶了这具躯体的身份,品尝到了之前从未尝过的姐妹情和母爱。 可因为隔着这具躯体,方瑶总觉得自己这个冒牌货得来的母爱和姊妹情名不正言不顺,时常感到心虚。 这份心虚,直至过去了五年,方瑶才慢慢地坦然。 想必当时冷泌被收养时,也有这种感觉,或者说这不是心虚,而是一种患得患失,毕竟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份疼爱能维持多久,她能享受多少? 她与冷泌,完全不同的两个遭遇,但是细想其中也有雷同之处。就是面对眼前的母亲,自己终究不是她的骨血,却承着骨血般的亲情。 心心念念得父爱母爱终于得到了,但又失去了。 仿佛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属感,一下子随着他们的离去又变得不知何去何从,心底茫然。 她特别解冷泌跪在坟前说的那段话。假如有一天,李月兰不在了,她的亲人都不在了,老方家还是她的家吗? 不知道,方瑶几乎不敢想象。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李月兰、方圆、方正都离她而去。 她感觉那是好遥远的事情 随手拾起一根干柴禾丢进火堆,也不知是什么,发出一阵噼啪的响声。方瑶惊了一惊,飘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转目看向墨离,就见他眉头微拧,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态。 方瑶认识墨离这么久,从没看过他这样。这神态太过安静柔和,还带着一丝丝脆弱,让方瑶不禁感到些许的心疼。 或许,他也正在想念着他的母亲,他的亲人 人活一世,不管身份多高贵,武功多深,能力多强,对亲人的渴望其实都一个样。 端看她,冷泌还有墨离就知道了。 “我们回来了。” 巨石后面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墨轩。听着这微扬的声调,可见心情很是愉悦。 “看来他们收获不错。”墨离率先回神,刚抬头往巨石外望去,就见墨轩和方正两人从巨石上方飘落而下。 两人手里,各提了不少猎物。定睛一看,一只黄皮子,一只山鸡,两只大灰兔,收获可谓颇丰。 方瑶欢喜道:“你们够快的,这么短时间居然猎到这么多猎物,啧啧,身手不错嘛!” 之前觉得不去东兴楼庆祝还有些郁闷。现在看到这些个活物,立马就感觉来这里打野味的主意更不错。 酒楼里再好吃的东西,进了锅涮了油,那味道终归是变了。只有现成的活物,用最原始的做法,更能感觉到它的原汁原味。 再加上眼前的雪景,篝火,那种心情不要太美妙。 难得的得了一句夸,墨轩表示心情特别好:“瑶儿姐姐,如果再多逗留一些时间,我们可以抓到更多。” “不用更多,就这些足够我们吃得饱饱的了。”方瑶捉起一只山鸡,想着到旁边去处理一下拔个毛什么的。墨离却是夺过她手里的山鸡道,“让小轩和小正去弄,你没有弄过这个,不比他们有经验。” “他们刚回来,也该休息一下”瞧他们累得,都成什么样了。对于两个弟弟,方瑶还是心疼的。 “没关系,男子汉,就是要多受累,以后才会有出息。”墨离大言不惭。墨轩翻着白眼抗议,“哥哥,你也是男子汉。” “我这个男子汉就不需多锻炼了,因为我受过的累比你们吃得野味还要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墨轩瞅着这一地的活物,心里怎么那么不爽呢。 “哥,猎物是我们捕的,毛也我们拔,那你们负责什么?” “负责吃。”墨离简单的道,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干活只吃现成的而有丝毫羞愧之感。 见过偷懒的,没见过这么赤祼祼还冠冕堂皇的偷懒。 第513章 彪悍的冷泌 第513章:彪悍的冷泌 墨轩提着黄皮子、山鸡和大灰兔瞅着往火堆旁边靠的方正:“还想烤火呢?走!” 那语气不知有多不情愿。 “方才在洞里抓这只黄皮子沾了一身的雪,现在衣服都湿了,我烤烤,你先去!”方正一边扯着袖子往火上架,一边道。 “行,那你先烤!”墨轩见着他袖子确实湿了一大半,也不较劲。提着那些个小东西爽爽当当的独自去拔毛。 “比起你,你们家小轩更心疼我们家小正。”墨离让墨轩干活,费话那么多。方正让墨轩去,他半句话不乐意的话都没有。 啧啧,墨离这个哥哥的当的。方瑶直摇头,话刚落下,冷不丁的听到一道破风声传来。抬眼一看,冷泌也回来了。 方瑶盯着冷泌,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只见什么袍子,獐子,野猪,身上挂着手里提着,满满的,一只只畜生的人头在她胸前晃荡。要不是早知道冷泌是个女儿身,就这眼前形象,特么的也太彪悍了。 墨轩看了看冷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嘴角抽了抽。人家猎的都是大家伙,他们呢,都是些小玩意儿。相比之下,显得太不够瞧了。 方才还觉得自己满载而归,得意的不行,碰上冷泌,分分钟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算了,我不看,我拔毛去。” 越看越看心塞,越看越觉得脸上挂不住。 “小轩,等等我,我也去。”方正也被刺激到了,急急忙忙的起身去追墨轩。 走之前,还不忘朝冷泌竖大拇指:“师傅,你真厉害。” 冷泌淡淡的瞥了眼那根翘起来细长的大拇指:“身为男儿身,手指长得这么纤细,看来以前吃得苦不够,往后练功前,先提两桶水绕百惠堂跑两圈。” 墨府住的都是主子,练武怕是惊扰到他们。而方家院子又太小,不够施展,墨离吩咐过,以后教方正功夫都到百惠堂的射击场。 方正讪讪的收回手,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么粗又长着茧的手指,哪儿细了? 师傅莫不是眼睛有毛病! “小轩,我师傅这儿没问题?”方正走到墨轩身边,指着眼睛部位小声问道。 “别理她,这个冷泌就是个变态,一个女人,功夫要那么好干什么,将来还嫁不嫁人,谁敢要她!”墨轩对冷泌,有意见得很。但一般是只敢在心里提不敢说出来,因为人家武功高,他犯怵。 “以后别这么说,她是我师傅,好歹给我点面子。”方正捅了下他肩膀,知道墨轩不大喜欢冷泌,可现在自己既然拜冷泌为师,就得有点尊师重道的样子,不能任由别人恶意评论或是中伤她。 “行,给你点面子。”墨轩倒也爽快,主要冷泌除了性情太严苛,也没其他什么毛病。尤其她还是他辰王府的人,“我以后不随意评价她,不过,小正,你往后可得吃苦了,这百惠堂的面积可不小呢!” 提水绕百惠堂跑两圈,啧,光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你以后别拍你师傅的马屁,她不吃这套,省点力气,多练功少吃苦头。” 方正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师傅来之前,二姐就跟我说了,说她性子孤傲严厉,比独孤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好在我从前在桃源镇也有吃苦的底子,应该熬得住。再说了,我也不是拍她马屁,是诚心诚意的夸赞她。” 没怎么出过远门,所以也没机会见到什么真正的高手。即便这样,他也知道冷泌的功夫若按等级来算也属于上等,对于强者,他向来都是尊崇的。 瞧着方正每每提到冷泌都是满目崇拜,与先前那一脸嫌弃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得暗暗乍舌。 “没想到,冷泌这么快就把你的心给收服了。” 人哪,乍的说变就变。 刚感叹完,脚边传来了阵闷闷的响声。低眉一看,袍子獐子瞪大眼珠子看着他,没了生气。 “已经没气了,王爷说让你们给拔毛处理一下。”冷泌淡淡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墨轩嘴角直突突,盯着地面上那些个刚死去的大家伙,嘀咕道:“这山上是没猎物了怎的,净弄些体积大的凶猛的回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冷泌有多厉害似的。” “小轩。”方正不爱听这话,才提醒他对冷泌多点尊重,转眼就忘了。 “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呀!”一没诽谤,二没诬陷,三没诋毁的,跟他较什么劲。 才认识一天不到呢,这心偏的。 墨轩提着手里的山鸡负气的走到一边,一通乱拔,说是拔毛,却连皮带肉全给扯下来了。 方正没想到他生气了,忙过去哄 瞧着崖边两个少年郎,一个撅嘴生气,一个低眉顺眼的讨好,我去,这画风,怎么那么怪异。 “你弟和我弟没事,你别说我思想肮脏啊,两个大男人,整得像小媳妇小相公似的。”实在辣眼睛,方瑶表示看不下去了。 “小轩被我惯坏了,脾气有些犟,小正刚好又比他大两岁,凡事总让着他哄着他,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墨离睨了眼,又兀自去沉浸在他的烧火大业里去了。 方瑶见墨离不感兴趣又丝毫不以为意,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见着冷泌独自在旁边擦试自己的剑,想着要不要过去说点什么。对于有故事的人,方瑶向来都是很感兴趣的。 可一想到她的性子,还是罢了。她对故事感兴趣,可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眼瞅着大家都有事做,就她是闲着的。方瑶道:“我出去转转,采点野菜什么的,都是荤味,来点素的去去油。” “我陪你!”墨离知道她坐不住,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自是要陪同,“顺便摘点冬果。” 方瑶点头,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山上热闹举行拜师庆祝会,墨府却是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夏候燕端着茶杯,只闻不喝,脸上平平静静,看不到任何异常。但屋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第514章 求助墨琛 第514章:求助墨琛 屋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夏候燕忙放下茶杯望过去,见到来人,脸上一喜,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打听到了?那个冷泌这次来桃江镇究间是来做什么的?” 冷泌虽然性子清熬,不问世事,不理红尘,对离哥哥也保持主仆之礼,可在她看来,这个冷泌就是个不怀好意的狐狸精。 谁让冷泌天生一幅也皮相呢! “回公主的话,打听到了,说是让冷泌收个徒弟!” “收徒弟?”不是来趁机巴着离哥哥,献媚来的么?难道她想错了?夏候燕问道,“真是来收徒弟的?消息准备么?” “回公主的话,奴才亲耳听到离殿下说的,错不了。”在百惠堂,冷泌跟人比了一场,那人后来叫她师傅,他听的真真的,怎么可能会错。 夏候燕听到这话,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只要不是来缠着离哥哥就好。重新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冷泌到这桃江镇要收谁做徒弟?” 千里迢迢赶来,竟只是为了收个徒弟,冷泌可是辰王府第一人,谁那么大面子,让离哥哥不惜将她千里之外唤来,只为收个徒弟? 纵然小顺子说这事千真万确,但夏候燕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有些离谱。 小顺子小心翼翼的睨了眼夏候燕,迟疑道:“是方副院长的胞弟方正。” “方正?”夏候燕手中动作一顿,茶杯重重嗑在桌上,居然又是为了那个贱人。劳师动众的把冷泌请来居然是为了讨好那个贱人? 夏候燕手一扫,啪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数扫向地面摔个粉碎。 屋里的人被声巨响弄得具是吓了一大跳,一脸的惶恐跪在地上。小顺子更是舔着唇,不敢吭声。 “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离哥哥为她能做到如此地步?”记得她第一次在辰王府见到冷泌时,就被冷泌冷艳的气质给深深的刺激了。当时很害怕墨离会被冷泌吸引,三番两次跟他讨要冷泌,想借机警告一番。但墨离就是不肯。 如今为了方瑶,倒是大方的很。 夏候燕越想越气,心肝都被气疼了。 小顺子忙宽慰道:“公主息怒,奴才打听过了。那方正原先是有师傅的,因为轩殿下时常纠缠,弄得方正被师傅赶下了山。离殿下觉着有点对不起方正,所以才把冷泌给叫了来,其实不过是还方正一个师傅罢了。” “这么说来,离哥哥只是为了补偿才这么做的?”夏候燕猛地抬头,眼里的怒意像把熊熊巨火,吓得小顺子口舌差点打结,“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 夏候燕深吸口气,就算如此,就算要还方正一个师傅,也不必把冷泌请来。 辰王府能人不少,为什么非要冷泌。还不是因为重视方瑶那个贱人才把冷泌叫来。 夏候燕转动着指上的绿色玛瑙扳指,脸色阴沉沉的。方瑶和方正都是贱胚子,离哥哥为了他们,连王府的亲信都不惜调用。 可见他们在离哥哥心目中的地位。 不行,这个方瑶不能再留了。必须想办法除掉,而且还得尽快。再拖延下去,保不齐方瑶就要入住辰王府了。 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坚决不能。 “你们都下去!”夏候燕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办法,看怎么才能把方瑶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不被离哥哥发现。 小顺子瞅着夏候燕那张阴森森的脸,不明白为什么公主反而比先前更气了。 正担心她怒火中烧,又找他们发泄,听到这话,也不敢细想,连滚带爬的连忙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把地上摔碎的茶具收拾了一并带走。 “怎么办?”小蝶望着小顺子手里摔着不成样子的杯子和茶壶,眉头拧得紧紧的。 已经不知跟墨成讨要几套了,府里一切用度都是要入帐。墨成那边前面几次没有说什么,到后面也发了话,以后公主摔坏了什么东西,自己拿钱贴补。 当然这话肯定是离殿下吩咐下来的,就成公公那样的身份自是不敢说。 可公主那种脾性,哪里会理会这些小事?就算她不差这几个钱,可这事关乎离殿下对她的态度。 她若知道,还不定怎么暴跳如雷呢! “什么怎么办,再去向成公公讨要一套来给补上,公主最爱喝茶,没这个东西,怎么行?”小顺子道。 “可是成公公说了,以后这种事,不归他们管,让我们自己处理。” “我们怎么处理,难不成自己掏腰包买这个么?成,就算我们自己愿意拿钱出来,我们又买得起么?这府里用的东西虽不比皇宫,可也样样精细,就算把咱的家底都掏出来,也买不起。”说起这个,小顺子也是无奈的很,“得得得,再跟成公公说些好话,成公公心软,指不定会再拨一套过来。” “只能这样了。”小蝶接过这些碎茶杯去找墨成。 小顺子仰头望了望天,实在不明白离殿下为何要这样对公主,好歹人家是公主不是? 离殿下对公主不好,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夏候燕在屋里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翌日天一亮,便去了紫竹苑寻墨琛。 想着墨琛和墨离两人一直都不对付,面和心不和。只要是给墨离添堵的事,墨琛都不介意掺和。 可是夏候燕只想对一半,墨琛是不想让墨离娶方瑶,但不是为了让墨离不高兴,而是他自己对方瑶也存了一样的心思。 所以对夏候燕的请求,墨琛表示爱莫能助 “琛殿下,你若肯助我除去方瑶这个心头大患,日后但凡琛殿下用得着本公主的地方,尽管吩咐。”为了得到墨离,夏候燕不惜抛出诱饵。 她知一般的条件是打动不了墨琛。只有太子之位,他一直觊觎在心。有她相助,有身后十万夏候精锐相助,墨琛对这个太子之位,更是如探囊中。 所幸墨离对太子之争不感兴趣,要不然,她也开不出这样的条件出来。 第515章 萧然 第515章:萧然 墨琛眸光微动,旋即淡然如初。 在夏候燕抛出这个诱饵的那一刻,他确实心动了。可是很快,他便想到若是夏候燕把那十万精锐也愿意调拨给他,那么,他在朝中的形势对太子之位争夺反而不利。 试想,舅父家已强大如山,位列武将之首。父皇表面上厚待,可背地里未必没有忌弹防范之心。要不然,凭着母妃在宫里的地位和舅父的影响,太子之位早就落到他头上了,为何迟迟没有定下。 这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若再加上夏候燕的十万精锐,满朝武将几乎一大半倒向他这边,到时候父皇岂不更忌惮? 如此,对太子之争,不但不是助力,反而是阻力。 为了帮夏候燕,陷自己于困境,非但不值,且也显得自己太蠢。 墨琛道:“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没那福气,公主还是把那十万精锐留给老九!” 她那么喜欢老九,不可能不为老九打算。 墨琛甚至在想,夏候燕是不是打着求他的旗号来害他的。 把他陷入水深火热中,老九的机会就来了。 若是那样,夏候燕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离哥哥用不着,琛殿下应该也看得出来,离哥哥对太子之争没有兴趣。我将十万精锐借给殿下,一来是求殿下帮忙,除去方瑶这个隐患。二来也是希望将来琛殿下若夙愿已成,登上帝位,看在曾经我也助过殿下的份上,许辰王府一世平安。” 历朝历代,为争皇位,为坐稳江山,兄弟残杀,骨肉相害的不在少数。能登上最高位者,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疑心重。 现在的皇帝如此,将来的也一样。 若真有一天,墨琛成了这天下之主,定然也会有一天容不下离哥哥这等出色人物。 比竟他从头到尾就跟离哥哥不和,更别说以后了。 墨琛转动着茶杯,双眸微闪,尔后突然轻笑了起来,似是被说动了一样。 “好,我可以答应公主,帮你对付方瑶。不过我有个条件,公主若不同意,那这事就免谈。” “殿下请讲。”夏候燕心下一喜,只要能除去方瑶,但凡她能做得到的,无有不应允的。 “公主既然让我出手对付方瑶,那么,方瑶就尽管交由我来处理,以后我做什么说什么,不管用何种方法,公主都不能插手。这点,公主做得到吗?” “这个”不让她插手,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光凭墨琛一个人,能成吗? “怎么,公主做不到?”见夏候燕迟迟没有回应,墨琛表示这事爱莫能助了。 刚要开口回绝了这事,夏候燕却是道:“行,我不插手。但这事宜早不宜迟,琛殿下可得抓紧时间,万不能用拖延来敷衍我。” 夏候燕知道墨琛这人心思深,处事又圆滑。别到时候光想得到她的好处,不办事,那她夏候燕也是坚决不允许的。 “公主尽管放心,我墨琛办事素来讲究诚信二字,即是答应了,没有不办之理。”为了让夏候燕放宽心,墨琛还特意强调,“倒是那十万夏候精锐,公主应允了莫要反悔。” “这个琛殿下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助我事成,我必也助你。夏候十万精锐,本公主随时为你候着。” “这可是公主说的。”墨琛似是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十万大军用得好,是把利剑,用得不好,那道催命符。暂时先留着,待我需要用时,再跟公主说。在我没有开口说要之前,公主切莫轻举万动。” “我明白。”朝中局势,盘根错节,稍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夏候燕不是朝中人,却也懂得一二。 “那我不送了。”事情谈完了,就没有再留客的必要,墨琛示意门外的小厮送客。 “告辞了。”夏候燕也没有想要留下的意思,微微欠了欠身,随着小厮离去。 等人走后,墨琛脸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去。他朝门外喊道:“萧然,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外飞快闪进来一人。一身灰色袍子,五官清秀,像个白面书生。但其实不然,萧然那一双,长满了厚厚老茧,那是常年握剑所致。还有他的眼睛,精锐有神,如鹰一般。 但凡皇子外出历练,除了丫鬟小厮,哪能没有护卫加持。墨离、墨轩有,他墨琛当然也有。 只是墨琛喜欢在人前低调,从不让他们现身,只在暗地里保护。这回墨离把辰王府最厉害的冷泌都叫来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刚才北阳公主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然和冷泌不同,不单单只是护卫,更多的是充当他的一双眼睛和头脑,帮他更清楚看清朝中局势,精准的分析和出谋划策,他是硕王府最出色的幕僚。 许多事情,墨琛都会跟他说,让他出主意。所以夏候燕来寻他时,他并没刻意让萧然避开。 “回殿下的话,听到了。”萧然拱手,面容沉静。任何时候,他都是这样一幅沉稳的状态。 “你有何想法?” 萧然没有马上答,而是看了一眼墨琛才道:“殿下答应北阳公主除去方瑶,并非因为那十万精锐,怕是另有打算!” 墨琛眉毛一挑,似是有些意外:“何以见得?” “殿下自己也说了,那十万精锐,用得好是把利剑,用得不好,是道催命符。而且,殿下有贵妃娘娘和威武将军,根本用不着那十万精锐。” “那你意思,我其实不需要得到北阳公主的支持,照样也能稳坐太子之位是吗?” 萧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毕竟朝中局势千变万化,谁又说得准呢! 只是掂量着分析道:“在下觉得,那北阳公主跟殿下不是一条心。且离殿下也是个隐患。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想争权,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假使离殿下真的对太子之位没有兴趣,那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呢?也同意他不争这个位置么?就算现在他不争,将来保不齐也是要改变主意的。到那时,北阳公主一个反口,用十万精锐揭露殿下争太子之谋,帮着离殿下对付咱们硕王府,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字一句都说到墨琛的心里去了。 他担忧的,又何尝不是这些。 人心隔着肚皮,谁看得透谁,谁又能彻底相信谁? 皇宫里的人,没有谁是值得百分之百信任的。 “萧然说得对,这个世上,只有我母妃和舅父是我的倚靠,其他人都要三思而后定。”墨琛叹然。见萧然拧眉,似有话要问,笑了下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夏候燕,为何又答应她除掉方瑶,是吗?” 第516章 临行前叮嘱 第516章:临行前叮嘱 萧然的身子弯得更下了。 墨琛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绕着弯子问道:“萧先生觉得,那方瑶姑娘为人如何?” “在下接触不深,不敢妄言!” “我让你说,你就直说,不必遮掩。”不知作为幕僚,含蓄是不是他们的通病,萧然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但凡觉得与朝政无关的其他事,好像都不怎么积极,说话都不畅快。 萧然道:“殿下让在下说,那在下就说两句。那个方瑶姑娘果敢慧智,为人处事多凭性子却又不失圆滑机智,又且有几分胆识,有勇有谋,与北阳公主的那场比赛更是足以体现她的才识与灵秀。说句不好听的,十个北阳公主,都未必比得上她。只是可惜了,她没有高贵的出身,不然殿下把她笼络在麾下,对殿下争夺太子之位也能出一份力。” 墨琛微惊,想不到萧然对方瑶评价如此之高,他可是一贯不夸人的。 “那你觉得十万夏候精锐与她相比,哪个更能助我夺位?” 萧然怔了一下子,不明白墨琛为何把方瑶跟十万精锐相提并论?尽管想不透,但他还是如实道:“在下觉得,若论权谋,十万精锐比不上方瑶姑娘。若是论上战场,自然还是十万精锐强悍些。” 墨琛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萧然啊萧然,你入我硕王府也有些年头了,本事长了,可人也越来越圆滑了。我只是夺位,不是篡位,用不着上战场。你明着说,那方瑶姑娘就是比十万精锐更有用处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怕她入我硕王府抢了你萧然的饭碗不成?” 萧然被说得面上一窘,忙道:“在下不敢!” 他也确实不敢这样想。而且,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有自信的,一个连朝政都不知为何物的乡下野丫头,如何与他的资深问政生涯相比?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这事暂且放到一边,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事要问你,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贵妃娘娘昨日来了一封信,说是敏公主下个月十五生辰,宫里要为她摆庆生宴,娘娘问你可否抽空回去一起热闹一下?”萧然一边说一边将信呈了上去。 墨琛看了看,道:“还是不回去罢,只是个庆生宴,又没有别的事,不必走这一趟,你替我备份礼物,送给敏公主即可。” “是。” “若没有其他事,先退下!”墨琛挥手,一大早的,夏候燕来扰,到现在连早膳都还没有用呢! 萧然躬身退下后,墨琛便叫人去传早膳。今天不想去大厅,免得再碰到夏候燕,又说起这事,弄得吃饭都没心情了。 趁着这传膳的空隙,墨琛顺便理了理方才萧然说的那些话。眼前形势,利弊他都分析到了,但有一点萧然说错了。 即便方瑶出身不高贵,仍然可以为他所用。 只是这个用法得细细琢磨。 其实在见到萧然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主意。就算将来他把墨离击垮,方瑶也未必把心思转移到他身上。即便转了,父皇也不会同意。 父皇不答应老九娶个平民女子,自然也不会应允他娶。 如此,倒是可以让方瑶也以幕僚的身份先入他硕王府,待他大业已成,成了帝王之尊,他再娶方瑶,谁敢再说个不字? 这么一来,好像很多事情有解决之道,而目前是,如何在夏候燕的嫉恨之下,不动声色的保下方瑶,又如何悄无声息把老九斗败。 这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他方才假意答应夏候燕替她除去方瑶,让夏候燕暂时不对方瑶下手,也让方瑶暂时安全无虞! 然而他再怎么计算,也赶不上墨离的脚步。 冷泌一到,回京的事情就提上日程了。 夜间,北萃小院主卧灯火通明,从外面看去,窗户人影绰绰,似是屋里除了墨离,还有不少人。 “殿下,返程的事,奴才都打点好了,各站都有人接应,除了一些贴身的物品,其他都不用操心。” 京都路途遥远,所需用品,吃喝一样不可少。但带的东西越多,动静就越大,也就越容易被人发现。索幸五年前,虽然他们一路被暗杀,但各站埋下的隐秘据点没有被彻底端掉,经过这几年的休整,又恢复以前,且实力大增。 可以说,就算被墨琛和夏候燕的人发现,也足以应付安全抵京。 “嗯。”墨离点头,随后又嘱咐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好生应付,尽理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这府里可还住着两位主子,没有他在,墨琛还好,不会为着一些无谓的事来寻他们麻烦,但那个夏候燕就难说了。 “哥,你放心,你走了不还有我在呢么,好歹我也是个主子啊,那北阳公主再嚣张,也不敢当着我的面为难阿成他们的。”墨轩嚷嚷道。 “我倒是忘了。”墨轩听到这话,以为提醒了墨离,让墨离发现他的存在,谁料墨离接下去道,“还有冷泌在。” 这话落下,墨轩差点没呕死。 “哥,你把我忘了也就算了,不能彻底无视我!” “我没无视你,就是觉得有你在,不给墨成他们添麻烦就行了,没指着你能保他们。” 墨轩听着更来气了:“谁说我保不了他们了。是,冷泌武功是厉害,可她到底不是主子,能跟八哥和北阳公主直接对抗么?不能?所以,只有我才能压得住他们。” 墨离想想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道:“说的有道理。冷泌以武镇他们,你用身份压他们,冷泌重要,你也是缺一不可的。” “就是嘛,说到底还是要靠我才行。”墨轩抱胸,满嘴得意。 可惜刚嘚瑟不到两秒,墨离又开始告诫他:“虽说你是主子,但你性子太张扬,我不在时,给我多收敛。凡事听冷泌安排,不许乱来,也不许擅作主张,知道吗?” 他这个弟弟,做事只用手不用脑,不如冷泌沉稳,所以他走后还得由冷泌指挥大局。 墨轩是百般不愿的,人住在他隔壁就算了,还天天受她管,那多憋屈。 不过看墨离这一脸肃然的样子,便知没得商量,只得不情愿的应下。 “冷泌,府里一应事务你作主,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飞鸽传信于我。待我回到京城,那边的事情一定下,就会马上回来,不会让你辛苦太久的。”墨离知道冷泌不喜欢理这些繁琐的事,当初她虽说留下为他卖命,可墨离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殿下言重了,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是殿下的吩咐,冷泌都会尽全力办好。”冷泌拱手,比起对方正,对墨轩的面无表情,对墨离她的脸上还有能寻出一丝恭敬之色的。 “嗯。”墨离颌首,冷泌的办事能力他定然是放心的,不过是多叮嘱两句罢了。“你们记住了,我离开桃江镇的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能瞒多久是多久,明白?”墨离再三叮嘱。 “明白。”众人点头,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主子这一回京,就是生死大关,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第517章 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言 第517章: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言 “殿下,何时启程?”墨成想了想问道。 “就这两日了。”还得看瑶儿那边有没有说服兰姨,才能行事,否则计划再好,也是空谈。 墨离望向窗外,看了看夜色。这个时候,也不知瑶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兰姨是同意瑶儿跟他一起回京城,还是没有同意,并且还训了瑶儿一顿? 不行,不管谈得怎么样,这个时辰也应该出结果了,他要去看看心里才踏实。 “你们先下去,若有事我再给唤你们。”墨离提起袍角欲出门。墨成惊道:“殿下,都这个时辰了,您还要去哪儿,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 等到明天再去办? 后面几个还没有说出来,墨离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望着那很快消失的身影,墨成不知如何是好,这越是到关键时刻,越得小心。这么晚了,殿下还跑出去,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连安全都不顾了? 余光瞥见冷泌抱剑倚在窗户前,琢磨着开口道,“冷姑娘,这黑灯瞎火的,殿下一个人跑出去,怕是不妥,冷姑娘要是没什么事,能否麻烦跑一趟,暗中保护” 冷泌抬眼看了一下他,没有半分犹豫,随即破窗而出,去追墨离。 墨成嘴角抽了抽,一个两个的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走了,习武的人都这样么?他上前把窗户关好,叹声道:“这个冷姑娘,怎么那么喜欢从窗出去?” “我说她变态嘛,你们不信。冷泌只要是有窗户,决不走门。”墨轩拿起一枝笔杆在手里把玩着,他从认识冷泌的第一天开始就这样,从没变过。 当然了,大哥在的时候她还是走门的。 这世上也就在大哥面前,冷泌还稍微守点规矩。在其他人那里,规矩就是个屁。 墨轩以前觉得有点郁闷,大哥是她主子,他也是啊,凭什么就只听大哥的话。还好,现在郁闷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轩殿下,那我们还在这里等离殿下么?”墨德眼瞅着大主子走了,这事也谈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他们也该撤? “也不知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冷泌追上他没有?”许是墨离要回京了,他们又不能陪同保护墨离,可能是心理作用,墨成现在就开始担心墨离的安危了。忽然想到什么,墨成又道,“对了,方才离殿下有没有提到要把刘太医带上一起回京?” “没有,哥哥身边有瑶儿姐姐,带宣叔纯属多此一举。”刘慈宣又不会武功,真遇到什么事,只会拖后腿。方瑶就不一样了,能文能武能医,是个全能人才,有她在,顶得过十个刘慈宣。 “这倒也是。”墨成点点头,本来就是秘密回京,人带得越少越好。且刘慈宣要走了,轩殿下有个头痛脑热的,又该找谁去,所以不带是对的。 墨轩瞧着墨成和墨德两人自打进这个屋开始,那眉头就一直皱着不曾舒展过,无语的叹了叹:“我哥人还没走呢,你们就担心成这样了,要真走了,你们两个不是要担心死?” “轩殿下这是什么话,我们从小就跟在您和离殿下身边,从未分开过。这陡然一别,担心也是正常的。”都伺候一辈子了,说句掉脑袋的话,他们早就把墨离和墨轩当成自己的孩子,这世上哪有孩子出门长辈的不担心的? 墨成的话,墨德表示极力赞同,在一旁猛的点头。 但倘若这个时候外人在,必定被他们的话吓倒,倒不是因为墨离突然秘密回京,而是对他们的自称。 因为墨成和墨德方才自称“我们”,而不是奴才,这在宫里是大忌,是要掌嘴的。不过这里是墨府,他们主子不是别人,而是墨离。 这规矩也是墨离五年前定的,没有外人在,他们就这样自称。回京城的那段时间倒是改了口。可一到这桃江镇,到这熟悉的墨府,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连称呼也跟着叫回去了。反正墨离和墨轩两位主子也不介意,也从不把他们当下人看。 而且墨离早就被晋封为辰王,就算在京城,在辰王府,他们也很少称墨离为王爷,私下里都是叫的离殿下,这样感觉更亲近些。 他们怎么舒服怎么叫,两位主子也由着他们,只一点,不能让外人听到抓了把柄去,否则吃亏的就是他们自己。 方家院子,墨离远远就看见里面的灯只亮了一盏,从位置上看,是瑶儿的房间。 她还没有睡! 墨离飞身入院,又绕到侧门,在亮灯的窗外停下,还没等敲窗,它便自己开了。 里面控出半个身子来,墨离抬眸,笑了:“这么没还睡,是不是专程等着我?” “就知道你要来,我又何必睡了再起?”不知道冬日里起床是件很痛苦的事么? 方瑶将窗户大开,墨离纵身一跳,落在地面。方瑶看他鼻子都冻红了,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将暖炉塞到他手里。 “茶,我唱,刚好有些渴,这暖炉就算了!”他是个习武之人,又不是病殃殃的书生,这么禁不得冻的。墨离将暖炉又放回她手上,只接过茶杯,温度正好,一口就灌了下去。 “还要么?”方瑶看他也确实渴了,为他再续了一杯。墨离照喝不误,两杯热茶下肚,驱走了些许的寒意。墨离这才问道:“怎么样,你们谈得顺利吗,兰姨是不是同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娘同意了?”方瑶略有些诧异,墨离问这话,虽是疑问,但肯定的成份更多一些。 “我看她屋里灯是灭的,若谈得不顺利,兰姨哪里还睡得着?”怕是要叹气到天亮。 “你即是知道了,干嘛还跳窗进来问我?”不该在院门口时不打道回府么? “问过你,我心里才更有数。”这种事,不能光凭他判断就可以的。凡事有万一,万一他料错了,万事俱备,方瑶这个主角儿却走不了,不是白忙一场。 他总要确认万无一失才安心。 “她确实同意了,我们也谈得很顺利。”方瑶道,但语气里没有半点愉悦。墨离不由得好奇,“怎么了,兰姨同意了,你们也谈得顺利,为何还愁眉苦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你知道我怎么跟我娘说的么?”方瑶抬眸,眼底满是内疚和自责。 墨离摇头,他在不场,如何知道她们是怎么谈的? “我骗她,告诉她,我从没出过桃江镇,想出去走走,游山玩水,增长阅历。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向来信任我,对我的话从不起疑,我也从来没有骗过她。但这次,我骗了她,我拿她对我的信任做些欺骗她的事。我心里好难过,尤其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路上小心,要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受欺”李月兰越是信任,越是殷殷叮嘱,她心里就越愧疚。 她不是没对李月兰撒过谎,可这次不同,这是一个很大的谎言,关乎身家性命。 第518章 方圆有喜 第518章:方圆有喜 倘若这次不能全身而返,她如何对得起李月兰? “别难过了,我们很快就回来。”墨离万万没想到,方瑶是用欺骗征得李月兰的同意。可细一想,这样做,好过说实话。 只是这样,方瑶就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了。 墨离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叹道:“你所有的愧、矛盾、挣扎、纠结、担忧,我通通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墨琛和夏候燕,你定然会说真话,不会欺骗她。我也一定亲自跟兰姨说清楚,并得到她的允准再带你离开。可好多事情限制了我们。 你做的是对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机。而且兰姨如果知道实情,除了无休止的担心和忧虑,没有一样好处,所以假话好过真话。你这么做,也是为她好。” “好也好,坏也罢,终归是骗了她的。”方瑶心里仍是不好过,都纠结了一晚上了。 “现在我只盼,我们能早点回来,不然这谎言我该如何圆下去?”早点回来,她或许能找个机会跟李月兰坦白,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会的,一定会的,你信我。”墨离紧紧搂住她,眼前方瑶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除了心疼和内疚,心里更是暗暗发誓,就算事情最后不能圆满,他也一定要保下瑶儿,哪怕拼了命不要,也要她全身而退。 因着方张氏的头七正好是冷泌来的头一天,方圆和陈百生都从城里赶了回来,李月兰特意留着他们住了一晚上。 所以第二天,方瑶收拾行李时,方圆也在旁边。 “瑶妹,你打算先去哪儿?墨离跟你一起去么?” “他有说过,不过得看他有没有时间,或许我先去,等他忙完了,再来找我也不一定。”方瑶继续扯着谎,每说一个字,心里就愧得发慌。 “大姐,要是店里不忙,你就在家多陪陪娘,好歹有个人说说话,也不会那么寂寞了。”这样,她心里也好受些。 “家里不还有小正么?”方正又不用去桃源镇了,有小弟陪着,娘也不会觉得寂寞的。 “小正成天往外面跑,根本顾不上娘。再说了,他到底是男孩子,大大咧咧,又粗心,哪里知道娘需要什么,想什么,对不对?”若方圆不留下,她走也不安心。 李月兰这身子,身边最好有个照应,她才放心。 “话是这样说,可我必竟嫁出去,总留在娘家不好?”陈桂和田梅跟她们一个村,要知道她天天呆在娘家,必定又要说些难听得了。 “你回娘家小住,他们能说什么。再说了,我都不在家里,你回来住陪陪娘也正常啊!”又不是住着不回去了。 陈桂和田梅再不讲理,也不会挑这个刺的。 “那我回头跟百生说一声,商量商量。”方圆想了想道。 “跟姐夫商量也好,省得他说你独裁!”方瑶打趣,瞅着方圆好像脸色不太好,便道,“昨晚没睡好么?怎么看起来恹恹的,没精没神的?”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感觉睡不足似的。”方圆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就是百生也说我懒惰了,有赖床的习惯。” “冬天赖床是正常的事,姐夫做什么说你。”方瑶这话也就是随口一句,方圆却是认真的为陈百生辩驳,“你姐夫是开玩笑的,他对我很好。” “我也是开玩笑的,大姐不必这么紧张。”陈百生对她好不好,这大家都看得出来,方瑶又不眼瞎,难道还不知道么? 都考验了五年的人,陈百生要是个靠不住的,这五年,她不白观察了么? “呵呵。”方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是有点反应过激了。不过也不怨她,回回回娘家,李月兰都要抓着她问这问那,生怕陈百生亏了她似的,弄得她心里都有阴影了。 方圆傻笑着,又忙不跌的打了个吹欠,眼泪都出来了。方瑶看她眼珠子都有血丝,下睑还有黑眼圈,以为是新婚夫妻那什么夜生活太频繁了,耽误了睡,没有太在意,等到她把新研究出来的胭脂拿给她,让她代交茹娘时,才发现不对劲。 方圆对胭脂水粉并不是很有兴趣,但新出的,总会好奇想看一看。刚打开盒子,还没凑近闻一闻,就感觉腹部阵阵翻滚,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喉咙口窜,直想吐。 “呕” “大姐,你怎么啦?”方瑶吓了一大跳,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方圆。见她始终紧捂着胸口,弯着身子一直呕吐,脸色煞白煞白,看着好吓人。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吐,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好难受。”方圆吐完,直起身子,深吸两口气,还没等着呼出来呢,又想吐了。 这一吐,天翻地覆的,呕了好久。如她所说,又什么都没吐出来。 方瑶眸光微动,忙扶着方圆在床头坐下:“大姐,我给你切切脉。” “不用麻烦了,或许就是吃坏东西”方圆就不喜欢一点小毛病就小题大作,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就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呢,外面听到动静的李月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陈百生和方正。 “谁吃坏东西了?”李月兰是带着声音进门的,瞧见方瑶在给方圆把脉,果然就紧张了。然而还有比她更紧张的,陈百生冲过来道:“圆儿,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么?” 那眼里满满的关切,弄得方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家都在,当着娘和弟妹的面儿,他这么反应,是不是过激了?让她好生难为情。 没等她说话,李月兰又急着问道:“圆儿,刚才是你说吃坏肚子么?昨晚好像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啊,怎么就不舒服了呢?” “昨天大家都一起吃的饭,我们都没没事啊!”方正亦是道,“大姐,你是不是着了凉了,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 被方正这么一提,李月兰也发现了:“前儿个你回来时,我就觉得你脸苍白了些,也没什么精神,一直想要瑶儿给你看看来着,但转头又忘了,也是我粗心。” “娘,我没事,就是早上起床那会儿胃有些难受,其他时间都还好。”方圆不忍李月兰自责,忙宽慰了句。身子是她自己的,照顾得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的事,实在不需李月兰如此自责啊! 可还没等安抚好李月兰呢,陈百生又开始了:“也怪我,这几天圆儿总说胃不舒服不舒服,我也一直想让她去看大夫,她非不肯,说没事。我也就信了,可谁想到,这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不怪你。”是她自己坚持不看大夫的,真不怨陈百生。 李月兰正要再说什么,方瑶已把完脉:“你们也别怪来怪去了,大姐的身体真没事。” “没事,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李月兰不信,陈百生和方正也困惑的望着她。 方瑶瞅着陈百生和方圆,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笑意在唇边渐渐荡开,最后目光落在李月兰的身上。 “娘,恭喜你,你要当外祖母了!” “什么意思?我要当外祖母了?”这么说,这么说,方圆她,她 李月兰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方瑶也不卖大家的官子,直接宣布道:“大姐有喜了,你们当爹的要当爹,当娘的要当娘,当舅舅的也要当舅舅了。” 第519章 出发,去京城 第519章:出发,去京城 “二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要当舅舅了?”消息落下,全场震惊,方正是最先回过神的。 “嗯,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方瑶点头,再三肯定。 “太好了,圆儿,你终于要当娘了。”李月兰捧着方圆的脸,欢喜的拍了拍。 一直就担心方圆嫁的太晚,影响了最佳生育期,如今突逢大喜,李月兰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姐夫,你怎么不高兴啊?”方正瞧着一屋子里的人都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唯独陈百生一人在那里发愣,盯着方圆,不说也不笑,不知在想什么。 “不,不是”事实上,陈百生是最兴奋最激动的一个,只是因为这个消息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反应。 “瑶妹,你确实你姐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他不相信,他必须再确认一次。 “嗯。”方瑶失笑,这陈百生也歹也在城里做了十年的生意了,来来往往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碰过。却是因为自己要当爹了都激动的快傻掉了。 “这,这么说来,我们真的”陈百生不知想说什么,又没说,忽然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百生,你这孩子,当爹是喜事,做什么要打自己?”李月兰急忙拽住他的手,瞧着他额头都打红了,不由得心疼。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李月兰是把陈百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了。 当下道:“瑶儿,你快给百生瞧瞧,他这下打得重,看看要不要紧?” 陈百生反拉住她的手道:“娘,我没事,就是拍了一下,不痛又不痒的,不用看了。” 丈母娘心疼他是好,有时候陈百生也常常被李月兰的关心暗自感动不已。时常在想,若是早点把方圆娶进门,也能早点得到这份母爱。 “娘,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就拍一下而已,用得着叫二姐看么,姐夫都这么大了,还当他是小孩子,那么娇气呢!”方正有时都羡慕陈百生了,他这个娘对女婿比对他这个亲儿还要好。 殊不知人家李月兰心疼陈百生不过是看在他早早没了父母,再加上都是一家人,多些疼爱也是无可厚非。 横了眼方正,训道:“你当你姐夫跟你一样,喜欢舞刀弄枪的皮糙肉厚么?” “那姐夫不习武,也是男子汉哪。”方正不服,小声嘀咕道。 方圆也觉得李月兰小题大作了些,不过娘心疼百生,她心里也高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埋怨百生道,“你刚才做什么来那一下,看小正都吃醋了。” “我才没吃酷了。”方正忙否定,他是混过江湖的,心胸没那么狭隘。 不等陈百生说话,方瑶就掩嘴取笑道:“姐夫怕是在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早早发现,竟然由着你这么一直不舒服下去。对,姐夫?” “差不多,瑶妹心思聪慧,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陈百生在方圆脚边蹲下,执起她的手,自责道,“这两日,我明明看你神情倦怠,也没有坚持催你去看大夫,倘若不是今天瑶妹发现了,咱们还不定什么时候才知道。这店里事情大大小小都是你在操心,每天忙里忙外,万一不小心可怎么是好?” 那动了胎气,意外什么的字眼,陈百生万万说不出口。他知方圆一直在盼这个孩子,他自己也盼着。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自是宝贝不已。哪怕是一个不吉利的字眼,都不敢随便提。 “别担心,现在知道也不晚哪,是不是?”方圆宽慰。 “是啊,现在也不晚。”成亲才两个多月,圆儿就身孕了,确实不晚。 “大姐,姐夫,往后可不能这么粗心了,这头三个月,最为要紧,吃的用的都要仔细些,有任何不舒坦的地方都要说出来,不可以憋着。”身为大夫,又马上要出远门,方瑶不得不叮嘱两句。 “知道了,我会的。”陈百生道。 李月兰道:“怪不得昨天圆儿吃得那么少,原是因为肚子里有孩子了。这往后,吃食方面可得费心思了。圆儿,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你现在饿么,我现在就给你做去。” “娘,这不才吃过早饭么,我不饿!”方圆失笑,她娘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这才叫早饭多久,怎么可能饿,再说,她也没胃口吃啊! “是是是,我都忘了,咱们才吃的早饭。”被方圆这么一提,李月兰才猛然想起,“唉,最近事情繁多,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个好消息,我太激动了。” “我也激动。”方正亦是道。在方家当了一辈子的老小,上面母亲压着,再来就是大姐二姐管着,事事都不能随心所欲,这下好了,要当舅舅了,总算翻身了,总算也有人给他来管管了。 李月兰忽然想到什么,朝着方瑶道:“瑶儿,你看你大姐都怀孕了,你还要出远门么?要不然就别去了,在家照顾你大姐,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万一有个什么,瑶儿是大夫,能马上处理不是。 “这”她出门又不是真的去游山玩水,能说不去就不去的。见方瑶为难,方圆忙道:“娘,我又没事,干嘛不让瑶妹出门,她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也应该,你就别拦着了。” 虽然方瑶说这次出去是她个人意思,并未与墨离怎么商量。但她想这只是个说辞罢了,瑶妹要真想出去走走,为什么早不去晚不去,非等墨离回来才去,分明是约好了的。不过是看李月兰最近对墨离态度有些变化,不想李月兰担心才故意那么说的。 而且墨离和瑶妹都五年没见了,这好不容易见了面,想有个独立空间培养感情,也是正常的。 她不愿为自己的事,耽误瑶妹的幸福。 “是啊,照顾圆儿还有我呢,娘,你就别操心了,让瑶妹去!”陈百生跟方圆一个想法。 见人家当父母的自己都不担心,李月兰也不好再坚持了。回头来想想,这些年,确实让瑶儿受累了。 “好,你想出去走走就去,我也就是随口说一说。”李月兰转向方圆道,“不过圆儿,你瑶妹一走,你得留下来陪我,刚好你又有了身孕,我也好照顾照顾你,如何,答应吗?” “娘”方圆一个人不敢拿主意,只得看向陈百生。 “娘,我照顾圆儿就行,您身子也不太好,就别再为圆儿操劳了。”陈百生本身就跟方圆感情好,这有了孩子,就更是分分钟都不想离开了。 让方圆留下,他回城里? 那日子,他想都不愿想的。 “你要做生意,哪有时间照顾圆儿?再说了,你也不会做饭哪,这怀孕的人,口味一天一个样,你应付不来的。”李月兰才不放心把方圆交给陈百生来照顾呢! 要是平常倒没什么, 这有孩子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方瑶亦是道:“姐夫,就让大姐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娘有经验,会比你照顾得更好的。” 知道两人如胶似膝分不开,方瑶顿了顿又道,“至少住个十来日,把胃口养好了再走。这前期吃不好,对孩子的影响是最大的,将来生下来也会不好带。” 陈百生还是不愿意,可方瑶是大夫,她说的,他必须听啊! “那行,那就辛苦娘了。” “有什么不辛苦的,照顾我外孙我愿意。”李月兰忙摆手,方圆留下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辛苦。 事情就这般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准备方瑶出门的事情了。 虽说是大夫,但李月兰这个有实际经验的不比她这个大夫差哪儿。只略略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第二日,方瑶便背着包袱出门,前往京城。 第520章 皇宫是她的归属还是她的坟墓 第520章:皇宫是她的归属还是她的坟墓 为了避人耳目,方瑶和墨离约在出村口十里的小山坡碰的面。因为方瑶难得出一趟远门,又没有确定归期,李月兰几个很是依依不舍,把人送到村口了。 还是方瑶以方圆有孕为由,一再催促她们回去,她们才返回的。上了马车,墨离掀了帘子朝后方望了望:“瞧着好像你大姐也在,她不用回城里照看生意么?” 往常方圆回娘家,都是坐一坐,吃顿饭就走,鲜少过夜。这一住就是好几日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大姐怀孕了。”方瑶道。 墨离眸光一动,扯唇道:“的确是个好消息。”方圆有了身孕,兰姨对瑶儿出远门的事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有方圆陪着兰姨,相互照看,也省了他们担心,瑶儿也能少些愧疚感。 “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我才觉察出来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方瑶道。 “你大姐成亲也就两个来月。”这么快就怀上了,嗯,那陈百生也是蛮厉害的。 就不知道,将来他跟瑶儿成亲,要多久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墨离不知不觉思绪飘远了。 方瑶不知他想到那么遥远的事情,顺着掀起的窗帘往前面望了两眼,“只有千荨与我们同行么?” “嗯,人多了太招遥,千荨武功不错,有她在就够了。”跑腿也好,暗敌也罢,千荨都能应付。 方瑶点头,大约墨离这回带出来的人,除了冷泌,也就千荨武艺最高了。且千荨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带她比带别人更放心一些。 “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墨轩、墨管家还有宣叔他们都知道你回京么?” “都知道。”墨离道,“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小轩那小子,我们兄弟二人,自打娘胎出来就没有分开过,这突然一别,还真有些不放心。不过有冷泌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是啊,我看小轩挺怕冷泌的。”方瑶道。说起家中情形,两人面上镇定的很,心里都是牵牵绊绊的,不如表面这么潇洒。 毕竟此行,还是有一定的凶险的。 那个皇宫,到底是她的归属,还是她的坟墓,还犹未可知。 若是前者,此行是小别,若是后者,就是永别。 桃江镇,她的亲人、朋友都在这儿。除了李月兰,方圆方正,她谁都没有去告别。 若真有一天回不来,干娘、茹娘,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她必定要后悔死去。 方瑶想到这里,就难受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此行,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从她收拾包袱开始,心神就不安宁了。 墨离觉得这气氛好像变得有些沉重了,便寻了个轻松的话题:“咱们此行,跟五年前我带着小轩返回京城的路线差不多,中间稍稍作了些改变,虽然会耽误些时间,那沿途风景还不错,咱们权当赏景游玩,可好?” “好啊,我本来就骗大家说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总不能什么风景都不看,那也太对不起这个谎言了。”方瑶似乎一下子也来了兴趣,“小正好奇心最重,说不定等着我回去给他讲这一路发生的稀奇古怪的故事呢!” “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带着他们一起再好好逛逛游玩一番。”墨离道。 “这可你说的?” “我说的。” 方瑶很期待这种家庭式的旅行,好风光,好景致,好吃的,好玩的,大家一起分享,那种感觉必然很美妙。 “从这里到京城,大概要走多久?今日刚好初十,咱们预计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要二十天,不过不急,我们晚一点也没关系。”墨离眸光轻闪,估摸着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敏公主的生辰呢。 方瑶没有注意他微妙的神色,扭头看着他,微有些诧异:“好像你这次回去没有五年前那么紧张了。” “情况不同,自然心态也不同的。就算墨琛和夏候燕会路上算计也不足为惧。” 五年前,他还小,羽翼未丰。现在,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做事只凭一身血气的少年了。他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怎么可能不提前作准备。 许是见墨离放松,方瑶也没了一开始幻想着可能发生的状态的各种担忧和顾虑。她往后靠了靠,倚进墨离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逐渐安定。 “也不知道,我娘她们这会儿在做什么?小正有没有去百惠堂报到跟冷泌学武功?”才离开一会儿儿,她就开始思念起家里人的来了。 之前她们规定好了的,方正习武的时间跟学院里的学生上课时间一样,上午四个时辰,下午四个时辰。其余时间,方正自己练习。 所以这个时候,方正应该到了百惠堂了! 也不知道,他能在冷泌那儿学到什么?能否受得了冷泌的过分严厉,半路打退堂鼓? “你放心,就算小正不想去,冷泌也让逼他去的。冷泌虽然从不收徒,但只要做了这件事,就会坚持到底。她不许自己半途而废,也不会允许小正半途而废的。” 墨离看好冷泌,也由此对小正充满了信心。 他觉得此刻射击场必定又掀起一场暴风雪。 但凡每个师傅在教徒弟以前,都会先试试这个徒儿的根基和水准,达到什么程度,如此才知道从哪个地方着手。 不过冷泌不必走这一程序了,因为在拜师之前,她就试过方正的武功了。 此刻,射击场这场风雪飞扬恍如前两日的场面,是冷泌就着方正那天与她比试时所使的那套剑法当中有些招数改良后,由自己亲自使剑指导。 这也是方正认识冷泌以来看到她第一次用剑,且用的还不是自己的剑,而是他的剑。 对此,方正也是颇有不满的。 “小轩,你说师傅那剑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到现在我都没有看过她手里的剑长什么样?” “还不是一块铁,有什么的。”莫说方正没见过,三年了,墨轩认识冷泌三年了,他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方正了。 不过墨轩不稀罕,因为他连对冷泌这人都没什么兴趣,不要说剑了。 “你不好奇,我倒是好奇着哪!”方正摩拳擦掌,总有一天他要让师傅拔剑,看看那剑到底是什么稀世宝贝。 第521章 我只是心疼你 第521章:我只是心疼你 离开了桃江镇,马车一路向北行驶。这路上的风雪也就愈来愈大了,在第一站邬城还好,第二站盐城,气温骤降,只要出了马车,说话时呼出来的气息都能被冻在空中。 好在墨离一路都有准备,暖炉和火盆里的银炭一直没有停过,因此坐在马车里倒是没怎么感觉很冷。但一掀了帘子就不行了,即便没有风,那空气都感觉寒冷刺骨。 “这路上积雪难行,估计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站了。”墨离扒开帘子一角,俯身看了看,积雪中两条深深的车轱辘印记至少得有一根手指头深,怪不得这半日的行程这么慢。 “千荨,若是看到有店家,暂时歇一歇,添补些干粮还有马匹吃的干草。” “知道了。”千荨侧脸应下。 墨离放下帘子,朝着方瑶道:“左右我们今日赶不到下一站了,若是半道上有客栈,咱们先将就一晚,明天再赶路。” “听你的,这天也快黑了,白日里路都极其难行,到了夜间就更难了,确实不易再继续赶路。”方瑶瞧着墨离满脸歉意的样子,故作轻松的笑道,“就当多赏一天的雪景了,反正我们也不急对不对?” “嗯。”墨离勾唇,心里暖暖的,将她轻揽在怀中,柔声道,“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反而让我心里更不好受了。” 这一路都下着雪,哪怕从来没见过雪的人,怕也是看腻了,更不要说瑶儿自小就看到大。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少些愧疚罢了。 “若你埋怨两句,我倒还舒服些。”墨离低首,温热的气息扑进方瑶的耳朵,痒痒的,热热的,像是一团火,驱走了这寒寒冬日的肃凉,点点的温暖她的血液。 “不用感到抱歉,京城在这大历国的最北方,我既然答应跟你一起回宫,又怎会没想到这一路的风雪阴寒。且我连性命都准备随时奉献,又怎么会畏惧这点严寒。” 比起到了宫里所遇了各种糟糕的情况,受这点冻算什么。 “对不起。”墨离心里更是羞愧难安了,紧搂着她的身子,唇瓣在她侧额上狠狠印下,“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要是没有我,你现在不知过得有多无忧无虑,轻松快意。” “怎么那么说,要是没有你,就算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趣。”方瑶急忙打断他道,“有些事情命中注定,既然彼此相爱,就要为未来做努力。这世上有哪段感情是顺顺利利不需要半点牺牲和努力就可以得到完美结局的。你看我大姐和姐夫,他们两个为了彼此耗了五年的光阴,这期间不知面对多少阻力,寻常百姓的感情路尚且走得这么艰辛。你是皇子,路自然比他们更难了。” “我只是心疼你跟着我受苦。”道理他都懂,但这代价太大,莫说方瑶承受不起,就算她承受得起,他也不愿让她去承受,如果可以的话。 “不必心疼我,与你一起吃苦也好,受难也罢。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五年我们都熬过来了,难道现在要放弃么?”方瑶仰头,俏脸坚定,“我不想等了你五年,最后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那么,那五年你我不是白等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明知跟他回京前途渺茫,仍要孤注一掷,冒然一搏的原因。 五年,不是每个人都耗得起。 也不是每个人能在这五年的光阳坚守着一段感情始终如一。 人心啊,是这个世界上变得最快的东西。但他们两个,却是五年来谁都没有变,彼此心中对方的份量丝毫不减,反而与日不俱增。多么难得,多么可贵,既然五年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变过心,那么,现在言说放弃,岂不太可惜。 方瑶不甘。 “你甘心么?”她问墨离。 “我从未说过要放弃,又何来甘心二字!”墨离紧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他一直坚信方瑶对他的感情,但偶尔,偶尔有那么几次,他也会想,她还在等他吗?会不会不堪压力早就嫁了,现在已为人妻人母? 毕竟五年的太长,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当他再次归来,知道方瑶一直在等他,从未变过时,他心里就下了决定,不管将来的路如何难走,有多少人阻止不看好,他都要与她在一起。 永生永世不分开。 黄泉也好,阳间也罢,都不要分开了。 就如同方瑶所想,五年,不是谁都耗得起的,也不是谁都愿意去耗这个时间。 一个未知的未来,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谁能坚定得了自己的心。 连他有时都会胡思乱想,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当初没有那五年的等待时,我就发过誓这辈子只与你在一起。现在经历这五年的考验,我就更加坚定了。放弃二字,我连想都没想过。我就是看你跟我受苦,心里不舍得罢了。”他道。 “不要舍不得,再说了,我也没受什么苦。这马车里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火烤着,跟呆在家里一样,暖和的不行,哪里配得上你说的受苦二字。”方瑶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当初被二房欺压,大冬天的,连块炭都捞不到,还要成天在地里干活,冻得手指生了疮,又红又肿,还不能歇着,那才叫苦。比起那时候,这个已经算是在享福了。 “我其实还想着,这马车里空间这么大,若是找不到店家,没有客栈,把毯子被子铺一铺,直接睡在马车里也是挺舒服的。这样我们就不必为了没有地方投宿而担心了。”她拍着坐垫下叠好的被褥道。 这话并不是为了宽慰墨离,而是她早就有这个主意了。毕竟后面的路越来越难行,现在只有地上的积雪,尚且一天的路程当两天在走,要是空中再下起雪来,就更难行了。 原定计划一定会被打乱,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内达到站点,会经常出现。所以像眼下这种赶不到投宿点也会经常发生,然而把马车改为帐篷其实是个必践的主意。 “想法不错,我暂且考虑!”墨离扬眉,不管方瑶是不是为了减轻他的思想负担,这睡马车总归是行不通的。 毕竟除了住宿,还有一个安全问题。 虽然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异常,但难保什么时候不会遇上夏候燕和墨琛派来的杀手。 他们两个,一个是夏候燕的目标,一个是墨琛的目标,半点也不能松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们都出来好几日了,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要回京城。就算发现了,这一时会儿也赶不上我们,你觉得呢!”方瑶对墨离所忧,一猜便中。 “也不光是要防着他们,这宫里看不惯容不下我辰王府的大有人在。”就算撇开夏候燕和墨琛,还有别的人也不希望他存活在世上。 第522章 有没有可能他们回京 第522章:有没有可能他们回京 只是说眼下,宫里的人以为他还在桃江镇,顾忌着墨琛和夏候燕的安危,没有出手。但一旦消息走漏,就难说了。 不管怎样,谨慎些总归没有坏处。 方瑶也不争辩,毕竟她对宫里的情形不熟悉,也不知道墨离到底还有哪些暗敌。既然他不可以在马车时住宿,那便不可以,听他安排。 其实这时候,墨琛和夏候燕对墨离的行踪已经起疑了。 先是几天见不到人影,不光是夏候燕,连墨琛也没看到他。北萃小院进进出出的人,冷泌、墨轩、墨成、墨德还有刘慈宣一个不少,单单就不见了墨离的踪影。 夏候燕起初以为墨离搬去了百惠堂暂住,因为墨轩这小子闹腾,有可能墨离去百惠堂躲清静去了。但一看,人不在。后来又去了老方家察看,这桃江镇,除了墨府和百惠堂,墨离最常来的就是这里,别的他也没有地方去。 可是派去的人回报,也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人到底去哪儿了?”夏候燕百思不得其解,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人,莫不是故意躲着她? 夏候燕琢磨不透,便去了紫竹轩去寻墨琛。 “好几天没看到离哥哥,琛殿下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说实话,我也在找他。”墨琛眸光有些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夏候燕总觉得他神色有些不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琛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墨琛吩咐下人给夏候燕倒了杯茶,尔后才慢悠悠道:“公主难道没发现,不光是北萃小院少了个人,百惠堂也少了人么?” “百惠堂?谁?”夏候燕刚问完,脑子里自然而然就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眸光一眯,问道:“你说的可是方瑶那个贱人?” 贱人? 最近听夏候燕总称方瑶为贱人,墨琛着实有些不太高兴了。他看中的女子,容不得任何人辱骂玷污。 “公主也是名门之后,入了皇宫,即便没有皇室血脉,但有这个封号,那也算是天子贵胄,总这么说话,怕是不妥!” “我怎么说话了?”夏候燕一时没明白过来,她一直就这样说话啊,哪里不对了? “公主称方瑶什么?” “贱”人字还没说出口,夏候燕就回过神了,盯着墨琛,唇色勾起一抹凉凉的弧度,“琛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在维护那个贱人么?” “公主想多了,我是在维护公主你。”墨琛轻笑了声道,“公主成日一口一个贱人,我怕公主说成习惯了,回到宫里也改不了口,让宫里其他人听了去,笑话公主。” “谁敢笑话我,我撕了他的嘴!”夏候燕不假思索的道。 墨琛捻着衣角:“就算公主堵得了宫里人的嘴,那外边的呢?这皇宫进进出出的大臣们也不少,让他们听了去也不好?且不说远的,就论眼前的,公主现在身在桃江镇,与公主接触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听了又会怎么想。还以为我们皇家人就这等教养,连他们乡下没见过世面没受过教育的粗妇都比不上。” 夏候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墨琛说的是事实,所分析的侧面问题也是极有可以发生或存在的。 可她心里就是气不过:“方瑶就是个贱人,本公主并没有污蔑她,谁敢在背后议论我半个字?” “人长一张嘴,他们爱说什么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公主难道还想把他们的嘴都撕了不成?” 夏候燕抿唇,若她不快,都撕了又有何不可,反正都是贱民,死也不足惜。 “这天底下人千千万万,公主得撕到什么时候去?莫说我小看公主,就是我,也没这能耐与天下人为敌。”墨琛转目看向夏候燕,眸子深邃,幽如寒潭。他不是有意夸大恐吓夏候燕,而是没了耐心再听夏候燕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和作为。 听到不想听的话,就撕人的嘴,不是幼稚可笑是什么。 一句与天下人为敌,也确实把夏候燕给震住了。不管墨琛是好心还是暗讽,总归贱人二字不能再随口说了,确实对她影响不好。 太后最不喜欢没有家教素养的人,她不能惹太后不喜。毕竟太后是她最坚硬的后台,失了她的宠爱,她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夏候燕道:“不讨论这个了,咱们说回原先的话题。你方才说方瑶那个贱” 人字在嘴里蹦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夏候燕脸色有些难看,她还真被墨琛说中了,张口就来,习惯了这两个字眼了。 夏候燕暗自恼怒,气自己,更气方瑶。倘若她不贱,她又何必说。所以说来说去,这个习惯都是让方瑶给逼的养成的。 “公主请继续。”墨琛勾唇,将她面的茶杯往前移了移,示意她喘口气再说话。 夏候燕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墨琛那一笑,或多或少都有些嘲弄她的意味。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有更重要的事要谈论,她必定要跟他计较的。 端起茶杯,夏候燕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茶杯嗑在桌上,发现砰的响声。墨琛轻笑,不在意夏候燕的恼羞成怒。 反正她有求于自己,是不敢把火发到明面上来的。 “琛殿下,你的意思是,方瑶也不见了,对吗?”夏候燕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问道。 一直叫方瑶贱人,突然不叫了,反而有些不适应。 “有几日没到她了!”墨琛答。 “也不在家中么?是不是进城了?我听说她在城里有些产业。” 墨琛摇头:“派人去查过,没有。” 夏候燕凝眉,下意识的想到什么,又觉得没这个可能,连忙问道:“孔老怎么说?” 副院长不在学院教书,作为院长,孔老应该知道的。 “我问过了,但孔才说他也不清楚。” “怎么可能?他是院长,怎能不清楚她的行踪?”夏候并直觉孔老撒了谎,墨琛其实也有这个猜测,但没有证据,又不好逼问,只能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他们一起回京了?”墨琛忽然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把夏候燕吓得心下一紧:“回京?回京做什么?” 第523章 输了先机 第523章:输了先机 回京做什么? 墨离领着方瑶回京能做什么? 这个相信墨琛不说,夏候燕也猜得到。 “这不可能,不可能离哥哥他又没疯,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墨离喜欢方瑶不假,可最多也就是在宫外金屋藏娇,怎么可能把她带到京城里去,带到皇上和太后面前。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不能做主,不是不知道太后有意把她指给他,不是不知道就算皇上再不看重,也不可能让他娶个平民女子。 这五年来,他屡次出征,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赢得一些瞩目,在朝廷建得一些威信。辰王府有今日的局面来之不易,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的。 他怎么可以那样,他也不可以那样。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早说过,公主要先下手为强。”墨琛也不想相信自己的推测,墨离怎么样他不管,可方瑶的处境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本来一道旨意就可以解决的事,现在弄得这个局面。假使老九真的带方瑶回京,不管这事成与不成,公主的面子都挂不住。”墨琛说这话时,面色有些不好看。 一再劝夏候燕给太后写信,早早赐婚,她不听,非要什么等墨离自己回心转意再请旨。 这不瞎扯淡嘛,一个从未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人,何来回心转意。 要不是她一再拖延,愚蠢的盲目自信,他们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说来说去,都是叫夏候燕给误事了,墨琛想想就生气。 倘若方瑶真的为此丢了性命或是被赐罪,这笔账,不仅要算在墨离的头上,她夏候燕他也不会放过的。 “琛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怪我了是吗?”夏候燕不蠢,自是听出墨琛的责怪之意了。 “我早让你解决方瑶那个贱人了,是你迟迟不动手,白白的浪费了这几天的时间。”要说事情弄到这个局面,夏候燕有责任,难道他墨琛就没有? “我说过,只要琛殿下帮我除去方瑶那个贱人,我必当竭尽全力助你登上太子之位,琛殿下犹犹豫豫的是不相信我跟你合作的诚意,还是怀疑我在宫里的影响力?”夏候燕一气起来,又开始爆粗,贱人贱人的说得极溜,“就算我请了一道旨意又如何,离哥哥也未必肯乖乖地娶我,总而言之,所有症结都在方瑶那个贱人那里,只有她死,所有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老九不肯娶你,难道他还敢抗旨不成?”墨琛语气森冷,他气夏候燕处事拖泥带水,也气自己大意,更气方瑶明知回京会遇到怎样不好的事情,她还是义反顾的去了,她对老九用情竟如此之深,连命都全然不顾了。 最气的是,他跟老九一直面和心不和。在宫里,众兄弟姐妹中,看似他跟老九走得最近,可人人也知道他们是面和心不和,一直暗暗较劲,虽从未赢过,但也没输。 而这次,他输了。 从老九瞒过所有人悄无声息的带着方瑶离开,他就输了,输了先机。 好不容易在方瑶那里挣得一份人情,两人关系稍有些微妙的改变,老九这一把她带走,之前做的不都白费了么? 夏候燕被呛得说不上话来,她现在也是一肚子气,脑子一团乱,根本没心思跟墨琛争辩。思来想去,她道:“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到底在哪儿,或许是我们多虑了也不一定。” 说完,夏候燕甩了下袖袍,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墨琛冷哼,问也是多余,十有八九,墨离是带着方瑶回京了,否则不能解释为何他们会一起消失的原因。 “萧然,备马,准备回京。”已经失了先机,就不能再被动下去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所以或许现在出发,还能挽回局面。 也许墨琛自己都没发现,他竟这么在乎方瑶。一个才相识短短一个月的女子,一个从心中早有所属从未给他任何希望甚至连跟他说话都吝啬的女子,他已然这么在意了。 夏候燕先去的北萃小院,正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墨成,直接喊住道:“成公公,我问你,你们家主子呢?”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墨成心中无奈的很,面上仍是恭敬道:“回公主的话,主子出去了。” 又是这个答案! 夏候燕火了:“我知道他出去了,他人不在府中,定然是出去了的,可去了哪儿,总该有个地名?” 之前墨成也是这般回答他的,也怪她蠢,竟然没往深处想。从来到这桃江镇住进这墨府,离哥哥就一直避着她,回回她去找人,都说他出去了,出去了,所以对这个回答,她习以为常,根本没在意。 竟想不到,墨成利用这个这两天一直这么打发她,瞒得她死死的。 该死的奴才。 “这,奴才也不知道。公主要不要去百惠堂看看?”墨成神色更是恭敬了,夏候燕冷笑道,“要是你们主子不在百惠堂,成公公,你就等于欺骗本公主,知道欺骗本公主的后果是什么么?” 左右离哥哥也不在,正好她借机教训好好教训这帮不长眼的奴才。 “奴才不敢,奴才不知主子去了何处,只是觉得或许轩殿下知道,公主何不去问问轩殿下。” 墨成是招架不了夏候燕了,她今日问的这么仔细,又气势逼人,想来是已察觉到了什么。还像往常那样将她打发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把人往墨轩那边引,轩殿下身边有冷泌在,冷泌向来沉稳,头脑又聪明,或许她有主意也不一定。 即使知道墨成有可能再一次糊弄自己,但夏候燕心底里还是带着些许希望的。 她觉得离哥哥不能回京城,尤其不可能带着方瑶那个贱人回京城。 否则她就真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夏候燕拂袖往百惠堂匆匆赶去,射击场上,方正和墨轩正在练习冷泌教的一套双人剑法。 墨轩每日空陪着方正习武,觉得无聊,干脆就和他一起练,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增长一下武艺。 反正冷泌是自己府上的,有的功夫不学白不学。 夏候燕到了那儿,就看见射击场满场飘飞的雪花,肆意飞扬,煞是壮观。不过此刻夏候燕没有心情欣赏,她走到冷泌面前,直接厉声问道:“冷泌,你们家主子呢?”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傲慢无理的态度,冷泌心中不快,却面上依旧平静。 因为她习惯了,并且对付这种人,常年只用一招,无视。 第524章 要是我非动她不可呢 第524章:要是我非动她不可呢 “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为什么不回答,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夏候燕本就气急攻心,这会儿可是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一张嘴就爆火。 冷泌侧了侧身子,那眼睛是半刻都不离场中两道矫健圆滑的身姿,全神贯注的观察他们习武。 这模样,简直把夏候燕气得要吐血了:“冷泌,本公主在问你话,你到底听到还是没有听到?” 她大跨一步,走到冷泌跟前,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冷泌这才发现她似的,略略垂眉,声音一贯清冷:“我听到了。” “那你为何不答?” “不想答。” 这三个字差点把夏候燕直接气死:“你敢无视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把你” 不等她说完,冷泌淡淡的转眸看向她,旋即道:“冷泌虽帮辰王殿下办事,但自认还不属于朝廷中人,更不归皇家管制,公主若要惩我,怕是没有这个权利!” 朝廷不管江湖事,江湖也不过问朝政,这是默契,也是历来养成的规矩。 “你算个什么江湖人,进了王府给离哥哥当走狗,那就是下人了,是下人本公主就有权管。”夏候燕说罢扬起手欲朝她的脸拍去。 她就不信,她堂堂一个公主还管教不了一个下人了。 夏候燕使足了劲,把对方瑶的恨,对墨成墨德这些狗奴才近日的戏弄和欺瞒还有墨离对她的不理不睬都集中到这个巴掌上了。 这一拍下去,冷泌这张脸没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 然而,冷泌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个世上,除了墨离,谁的帐她都不买,更别说,还打她了。 脑袋微微往后一退,巴掌就落了空。因为太过用力,夏候燕的身子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与上次打方瑶不同,这回她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公主。” 身后的两个婢子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搀扶。 “你们两个死丫头,干什么去了?”夏候燕从小到大都没这么难堪过,摔得满嘴是雪,连眉毛上面都是。一站起身,啪啪的连甩两个巴掌,一边一个,将两个婢子打的脸都歪了,立刻红肿起来。 “公主。” 小翠和小蝶又惊又痛又慌又怕,却是不敢露出半点委屈。事实上她们也无辜的很,谁能想到,冷泌会躲? 就是夏候燕自己也没想到。 “冷泌,本公主教训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竟敢躲?”原以为这世上也就只有方瑶那个贱人长了熊心犳子胆,没想到冷泌也有。 反了,反了。 先是方瑶,现在是冷泌,一个个的都不敢藐视她夏候燕,挑战她的权威,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她夏候燕厉害,还是她们厉害。 “来人,给我把冷泌压下去,乱棍打死!”夏候燕这一招呼,暗处似有人影踊动。 她是公主,自然身边不缺暗卫,否则,从京城到这里,谁来保卫她的安全。 这边的动静,墨轩那边终于有所察觉。还不等夏候燕的暗卫现身,墨轩就奔了过去。 “走,去看看。” 方正好看到了夏候燕,边收起剑边问道:“那个就是你所说的北阳公主么?” “嗯。”见墨轩点头,方正立即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先前散播谣言污害我二姐,现在又来寻我师傅的麻烦,这回定要叫她好看。” “你别冲动,她是公主,你若是对她不敬,她一纸状告到太后面前,连我哥都保不了你。”墨轩平时爱胡闹,可该正经的时候还是要正经的。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欺我二姐,欺我师傅么?”方正对宫里制度并不怎么了解,只知人欺我一尺,我必还人一丈,按江湖规矩办事。 “现在不是时候,不过我答应你啊,瑶儿姐姐和冷泌的账我迟早帮你跟她算,好!”哥哥走之前说过,不许惹事。尤其不能招惹夏候燕,被她抓到什么把柄,他答应了,就要办到。 而且哥哥跟瑶儿姐姐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不能给哥哥添乱。 方正很是不甘,不过看在墨轩的面子上只能忍了。 “行,这次听你的,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她!” “谢谢你这么给我面子。”墨轩扯唇笑着,说话间已来到冷泌面前,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故作惊讶道:“夏候姐姐,这么这么大脾气,谁招你了?” “除了冷泌还能有谁。”夏候燕怒指着冷泌道,“轩殿下你来得正好,你家的奴才刚才冒犯了我,是你替我出这口气,还是我自己动手?” “冷泌冒犯了你,不可能,她一向不爱说话的,怎么能可惹到公主你了?”墨轩打着哈哈,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话我可不信。” “她就是不爱说话才惹到我了,方才我问她问题,她明知却说不想回答,这不是冒犯是什么?” “原来是这事。”墨轩恍然,旋即嬉皮笑脸的道,“这也不算冒犯,冷泌连我都不怎么爱搭理的,何更况是夏候姐姐你了。夏候姐姐跟冷泌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的性情如此,并非有意冒犯,夏候姐姐又何必斤斤计较?” “我管她性情如何,冒犯了就是冒犯了,轩殿下,我现在心里极不是爽快,轩殿下要是不愿动手,那我自己来。”夏候燕说完抬手欲再召唤隐在暗处的护卫。 墨轩眸光一闪,内有寒芒涌动。方正心神微凛,墨轩一口一个夏候姐姐叫得热乎,从头到尾都在赔笑脸,似在讨好。他一直不喜,以为是他惧了夏候燕才这样,此刻看到眼里乍闪的寒光,才舒服了些。 “公主,冷泌进我辰王府好几年了,我哥哥从未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公主今日要是打了她,怕是我哥哥那边不好交代。” “你威胁我?”夏候燕面色一惊,旋即眯着眼道。 “我不是威胁你,我哥哥有多重视冷泌,公主是知道的。”从夏候姐姐到公主,这称呼上的改变,足以证明墨轩对夏候燕失了耐心了。 夏候燕咬牙,冷声道:“那我今天非要动她不可呢!” “那就别怪墨轩得罪了。”墨轩说着,抬步走到冷泌前面,将她挡在身后。 第525章 不一样的墨轩 第525章:不一样的墨轩 那意思,很明显了,他今天要护冷泌,谁敢动她,他便跟谁不客气了。 “墨轩你”夏候燕气怒交加,“你这是要跟我作对吗?” “不敢,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辰王府的人可以随意欺负。”墨轩冷声回击。 此刻的他,挺着胸膛,尽管面色稚嫩了些,可是这其中的气场莫名的生出一股威压来。 仿佛这威压早就沉淀在他骨子里,此刻骤然被激发,磅礴如宏,不禁令人生出几分畏惧。 这样的墨轩,和平常很不一样,方正都有些愣住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怎的这么 对了,方才夏候燕称他为轩殿下,殿下,那么他是 方正震惊地望着墨轩,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夏候燕打断:“好,今日你要护她,便护着。来日到了京城,我看你还怎么护?” 再不得宠,墨轩究竟是皇子,且离哥哥又很疼爱这个弟弟,真要跟他对干,皇上和太后那边什么态度暂且不论,离哥哥怕是要恨死她了。 权衡再三,夏候燕只得忍下这口气,瞪了眼冷泌,愤愤的甩袖离去。 看到她们离,墨轩松了口气:“这尊煞神总算是走了。” “怎么样,你没事?”扭头,他看向冷泌问道。 “没事。”冷泌摇头,就算夏候燕召唤暗卫,也未必能拿她怎么样。她可不惧这个刁蛮恶毒的公主。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她会缠上你,还要向你动手?”墨轩道,“可是为了我哥哥?” “嗯,她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非要问离殿下的行踪,我没有告诉她。”所以怒了,找她泄气。 墨轩听了,忧心道:“怕是要瞒不住了,也不知哥哥现在到了哪里?” 冷泌不语,就算夏候燕发现了,现在动身去追,那又如何?她前脚踏出桃江镇,她们后脚跟上去便是。无论怎样,都会护墨离安全抵达京城的。 “唉,被她这么一弄,练剑都没心情了,不练了不练了。”墨轩越想越心烦,举剑入鞘,欲回府。 夏候燕这一闹,显然哥哥回京的事兜不住了,发现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他得赶紧回去,找墨成墨德想个对策才行。 方正却是一把拉住他:“小轩,你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啊?”墨轩并没有注意到方正此刻异常严肃的神色,满心都扑在如何应对夏候燕的事情上。 方正也不拐弯抹脚,直接道:“刚才夏候燕称你为轩殿下,你是皇子?” “呃”轮到墨轩震惊了,他意外的不是方正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是方正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是皇子你不早就知道吗?” “什么早知道,你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从哪里知道?”方正有些激动,合着这么多天以为,他每天都跟皇子混在一起,但却没人告诉他。 欺骗,一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 “这个,这个我没说吗?”墨轩抓耳挠腮,求助似的看向冷泌。冷泌淡淡地憋了他一眼,旋即抱剑离去。 我去,又不说话了。 好歹刚才他救了她不是,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也太没良心了。就是因为冷泌总一幅除了他哥谁都瞧不起的模样,墨轩心里才不喜她的。 殊不知,方才,他刚她护在身后,勇怼夏候燕时,冷泌其实对他有些改变了。 这个小殿下,也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成天游手好闲不问世事的混世魔王,正经起来,也是有几分气势的。 “你看我师傅做什么,我问你话呢!”方正见他不答,有些不高兴。 “不是小正,我是皇子这事不犯法,你干嘛还生起气来了?”墨轩着实想不透。 他是皇子是好事啊,将来方正有个什么,他还帮利用身份之便帮他一把不是。 严格说起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真不明白,方正较个什么劲儿? “不犯法,但是你干嘛骗我?”方正气的是这个。 “我没骗你啊,我只是没直接告诉你而已。” “没告诉我就是骗我,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居然一个字都不提,你也太能忍了,简直没把我当兄弟!”方正一把甩开他的手,气怒未消。 “我以为你知道,我哥和瑶儿姐姐没告诉你么?”墨轩真是冤枉啊,方瑶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方正没理由不知道啊!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二姐早就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了?”方正惊道。 “对啊,她早知道了,五年前就知道了。” 随着墨轩的回答,方正更气了:“我二姐,师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也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不是小正,就算我们大家都没说,你猜也猜得到啊。你看冷泌功夫这么好,寻常的大户人家能请得动她办事?还有,夏候燕是公主,能跟她住在同一座宅子里,敢跟她对抗的必然身份也是不俗的。这种种迹象,都能透露我们的身份,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猜得到啊,这些我们都没有刻意瞒着,要真想瞒你,我不会主动跟你说夏候燕的事,也不会告诉你她是公主啊!” 听墨轩这么一解释,方正顿时没话说了。 是啊,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是他自己没往细处想。倘若稍稍用心注意这些,就算不能肯定也能猜个七八分。 到时再问墨轩,他定然也会告诉自己的。 这么一来,方正好像觉得刚才那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了,瞧着墨轩不好意思道:“方才是我冲动了,不过也不是我的错,你也知道,我不如我二姐心思细腻,交朋友也只看人,不会注意旁的。” “我还不知道你啊,我又没怪你。”墨轩一把揽上他的肩,哥俩好的道,“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事儿。总不至于因为我是皇子,你就跟我绝交了?” “那倒不是。” “那不就成了,你交朋友只看人,我也是啊。”墨轩拍拍他的胸脯道,“怎么样,感觉自己有个当皇子的兄弟,是不是心情特好?” 第526章 捕获商机 第526章:捕获商机 方正倒没觉得有个皇子当兄弟感觉有多好,就是墨轩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真的是刚才那个与夏候燕对峙,威武冷然清傲的少年么? 怎么感觉有些衔接不上啊! 前后画风变化也太大了。 以至于让他有种错觉,刚才看到的墨轩是一种幻境 “早就听说邺城的风光无限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听着以为夸大了,现在亲眼见到,才知所传并非虚言。”方瑶掀开帘子,从快踏入邺城地界,她就一直趴在窗口看外面的景致。虽仍是厚雪覆盖,可依旧能感觉到这厚厚的积雪下所埋葬的好山好水。 “待到春暖花开,这里的景致更是不错。”墨离对邺城不陌生,来来回回的也来好几趟了,不管回京的路途怎么规划,邺城都是必经之地,十多年前被迫离宫逃亡桃江镇、五年前又返宫面圣、两个月前奉命考察百惠堂再加上今日,少也有三四回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邺城更向往了。”方瑶最喜欢赏这些自然风景,体验各地民乡风情。关于邺城之前还是跟孔老聊天时,偶尔听他提过一两句。能被孔老夸赞的地方必然不差,后来她闲来无事也翻了些关于邺城的资料,所以对邺城一直抱有好奇心。 “你要是喜欢,下次春日时,我们再来一次,小住也是可以的。”墨离也很喜欢这里,倒不完全是因为这里别致的景致,而是因为这里的人。 “邺城是个富庶之地,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所以民风也特别淳朴热情。不管是路过的还是观光的或是到此地经商的,小住就会变成长居,他们都舍不得走。所以邺城里面有不少外乡人,是我们一路经过的城镇外乡人居住量最多的地方。” “真的有这么好吗?” “嗯,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墨离扬起下巴,朝近在眼前的城门努了努嘴。 当初他带着小轩和墨成他们逃亡路经邺城时,就被这里的繁华的简淳的民风给吸引住了,欲想留在这里扎根。可是后面的追兵契而不舍,他不想扰了这份清宁祥和,不想因为他们把这个朴素之地变成血腥之城。 所以最后还是离开了这里,去了桃江镇。 刚到桃江镇时,那里条件太苦,好几次都想再寻机会返回邺城,可是墨成告诉他,太好的地方他们不适合去,只适合在位置偏远穷苦寒酸的地方呆着,这样才安全。 墨离也为此才死了去邺城的心。 不过现在想来,幸好当时没去邺城啊,否则就遇不到瑶儿了。 马车徐徐进城,相比前几次路经此地时,这回心情稍稍放松些,不用时刻担心哪个角落又冒出个杀手来。所以这一路也有了走走逛逛的情趣。 方瑶很快就被街道两边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给吸去目光,尤其是那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 到底是做这一行的,自然会比较关心些。 “你看,这首饰盒还有那胭脂盒好漂亮。”方瑶指着前面并排挨着的两个胭脂和首饰摊位。 “要不要停下看看?”墨离见她这么有兴趣,眼睛粘在那摊子上都收不回了,知道最近把她闷坏了,便决定下去放放风,透透气也好。 “可以吗?”方瑶知道墨离一直注重安全问题,一路上也总是在强调,所以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她都不会主动提出这类要求。 “当然可以。”墨离道。 远在宫里的人怕还不知道他已返京,而桃江镇的人就算现有所察觉,要追上他们也是好几日后以后的事情,而那时,他们早已离开了邺城。 所以小心归小心,但也不必过度紧张。 “那太好了。”方瑶得到允准,迫不及待的掀帘跳下马车。欢呼雀悦的像个孩子,跟在后头的墨离不由得失笑。 侧过脸,他对着千荨吩咐道:“去福来客栈等我们。” “知道了。”千荨拱手,尔后驾着马车离开。 “墨离,你快看,你首饰盒上面的雕的花样好别致。”方瑶拿着一只粉色盒子,左右看了看,很是欢喜。 瞧着她一脸璀璨如星的笑容,墨离的心情也随之渲染。他对这些女子用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可因为瑶儿高兴,他也细细端详起来。 “嗯,确实不错。要是喜欢,可以买下。” “买就不用了,我就看看。”这么多首饰盒子,又每个花样都不相同,都很漂亮,要都买下,哪里买得过来。 “你为什么只看盒子,不多看看里面的首饰?”墨离见她拿起一个盒子看完又放下,然后又拿起另一个盒子,同样看完就放下,对里面的首饰都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并未仔细观赏。 这是首饰铺,自然人家卖的是首饰,她却只关注盒子,墨离有些解不透。 “这盒子好看啊!”方瑶道,并未作详细解释。看完首饰盒,她又去了隔壁卖胭脂的地方,同样也只是看盒子。 墨离这下也不问了,料想她看完以后必会告诉他原因的。 果然,方瑶放下最后一个胭脂盒,拉着他边走边道:“这胭脂和首饰,我自己也做。不敢说是全世界最好的,但我想,难有几家比得上,尤其是胭脂,不管谁卖谁买,最后用到脸上的效果都是差不多,没什么稀奇。但你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东西,价格却是不同吗?” 这个问题并难不倒墨离,他目光转向方才方瑶看过的首饰和胭脂摊位道:“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些盒子?” “聪明。”方瑶不吝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就是因为包装不同啊!我刚刚问过那两个摊位价钱,里面的首饰做工其实还比不上我琳琅阁,可它的价格却是经我的要高出那么一点点,当然不同的地方,价格不同也正常。可我琳琅阁位处桃江镇最兴旺的地方,比不上这路边的小摊贬总还是说不过去的。好的东西就要用好的包装,不然,再精美的首饰,它最多也混个六九等,爬不到上等,这也就是我们琳琅阁卖的东西明明比别人好,却总抬不起价的原因。” 墨离思索着点头:“我明白了,就好比,好马靠马鞍,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对吗?” “就是这个理。”方瑶道,“就像冷泌手中的剑,看似平平无奇,但我们知道那绝对是把好剑。可她的剑鞘太平凡,甚至有些丑陋,所以人们看到的第一反应,便觉得那剑是个普通货色。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眼力,会识货。所以精致包装完全有必要。”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却是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一味的把首饰和胭脂做好,也怪事情太多,琳琅阁和胭脂扣的生意又平稳,所以她没费什么心思在上面。 倒是没想到,这一去京城,反倒提醒了她,还给她找到商机。 第527章 没来由得想起他 第527章:没来由得想起他 “回去,我定要好好的规划这事。”她琳琅阁和胭脂扣的生意将来是要进军全国的,包装做好了,也是一个门面。 “怪不得你刚才每个盒子看得那慢那么仔细。”原来是在研究这个。 墨离道:“这事先记在脑子里,咱们先去吃饭,千荨就在前面一家饭店等着我们,快过去!” “嗯。”方瑶点头,刚好她也饿了。 难得的,今天入了邺城还有这另外收获,方瑶心情不错,吃得也多一些。 墨离不停地给她夹菜:“今日天气也好,下午还要不要再去逛逛?” 前面几站,两人因记挂着家里,又对回宫以后的一切未知凶险都有些担忧,所以气氛多少有些沉重。今天似乎兴致好些,多日阴霾渐散,干脆就好好放松放松。 “这邺城确实如你所说,民风极好,人热情单纯,我还真挺喜欢这里的。”方才她在首饰和胭脂摊位看了这么久,每个盒子都看了个遍,到最后却是一个都没买,那摊主也没有半分不悦,临走时还热络的招呼她下次再光顾。 这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早就不耐烦的轰人了。 方瑶就喜欢这性子温厚老实的,相处起来简单轻松和睦,没有算计,没有城府。总而言之,这才是她真正理想的世界。 可是此次终究她只是个过客。 “待将来有时间,咱们再来,带着不一样的心态,好好的体验这里的民族风情,或许别有一番人情世故。” “行,就依你。”墨离也不勉强,方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 “下一站是大同,那里风光也不错,按计划,咱们天黑会到那里,要歇一晚,若你想逛,咱们晚上补上,或许你又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方瑶吃得差不多了,倒了杯茶漱漱口,尔后道:“我们这儿离京城还有些距离,眼下的邺城,即将到的大同,都这么热闹繁华,真不知作为帝都,京城又是怎样一番盛况?” “京城是帝都,是整个大历国最富饶鼎盛之城,自然风光人情也是极好的。不过热闹也热闹的坏好,有时想寻一份清静都不得,也是一大遗憾!”墨离回京有五年,只住了两年,三年在外征战。可他觉得边境寒苦也比京城呆得舒服,至少心静,不必每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太累了。 “你这个遗憾不知多少人艳羡而不得。”方瑶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终其一生寒窗苦读,耗尽家产,只为在京城搏得一席之地。你这番话要是让那些人听到了,得多受刺激。” 有些人手里攥着金银珠宝,却在愁财产太多,不知怎么花。有些人呢,穷死饿死,为了一斗米一碗稀粥叹得头发都白了。 这两者较之下,前者得多招后者恨! 墨离失笑:“每个人追求不同,怎能一概而论。” “这话倒是没错。”方瑶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明年京城是不是开考科举?” “嗯,怎么,你有兴趣?” “你们朝廷愿纳女子为官,我倒是不介意去啊!”方瑶不会告诉墨离,她是突然想起了陈楚生。 没来由得,就想起了他。 自打他乡试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过桃江镇,她也从未想起,今天还是第一次。之前偶尔听姐夫陈百生提起过,说他去了京城,准备考科举,不夺榜首,誓不还乡。 也不知这次去京城,会否碰到他! 饭毕后,千荨去结账。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对,尽管细微,但方瑶还是发现了。 “怎么了,银子不够还是?” “没有。”千荨摇头,却是望向墨离,后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朝着方瑶安抚道:“先上马车再说!” “哦。” 三人步出客栈,待墨离一上马车,方瑶就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京城还是墨府?”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能令千荨一向冰瘫的脸变了色。 墨离倒是没想到短短的几步路的时间,方瑶就想到了这上面。他摊开手,掌心静躺着一张纸条。 “这”方瑶吃惊,她就坐在墨离旁边,一刻也未离开过,谁给他的纸条?哪来的? “福来客栈的掌柜给的。”墨离不用看方瑶的表情就猜到她会这样问,边摊开纸条边道。 福来客栈的掌柜? 方才也没来他们桌子旁边啊?他什么时候给的? 一旁的千荨道:“福来客栈是主子搜集各种情报在邺城发展的一个据点。这纸条就是方才我去柜台结账时掌柜给我的。” “原来是这样。”方瑶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先前那伙计对我们这么热情呢?我瞧着你结账时回来脸色不对,还以为遇到黑店了。” 千荨眉毛耸动了下,黑店? 福来客栈是离殿下的产业,它是黑店,那离殿下岂不就是黑心老板。 瑶儿姑娘怎么想的? “上面写了什么?”方瑶转目看向墨离,看他脸色亦有些沉重,不由得有些急,正要开口再问,墨离已是道:“是墨府,墨琛猜到我们回京,已经出发往这边赶了。” “那夏候燕呢?” “或许也猜到了,不过她还在府里。但我想,她很快也会追上来的。” “咱们从桃江镇到邺城,走了近小半月的时间,只在邺城这里逛了逛,期间并没有怎么耽误时间。他们就算快马加鞭,到邺城也是七八天以后的事了,那时候我们早就离开,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赶得上我们的。”方瑶分析道。 “我倒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他们有没有把我们回京的消息告诉宫里的人。”不管是墨琛还是夏候燕,想要半路拦截都是不可能的,怕只怕宫里的那些人出手。 如此,越京城进一步,就越危险。 尤其夏候燕,她不但把消息透露,还先向太后请旨告状的话,他们就处于被动方,对方瑶对他都不利,原先的计划也会被打乱。 “那我们要怎么办?”方瑶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有些紧张起来。 墨离捉住她的手,意图安抚。转向千荨道:“去给各站的人发消息,但凡是从桃江镇传出去的书信,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拦截,一定不能把消息带到京城去。” “知道了。”千荨转头跳下马车,去了方才的福来客栈。 第528章 总要让我先出口恶气 第528章:总要让我先出口恶气 夏候燕派人遍寻桃江镇而不得墨离半点踪影,当然了,方瑶那个贱人她没有消息。 两人齐齐失踪,就如墨琛所猜,真回了京城了? 夏候燕气得不行,墨离这样做,自掘坟墓不说,让她也是尊严尽失。 不行,她不能让离哥哥毁了自己,更毁了她。 “琛殿下现在何处?”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墨琛了。 夏候燕欲寻墨琛商讨对策,谁料来福却是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已经两日没见到琛殿下了。” “什么?”夏候燕一惊,“他也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个奴才去厨房给公主炖燕窝,不见怀嬷嬷,便问了两句,这才知道琛殿下早两天前就已经返京了。” “两天前就走了?”夏候燕吃惊不已,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一个个的都走了,她竟丝毫未有察觉。先是墨离再是墨琛,全都不招呼就回京,都不把她当回事么! 夏候燕震惊过后,就是满腔的愤怒。却是无处发泄,只能朝着身边这些奴才们了。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府里少了人你们都没发现吗?” 一屋子的人,瞬间垂下头颅,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夏候燕越看越来气,养这么多人有什么用,连看个人都看不住,全都是废物。 屋子里静得出奇,连呼吸都是微微弱弱的不敢恣意,只听得夏候燕喘着怒气,一腔怒火烧得格外旺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略略有些平复。顺手往桌上探去,摸到一个茶杯,正要喝,发现是空的。 “还跪在那里坐什么,给本公主倒杯茶。”她朝一屋子的奴才吼道。 来福离她最近,慌忙起身,给她倒茶,吹凉了才替过去。 夏候燕喝了茶水,怒火稍降:“琛殿下走之前可有留下话?” “奴才问过了,没有。”墨琛这次来桃江镇身边本就没带多少人,除了隐在暗处的护卫,也就是怀嬷嬷跟萧然了。 他一离开,两人自然也跟着走了,所以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问不到,只能去他住的地方探查探查。可惜什么都没有,连个纸条都没留下。 “这个墨琛,说好的结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本公主放在心上。”夏候燕刚隐下去的怒火又蹭地上来了。 来福壮着胆子道:“或许是琛殿下急着去拦截离殿下,所以才来不及跟公主打招呼。” 夏候燕眸光一动,倒是有这个可能。 被来福这么一说,心情又转好些了。 来福看她脸色稍霁又鼓起勇气问道:“公主,咱们要不要也回京。” 公主是为离殿下而来,早先不知道,现在基本已经确实离殿下回京了,公主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走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办。”既然墨琛去追赶离哥哥,显然还是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盟约。她相信墨琛的办事能力,有他跑在前头,她倒也不急了。 夏候燕冷哼,眼底的寒光凛凛,满目阴森。 “我来桃江镇也有些时日了,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现在要走了,总要让我先出口气,不然我这心情怎么舒畅得起来。” 来福猛然抬眼:“公主的意思是” 可人都走光了,找谁出气去? 夏候燕冷声道:“大人物都走了,跳梁小丑还在。我现在没办法动那个贱人,但她家里人,我想怎么弄死她们就怎么弄死她们。” 来福心下一惊,这是要拿方家的人出气了。 今日是百惠堂的休息日,学院不上课。原先按着与学院上课时间同步习武的方正,今日也没去射击场报到。 和墨轩约好,去山上打猎。 方正道:“正好师傅教了咱们一套新的剑法,我俩比比,看谁用这套剑法猎的猎物最多?” “好啊,比就比,谁怕谁?”墨轩爽快道。 “要不要请师傅作裁判?” “别,难得咱们有独处的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受人管着,让她一来,气氛都没了。” 墨轩是好不容易说服冷泌,让她今日不必跟着,怎么可能又回去请她一起进山。 “也行,不叫她就不叫,咱们自己玩。”方正也不坚持,冷泌这性子也确实严厉了些,做了她十来天的徒弟,深有感悟。况且她在不在都一个样,不说话的,也甚至是没趣。 “这就对了嘛。”墨轩一把揽住他的背,“咱们多打点野兔回去给圆儿姐姐补补,她不是最近都不怎么想吃东西吗,咱给她换个口味,说不定就有胃口了。” “我大姐今天回城了。”这次在家也住了有半个来月,方圆想着铺里的生意,又怕陈百生挂念,不顾李月兰劝阻,硬是回城了。 “那就可惜了,不过没关系,她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再进山猎一回就是。”墨轩道。反正大哥回来之前,他都会在桃江镇呆着,估计得至少停留半年,所以有的是时间。 两人结伴进山,浑然不知,这回去打猎的他们成了别人的猎物。 夏候燕思来想去,为防万一,墨琛最后没有追上墨离和方瑶,保险起见,还是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皇宫。 倘若墨离带着方瑶成功抵达京城,有了那封信,他们也休想如愿以偿。 “去打听他们的踪迹了吗,现在在哪儿?” 夏候燕写好信,交给了小顺子。待他出去后,转目看向来福。 “今日方正没有习武,进山狩猎去了。不过,轩殿下也在。”冷泌不在身边,机会倒是个好机会,可就不该轩殿下也进了山。 就在来福惋惜这次良机时,夏候燕已是冷冷勾唇,森凉的声音道:“无妨,照计划行事!” “”来福心下一惊,公主这是要 这怎么行,万一离殿下知道了,非杀了公主不可。 “你让他们做事利索些,不要留下把柄就行,谁会知道这事是我们做的?”夏候燕凉笑,墨轩那小子竟敢跟她对着干,那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反正也没人瞧见,又处在深山,就是呼救也无人搭理。 所以这次动手,是绝佳良机。 她断不会因为墨轩就放过这次机会的。 “快去!”来福还想说什么,夏候燕已然挥手叫他下去。 刺杀皇子那可是大罪,就算太后再宠爱她,这事一旦被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这步棋走得太险了。 可他身为奴才,除了从命,还能做什么。 第529章 林间遇险 第529章:林间遇险 山林间,白雪纷飞,静谧幽深。 两道人影在林中疾速穿梭,如轻烟一般,矫健灵巧。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头浑身雪白的狐狼正拼命逃窜。 “咱们比个新鲜的,同抓一物,谁先得手,谁就算赢,怎么样?”墨轩扭头,向落在身后的方正笑道。 “虽说你轻功比我好,但我经过师傅这几日的调教也是大有长进,与你比,也未必输得那么难看。” 墨轩历来就轻功好,方正倒是没想在轻功上赢过他,只求不要像以前输得那么惨就行。 “不过说好了,那狐狼跟白生和白老大长得有挺像,说不定是同族,咱猎它可以,万不可以伤它。我还想着把它捉回去,给它们做伴呢!”墨轩道。 “怪不得这么多猎物,你非追着它跑不可呢,原是一早就有这主意了。”方才发现这狐狼时,旁边不远处还有两只黄皮子,不过墨轩看都没看,直勾勾的盯着这只狐狼。 “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墨轩问道。 “你说的我能不答应吗?”方正道,要是他对这狐狼下手,白老大搞不好都要跟他急的。 这小东西,看见同族比看见他还要亲,回回见着白生,直接把他晾到一边。 记着有一回,他练剑太过专注,差点伤到白生,白老大朝他狠狠地嗷嗷了好几嗓子,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差没把他生扑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林间追去。 虽说是比赛,但似乎都不注重结果,只顾着享受其中的乐趣。因为好几次都要追上狐狼,又故意引逗,将它放走,复又再追上。 山里风雪森冷,却也充斥着另一种欢乐。爽朗的笑声时不时在林间荡漾。 忽然笑声一顿,墨轩警觉性的扭头看向方正。 此时,方正亦察出周围似有异样,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落地。 “杀气,好重的一股杀气。”墨轩拧眉,神色凝重。 “我也感觉到了,这林子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方正四下里打量,“且来的都是高手。” 这雪下下停停的已近两个多月了,林间的积雪最是深厚,一应树木被这积雪压得沉重无比,就是一阵风,也未必听得到半点树叶摇晃的声音。 而此刻,耳边却是传来阵阵沙沙声,如此厚重的积雪不费吹灰之力尽数掀起,可见对方武功之高。 墨轩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道:“至少有五六人,武功恐都在我们之上,怎么样,要不要战?” 按道理来讲,他们只有两个人,定然不是对手,走是为上策。但是 方正道:“最近师傅不是教我们一套双人剑法么,咱们练了好些时候了,师傅说过,这套剑法练到极致,可以以一挡百。咱们正好试试如何?” 听到这话,墨轩笑了:“正合我意。” 两人拔出剑,各站一方,静静等待这股杀气逼近。 正如墨轩所料,六个人,均是黑衣蒙面,手持长剑,煞气凛凛。虽看不到他们的真容,但墨轩直觉,这股煞气有些熟悉。 好像他认识他们似的。 方正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这些人势如猛洪,剑光森寒,还没有动手,只是简单的一个对峙,便能感觉到他们手中逼人的剑气。 “小心,他们的武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方正略有些吃惊,提醒一旁的墨轩道。 “你也是。”墨轩敛起方才玩笑般的心情,这次交战,并非儿戏。单凭他们两个,搞不好,连这林子走不出去都有可能。 “别想了,动手!”方正见对方剑气已动,忙大喊一声,率先提剑冲迎了上去。 虽说力量明显悬殊,可他们对冷泌的那套剑法,还是抱着绝对的信心。两人又相识已久,颇有默契,所以这套剑法使出来,威力不可小觑。 蒙面人吃惊的同时,心下更不敢大意,使的绝招,招招都是必杀计。 起先是墨轩和方正应付的游刃有余,但到底敌不寡众,很快就有些吃力了。 在各自挥出一剑击退一人后,两人又站在一起,背抵着背,方正低声骂道:“这些王八羔子,以多欺少没有半点羞愧,还下手这么狠,要不要脸?” “当杀手的几个要脸?没看到他们把脸蒙得实实的么,他们早就不把脸当回事了。”墨轩这时候还不忘幽默一把。 “江湖不是讲规矩的地方么,就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方正气道。 “又不是打擂台,大哥,人家是来暗杀我们的,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很正常,好!” 方正呸了一声,满嘴不屑:“我敢肯定,他们不是江湖中人。”不然同为江湖中人的他,都觉得颜面无存。 这话本是他随口说一说,却让墨轩听得心神一震,脑子似闪过一道灵光。 不是江湖中人? 那是哪里的? 除了江湖,就是朝廷了。 他们的身手这么熟悉,是了,他们是宫里人! 是谁派他们来的? 墨琛还是夏候燕? 墨轩眸光眯起,一定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要么都有参与。 “他们出手这么狠,咱们不是对手,小轩,要是有机会,你先走,不要管我。” 方正纵身一跌,连连使出好几剑,勉强把人击退,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些人下手,没有一招给他们活路,想来是非置他们于死地不成。 他死没关系,不能把墨轩的命也搭在这里。 “我不管你,谁管,咱们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他,墨轩心里实在感动。 “你别傻,能走一个是一个,两个一起走,这机率太小了。”根本没这个可能。 方正就搞不懂了,也没得罪谁,怎的招来这些个煞神。 殊不知对方之所以出手狠,一来是想速战速决,二来,他们也是被墨轩和方正这气势也惊到了。 正常人遇到截杀,会先量力而行。倘若觉得不敌,即刻撤离,决不交战。 而这两人,明显是有时间可以逃走避开这场打斗的。偏偏不,非但没有走,反而还举剑等着他们,一幅信心十足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由此,他们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不敢有半分轻敌,每使一招,必奔命而去。 第530章 方正受伤 第530章:方正受伤 “有我在,什么事皆有可能。”墨轩说完,忽地抬手,在唇边吹出一声长哨,刹时间,林间似又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直面而来。 方正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明白过来。凝重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差点忘了,墨轩是皇子,他身边是不缺暗卫的。 不过,身边即是有暗卫,怎么不早点唤出来,害他苦战那么久。 “是你说要练练你师傅教你的新剑法的。”不然他也早就唤人出来人。 再者,要是没有这些暗卫,他也不可能这么爽快同意方正拿这些人试手。 这些可都是顶尖的杀手啊! 一个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正想着,几道破风声已近在耳边。对方见他们有后援,半秒也不敢耽搁,为首的人黑衣人手一挥,六人再次齐冲而上。 后援一到,必然更难得手了。所以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把这两人给解决了。 林间打斗不止,一场更凶猛更强悍的对峙即将展开。 墨成似是有感应似的,在府中坐立难安。他寻到墨德,嘀咕道:“今儿一早我就心神不宁,不会是离殿下出什么事?” “应该不可能,琛殿下前两日才赶过去,跟咱主子差了整整好几日的路程,就算昼夜不歇的赶路,也不可能追上主子的。且北阳公主还在府中没有走呢。”所以能出什么事儿,墨德总结道,“是你多虑了?” “也许,但我这心一直扑扑通通的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墨成捂着胸口道,“我很少有这种感觉,记得第一次是娘娘刚生下离殿下的时候,第二次便是离殿下毒发,差点”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一说出来就是对离殿下的不敬,他视离殿下如亲儿,任何不吉利的字眼,哪怕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也不愿说出口。 墨德被他说的也好像有些不安了,实在是墨成每次心神不宁确实是发生了极不好的事。 “要不要咱们去找冷泌姑娘问一问,她或许有殿下的消息?”墨德建议道,殿下一直跟冷泌都有书信来住,主要是也不放心轩殿下,时常寻问这边的情况。 “走,去问问,殿下也许久没消息传来了。”墨成边说边往北萃小院走。 冷泌正坐在院中凉亭擦试她的吟宵剑,那面若冰霜的表情与冷冽的剑光浑为一体,远远的就传出一股森冷的煞气。 纵然同在一座府邸共事多年,可墨成每回与她说话,都抑制不住的紧张。 “那个,冷泌姑娘,最近主子可有信回来?”他舔着唇问道。 “没有。”冷泌头也没抬,弄得墨成和墨德都忍不住在想,这两个字究竟是从冷泌嘴里蹦出来的还是这剑气凝成的,怎么那么冰冷。 “哦。”墨成想再问点什么,又不敢多问。只得拉着墨德在一边犯愁。 “没有消息当是好消息?”他问。 墨德道:“应该是的。” 这话是名言,以前殿下就常讲这句话,后来离殿下出塞征战,轩殿下也常讲这话。 所以它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既然主子没事,那我为何还心神不宁。” “主子不可能有事的,他身边有千荨,再说瑶儿姑娘也是个会武功的,且医术更是高深,就算有什么事,到最后也不会有事的。”墨德劝慰道。 墨成点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屋子里瞄去:“对了,轩殿下呢?” “一早就出去了。”墨德道,轩殿下今早是他伺候用的早膳,也是他看着轩殿下出门的。 “一个人么?” “嗯,不过他应该是去找方正公子。”所以也不算是一个人。 “哦。” 墨德看墨成总是崩着一颗心,担心这个操心那个,在他看来什么事都没有,他这个师傅就是多虑了。 “师傅,你别多想了。离殿下身边有暗卫,千荨和瑶儿姑娘也陪着,不会有事的。轩殿下在桃江镇,就更不会有事了。你且放宽心,别想了啊!” “唉。”墨成点头,旋即嘲弄的笑道,“许是年纪大了,离殿下又不在,咱们少了个伺候,这时间就大把的空下来,净胡思乱想去了。” 墨德呵呵笑了两声道:“我也觉着您是这么个情况,走,去厨房咱们去做点轩殿下爱吃的点心,有事做,您就不会胡思乱想瞎担心了。” “走走!” 两人匆匆而来,又淡笑着离开。 冷泌专心致志的擦拭她的吟宵剑,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她耳中,却是跟没听到一样,完全屏蔽了他们,眼中心中只有她的剑,就是连坐的姿势 ,擦剑的频率和力度都未有丝毫改变。 “本来我在想倘若这次我们能靠那套双人剑法把那些人击退,回去我也拜冷泌为师。” 墨轩将剑一把丢在地上,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旁边,嘴里直喘气,显然在很是疲惫。 暗卫一到,那些从跟打了鸡血似的,发狠的朝着他们进攻。而且那些人训练有素,不似以往所交手的那些杀手,一对一地交战,而是六个人分成三组,两两一组。两组阻拦他所唤来的暗卫,一组专朝他们两人。 如此,也是交缠了好一会儿才脱身,到现在已是筋疲力尽了。 方正亦是甩了剑,侧倒在他脚边,发出一道闷哼声。墨轩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还好吗?” 方才打斗时,方正除了应战,三番两次的挡在他前面,生怕他受伤似的。墨轩看着又惊又险,这才拉着方正设法脱离他们的缠斗躲到这深山里来。 要不是方正这么没命的护着他,他是决计不会这么快收手罢战的。 方正没有回答,半蜷的身子突然往外侧了一下,露出一大片血红。墨轩蓦然一惊,猛地爬起来:“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嗯,被人砍了一剑。”方正咬着牙,全身冒虚汗! “我拉你走的时候,我记得你这背上没有伤口的。”墨轩一边察看他的伤势,一边仔细回忆,由头到尾,方正都在他前面护着,背上有没有受伤,他最清楚。这么这会儿 墨轩忽然想到什么道:“肯定是跑的时候对不对?” 打的时候,方正挡在他前面,跑的时候,方正在他后面。定然是他不顾一切的在前面狂奔开路时,方正在后面遭人暗算了,而他竟不知道。 “都怪我大意,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但当时又没怎么在意,要是早点发现”墨轩满脸自责。 方正一把拽住他的手,打断道:“就算早点发现,又如何。他们这么多人,下的都是狠手,志在取我们性命,要本防不胜防,能吊着一口气逃出来,咱们已经算是命大了。” 墨轩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要是方正不这么护着他,也许就不会受伤,说到底是他连累了方正。 “这伤口深可见骨,必须马上医治,你等着,我带你下山。”说罢,他将方正的手绕在肩头,欲将方正扶起。 “别忙了,我能逃到这洞里,已是我的极限。你也与那些人交手百招,估计也没什么力气了,咱们就在这洞里呆着就好”方正脸色煞白,满目倦态。 伤得那么深,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如何下山。 “我背你!”墨轩道,“你这伤片刻都耽误不得,你放心,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会带你下山。宣叔医术虽比不得瑶儿姐姐,但好在你这伤也不是致命要害,他能处理。” 第531章 自救 第531章:自救 “你都说了不是致命要害,又何必硬要我下山。”方正摇头道,“就在这洞里歇着,我睡一睡就好了。” “那不行,伤不是致命的,可若不马上处理,那后果也是不敢想象。必须下山,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去墨府给宣叔医治。”墨轩很坚持。 “我不想动了。”方正还是不想走,一来也不知道外面情形怎么样,他们的暗卫有没有把那些杀手击退。二来,墨轩也确实没什么体力,他看得出来。 万一一出这山洞,就算不碰到那些杀手,随便一只野兽,此刻他们都没有余力应对。 所以不能出这山洞。 “这山上有治外伤的药,你去寻一些来,再在洞里生一把火不用宣叔,我自己能救自己。”方正说完这话眼睛闭了闭,像是累到极致。 “真的吗?真的不用下山,不用找宣叔?”墨轩看他实在伤得不轻,他又坚持不愿离开这里,心里又急又慌,顿时没了主意。 “不用,信我,我死不了。”方正微抬起身子自检伤势,却只是匆匆扫了眼,就又倒下去了。 他喘着气,余光见到洞里有些柴火,便道:“你先把火生起来,等个半个时辰再出去寻药” “为何还要等半个时辰,我生火不用那么久。”墨轩虽是贵公子出身,可自小也跟着哥哥颠沛流离过,这种生火的小活还是干得利索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再在洞里歇一歇,恢复体力再去寻药。”这样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有力气应对。方正解释,声音愈发虚软无力。 “我体力好得很,不需休息。”虽说刚与人大战,确实耗神耗力,可眼前这个生死攸关时刻,哪还顾得上自己。 “你等着,我给你生完火就出去寻药。”说完墨轩便去架柴生火,方正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了动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实在是没力气了。 火很快就生起来,墨轩回头嘱咐了句:“我现在就出去给你找” 话到一半又停住,因为方正已然闭上眼睛,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太累睡着了。墨轩心里一惊,急急的唤了两声,虽然没有回应,但好在眉心动了两下,总算还有意识。 墨轩松口气,这洞里湿气重,又有冷风灌进,躺在这里必定要受凉。他脱了外面的大狐毛氅子盖在方正的身上,又四处仔细详察了一片,没有野兽出没痕迹,连个老鼠的踪迹都看不到,这才放心的离开山洞。 哥哥是添着伤口长大的,各种外伤他都见过,刘慈宣给哥哥医治时,每回他都在旁边瞧着,像刀剑这种外伤要用哪些药,怎么用,还是略有些了解。 且墨轩时常在这山里打猎,哪里有药材,心里也有大致的数,对山中地形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算非常熟悉的了。 尽管如此,采药还是花了好些时间。主要是积雪太深,草药都埋在雪下,极难发现。墨轩都是凭着记忆,在草药生长颇多的地方一棵棵弹下积雪寻找,才挖到所需药材。 比较幸运的是,在返回的途中,遇到一只觅食的野兔,他顺手猎了回来,伤口要处理,体力也要适当补充。 墨轩回到洞中时,方正的脸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 远在大同的方瑶,今儿一早不知为何,这心突然刺痛了下,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墨离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道:“怎么啦,干嘛捂着胸口,是不舒服么?” 他一边问,一边抬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莫不是连日赶路,受了风寒了? 刚触碰到她的额头,方瑶就将他的手拉下来:“我没事,就是不知怎的,心里有些烦燥不安,我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那夏候燕已然发现她离开桃江镇,跟着墨离去京城,会不会恼羞成怒,拿她家人泄愤? “应该不会,有冷泌在,夏候燕不敢乱来。”墨离道。 “她明面上不敢乱来,要是背地里使手段那就不好说了。”夏候燕是什么人,方瑶不是不清楚,最喜欢玩阴的。 被方瑶这么说,墨离也渐渐拧起眉,但旋即又展开。 “夏候燕虽说擅长深宫诡计,可她也知道对你家里人下手的后果,她不可能不顾忌的。所以放心,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她都不敢乱来。” “但愿!”就怕夏候燕一恼起来,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非常可怕的。 “嗯,墨琛一离开,夏候燕也会跟着回京,她在那里呆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离开桃江镇在追赶我们的路上了。”所以夏候燕应该没有时间去对付方家人。 方瑶却是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有一点我很奇怪,昨天就想问你的。” “什么?” “墨琛知道我们回京城,想来那夏候燕也应该知道了,为何她没有马上追上来,反倒是墨琛迫不及待的朝我们这儿赶?”夏候燕对墨离用情至深,她要是知道墨离带着另一个女人回京,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快马加鞭地来拦截他们么,为何呆在府里不动。 她在想什么,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方瑶始终觉得不对,夏候燕这么反应太异常了,完全不在常理中。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墨离道,嘴上这么讲,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昨儿个一收到福来客栈的纸条,他也想到这个了。 思来索去,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夏候燕已知追赶不上,便先写了封信送往京城,意图在太后那里着手对付他们。可是这其中也有解释不透的地方,就算她明知追赶不上,先写信给太后,让太后来对付他们。那她也该在写完信之后,马上启程回京城才对,为什么按兵不动? 所以第二个可能更大一些,就是夏候燕跟墨琛结盟了,她让墨琛来拦截他们,比起她自己是个女流之辈,墨琛替她出面解决这事,在速度上,在影响上都要比她自己出手强。 用十万夏候精锐作为诱惑,谁人不动心,更不要说一直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墨琛了。 想到这里,墨离眼里浮起一抹森冷的凝重。 倘若墨琛也插手他跟方瑶的事,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堪忧了。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全世界都反对他和方瑶在一起的准备,所以就算墨琛在此事上与他为敌,他也不惧。 殊不知,墨离对墨琛和夏候燕结盟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墨琛跟夏候燕结盟,其实也只是假象,说是结盟,不如说是相互利用。 墨琛从来看不上任何人,就算夏候燕拥有十万夏候精锐,那又算得了什么。当初夏候沙场大败,夏候精锐只剩五千不到。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扩充到这个数,没有夏候武那种天才奇将练兵,夏候名下的兵将威力跟以前也是不能同日而语,战斗力更不在一个层面上。 所谓的精锐,在他看来不过是虚词罢了,是震慑外敌的一种手段。只有少数人清楚,此精锐非彼精锐,放在沙场上,不过比普通士兵强那么一点点。 他即瞧不上,但当初又愿意同盟,不过是看在那十万将士的数量和夏候这二字招牌。 纵然夏候武离逝多年,但他夏候一族的威信犹在,名下的将士也经其他将军手下的兵士更受优待和倚重。 第532章 进山寻人 第532章:进山寻人 “萧先生,咱们现在到哪儿了?”墨琛掀开帘子看了看天夜,竟然已经入夜。 这几日,他吃喝都在马车里,昼夜不分,都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了。 “殿下,前面就是邺城。”萧然抹了把脸,耳朵鼻子冻得已没有知觉了,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拧下来似的。这入冬的风,果真不敢随便吹。 墨琛控身往前望了望,就见前面一座城门大开着,凭着白雪反射出来微薄的光亮,依稀看到城门上有“邺城”两个大字。 “到邺城,咱们歇一晚,明日再赶路。” 听到这话,萧然暗松口气。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吃喝都在马车上,到了晚上,就在马车里和衣挤一挤,天微亮就继续驾马赶路,着实辛苦。 萧然摸了摸下巴,胡子都冻僵了,这会儿终于有个地方好好暖一暖身子了。 他不知,墨琛若不是看在马车上还有怀嬷嬷,今夜他还是不会肯入客栈歇息的。 马车在进入邺城后,墨琛依上次和墨离来桃江镇时一样,在福来客栈落脚。 自是和墨离一起在这里下榻过一次,客栈里的老板和伙计自然认得墨琛。 见到他们,下意识的都惊了一惊。怎么这么快?前两日消息才传出来,说是墨琛知道墨离回往京城,今儿个他们就已追赶到邺城了。 主子花了小半月才到的这里,他们只用了三天! 福来客栈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别看动作迟缓,但那双眼睛却是灵活的很,泛着精光,一看便知不是泛泛之辈。 可惜萧然和墨琛都太累没有注意到。 在他们订好房间后,老板立即给伙计示意,尽快写信通知墨离。 这夜,空气中似乎哪里流动着不安的气息。 离开大同已到憍城的方瑶如此,邺城的福来客栈亦是如此,远在桃江镇的墨府更是如此了。 ”已经过二更天了,轩殿下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墨成站在前院,指着手里的油灯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往大门口张望。 “会不会在方家歇下了,从前轩殿下就喜欢在方家过夜,今儿个是不是也一样?”墨德道。 “这不太可能,轩殿下这次回来可还没有在方家歇过一次的。这么晚不回来,怕是出了什么事了,阿成,走,我们去看看。” “去哪儿?” “先去方家看看。”要是真的是在方家过夜,也要确定一下,墨成才放心。 这么冷的天,且又这么晚了,墨德还真有点不想去,可他拿师傅没办法,只得跟着他一起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呢,就有人来报,说是方家夫人来了。 墨成猛然一惊,这么晚了,方夫人来干什么?难道说 下意识的,他与墨德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什么,匆匆跑了出去。 “方夫人!” 即使五年未见,墨德和墨成还是一眼就认出雪光下这位清雅妇人就是李月兰。 “墨老爷,墨管家,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李月兰既然知道墨离的皇子身份,自然也猜得出墨成和墨德也是宫中人。可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才最为妥当,便依着以前的叫法。 “方夫人这么晚来可有什么事?”墨成行了个礼问道。 “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我家方正可在贵府中?” 墨成闻言,心里猛然一咯噔,下意识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李月兰到这里来寻人,说明轩殿下不在方家。 不过他也不敢表露出来,为免李月兰更担心,不动声色道:“哦,方正少爷正在与轩殿下于府中练剑呢,轩殿下特意交待,方正少爷今晚不回去了,这不,正好派我和墨管家准备前去通知方夫人呢,没想到方夫人先寻来了。” “是吗?”李月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人在贵府中就好,我就放心了。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这小正也是,不回来也该与我说一声的。” “是我们的不对,本该是我们走一趟去告知方夫人,但府中杂务繁多,就耽搁了点时间。”墨成侧了侧身子,作邀请之势,“方夫人即是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进去喝杯茶?”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这府里住的可不止墨离一个皇子,还有那个什么墨琛,他即是墨离的八哥自然也是皇子无疑了,再加上夏候燕那个一来就自报身份的北阳公主,都是些金枝玉叶,皇室贵胄。有了他们,这墨府的门槛就更高了,岂是她这种乡下妇人能随意进出的。 “还请墨老爷转告小正,别练剑太晚,扰了府里其他人休息。”李月兰道,“明天一早,若是没什么事,让他早些回来!” 她不愿方瑶高攀墨离,当然也不愿方正高攀这墨府的每一位公子。本是想即刻叫方正跟自己回去的,但天色已晚,人家已经出来通告了她一声,怎好意思再麻烦人家进去跑一趟。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让方正留宿一晚算了,明日再让他回去也不迟。 “方夫人尽管放心,我会转告方正少爷的。不过轩殿小少爷跟方正少爷感情甚好,他在这边又没有其他朋友,又极喜欢与方正少爷相处玩耍,怕是舍不得方正少爷走呢!”墨德开起了玩笑。 李月兰眉心微拧,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与二人道了别,心事重重的走了。 “师傅,现在怎么办?”墨德由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也知墨成方才那样说是为了安抚李月兰的心。这人一走了,立马就憋不住了。 “先去找冷泌。”这府里也就只有她最有主意最冷静。 冷泌正在院中舞剑,一听说这件事,惊得立即收住剑势,连眼睛都瞪圆了。 “你说什么,殿轩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这大约是墨成认识冷泌以来,看到她最生动的表情了,也是听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他重复道:“轩殿下晚上没有回来用膳,我以为他去了方家,从前他就有这个习惯。可是方才方家夫人来寻方正少爷,可见轩殿下并不在方家,连同方正小少爷也一起失踪了。” 一句“失踪”令墨德心里更不安。冷泌凝眉思忖片刻,立刻举剑入鞘:“走,进山。” 话音刚落,人就连飞带跑的出了北萃小院的门。墨成在后面追赶:“这么晚进山做什么?”难道说轩殿下和方正在山上? 冷泌没有回答,这时候,人已经不知飞出好几里地了。 墨轩昨夜念叨过,想念上次在山中庆祝拜师的野味,趁着今日休息,约方正再进山吃一回。 所以,他不在方家也不在府中,定然是在山上了。 冷泌一路施展轻功,往山中赶。还在府中的墨成后知后觉的似乎明白过来了,急忙唤来白生,又寻了几个人欲进山寻人。 第533章 终于有消息 第533章:终于有消息 而与此同时,墨府另一角,烛火同样通明。 与北萃小院的气低压一样,这里同样气氛凝重压仰。 夏候燕难得没有摔东西,却是一脸的怒容,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多人对两个,居然还没得手,还有脸回来见本公主。” 声音严厉暴喝,却又怕别人听见极力压制音量,使得听起来更加怒不可遏。 墨衣人摘了面孔,却是垂着头颅,看不到五官长相,但凭身上这股气息,倘若墨轩和方正在此,必然大吃一惊。 因为这些人正是白日里刺杀他们的那些杀手。 六个黑衣人,重伤两个,已经被带去医治,剩下的四个,亦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肩口、手臂、胸口都有刺破的痕迹,殷殷血迹还在流淌,看着叫人忧心不已。 不过夏候燕却是一脸冷淡,在她看来,奴才的命都是不值钱的,死了也好,伤了也罢,都没所谓。 她不会关心,更不会在意。 他们死了,还有其他人顶上,没什么好紧张稀罕的。 夏候燕只关心派给他们的任务完成还是没有完成。 而这个结果,她显然不满意。 面对她的责斥,黑衣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个个具是羞愧不已。对于主子只关心自己的事,漠视他们的安危,他们没有半点怨言。 因为早就习惯了,身为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命,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主子的。 主子在乎,他们就在乎,主子不在乎,他们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夏候燕最讨厌她问话时,没有回应。看他们不说话,怒火更甚,操起手边的茶杯就甩了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砸中一个黑衣人的额头,刹时杯碎头破,鲜血直流。 那黑衣也是硬气,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好像伤的不是自己,流的是别人的血一样。 夏候燕则直接无视,厉声道:“我让你们说话,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解释给本公主么?” 夏候燕怒气难抑,把屋子里其他人都吓得不敢抬头。 空气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夏候燕噌地起身,抽出最前面黑衣人腰间的配剑,亮晃晃的长剑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她的脸比这剑更寒森。 “再不说话,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开口了。” 话落,手腕就跟着用了力,剑刃一偏,那黑衣人的脖子上就出现一道血痕。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缓缓流下,痒痒的。黑衣人无权选择生死,但不代表他们不怕死。 黑衣终是开口:“回主子,是隐在暗处的暗卫把人给救走了,不过那方正被我砍了一剑,应该活不过今晚。” 夏候燕闻言,这才恍然,这墨轩身边也有暗卫,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怪不得任务没完成,他们还损伤大半。 “你确定那方正活不过今晚么?”假若只有方正死,这口恶气也算是出一大半了。 那黑衣人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道:“确定。” 夏候燕这才把剑扔在地上:“你们下去!” 黑衣人如释重负,拾了剑领着同伴紧忙退了出去。来福最是机灵,见夏候燕脸色稍好些,立马倒了杯茶递过去:“公主,那方正一死,方家就算是绝了后了,方瑶那么疼爱这个弟弟,她要是知道这个弟弟死了,不知会痛苦成什么样?” 夏候燕接过茶,冷笑道:“她越痛苦,我这气就出得越畅快。”她只管自己的心情,哪管方瑶怎么样,最好就痛苦而亡,正合她意。 “公主,这边的事也了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回京的事了?”来福问道。 “先不急,等确定方正死了再走也不迟。”左右也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夏候燕道,“我总不能空手回去,那个贱人第一次到京城,作为东道主,我得给她带份礼物。你说,我亲口告诉她,方正的死讯,她会怎么样?” 立即扑过来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惜啊,那是皇城,方瑶有这胆子,也没这能耐。 呵呵,她就喜欢看方瑶恨而不得的样子,舒坦。 来福一听这话,两条眉头微微蹙起,公主要亲口告诉方瑶她弟弟死的消息,虽然方瑶不能拿公主怎样,可方瑶身边还有个离殿下。京城谁不知道离殿下做事只凭性子,许多时候都不计后果,更是不讲人情味。倘若他要帮方瑶出这口恶气,公主怕是讨不了好。就算有太后宠着皇上罩着,离殿下对公主明面上不能怎么样,也会越来越厌弃,这于公主并不是什么好事。 刚要劝阻两句,夏候燕就挥手让他们退下,表示自己累了。 如此,来福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 冷泌和墨成在山中寻了一夜,毫无消息。心急如焚的他们还来不及喘口气,为了安抚李月兰那边不让她有所察觉,墨成又抽了点时间下山亲自转告李月兰,说轩殿下意欲再留方正小少爷一天,明天再回去。 李月兰倒也没有起疑,只是嘀咕着方正太不懂事,怎么赖在人家家里不肯走了。 墨成忧心轩殿下的安危,没有多说什么,交代完两句就又进山。这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人,他们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且不说轩殿下有个好歹,离殿下那边不好交代,这皇子外出生死未卜,宫里的太后和皇上那儿也是没法交差的。 墨德急得不行,这山都翻个遍了,就是找不到,到底人在不在山里啊? “也不知冷泌猜得准不准,轩殿下真的进山了么?”他抹了把脸,深夜山里寒风瑟瑟,刮皮刺骨的,他却是出了一身汗,可见他们寻人寻的有多累,心里有多急。 “冷泌姑娘办事从来没出过差错,她既然断定殿下在山里那就是在山里。”除了相信冷泌,其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吗?墨成早就六神无主了,“再找找,兴许他们呆在哪个山洞里我们没有发现。这山上石洞不少,咱们漏掉了也有可能。” “关键这山里石洞太多,且长得也差不多,有好些我们找过了因为不认得又进去寻了一遍,太耗时间。”墨德扫了眼这林子四周不管是山洞还是这外面的花花草草,被厚雪一覆盖,哪儿哪儿都看着一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找过了哪里没有找。到最后就会出现找过的地方重复再找,没找的地方就漏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都找不完。 “看脚印,这地上不是有脚印么。找过的地方就有咱的脚印,没有的就是没找过的。”墨成指着身后这一串串的脚印道,“你看,这么深的脚印,咱不可能分辩不出。现在天已经亮了,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光线不足不易分辩。” “这倒是个主意。”其实方法很浅显,最主要是大家心里太急,晚上山里可见度太低,这才出了一个地方循环寻找的漏洞。 “抓紧时间找!”这过一夜,又是这种鬼天气,还不知道轩殿下和方正少爷两人怎么样了呢? 墨成说完,便墨德分道,领着人各自往不同方向找去。可这山如此之大,又崎岖难行,且还要防着野兽出没,要想找到墨轩和方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待到快天黑时,也没有寻到半点踪迹。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冷泌那边却有了消息。 在林子深处,冷泌发现地上有打斗的痕迹,且附近丛林树枝上都有剑刃划过割伤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在此激战过。冷泌顺着这些细微的线索延途寻找,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地上都有一摊血迹,只是因为是时间过长,这血腥的味道没有那么浓烈,光靠嗅觉是不易察觉到的。 第534章 非死不能谢罪 第534章:非死不能谢罪 且延着这血迹寻了一段路后就没有了,等于线索又断了。不过冷泌是舔着自己的伤口长大的,对血的味道有种天生的敏感。即便它味道不浓,但她也能凭着这股天生的敏锐,判断这股血味大致去向。 此时,离遇杀手暗杀已过去了两天一夜了。自打墨协生火出去为方正寻药回来以后,方正晕过去就没有再醒来过,期间迷迷糊糊的倒是动了一下,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墨轩忧心不已,这伤口是上了药,可因为山洞里条件太简陋,他又是第一次亲手处理这种伤口,难免有些不妥当之处,竟是使得这伤口感染发炎了。到了半夜还发起了高烧。热症一直不退,墨轩身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包了雪敷在方正的头上,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有退的迹象。 不过还处于低烧,人也没醒,更糟糕的是下午热症又反复起来。墨轩没办法,又只得按昨夜的方式,给方正敷雪退热。 可光是这样靠雪给他降温终归不是办法,主要还是炎症,墨轩想,得把这伤口的炎症消下去才去。 所幸,一些消淡症的药他也识得,待墨轩情况稍稍好转,便去外面寻草药去了。 也是这时,遇到前来寻他们的冷泌。 “轩殿下。”冷泌看到墨轩,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除了憔悴,其他倒还好,冷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 “冷泌。”从遇敌被刺杀再到方正受伤昏迷不醒,墨轩感觉人生所有的挫折和困难都在这几天聚拢了。他不知道有多惶恐无助不安,就算五年前他们墨府被刺客突然驾临墨离受重伤,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毕竟当时除了他,还有墨成墨德刘慈宣,该在的人都在,有他们一起跟他承担。而此刻,他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他,没有谁可以依靠。 此刻见到冷泌,哪怕他一向不喜欢与之亲近,却也觉得倍加亲切,一头扑进冷泌的怀里,所有紧崩的情绪在这刻悄然松懈。墨轩本就不大,此刻热泪盈眶的样子就像个孩子一般。 “冷泌,你怎么才来啊?”墨轩吸了下鼻子道,语气满是撒娇和埋怨。 听得出,这两日他过得什么彷徨不安的日子。 冷泌素来不喜欢与人这么近距离接触,更别说墨轩此刻倚在她身上了。就算他是自己的主子也不行,不过念在他此刻这可怜的小模样,冷泌到底忍住了,没有一掌挥出去拍死他。 “小殿下,如何,你还好吗?”她将墨轩轻轻推开,再度察看他身上,确实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过手里抱着这么多草药是干嘛用的? 冷泌不用想也知道,这眼前就只有墨轩一个人,不见方正的身影,怕是方正那小子挂了彩了。 不等她发问,墨轩已然道:“我还好,只是小正,他伤的比较重,正好你来了,快帮我去看看他。” “人在哪儿?” 墨轩往前面一指道:“就在那个山洞里,走,我带你去。” 两人一路施展轻功,直奔那山洞。一进去,冷泌就看见躺在地上昏迷的不醒人事的方正。 额头上还敷了一块布,一滴滴水从那布里延着额头滴了下来。冷泌拿起那布看了看,墨轩在一旁解释道:“他伤口感染,引发热症,这山上又没有水,我便用雪用布包着给他降温。可这洞里生了火,小正的额头又烫得不行,这雪一敷上去没多久就化成一滴滴水了。” 墨轩放下草药,接过那布起身道,“我再去弄点雪来重新给他敷上。” 这一晚上,他就净干这事了,连眼睛都没有合过。 冷泌随他去,趁着他出去时,察看方正的伤势。主要在背部,隔着缠布,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伤口。冷泌将布层层拆开,一看,那伤口周边都灌了脓水,怪不得会发热症。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抹在伤口的草药一点点刮了下来,那伤口红肿不说,隐有溃烂的迹象,还能看到里面森森白骨。 “竟是伤得这么深?”难怪他们被困在这里回不去。冷泌抬头,看着正好包着雪进来的墨轩道,“不能再耽搁了,这种伤口,光靠你采的这些药根本治不了。” “那要怎么办?” “当然是让刘太医来啊!” “可小正这样子,能下得了山么?”本身就有热症,这外面又这般冷,一出去,又是扯动伤口,又是吹风的,岂不是更严重? 冷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边道:“这些都是上好的金疮药,专治这些外伤。先给他敷上,待热症一退下去,我们就带他下山。” 把病情先稳住,再下山应该就没有什危险了。 “哦。”墨轩连忙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打开,“全部都上吗?” “嗯,每一样给他敷一点,有治外伤还有去炎症的。”冷泌边说边在自己里衣一角扯下一块布,先前墨轩给方正包扎的那布条上面全是血迹和药渣,根本不能用了,只能换新的。 趁着上药的功夫,冷泌这才问起了出事的缘由。 墨轩先是将事情前后讲了一遍,随后道:“那些杀手的手法,似曾相识,依我判断,应该也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的人?你能确定么?”冷泌怔忡。她在辰王府做事多年,墨离和墨轩虽贵为皇子,可因为他们太优般,宫里人忌惮不已,暗地里派杀手使手段算计暗害这种事缕见不鲜。早就见怪不怪,她比较吃惊的是,这里是桃江镇,到底谁的手伸得这么长,竟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欲取他们的性命。 “不能百分之百,但也有九成九的把握。”墨轩这般肯定,让冷泌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小殿下怀疑是夏候燕动的手?” 墨琛的人已经回京城了,只有夏候燕还在这里。除了她,谁还能指使宫里的人办事? 就如她想,远在京城的人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十有八九是。”墨轩咬牙暗恨道,“一定是我之前在学院射击场上让她难堪,她便要痛下杀手,我哥早就跟我说过,夏候燕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这么做,太冒险了。”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太蠢。一旦墨离知道夏候燕要杀他的亲弟弟,墨离还会放过她么?那夏候燕想嫁入辰王府的心更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实现了。 所以,夏候燕有这么蠢么? 冷泌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不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小正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让她血偿!”墨轩凉森森的道,他不能让方正白遭这份罪,再加上之前夏候燕对瑶儿姐姐做的那些,夏候燕非死不能谢罪了。 第535章 恶梦预警 第535章:恶梦预警 在冷泌寻到墨轩的同时,夏候燕在府中也得到了消息。黑衣人禀告方正命不久矣,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她亦不安寝。所以墨成这边带人满山寻找墨轩的同时,她这边也派人进了山。 与冷泌几乎前后脚得到消息。 “什么,方正没死?”夏候燕几乎把屋子里的东西该砸的都砸了,仍是不能解气。 等了一天多,最后却等来这么一个消息,岂不是昨儿个白高兴一场了。 方正没死,她旧怨难消,回到京城便也看不到方瑶痛苦万分、恨而不能的样子了。 一屋子婢子随从大气不敢出,暗恼这事情怎么峰回路转成变成这样?只有来福暗自庆幸,幸好方正没死,不然以后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试想离殿下要是知道方正死于公主之手,就算不能让公主偿命,怕也是把公主恨到骨子里去了。 如此,公主穷尽一生都妄想得到离殿下的倾心。 公主不能如愿,他们做奴才的又岂能太平。 黑衣人昨儿个夸下海口,说方正必死无疑,现在又说没死,到底心虚。低着头不敢答话,主要他也没想到那一剑砍的那么深,居然还能活着,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跟本公主保证那方正活不过昨天,哼,到今天,人家还能喘气,就没有什么要跟本公主说的么?”夏候燕怒道。 黑衣人惭愧地垂下眼睑,方正那一剑是他亲手砍的,若无意外就算现在不死,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也就是说,哪怕他现在还能喘气,存活的机率也不大。可这话,他也只是在心里估计,不敢再说出来。 万一再来个万一,人到最后就是没有死,到时候又该怎么圆场。 夏候燕最讨厌这些闷葫芦,看着气场大,办事能力却是不怎么样,尤其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答。 烦燥的挥了挥手:“滚,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眼不见,心也就不那么烦了。 黑衣人巴不得赶快离开这屋子,夏候燕这公主脾气比在训练营呆着还辛苦。 来福见夏候燕脸色铁青,琢磨着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安抚不了了。只是默默地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垂手退到一边。 还没站稳,就听到夏候燕道:“既然方正不死,那就朝另一个人下手了。” 总之这口气她在临走之前是非出不可的。 来福心中一惊,这方家除了方正,就剩手无缚鸡之力的李月兰了,公主是要朝李月兰动手么? 当然方家还有嫁出去的大姐方圆,不过人在城中,公主肯定不会舍近求远的去对付方圆。 刚猜到这里,果然就听到夏候燕道:“那方正兴许躲在山洞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正庆幸呢,他和他那个贱人姐姐一个德行,以为我对付不了他们反被自己添气闷,这回我就是要让他们瞧瞧,什么是痛苦的滋味?” 没道理她受了这么多气,他们还活得恣意畅快。十回输了九回,总也要有一回的机会让他们也体会体会她的心情。 “来福。”夏候燕将来福招到跟前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来福听完,面色大惊! 用了冷泌给的药,方正的热症到了晚上终于全数退了下去。伤口也不似之前白日里那么红肿,总算伤势稳定下来。 墨轩忧心了两天两夜,这才稍稍松口气。 “明天一早,或许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他靠在一块巨石上,闭了闭目道。 冷泌没有答话,一般非到必要时,她是不开口的。 墨轩也习惯了这种几问才一答的聊天方式。 “也不知阿成和宣叔现在怎么样了,白生有没有想我?” “唉,好想念家里的那张床,从前不觉得有多舒服,可跟这山洞一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对了,兰姨现在估计担心死我们了,都两天没回去,怕是早就抹眼泪了?” “也不知道哥哥和瑶儿姐姐现在到哪儿了,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们在桃江镇都过得惊心动魄,离京城越近的他们又能否平安顺利? 墨轩唠叨了一大圈,只有最后一句冷泌才有此反应。她将烤熟的野猪用剑划下一块肉递给墨轩道:“算日子他们已经到了郡城,最多再有十天就能到京城了。” “是吗?”墨轩接过肉,食不知味的咬了一口,“那八哥墨琛呢?他到哪儿了,没有追上我哥他们?” “主子比他早三天出发,就算他不眠不休,也追赶不上主子的。”从墨琛一出府,冷泌便给墨离去了信。即是知道墨琛已经探知他们回京的消息,必然加快脚步,所以墨琛想要半路拦截,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墨轩听闻这个消息,心情终于好些了,也有了些食欲。 不过,这冷泌厨艺也太差了些。同是女子,瑶儿姐姐怎么做什么都美味,她就是烤个肉都这么柴这么干巴。 如方瑶先前所料,越靠近京城,这气温就越低。除了如厕,方瑶的暖炉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离手,走哪儿都抱着。尤其刚踏入郡城,空中还飘起了雪花,晚饭过后,这雪花越漂越猛,一看便知一场大雪将至。 “今夜我们怕是要在这郡城休息一晚了。”她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入掌心,泌凉如冰。 从得知墨琛在后面追赶,这段时间他们也加快了行程,除了睡觉,平常都在赶路。就是一日三餐,他们也只是用干粮应付,鲜少进酒楼解决。 “那就歇一晚,再说我们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都到了北郡,离帝都也不过是几城的距离,不必向之前那么赶了。 “前面就是北郡城门,我们一入城先找客栈,咱们的干粮和水也不够了,顺便也添补一些,明日好继续赶路。”方瑶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墨离始终怀着愧疚的心,说是带她回京,这还没见到宫里的那些大人物,路上就跟他吃了不少苦头了。他摸了摸方瑶近来有些消瘦的脸,发现冰冰凉凉的,忙将车帘放了下来。 “这风加雪的,尤其伤身,你这么怕冷,怎还由着它吹?” “车里太闷,想透透气。”成日呆在马车里,不见光不见人的,确实闷。墨离用掌心温热她冰冷的脸颊:“最近怎么了,你总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平常方瑶也喊闷,确没有哪天像今日这般焦燥不安的,晚饭也吃得特别少。 “没什么嗯。”方瑶也解释不上来,突然胸口猛地一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疼痛难安。 墨离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忙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 “不,不知道,就是刚才这里好痛。”方瑶捂着胸口,摇头道。 “胸口痛?怎么会突然胸口痛?”墨离看她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急促,面色一惊,“是不是” 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方瑶摆手打断,“别担心,就是方才一阵子,现在又没那么痛了。” “你以前也有胸口痛的毛病么?”墨离边问边拿出水壶喂到嘴边,方瑶喝了两口,胸口倒是不痛了,可是那心却怎么的也不能安宁。 而与她有同样的感觉的,还有远在桃江镇上的方圆。与之不同的是,方圆没有感觉胸口刺痛,而是做了个恶梦,梦见李月兰浑身是血的躺在屋里,好吓人! 更巧的是,身在山洞命悬一线的方正也做了同样一个梦,他已两天两夜未醒了,却是叫这个恶梦给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梦里的场景和方圆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娘!”方正喃喃喊了声,眼角有泪水滑下。 第536章 李月兰死了 第536章:李月兰死了 郡城下起了雪,桃江镇在第二天也下起了大雪。 歇了大半月,地上的雪没有融化,新的雪花已飘满全城。方正半夜醒了,到清晨的时候,墨轩和冷泌迫不及待将他背下了山。 墨成和墨德早就得到消息,一早在府门口等候。待三人一入府,墨成便吩咐下人,赶紧给李月兰报信。刘慈宣上前为方正复察诊治伤情,剩下的就是去厨房忙碌,熬药的熬药,做饭的做饭。 顿时府里忙成一片。 待刘慈宣为方正把完脉以后,一直守在屋子里的墨成便问道:“如何?” “还好,伤口虽有些发脓的迹象,不过已经控制住了,喝些药,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没有性命之忧?”墨成最担心的是这个。这瑶儿姑娘最看重这个弟弟,离殿下又看重瑶儿姑娘,所以这方正的命可丝毫不比轩殿下轻多少。 “没有,放心!”刘慈宣抚须道。 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墨成总算卸下心头大石。这冷泌昨天就找到他们了,却是没有立即把人带回来,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能这么耽搁。 幸好方正性命无忧,不然,怎么跟方家夫人和瑶儿姑娘交待。 “我总以为殿下遇到了凶猛的野兽所以才受的伤,没曾想竟是碰到刺客了。”墨德一边给墨轩上点心一边嘀咕,“这深山野林里,咱们又没有得罪谁,情势也比五年前大好,怎么会有刺客呢?” 他们可不像五年前人少力薄任人宰割,离殿下早已成年,不论是府中力量还是朝廷地位,又或是暗地里培养的死士、暗卫,那都远比从前厉害几倍不止,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脸,敢青天白日刺杀小殿下。 提到这个,墨轩就气愤不已。不过他也知道没有十中的证据前,不可随意攀咬,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墙脚,打草惊蛇不说,还落得个恶意诬陷的罪名。 但凡是宫里出来的女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那夏候燕呢?”墨轩觉着,或许他可以先过去拭探一下。人做了亏心事,总会有些心虚,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些马脚出来。 “殿下是说北阳公主么?今儿一早人就走了。”墨成道。 “走了?”墨轩一惊,这夏候燕自知纸包不住火了,干脆一走了之,真是好计策。 墨成是不知这些事的,自顾自的继续道:“北阳公主是为主子而来,主子都走了多日了,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就算谁也没有告诉她,主是是回京城去了,但夏候燕猜也能猜得到。 “她倒是行动快。”墨轩冷冷勾唇,若再晚半日,必然把夏候燕的小辫子给揪出来。最好一回宫就能将她绳之以法,刺杀皇子,可不是小罪! 纵然有太后护着,有夏候世世代代的功勋做盾牌,她也落不到好果子吃。 墨成拧眉,这还行动快啊!依他看,她一察觉主子离开桃江镇,就应该立即追赶过去,就没搞懂为何她一直没有行动。 “不行,我得写封信给我哥,让他多提防着夏候燕。”这个女人心思太狠毒了,敢对他下手,保不齐哪天恼羞成怒的对他哥也下手。墨轩越想越心不安,这夏候燕原先讨好巴结他哥,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现在却是对心上人弟弟痛下杀手,说明什么?说明夏候燕爱而不得,转身开始报复他们了。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所以不得不防。 墨轩吩咐墨德去取纸笔,方正自半夜被恶梦惊醒之后,这会儿又睡过去了。没有真正的脱离危险,他半步都不要离开。 墨德虽不明白小殿下想让离殿下防北阳公主什么,但也不好多问,应声退下去书房取纸墨。 就着眼前这些事,墨成有个直觉,轩殿下一回来,不问别人,只针对北阳公主,莫不是,这次遭暗杀跟北阳公主有关? 可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决了。不为别的,就为北阳公主对离殿一片痴情,他一个奴才都知道爱乌及屋,北阳公主又怎会不知道。 就算她做不到爱乌及屋,也断然不会去伤害轩殿下的。 正想着,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人,不是去而复返的墨德,而是之前派去村子里给李月兰报信的小厮。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没看见殿下在么?”万一被惊着了怎么办?墨成一贯的把墨轩当成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的主子看待。 浑然忘了,人家前两天才经历过一场暗杀。早就把刺客当常客的墨轩,这惊字又是从何说起啊! “小的该死,还请殿下恕罪。”那小厮扑通一声就跪下去,全身颤粟不已。不知是被墨成那话给吓得还是之前心中就有余悸。 墨轩见这小厮身子抖得厉害,又看了看他模样,发现是跟在他们身边的老人了,如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以这么失态。 他抬手道:“你起来说话。” “是。”小厮直接站起来,连谢恩的礼数都给忘了。墨轩也不在意,直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何事,怎的如此慌张?” 小厮抬头,墨轩这才发现他满脸惊惧之色,尔后就听到这小厮结巴着道:“殿,殿下,方家夫人死了。” “什么?”墨轩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到地上,噌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方家夫人死了。”那小厮被墨轩狰狞的样子吓得舌头打结,“我一过去,方家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我挤进去一看,方家夫人倒在血泊中,她旁边还有一只雪白的狐狼,应该是白老大,也死了。” 满屋子的血,李月兰双目暴睁,可见死不瞑目。白老大常跟方瑶来墨府,府里的人都见过,一身雪白,洁净无睱,和白生样生得俊俏。可方才他看的是这一身雪白的毛发染成了鲜红色,那血从客厅流到外面,把门槛外的白雪都给染红了。 那场面,小厮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烙进脑海,随便稍稍一回想,都觉得恐惧不已。 太残忍了! “兰姨!”墨轩听他说得这么详细,便知这是事实无疑了。眼泪簌簌而下,就是墨成和其他曾见过李月兰的人都震惊不已,心痛不已。 谁也没发现,躺在床上的方正恰巧这时候醒了,小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无一错漏的落入他耳中。 嘴巴微张,还未发声,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537章 安全抵京 第537章:安全抵京 方家院子,正如小厮来报,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方正纵然不便起身,此刻也是坐卧不住,坐马车一跳赶往东山村。 冷泌对李月兰并不熟悉,可以说陌生的很,因为从未照过面。但方正是自己的徒弟,两人又才遭暗杀,为了安全起见,她必定要陪同在侧的。 纵然见过许多血腥场面,冷泌还是被屋子这个被鲜血染整个地面的惊景给惊到了。 好多血! 从前杀人,一剑毙命,从不去探究他们的死状,只在乎死了与否。剑出命毙,剑收人走,从不回头。 而此刻,这么一个血淋淋的场面摆在她面前,死者的模样,横七竖八的桌椅,还有地上这一摊血水,每一样都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她是杀手,曾被人杀过,也曾杀过人,可没有哪一个场面让她这么震憾,这么触动她的神经。 “娘!”方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李月兰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己。 冰凉的身体,暴睁的双眼,没有了呼吸,他的母亲真的死了! 和那个梦境一模一样。 “兰姨!”墨轩贵为皇子,当然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个身份与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尤其是在李月兰面前。 这个疼爱他,视他如亲儿的妇人,他所尝受到的第一份母爱是来源于她这里。 而此刻,她居然死了! 从此,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份温暖和爱了。 墨轩悲痛难抑,对着李月兰尸体亦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墨成和墨德有意出声阻止,可一想到这是李月兰,是瑶儿姑娘的母亲,是两位殿下最尊敬的人,不能跪这类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呜” 同行来的还有白生,它瞧见白老大躺在血水里一动不动,伸出舌头舔着白老大的毛发,似要替它洗去这一身血红。那呜咽声,听着叫人心都心碎了。 狐狼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 墨德和墨成都红了眼眶,就是冷泌那张冰瘫的脸也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里尹在屋里堪察了一番,道:“小正,除了客厅,其他的房间都没有异样,我瞧着柜子什么的都没有翻动的痕迹,想来也不是遇到山匪打劫。你娘突遭横祸,你心里可有什么数没有?” 这不劫财,又死得这么凄惨,身上各处好几道利器划过的痕迹,凶手这般残忍,想来是仇杀。 可李月兰素来为人温和平稳,待人又谦厚,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唉,这死得也太冤枉了。 方正只顾着哭,心中满满悲痛,任何人任何话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娘死了,他很伤心,别的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见他不答,里尹也知这会儿问不出什么了,叹气道:“大牛已经去城去报官了,顺便去通你大姐和你大姐夫。你二姐外出远游,一时寻不到人,所以这丧事就你和你大姐操持着办,有什么问题或困难的尽管吱声。” 乡里乡亲的,都是受过方瑶恩惠的,李月兰死了,这丧事自然该帮一把手。 里尹往人群里扫了一眼,见陈桂和田梅就在前头站着,拧眉道:“我说你们两个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陈桂和田梅紧忙走了过去,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被事给吓倒了,太突然了。 “听说那圆丫头有身孕了,这有身子的人最忌讳这场面,又不能太劳累,估计是做不了什么,百生也年轻,所以这事还是你们做长辈的操心,总归你们是亲家。”里尹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不要再计较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了,该帮的要帮,不能下凉水,也不能坐视不理。 “叔放心,这后事我们一定帮着料理。”都这个时候了,若还计较以前那些个破事了,那还是人么? 陈桂睨了身子都僵掉的李月兰,抹了把眼眶子道:“这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怎么回事啊!” “是啊,怎么回事啊?”里尹也跟着一叹。 这或许是东山村近百年来发生最离奇的一件事了。 刚出城门口的一辆豪华马车里,夏候燕正闭目饮茶,嘴角微勾,浅浅笑意自唇边溢,心情看似不错。 “这茶还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合我口胃一些。”这墨府吃喝一切用度置办得再好,与京城相比,总归差上许多。 “到底是个粗糙之地,怎能与国之帝都相比。”夏候燕这接连两句都内有深意。 方瑶再有才华再出色,出身不够,终归矮她一截! 又怎可以妄想高攀天子贵胄。 驾车的来福目光朝马车内凝视半秒,也不知现在李月兰死的消息有没有送往京城。一旦离殿下知道,公主怕是再也没有闲心品茶了。 他劝阻过,可是公主非要李月兰死。她憋了太久,不发泄一下,她不甘心不罢休。 可李月兰这一死,以后只怕在离殿下那里更受伤了。 “商阳城一过,就是帝都了,瑶儿,我们快到了。”墨离往窗外望了望,商阳城已过去有两日多,下一站便是终点站帝都,折腾了近一个多月,总算要到达目的了。 “是吗?”方瑶淡淡地应了声,兴趣缺缺,好像总也打不起精神。 “心里还是不舒服么?”墨离看她依旧不太好,从郡城开始就一直这样。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又说不是,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有些不安。 这不安来源于何处,也不知道。 若说是担心墨琛和夏候并半路伏击,可他们快到京城了,一路也还算顺利,且夏候燕加急送往京城的信也被他的人截下了,所以这不安也该消散了。 若说是担心家里,墨轩最后一封来信只提夏候燕回京的事,并没有说其他的。 也就是说,家里一切安好! 所以这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墨离不知道,方瑶也说不清楚,只道:“就是心慌,又空的很,好像丢了个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方瑶摇头,她要是知道,又何必在这里瞎猜,由着这不安继续侵蚀她? “你做事向来喜欢未雨绸缪,怕是在担心入了这京城以后所生的事。把心放宽一些,别想太多,有我在,定然保你无恙的。”墨离捞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温热的触感包裹着她冰凉的指尖,方瑶拧眉,往常墨离牵她的手,不管什么糟心的事,都能立即烟消云散。今日,却是没有那种感觉,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说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入夜,马车徐徐抵达京城大门。 许是这帝都的繁荣和喧闹,吸引了方瑶的大部分注意力。对一切新事物都感到好奇的方瑶不知不觉的将那股不安慢慢抛却脑后。她甚至在墨离的怂勇下,跳下马车,欣赏这帝都的繁华夜景来。 第538章 帝都之貌 第538章:帝都之貌 纵然是深寒之夜,满地银白,也阻挡不了这帝都的热闹景象。 不是中秋不是端午,街道上竟有人在办灯谜会,许多观围之人绞尽脑汁对着一只长耳白兔上所题的谜题思索答案。那长耳白兔是纸扎成的,虽不是真的,却也惟妙惟肖,尤其那两只眼睛,黝黑透亮,印着灯光泛着一晕光泽,显得格外有神。 除了灯谜会,还有花市。男子们大多往灯谜会跑,而女子们多往花市逛。即便是寒冬这际,却也有不少的应季之花,白的红的粉的紫的绿的,各色都有,百花争艳,繁花如海,煞是好看。给冷冽的冬日带来丝丝春日景象。 至于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胭脂,那更不要说了,看的是目不睱接,眼花了乱。 “京城有一家顶好的酒楼,名为帝都园,里面共有一百零八道菜色,且每一样都做得别样精致,味道香醇。不光是城里的人喜欢吃,就是宫里那些个嘴刁的皇子们公主们也一有机会就去光顾。”墨离虽不喜这帝都的喧闹,可此次不同,有瑶儿陪在身边,哪儿哪儿都是好去处好地方。 这也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感觉这帝都是他的家乡,也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里的景致。 “肚子饿了,咱们要不要去那里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他问道。 方瑶一向不喜欢在外面用餐,所以去不去帝都园还得看她的意思。 “难得来一趟,去尝尝!”说不定她还能因此悟出几道新的菜式出来。 方瑶勾唇道:“这外出远游,就是要尝遍当地的特色菜系,和看尽当地美景,所以美食美景都不容错过。” 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好,那我带去吃当地美食。”难得看方瑶脸上有了笑,虽然很浅,但也算是真真实实的笑了。墨离也跟着心情明朗起来,“千荨,去帝都园。” 帝都园处在京城正中心,他们刚入城门不久,自是要走一段路程的。 也不知是谁说美景美食可以治愈一切烦恼之事,说的就是方瑶此刻。 未入城门之前,她还心事重重,忧思不安。这一进城里,被眼前这些新奇的事情一吸引,就完全忘了那些琐碎之事了。 方瑶甚至还有了逛街聊天的心情。 “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感觉人好多!”有些地段挤都挤不进去,亏得千荨在后面还驾着一辆马车。 京城的雪比桃江镇下得还要厚,气温也较之低许多。可桃江镇这个时辰,大部分都家家大门紧闭,烤火歇息了。往街上走一圈,难得见到几个人。但这京城却完全不平,好似再冷雪下得再厚也不阻挡不了他们出门,该做生意的照样做生意,该买卖的依然买卖。 “今日是十四,每月的十四、十五号京城都有灯会,所以较往常人也多一些。”墨离淡笑着解释道。 “原来今天是灯会。”怪不得方才那么多人在那里猜灯谜。 墨离见方瑶先前在灯会那里目光滞留许久,便道:“你要是有兴趣,呆会儿我们吃完饭,也去猜一个!” “不了,人太多了。”方瑶喜欢热闹,但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这可能跟前世生活经历有关,总觉得人多的地方,扒手小偷啊什么的也多,所以她一向离人群量多的地方畏而远之的。 墨离同样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看她不想去,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路就牵着方瑶的手,走走逛逛,在快到华都园的时候,两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小女孩,瞧着不过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明眸皓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格外好看,衣服朴素,多处都有补丁,却也干净整洁,想来家境虽不好,但家教还算过得去。 在她脚下,摆着许多的花灯,种类不多,但也算各色各样,且做工不比那些大的花灯市场卖的差。 她是来做生意的,却是一双眼睛瞧着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人群怯怯的不敢吭声。 方瑶心有不忍,这小女孩穿得如此单薄,小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但她好像感觉不到冷,盯着人群和满地花灯,满目忧愁。 “小妹妹,这花灯是你的吗?”方瑶走上前,指着一盏长耳白兔花灯问道,“这个多少钱?” 这长耳白兔花灯之前在其他灯市也看过,早就动了心,想买一盏回来,但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便放弃了。这会儿看见,自然又引起她的兴趣。 小女孩抿了下唇,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怯生生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八文钱!” 八文钱不算贵,那些大的灯市还叫到十几个铜板的都有。方瑶也不还价,又指了另一盏小猪花灯问了问价钱。 “这个体积大些,要十文钱!” “十文钱也还好。”方瑶爽快道,“两个我都买了。” 她掏出铜板,递了过去:“喏,钱给你!” 小姑娘睁大眼睛,盯着手里的铜板半天都不敢眨一下,她不敢相信,今天就做成一笔生意了,她赚到钱了! 方瑶看着小姑娘那脸上极生动的表情,忽然觉得心酸。拉着墨离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望两眼。 “没想到这帝都也有这种身世贫寒之人。”像小姑娘那个年纪,应该是穿着漂亮的花袄子,在父母的陪伴下高高兴兴的穿梭在各个花市、小吃,享受美食和灯会的热闹欢快的,而不是在这里,在寒风下瑟缩着身子做买卖。 “每个地方都有富贵和贫寒,帝都也一样,这天下的百姓,不是到了帝都就都是衣食不愁的。”墨离道,“帝都也有叫花子,不过是比其他地方少些罢了。” 见方瑶没有接话,侧脸望了望,瞧着她盯着手里两盏花灯看得专注,不由得浅笑:“我以为你对这花灯不感兴趣!” 先前问过她要不要去猜灯会,她好像没怎么有兴致。 “我对猜灯谜不感兴趣,可没说对花灯不感兴趣啊!”方瑶道,“就是提着这两盏大花灯走路不太方便了。” 因为道路太拥挤,光是人都寸步难行,别说还提着两盏花灯了。 墨离失笑:“下次你若再遇到跟那小女孩一样家境不好的,想要帮忙直接给银子,不必拿她的东西。”没得自添烦恼。 “那不一样,直接给银子,那是施舍,把别人当乞丐了不说还伤人家的自尊。人家穷是穷啊,可跟乞丐是两码事。买东西就不一样了,我买她的东西,她赚了银子,就会有成就感,对后面的顾客也就胆子更大一些,做生意也就更有信心。”方瑶道,“难道你没看见咱们刚看到她时,满脸怯生生的样子连话都不敢张嘴说么?你再回头看看她现在。” 墨离顺着她的话,扭头望了望,果然,那小女孩不似方才怯懦,对行人敢主动吆喝,虽然声音很小又稚嫩,但起码敢张嘴了,这也算是进步。 “我给银子,只能帮她一时。我给她建立信心,她能受用一世。养家糊口困然难,但只要勇敢走出第一步,后面的路就顺畅了。”方瑶举着花灯细细端详,好似这花灯是个稀奇罕物一样,完全挪不开眼了。 墨离笑了笑,万没想到他一向沉稳的瑶儿也有颗童趣之心,竟是对花灯这么着迷了。 “大部分人,遇到弱者想要帮一把,都是拣最简单最便捷的方式。很少去动用脑筋想得那么深,今天在你这里又学一招了。” 方瑶终于从手里两盏花灯移目看向他:“就喜欢你谦虚的态度,不过你也难得低俗一回,所以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墨离闻言,略一怔忡,随后无奈的笑道:“这世上也就只有瑶儿你说我低俗了!” 别人哪里敢说,就是宫里的那些人也不敢随意妄论。 第539章 怀世子 第539章:怀世子 前面就是帝都园。 方瑶仰头望着那三个赤壁金黄的大字,龙飞凤舞,霸气张扬。与别家店面的招牌字的工整大有不同。她饶有兴趣道:“名字起得庄严也就罢了,连字体也威武有力,它真的只是一个酒楼么?” “确实只是个酒楼,不过它来历非凡。”墨离就知道以方瑶的聪慧必然会洞察这帝都园三字背后令有悬机,当下也不隐瞒,笑着道,“六十年前,先皇到民间微服私访,刚入江南地界,便遇到刺客。当时身边的侍卫都被刺客缠住无法脱身,先皇会些功夫,却是不精通,差点被擒。幸好被路过的一户商人相救,才得以保存性命。那商人有一女” 墨离说到此处,扭头望向方瑶,灯光下,她的侧颜如此清丽绝艳,不禁的些看着迷了。 方瑶正听起得起劲,忽然旁边没了声音,便也扭头看过去:“为何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后面的故事,我不说相信你也猜得到。”墨离回神浅笑道。 方瑶眨着明眸,了然的笑了笑:“莫不是先皇看上那商人之女,随后带回京城了?可这跟帝都园有什么关系?”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再多费心思,或许能猜得到后面的故事。”墨离道,“那商人的女儿与先皇倒也一见钟情,随后跟着先皇入宫,为嫔为妃。先皇对她百般恩宠,引起先皇后和各宫的嫉恨,遂暗中陷害挑拔,幸而先皇都不为所动。可他如此宠爱,也引得朝政不满,为了不让先皇为难,也着实厌倦宫中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便奏请先皇降旨,逐她出宫。先皇自是不允,可也舍不得她继续在宫中受累,权衡之下,只好放她出宫。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许她走远,只能呆在京城中。 本就是经商出身,出宫后,便办起了这帝都园,自食其力。”墨离抬头指着那帝都园三个字道,“这三个字就是先皇所赐,当时不知红煞多少人的眼睛。” “见字如面,有先皇亲自赐字,这帝都园乃至整个京城谁敢造次。不过她没有子嗣么,创办帝都园,离开皇宫,纵然自己脱离苦海,儿女们呢?她走了,不会连同带着孩子一起走了?”方瑶道。 “为了先皇,也为了谋得一生太平,她没有要孩子。”墨离说完,语气不无叹息之意。 方瑶吃了一惊:“她竟是连孩子都没要?” “先皇可以为了她不宠信六宫,不偏信六宫。她自然也能为了先皇牺牲自己,算是回报!”墨离道,“当时以她受宠的程度,倘若产下男儿,大家都传必定会册封为太子,就即便是女儿,那也决定是京城最尊贵的公主。后宫和前朝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大好江山,怎可立一个平民生下的孩子为储君。先皇虽不堪舆论,但为了维护心爱的女子,从头至尾都抱着不予理会的态度。可她却是很在意,加之本身就性情恬淡,不喜这后宫权威之争,不贪虚荣,所以坚决不要孩子,只盼这帝都园养老归终。” 墨离边说边簇拥着她往里面走去,帝都园有三层楼阁,层层爆满,座无虚席,生意极好。 两人一起上了三楼,不用小二招呼,墨离直接往最后一个雅间行去,想来他常来这里。 “那现在这帝都园谁在打理?”方瑶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问道。当年先前与商人之女邂逅少也有三十,如今六十年过去了,那女子早过古稀之年,就算尚在人间,怕也没有精力打理这么大一家酒楼了。 “听说是她的一位侄子,也是学经商的,人直爽很擅长交际,帝都园到他手里倒是愈办愈好了,与城中各富商和达官贵胄都有交情,算是人面比较广的。” “这样倒还好。”这酒楼有皇家做后盾,就怕落得那些贪慕富贵的人手中,利用先皇谋得不正当的利益,坏了酒楼的招牌不说,还毁了这背后这么一个凄美哀凉的故事。 方瑶忽然叹道:“这情字到底为何物,竟然把一代帝王都陷了进去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自古帝王最是无情,却没想到,墨离的先祖是个痴情且专情的种子。 “是啊,这情字到底为何物,竟把宫里的天子贵胄惹得一个个连江山都不屑要。”墨离意味深长的附合了一句。 这陷入情字的何止先皇,他也不算一个么? 倘若他想争帝位,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也不是没有胜算。但方瑶不喜欢这权谋之地,而他也不想让这所谓的后宫染了他们这份纯净的感情。 正说着,突然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千荨下意识的就摸向腰间的剑,时刻警戒。就是墨离也是俊眉微拧,一张俊脸沉沉的。 但凡来这帝都园的都是在京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尤其三楼雅间大多都是京城里一些大人物特定的座席,彼此间都认识,也懂其中的规矩,便是相遇不相扰。 这没头没脑的撞开他的雅间,是恶意挑衅还是无意冒犯?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今儿个这吃饭的心情是扰了的。 还没抬头看过去,就听到千荨低低的惊呼了声:“怀世子?”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精致可爱。墨绿色的长袍大氅将他包裹在其中像是一个瓷器娃娃,乌黑明亮的眼睛正呆呆地望着墨离一行人,除了惊愕再没有其他表情。 “好漂亮的小男孩。”方瑶刚刚惊叹一声,就听到墨离朝着这男孩喊道:“墨怀?你怎么在这儿?” 墨怀听到墨离的声音,倒似不之前那么害怕了,却是在站在门口不往里走,也不出去,嘴巴抿得紧紧的,瞧着有股子倔劲。 方瑶看着不对,这孩子不会不知道说话? 正想着,门外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像是朝她们这边的。方瑶下意识的就明白过来了,捅了捅墨离的肩膀,不等她吩咐,墨离就起身将墨怀捞在身边,然后向千荨使了个眼色。 千荨提着剑,站在门口,剑未拔出鞘,却是整个人寒光凛凛,森凉如冰。 方瑶暗咋舌,千荨其中不用配剑,她自己就是把利剑,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就好比现在,如她这般杵在门口的,哪里像是个暗卫,更像一尊从地狱出来的煞神。 第540章 宁王 第540章:宁王 果然,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到了门口就止住了,全然被千荨的气场给吓住了。 “大哥,我瞧着那小兔崽子是往这里跑的,这是最后一间雅房,再往后就没有去处了,那小兔崽子一定躲在这里头了。”为首的是一句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青色长袍,绣有暗纹,金银双线滚边,头束玉冠,颇有些贵气。 而他身边方才向他耳语的这名男子看着年纪比他还大,少也有三十初头了,却是称人家为大哥,一看就知不是亲属关系,而是半路结交的狗腿子。 年轻子往里侧探了探两眼,确实发现那名小男童了,他算有些脑子,不仗着自己人多硬闯,而是向千荨和屋里的人供手客气道:“各位打扰了,这里面的小男童原是我府上一位家丁的孩子,因为淘气,半路走失,好不容易寻到,还请各位归还,有相扰之处,在下给各位赔不是。” 千荨面若寒霜,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却是身上的寒意更甚。 怀世子是当今宁老王爷的老来子,什么时候变成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家丁的孩子了,分明是在撒谎。 察觉这尊门神渐冷的气息,年轻男子不由得怔住,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胆怯。 府上也有习武之人,但也没哪个气场像她这般可怕的,还是个女流之辈。 不过他也常在江湖行走,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胆量还是有几分的。重新拱手:“在下是郡城长风镖局的陆风,屋里的男童是我府上的人,还请这位女侠和里面的公子、小姐见谅,容我带走他。” 以为自报家门,这里面的人多少会给些颜面,毕竟长风镖局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声望的。 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买账。 千荨除了释放她身的无穷无尽的寒意,没有半点表情。墨离则彻底的视这些人为空气。 方瑶看他们都不搭理,自己也就没吭声了。不过她还是瞒佩服这个叫陆风的,居然没被千荨给吓得掉头就跑,还在这里跟他们要人。 真是勇气可嘉啊! 陆风脸上有些挂不住,身边先前称他为大哥的胡须男子立马就暴跳如雷。 “我大哥与你们说话,你们哑巴了吗?你们可知道我大哥是” 话还没说完,一道虚风破空的声音疾速而来,直接打入他的喉中。胡须男的声音随即煞停,因为那粒花生米把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咳”胡须男抱着脖子咳了起来,满面通红,却是半天也没咳出来,难受得要死。那陆风见状,震惊不已。 他与屋里的人是面对面的,却没看到人家出手,刘占就中招了? 是他眼花没看清还是人家速度太快? 总而言之他明白一件事,就是这屋子里的人不好招惹。可他好歹也是长风镖局的少主,容不得别人这样欺凌自己。 “敢问公子,为何出手伤人?”他拱手,一脸正气凛然。 方瑶就不明白了,千荨叫这小男孩为世子,那他必是皇家之人。与这叫陆风,事情长风镖局自是没有半点关系,他这一脸的正气怎么来的? 墨离没有答话,这种江湖耍诈欺幼之辈,他不屑开口与之说话。只是夹了粒花生米喂到小男孩嘴边。 陆风见状,眉头一拧,看样子,他们与这男孩认识? 还不等他细想,楼道上就又想响了脚步声。三楼这么大的动静,胡须男骂骂咧咧的声音自然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他们都指着陆风一行人指指点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辰王,原来是您大驾,小人不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跑上来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四十左右模样,五官端正。与墨离行礼时亦谦亦恭,但没有半点阿谀奉承的作态。方瑶一思索,想他便是这帝都园的老板,那位商女的侄子了。 果然就听到墨离抬头道:“佟老板,我才离开几个月,这帝都园的规矩就改了么,什么时候一些阿猫阿狗的也敢来这里撒野了?” 佟老板急忙拱手赔礼:“是小人疏忽了,今日是灯会,来往的客人太多,一时照顾不周,让人扫了辰王的雅兴,该死该死,我这就处理。” 陆风还处在“辰王”二字的震惊中,佟老板就已然轰人了:“这位先生,帝都园是酒楼,做的都是实在生意,迎的是八方之客。先生若是来吃饭喝酒,敝店欢迎之至。若是来滋事,还请先生移步他处,敝店恕不招待!” “大哥”花生米没咳出来,但总算不防碍说话了。胡须男刚喘上一口气就嚷嚷着让陆风给他报仇,教训屋里的人。 也不怪他没有眼力见,方才光顾着咳了,没听着佟老板嘴里“辰王”二字,只听到佟老板在赶他们。 然而嘴巴刚张开,就被陆风抬手打断。胡须男委屈不甘,还想说什么,被陆风一个阴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得罪一个王爷,怎么圆场还不知道呢,居然还想着教训人家,有没有脑子?还有那小男孩,即是跟这辰王相识,必然也是出身尊贵,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可现在惹了,如何是好呢? 正头疼,楼道里又匆匆跑来几人,为首的一对中年男女身着华丽,气态雍容,一看便知是大有来头的。 还没等陆风琢磨出对方的身份,就听到佟老板朝这二人拱手喊道:“小人见过宁老王爷,夫人。” 礼行至一半就被宁老王爷给摆手打断:“佟老板,不必行礼了,有人看见我儿进了你这帝都园,佟老板可曾瞧见?” 佟老板微一怔,随后指着面前的雅间道:“就在里面呢!” 他与墨离方才赔礼道歉时,自然是瞧见墨怀了的。只是他以为墨怀是得了家人允准才进了墨离的雅间,没想到是偷溜出来的。 怪不得宁老王爷一幅急躁躁的样子,老王爷五十才得这个孩子,膝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幼儿,自是宝贝得紧,这突然走丢,心急如焚也属正常。 “皇伯父。”话说间,墨离已牵着墨怀的手走了出来,夫人见着宝贝疙瘩,喜极而泣:“怀儿啊,你上哪儿去了,找得娘好苦!” 墨怀眨巴着眼睛没有答案,目光一直落在方瑶身上。方瑶立时明了,转身又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糕点。 “是不是还想吃?”她蹲下身,声音轻柔。见墨怀点头,便将手里的糕点亲自喂到他嘴边。 “怀儿!” 宁王夫人大惊,儿子怎么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就是宁王也是小小的紧张了下,墨离适时解释道:“皇伯父放心,这糕点是瑶儿亲自所制,方才她看怀儿对这店里的东西好像都不感兴趣,瑶儿便拿了块自己做糕点给他尝尝,谁想到他喜欢。” 从桃江镇临出发时,方瑶做了不少的干粮,这糕点就是其中之一,路途遥远,有时碰不到酒家,总不能饿肚子,所以提前备了不少。所幸这天气冷,糕点没有变坏,勉强还能入口。 第541章 意外结交 第541章:意外结交 听得墨离解释,宁王才稍稍放下心。 他道:“辰王怎的会在这里,你不是随着孔老去了叫什么桃江镇的地方么?” “哦,回来办点事!”墨离恭声答道。 “原来是这样。”宁王点头,瞧着四周围了不少的人,又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说话间,佟老板将人好言都遣散了去。方瑶一直有观察这个佟老板,虽说有个当娘娘的姑姑,不过也是几十年前的光荣了。严格来说,他与皇室是沾不上半点亲的,却是面对一个个京城的大人物纵容不迫,不卑不亢,无论说话还是礼数都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对陆风那样的宵小之辈也不另眼相待,果真是个人物。 在他的言语下,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那陆风本想瞅着这机会跟着一起溜,千荨却抱着剑直直的站在楼道中间,阻去他的路。 “我这听这位公子说怀世是他府上家丁的孩子,我听着有趣,就管了这闲事了。”墨离长指一伸,指向陆风等人道。 宁王是何等人物,一句话便能想出事情的首尾来。立马瞪圆了眼珠子望向陆风几个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连我宁王府的人也敢动?” 宁王年少时没少上战场,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果断的气势。这一声吼,直把陆风等人吓得够呛,谁也不敢答话。宁王一瞧这心虚的阵仗,以为这些人是人贬子无疑,即刻挥手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做欺蒙拐骗之事,还诈到我宁王府的头上来了,来人,把他们都押下去,打入大牢。” 一听说大牢二字,陆风吓得终于回了神。急忙拱手道:“老王爷息怒,我们并不知那位小公子就是宁王府的小世子” 如果知道,打死也不敢那样说啊! 什么家丁的孩子,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那样胡编乱造。 “不是我宁王府的小世子,你们就可以随意欺凌拐骗么?”不等陆风话说完,宁王暴喝打断。 “不,不是。”陆风等人直摇头,满心惶恐,与刚才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好在陆风算是沉得住气,还知道解释,“方才我等在外面逛灯市,世子突然跑出来,踩碎了小人一个花灯,小人便想与世子讲个理字,谁料世子一转身就跑了,就后就追到这里来,发生了方才那一幕,王爷明察,我们并没有欺凌世子,王爷不信,可以问问世子便知道我没有撒谎了。” “理字?”墨离挑眉,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讲理?不是说墨怀有一身的贵公子病,蛮横任性,听不得与人讲理。而是墨怀本身不爱说话,碰到陌生人就更是不肯开口了。与他讲理,如何个讲法。 且墨怀年纪虽小,但心中还有分得清对和错的。踩碎别人的花灯,自然是他不对,可当时陆风若是和言悦色,墨怀也不会做错事连个歉都不道转身就跑。定然是陆风和他身风的对墨怀吆五喝六,凶神恶煞,把墨怀给吓跑了,再不然就是墨怀反感他们的态度,故意不道歉。 这点,不常与墨怀打道的墨离都想到了,身边人父的宁老王爷怎么会想不到。 就算想不到,墨离那挑起的眉毛也提醒了他。当下暴喝道:“讲理?讲理需要从街上追到这帝都园来吗?你们这么多人,为了一个值不了几钱的花灯追着一个孩子到处跑,这叫讲理?本王不信!”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几个带刀侍卫哗哗的冲上来,将陆风几个团团围住,那气势甚是骇人。 陆风几个看这老王爷不好惹,心下一抖,忙道:“老王爷,小人说的是事实,还请老王爷明鉴啊!” “是啊,还请老王爷明鉴!” 身后几个同伴亦是惶恐附合。 不等宁王说话,墨离已是凉凉勾唇道:“就算你们说的是事实,当着本王的面,你们宣称怀世子是你们府上家丁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就算讲个理字,也不必这样!说你们没有一点欺凌弱小之心,我是不相信的。” 宁王本来还想着这事情终归不大,又是自己的孩子错在先,把他们带回去小以惩戒了事。看陆风几个衣冠楚楚的不像那种大奸大恶之人,现下听到墨离如此说,心头如被人打了一棒,立即清醒了。 倘若今日遇到的不是墨离,是别人,是不认得他怀儿的普通百姓,怕是被陆风几个就骗到了,真以为怀儿是他府上家丁的孩子,把怀儿带走了,那后果怎一个不堪设想了得。 宁王越想越后怕,懒得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朝着那些侍卫挥手:“全给我带走,先打入大牢!” “是。” 随着他的命令一下,陆风几个很快被剑架着脖子带下去,任凭如何喊冤,都无济于事,无人搭理。 只剩佟老板瞟去一个淡淡的眼神。 欺凌弱小,本就可恨。怀世子不爱言语,见着好欺,竟追到他帝都园来坏他招牌,就更可恨了。 这些人,仗着家中有些地位财力就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要知道这可是天子之城,随时可能碰到大人物,就算要撒野也不知道看地方。出门光带脚了不带脑子,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宁王和夫人孩子却还站在这里,佟老板拱手道:“老王爷,夫人的雅间就在隔避,两位要坐下喝杯茶么?” 宁王年岁已大,为人又大大咧咧,不爱品茶这类细致文雅的事,所谓的特定雅间不过是其夫人偶尔约各官家女眷在这儿坐坐罢了。尤其此时,宁王更没有心情喝茶。 “不必了,佟老板尽管去忙不用招呼我!”他摆手,转目看向墨离,“今日多谢皇侄搭救,否则怀儿总而言之,皇伯父欠你一个人情,他日皇侄需要皇伯父帮忙的,尽管开口。” “皇伯父客气了,这是小侄应该做的。就算不是怀世子,是别人,小侄碰到了这事同样会出手,所以皇伯父不必挂怀。”墨离可不想因为他搭救了墨怀,让宁王以为他想借此事与他结交。 但他也知道,就算没有故意攀交,这人情也是结下了,宁王的性子知恩必图报。 不过是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罢了。 第542章 护犊子的宁王 第542章:护犊子的宁王 宁王也明白,墨离看似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但心里装事,且这孩子表面上不近人情,其实内心很重情重义。他在沙场的老将经常跟他提起墨离,大多都是夸赞之辞。 别的人对墨离有偏见,他没有。 一个从不主动邀功请赏,在沙场上洒过热血抛过头颅,为救同伴连命都不顾,有功劳主动让给他人,有错自请承担,这种男儿,值得他欣赏敬佩。 所以宁王对墨离心底里还是有一股不一样的情感的,至少墨离与别的皇子在他眼里是特别的。 “今日的事,不管怎样,皇伯父记下了。”瞥了眼身边的方瑶,他道,“眼下府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墨离拱手恭送宁王。 “夫人,怀儿,咱们回去!”宁王拥着妻儿,欲转身离去。但墨怀却是一动不动,眼巴巴地望着方瑶。 “点心没有了,怀世子要是还想吃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做新鲜的可好?”方瑶摸了摸墨怀的小脸蛋,嫩滑嫩滑的手感真是好。 墨怀依旧望着她,不愿离去。 墨离了然笑道:“怀儿,明日宫中设宴,我带些给你送过去,可好?” 听到这话,墨怀眼睛蓦地亮了下,虽然幅度不大,但总算是有反应了。 “快随你父王回去,别让你父王母亲等久了。”墨离拍了拍他小肩膀,将人往宁王身边送了送。 老王爷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们这个孩子,鲜少听的进去别人的话,对墨离倒是顺从的很。 他们也不常照面啊! 就因为一块小糕点就把这孩子给收买了? 不过肯与人亲近总归是好现象,就怕太孤僻,这以后怎么撑得下世子这个身份。 再次道别,墨离和方瑶重新坐回雅间。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也端上来了,佟老板亲自把菜一一摆到桌上:“辰王,今日的事对不住了,是在下的疏忽扰了各位的雅兴,这顿饭钱辰王就不必付了,算是我帝都园给各位赔礼道歉。” “佟老板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之事你也不想发生的,只希望别再有下次了,否则这帝都园的招牌只怕是要辱没了。”三楼不光是他们官家皇室光顾的居多,一些外国使臣来访有时也在此招待,扰了自己人倒无所谓,惊到外国邻邦可怎么是好,还让人平添看笑话。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日后一定加强管制,同样的事情决不再发生第二次。”佟老板连连点头保证,墨离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 待门后,方瑶道:“这个佟老板是个人精,八面玲珑,处事又还有些魄力,算个人物。” “他是帝都园前任老板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不差。”墨离简短的道。 方瑶夹了些菜放到他碗里,又给千荨添了些,动作极其自然。墨离倒没什么,千荨却是有些怔忡,想来还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着。 “那个宁王也甚是有趣,今天的事说到底,踩碎人的花灯总归是那怀世子错在先,做为父亲,做为皇族,他也是为人表率了,怎么的也不能说自己的孩子一点错都没有。问都没有详问一下,直接把人打入大牢。表面上正气凛然,骨子里也是个护犊子的。”说是护犊子,其实也就是不讲理。 但用不讲理这三个字来形容宁老王爷又觉得过了些,所以才换成护犊子这三个字。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替自己儿子出气。 墨离道:“年轻时宁老王爷领兵打战曾受过重伤,好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也耽误了要孩子,怀儿是他五十岁才有的,算是老来得子,又是膝下唯一独苗,自然疼受万分。纵然怀儿今日有错,但也不伤大雅,且陆风那几个人一看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老王爷最恨这种欺凌弱小之辈,给他们惩戒也是好的,并非全部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 方瑶点头,对墨离的话后面一半她是猜到的,前面一半没有想到。 她道:“我以为宁老王爷之前生过孩子的,是女儿,毕竟年纪这般大,倒不曾想他就怀世子这一条血脉。不过你说的也是,今日是灯会,大街上人来人往,拥挤非常,就算不是怀世子撞了他们的花灯也有可能是别人,总归这样的事是免不了的。何至于为了一个花灯这样跟孩较真,还宣称怀世子是他们自己的人,想来是起了歪心思的。那陆风又自称是长风镖局的少主,依你看这长风镖局有没有问题的?” “长风镖局,我倒是听说过。”郡城有他的情报据点,城中各个势力分布他早就做了了解。墨离道,“长风镖局做的都是商人的生意,也曾为朝廷运过镖,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官场上都算是有些人脉。老家主陆远是个正直豪爽之人,跟陆风的作派还是有些不同的。这陆风原先听说也是个直爽老实的,怕是这些年在外结交了些酒肉之辈,这才弄得自己也不入流。” 依他看,这陆风要是恶习不改,长风镖局迟早毁他手里。 方瑶亦有同感,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说明日宫中会设宴,是有什么事么?” “忘了与你说,明日十五,敏公主十岁生辰,宫中要为她摆庆生宴,各王公大臣均受邀入列,我也会去。”墨离夹了块土豆放在她碗里,“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我也去?”方瑶惊道,“这么快就要面对他们么?” “宜早不宜迟,宫中设宴是大喜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格外宽容些,所以明日介绍你与他们认识是最佳时机。” “可宫中设宴,文武百官均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怕出错!”毕竟她从来没有进过皇宫,也不知该怎么与人打招呼。 看到方瑶如此紧张,墨离不由得失笑:“你向来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你放心,宫里的规矩,回府后我让嬷嬷教你便是,不是很复杂,相信你一学就会。” “你相信我,我都不信我自己。”方瑶道,“不能再挑个时间么,为何一定要是明日?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是想挑个好时间带你进宫,可我思来想去,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且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也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你不该怯场啊!”他的瑶儿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说是一回事,真的面对又是一回事。”方瑶发愁道,“今天到京城,明天就进宫,会不会太仓促了,好歹你也让我先适应适应再说啊!” “没有时间了,我也想给你足够的时间适应。可墨琛和夏候燕已然在路上,他们一到,指不定怎样搅局。而且早些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也可以早些回去,也省得你家里人担心不是?” 墨离放下碗,捉住她的手鼓励道,“迟早要面对的,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赶在墨琛和夏候燕回来之前先得到大家的认可,后面的事就好办些。”方瑶深吸口气,“那行,明日进宫就进宫,就如你所说,左右这一天我们迟早要面对的。” 墨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紧了紧掌心道:“你尽管放轻松,有我在,不会让你的有事的,我会护你周全。” 第543章 辰王府 第543章:辰王府 这句话是方瑶离开桃江镇到京城一路上听过最多的话,说她生性喜欢多思多虑也好,还是未雨绸缪也罢,总之这心里的忐忑一直就没有断过。 不安的还有已到达郡城的墨琛。 这一路上昼夜不歇紧赶慢赶,此刻离京城仍有百里。比原先计划的进程慢了不少。 望着这如浓重如墨一般的夜色,墨琛问道:“明日该到商阳了?” “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商阳不过二三十里,若是不出意外,后天晚上我们应该可以抵达京城。”萧然道。 “今晚我们在城中歇一晚!”墨琛突然叹道。 萧然惊讶的抬头:“殿下今晚不赶路么?” 这一段时间,除了在邺城的福来客栈有过歇过脚以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路上颠簸,何以快要到京城了,反而要慢下脚步了。 “反正我们也赶不上了。”墨琛道。 见他眸子里的黯然之色,萧然也是气愤无奈:“从邺城出来这一路就不太平顺,大同遇到的那一波山贼和临近郡城打斗的几个土匪在下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大同和郡城都是富庶之地,连乞丐都少有,怎么会有那么多山贼和土匪!”那从山上冲下来揣刀拿剑的乌泱泱一片,少也有几十来个,阵势浩大,且武功都不弱。萧然道,“他们与我们交手时,又并未下狠手,说是为财,以当时的情景,本也可以抢些银票过去,可是身上值钱的东西一点也没少。好像他们只想拖延我们的时间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墨琛勾唇,眸中划过一道冷然的笑意。 “怎么,殿下也有这种感觉么?” “不伤人,不为财,却又凭白无故的拦去我们的路,自然是为拖延时间。”当时他也没有在意,不过事后一回想便就明白了。墨琛道,“先生既然猜出人家是有意拖延我们的时间,自然也不难猜出大同和郡城这波戏码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萧然略一思索道:“莫不是辰王” 除了墨离,没有谁会不希望他们回到京城的。 “我那个九弟,看似话少,其实心眼儿多着呢!”墨琛道,“应该是得知了消息知道我们在后面追赶,所以派人在半路上阻我们。” 墨离一直怕自己回京城坏他好事,殊不知,他此次回京,说真的还真没有什么恶意。相反,他还想暗中帮助一二,不为别的,只为不想看到方瑶陪墨离一起命丧京城。 “算时间,辰王殿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了,咱们再怎么赶都晚了一步,眼下殿下可有什么打算?”萧然不明白墨琛回京主要目的是什么。 因为他看不出来墨琛对墨离有恶意,更看不出墨琛想利用方瑶的事来击垮墨离。 “再有打算现在也是鞭长莫及了。”墨琛道,“好在明日宫中大宴,大家心情都还不错。” 历来宫中都有规矩,喜宴上忌讳煞气,打打杀杀流血流泪的事宫里是不允许发生的。就算方瑶的出现令父皇不悦,也不会当场责备。 倘若萧然知道墨琛这番心思必然更是疑惑了。不是一直与辰王不对付么,怎的又为他的周全考虑起来了? 辰王府位于京西方向,比起其他各王公大臣府邸,辰王府算是比较偏僻了。 方瑶以为这是因为墨离不受爱戴的缘故,连府邸都要建得离宫城远远的。殊不知这是墨离特意要求,因为他喜静。 王府里的格局跟墨府大致差不多,只是气势更雄伟恢宏些。建筑与内部装饰也较之华丽不少,到底是王府,与之相比,墨府就像是一处乡下随便歇脚的地方了。 不过这府邸看似朴华,其实处处都透着一种内敛和低调。这大约与墨离清淡的性子有关,他一向不喜欢铺张。除了府里该有和必须出现的东西,看不到任何一点多余的物饰。 不像别的王宫别苑,名字名画古董到处都是,入目之处一片奢华珠光宝气,低俗透顶。 此时已是深夜,府里的人大部分都睡下了,只有少数几个在走动。远远见着墨离,具是惊异不已,不知谁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大家各自奔走相告,很快府里已沉寂的瓦梁又热闹了起来,各房屋暗下去的灯火又被一一点亮。 “王爷,您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一位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头发已放下披在脑后,因为跑得速度太快,背上的披肩滑了下来,她又手忙脚乱地提了上去。 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张嬷嬷,我有事要麻烦你,先回去梳洗一下,呆会儿来清风苑。”墨离看着她这模样实在不妥当,毕竟教瑶儿宫里规矩,仪表也是相当重要的。 “好,好的。”张嬷嬷摸了下这乱糟糟的头发,连忙退了下去。 方瑶惊奇的发现墨离跟这位张嬷嬷说话用了麻烦两个字,对下人,他嘴上可从来不这么客气尊重的。 似乎看出方瑶心里的疑惑,墨离领着她进了回廊一路边走边道:“张嬷嬷是从小将我和小轩带到大的奶娘,我八岁小轩两岁之前都是她在照顾我们。后来我们出宫,她便被打发去了浣洗宫做杂务,五年前我带着小轩回京才把她要了出来。” 也就是说,张嬷嬷是他在这个世上认为最亲近的人之一。她完全顶替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只是碍于身份,这份母亲般的感情总是被强自压抑在心里,不得表现出来。 即便是关心,也时时把握着分寸。 “她是宫时的老人,你跟她学规矩,定不会有出错的。” “都这么晚了,会不会太打扰她?”方瑶心里有负罪感,即是墨离的奶娘,便也如同她的长辈了,这么冷的天气又如此之晚,把人从被窝里叫出来,心里总归过意不去。 “放心,她不会介意的。”但凡是他和小轩的事,张嬷嬷从未觉得麻烦。 “你若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改天给她讲讲桃江镇的趣事,张嬷嬷最喜欢听故事了。” “那行,有时间我就讲给她听。”桃江镇的趣事不多,不过她经历两世,所闻所见比常人多些,讲些故事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穿廊过径,到了一处名为清风的小院。院里种了些竹子还有盆栽,比其他处看着较有生气些,算不上别致,但也看得出别有用心了。 第544章 学规矩 第544章:学规矩 “日后你便在这清风苑住下,我就在你隔壁,清风苑离我最近,有什么事,你也方便寻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入了清风苑的小厅,有下人已经奉了茶。热乎乎的,一路走来,身上有些寒意,墨离端起茶杯放入她手里:“喝一点,暖暖身子。” 接着又叫住先前那个奉茶的下人:“把这暖炉再添些银炭,屋子里再生盆火来。” “是。” 接过墨离递过去的暖炉,下人就退出去了。 方瑶四周望了望:“这清风苑好大,就我一个人住么?” 会不会太浪费地方了? “你要是嫌安静,就让千荨陪着你,清风苑有的是房间。”墨离扯唇道。 方瑶睨了眼门口站岗的千荨,抿了下嘴巴,好想说,就千荨这种三天三夜也不开口说半句话的性子,有她在和没她在有什么区别,不照样安静么? 不过千荨武功高,人又仔细,至少安全感是有了的。 这时候,返回屋中梳洗完毕的张嬷嬷已经到了清风苑,给墨离请了个安,随后就把目光落在方瑶的身上,明明心里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这是规矩。 张嬷嬷与墨离的感情再特别,墨离再看得起她尊敬她,她自己还是得守着本份,时刻记着她下人的身份。 当奴才的是不可以随意打听主子的私事,对带回来的客人更不能随便打听了。 墨离介绍道:“嬷嬷,这是瑶儿,是咱们辰王府的贵客,往后看到她就跟见到我一样,不得失了礼数,要仔细照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嬷嬷眸光划过一道亮色,很快就低了低身子向方瑶行了个礼:“瑶儿姑娘。” “张嬷嬷快别客气,以后就唤我瑶儿!”方瑶很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身上总透着一股和善之气,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像极了李月兰。 “嬷嬷,明日瑶儿会同我一起去宫中赴宴,她初入宫中不识规矩,嬷嬷你教教她。”墨离道。 “现在么?” 宫里的规矩繁多复杂,现在已是深夜,就算不吃不睡,这短短几个时辰怕也是学不完的呀! “嗯,只略致教一教就可以了,应付明天的宫宴不出错就行。”方瑶聪慧,对宫里的规矩又不是全然不懂,这一路他也没有少给她补课,所以张嬷嬷再实际演示一遍就差不多了。 张嬷嬷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学会宫里的规矩着实有些为难瑶儿姑娘了,也为难她。不过她对墨离的话从不质疑忤逆,说什么便做什么。 稍一迟疑,便道:“我知道了。” 下人端来火盆时,墨离就在旁边坐下,大有陪着方瑶的意思。她不歇,他自然也不歇。 张嬷嬷起初还觉得这个方瑶姑娘会学不来,毕竟时间有限,而且规矩又严苛,许多宫女在入宫之前都要接受调教训练才被选入各宫干活,而在那之前,她们因为受不了这种严厉繁复的训练而淘汰下来的大有人在。 但像方瑶不喊苦不喊累,又学得仔细认真,一步到位的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 有很多地方,她只不过是用嘴巴说一说,方瑶自己就能悟出来。这种慧智心灵的姑娘,当真少见。 本来以为到天亮什么都有可以学不会的方瑶,却是在短短两个时辰就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墨离觉得差不多了,想着这一路奔波劳累最好入宫睡一觉,精神也足些,或许更不容易出差错。在丑时刚过不久,就中止了学程,命下人伺候方瑶睡下。 所幸冬日天也亮得晚,宴席又是巳时开始,还可以争取多睡一些时间。 饶是如此,墨离也早早就起了。 无论睡得多晚,他都没有晚起的习惯! 方瑶不一样,但因为今日入宫,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也早就睁开眼睛,只是看外面天色不大亮,一直躺在床上不起。 到了辰时,外面就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方瑶才爬起来。刚一动,门就推开了。 张嬷嬷领着两个长得模样俊俏的丫鬟走了进来,看见方瑶已坐在床头,浅笑道:“姑娘醒了?” 方瑶望着她们怔愣着道:“你们一直都守在外面么?”不然何以她一动,她们就进来了。 “是啊!”张嬷嬷道,“辰时刚到,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了。” “嬷嬷,你在墨离面前都不自称奴婢,到我这儿就更不用了。”她不过是在辰王府暂住几日,跟墨离虽说又定了终身,可到底没有成亲,严格说起来算不得她们的主子,哪能承受得起奴婢二字! 张嬷嬷闻言,眼中划过诧异,身后的两人丫鬟亦眉眼微弯稍有喜色。看来都在暗自庆幸又遇到一个好说话的主子了。 怔忡过后,张嬷嬷回道:“姑娘哪里的话,姑娘是府里的贵客,不是主子也是主子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多少有点眼力见。离殿下从来不带女客回府,方瑶是第一个,且又今日带她去宫中参宴,昨晚学规矩时又在一旁陪同,那种耐心和细心,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更重要的是,离殿下流落在外的这几年所发生的事多少也跟她说了些。体内的毒更是清楚无比,这次他能健朗回宫,自然也是要关切几句的,所以她知道眼前这姑娘不仅是离殿下这几年心心念念的人儿,更是离殿下的救命恩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离殿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儿竟然这般好相处的。 她还以为仗着离殿下的喜欢和宠爱,会是个嚣张跋扈的呢!毕竟辰王府门槛高,进了这里,自然也想端端架子。 谁料不是,方瑶长得精致清冷,性子却是个平易近人,谦恭温厚的。 “嬷嬷日后万不要说这些话,且不说我还不是你们的主子,就是往后是,我也不习惯你们这样称呼自己。在墨离面前你们尚不自称奴婢,到了我跟前反而这样,这不是折煞了我么?”方瑶慌忙起身,“别人也就罢了,张嬷嬷对墨离是有抚育照养之恩的,怎的也是我们的长辈,实在受不起。” “姑娘言重了,我们也只是守府里规矩罢了。”张嬷嬷受宠若惊,心里淌过阵阵暖流,两位殿下虽然厚待她,可体贴的话是从来不说的,纵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可说出来的跟不说出来,那种感觉终归不一样。 “这规矩往后在我这儿就不用守了,至少没有外人在时,你们不用守。”方瑶道。 不过是一句平顺自然的嘱咐,张嬷嬷她们却是当作命令在执行了。具是欠身道:“知道了。” 方瑶也是心累,可能这是她们的惯性,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也就由她们去了。 余光落在两个丫鬟手里的托盘上:“那是什么?” “回姑娘的话,是姑娘今日进宫参宴的服饰。”张嬷嬷道,“姑娘快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府中有绣娘,可以立即修正。” “哦。”方瑶看了看时辰,大概马上就要进宫了,这时候服装若是不合适再来修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别耽误了时间才好。 连忙下地道:“那现在就试!” 第545章 进宫 第545章:进宫 京城连日下了几日大雪,就是昨夜凌晨过后空中也漂起了雪花,倒是现在停了。 不过偶尔还是有些雪粒子从天而降,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滚在地面弹跳,似是听到一串串叮当的声音,煞是好听。 方瑶踩着雪花,繁重的衣裳使得她全身别扭。特别是腰间的鹅黄金银滚边腰带束得紧紧的,连喘气方瑶都不敢大口,身边一用力那腰带就爆裂。虽然这衣裳有些份量,但好在有一个优点,就是穿在身上暖和。没走两步路,全身热哄哄的。 “姑娘小心脚下,有台阶!”身侧的丫鬟稳稳的搀着她,这衣裳裙摆如燕尾一般拖着地面,看不太清路况,这一路走来都是别人充当方瑶的眼睛。 “墨离现在在哪儿?”方瑶走得着实辛苦,照这种状态下去,就是入宫不做别的,光走路都够出洋相了。 就不明白,为何这冠服要如此设计。 太耽误事了。 “殿下在前厅,正等着姑娘一起用膳呢!”张嬷嬷恭声答道。 前厅?就是昨夜一入王府正对府门的那个前厅么,我去,那还好远呢! 方瑶问道:“女子入宫一定要这样穿么?” “对,这是规矩,也表示对皇宫的尊崇和敬畏之心。”张嬷嬷道。 又是规矩,这京城的规矩还真是多啊! 方瑶极其郁闷,却也不得不入乡随俗。稍稍提着裙摆仔细看着脚下,沉迷于这服装的纠结中,浑不知,这衣裳虽然繁重,可穿在身上的效果也是惊人的。 从她的清风苑到前厅,大约要走十来分钟。这一路不知惊艳了多少人的目光,昨夜回得晚,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没有见过方瑶,只听说殿下带了一名女子回来,清秀端庄,很得殿下重视。 一早起来府里都传开了,个个都巴巴望着这女子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让他们一向不近女色的离殿下这般稀罕。一番打听之后,便知这女子是住在清风苑的,所以大家有意无意的都往清风苑这边走动,即便手中的活不与清风苑有关,也会刻意绕道到清风苑门口观望。 不过大家也只是看,并没有讨论。府里规矩森严,是不允许下人私下里议论主子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让传。 但就算不说,那一双双震惊的眼睛也足以透露许多信息了。 约莫快到前厅时,方瑶才注意到似是有人在窥探她。不过她也不恼,这墨离是什么性子她也知道,大概八百年都没有带过一个客人回府,尤其还是女客。这会儿突然出现一名陌生女子,自然是要好奇八卦一下的。 “姑娘,到了。”张嬷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望着这一扇扇朱雕大门,方瑶深深的松了口气,总算到了。一直在身侧亦步亦趋跟着的千荨也松了口气,说实话看到方瑶这样走路,她都替她捏把汗,要真跌倒了,误事不说,怎么向主子交代。 “来了。”墨离算着时间,方瑶这时候应该到了,便提前在大门等候。看到她的身影时,本该迎上来的,却是被她今日的装扮惊艳得忘了挪动脚步。 方瑶五官本身就长得精致,加上白皙的皮肤,任何颜色的衣裳都能轻松驾驭。却不料这身鹅黄色的长袍更是衬得肤如凝脂,丽颜如玉。犹其肩上的这件蓝袍白领披风,使得整个人就像那雪山之巅饮朝露酌烈阳迎风生长的精灵,美得发光发亮。 “殿下,殿下?”张嬷嬷瞧着墨离整个人都呆掉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笑。 这方瑶姑娘与他也相识这么多年了,怎的还如初见般那样震惊欢喜。 墨离回神,这才想起上前相迎。接过丫鬟手中的柔荑,墨离小声在方瑶耳边道:“今天的你真美。” “我平日不好看吗?”方瑶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纵然她也活了两世,依然会害羞的好? 墨离勾唇,浅浅的笑意自嘴边溢出,这类话他不擅长接,因为瑶儿虽性子清冷,但有时也爱说些刁钻的话。他若说平日也好看,今日更好看这类话,她必然还要问别的,到时候没完没了了。 “墨离,这衣服能不穿么?”方瑶进了大厅,直直的朝着那厅下两侧摆放的靠椅走去,一屁股靠坐在椅垫上。 旁边瞧着的张嬷嬷和丫鬟位吓得大惊失色,这坐相也太不雅观了点! 正张嘴提点两句,墨离已是抬手制止她们,瑶儿随性惯了,太约束她会不习惯,而且她分得清轻重的。不过是知道这里是王府随她怎么说话怎么做事都可以,进了宫自然就会不一样。 他望着方瑶笑道:“怎么,衣服不合身?” “不是不合身,而是我觉得这衣服太累赘了。”见墨离挑眉,一幅不解的样子,方瑶埋怨道,“你看,这衣服穿在身上,连路都不会走了。” 都是让人扶着的。 墨离闻言,忍不住喷笑:“我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他走过去,瞧着她确实累,先给她倒了杯茶,“若是平常入宫,你想穿什么我也随你,今日宫中设宴,总该特别一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除非你想成为焦点?” 今日参宴之人,有一部分得了恩旨会携带女眷,大家都是华衣冠服,就她一人不是,岂不太招眼了么? “我知是规矩,所以尽管穿着不舒服但也没有脱来不是。”方瑶斜了他一眼,发现墨离今日穿得也比往常隆重些,心头那点不满也渐渐淡了下去。 “现在就出发么?” “吃过早膳再走也不迟。”墨离牵着她走向膳厅,早饭是粥,配了些各色小吃。王府的早膳一般很有讲究,这种吃食普通百姓才有,不过为了迎合方瑶的口味,所以今早就做了变更。 看到一蝶一蝶的各色小吃,方瑶猛然想起一事:“糟了,不是说今天要给那小家伙做点心吗,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墨离眉毛一挑,显然他也忙忘了。 “墨怀那小子,跟他说的事若不给他办成必定缠着你不放,但现在再来做,时间来得及么?” 京城的贵公子大多有些惧怕自己,唯独墨怀不。偏生他又不喜欢开口说话,又有宁老王爷那种护犊子的老子,要真在宫宴上缠上自己,还真不好办! 尤其今日他带方瑶入宫,特别不想提前引大家的注目。 “不是说巳时以前入宫都行么,现在还有些时间。”方瑶一边说一边提着裙摆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墨离一把扯住她,“再赶时间也得吃早膳!” “我不饿,你先吃。”她真不饿,一肚子的紧张,哪里还感觉到饿。 墨离不听,硬是把她扯下坐在椅子里:“不饿也要吃,少吃点就行了。” “那糕点怎么办?” “你的点心是跟张嫂学的,张嫂跟张嬷嬷同时入的宫,又是一起进的膳房,两人手艺不相上下。让张嬷嬷去准备!”墨离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扭头看向张嬷嬷,不等吩咐,张嬷嬷就躬身道:“那殿下和姑娘慢慢用膳,糕点的事交给我了。” “那麻烦嬷嬷了。”方瑶万没想到张嫂跟张嬷嬷原先是认识的,这样也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张嬷嬷朝方瑶行了个礼随后退了下去。 墨离挥手,叫另外两个婢子也退出去。亲自给方瑶盛粥,夹菜:“如何,昨晚睡得可还好?”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认床。”方瑶接过粥,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 “你也不必紧张,进了宫,一切看我眼色行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给提醒你的。”墨离一猜她就睡不好。什么衣服太重,走路不方便,其实不过就是心里太忐忑紧张的缘故。 “知道了。”方瑶心不正焉的答着。 张嬷嬷的速度还真是快,早膳没多久,糕点就做好了。还不止一种,四色点心盒每格都装得满满的,盒子一打开,香味四溢,直叫人流口水。 方瑶忍不住夸赞了句,张嬷嬷谦虚道:“其实我只做了一样,这桂花榚是我方才临时做的,其他三样是拿的现成的。轩殿下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每天早晨我都会现做一些给他备着,做习惯了,也没管在没在家,正好给姑娘用上。” “谢谢嬷嬷了。”即便只做一样,这速度也算快的了。方瑶接过点盒,随后在墨离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今日是祸还是福! 第546章 又遇小软萌 第546章:又遇小软萌 京城的风雪比其他地方都要冷冽些,荡漾在空中的气流都是刺痛的。方瑶打开帘子一角,那寒风扑面而来,像一把把刀子落在脸上。 墨离瞧她一直盯着外面,入神得很,不由得笔道:“在看什么?” “京城。”方瑶答,“昨夜回来的晚,只看了灯会和花市,京城的风貌还没有仔细细瞧瞧。” “那你现在看了有何感觉?”墨离体贴地将她的领子拢了拢。 “没什么行人,但我感觉比晚上还要热闹些。” 墨离顺着那掀起一角的窗帘往外瞄了两眼,稀稀拉拉的,确实没有什么人。他挑眉道:“没有人反而觉得热闹,这话怎么说?” “京城是帝都,繁华富庶自是不用说了。昨夜灯会和花市闹的很,街道拥挤,估计全城至少八九成的百姓都出来了。闹得很自然也就休息得晚,今早就起得晚了。”方瑶指着那一排排大门已然敞开的房屋道,“看到那些门口冒着热气儿店面了吗?他们已经开始在忙碌了,就是那家包子铺也在蒸包子了,这是热闹的前景。我想再过一刻钟,人们就开始穿街走巷了。” 粥店、面铺、茶楼、市场均已陆续开张,要吃早饭,要去市场做买卖,要喝早茶的,哪样都少不了。 那种热融融忙忙碌碌的场面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是啊,等我们从皇宫里出来时,你所说的基本上都可以看到。”墨离道。 “见识了京城,还不知道皇宫是个什么模样?”方瑶放下帘子,问向墨离,“能和我说说么?” “再有半个时候你就能亲眼看到了。”他说的再好再仔细还不如她亲自看一眼来得真实。 “就陪我说说话,这还有半个时辰呢,咱们当是聊天。”有话聊不至闷,她也不会那么紧张。 墨离见她真想听,便也随她,开口道:“皇宫是京城的腹部之地,是京城的中心所在。它比我辰王府庄严肃穆十不倍,能走进那座宫城大门,人人身上都有一份自带的荣耀,仿佛这一生的极致梦想已经达到了。许多人把它当成富贵荣华的摇篮,平步青云终极所在地。可它在我眼里,最多也不多是那些巧匠雕刻的弹丸之地,美则美矣,可总归有限。大历国的大好江山远在皇城之外,相比之下,它真的不够瞧。像那种不喜欢被束缚天性懒散自由的人,皇城于他而言就是个笼子,想飞飞不出去,想摆脱摆脱不了,但只要他想,相信这皇城也是关他不住的。” 这个他,自然是暗指墨离自己。方瑶听得出来,勾唇取笑道:“听起来,你好像对皇城没有一点好印象,它虽制度森严,又是最无情之地,但起码景色还算别致优美,不能说它一无是处。” “是啊,可再精美的地方,也有看尽的一天。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那样的景致,看得多了,也会生出几分腻味。不像皇城外,有多远看多远。”比起奢华的京城,墨离更喜欢朴实平素的桃江镇。 至少那里的人心是热的,人情味浓郁。 “听你这么一说,我对皇城越发的没有感觉了。”方瑶扒拉了一下窗口望了望道,“呆会宫宴一结束,咱们就回来。京城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你带我去,既然来了总要尽兴。” “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奉陪。”此次进宫,能安然出来,必是幸事,得好好祝贺一下。 观光赏游是必须的。 这妮子紧张了一路,也该好好放松放松一下了。 正聊着,马车突然停下。不等墨离发问,千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殿下,宁老王爷牵着世子过来了。” 墨离眉毛一拧,旋即道:“知道了。” 掀了帘子正要下车,就看到宁老王爷携妻带儿的站在外面,墨离朝二位拱手:“皇伯父、王妃。” “不好意思,拦了皇侄的路。是怀儿认出你的马车,非要下来与你同行,我劝也劝不住。”宁老王爷边说边将墨怀往前推了推。 “原来是这样,无碍。”墨离打量了眼马车道,“只是我这马车会不会太小?” 王府的马车都是特别定制的,至少可以乘坐五六人。即便再上来两个也不会觉得拥挤。可这快到宫城了,辰王府一向低调内敛,这突然与宁王府的世子同乘一骑,朝中大臣怎么想,还以为是他巴结上了宁王府,对太子之位也有觊觎之心了。 人言可畏,他不得不慎重些。 宁王粗咧惯了,虽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可他疼爱儿子,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且墨怀难得跟人亲近,他更加不会阻止了。 “皇侄放心,怀儿不会吵闹到你的,等到了宫门,我就来接他。”只要不入宫门里面去,相信没有多少人发现的。 宁王妃是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人,弯下身子温声道:“怀儿,还是坐自己的马车好吗?” 墨怀摇头,乌亮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方瑶。 这小家伙倒是聪明,知道墨离不太好说话,就把目光放在方瑶身上。方瑶是个心软的,尤其对长得漂亮的男童最没有抵抗力。当下就跳下马车,蹲在墨怀跟前道:“真的要跟姐姐坐一起么?” 墨怀点头,十分肯定。 “那好,就跟姐姐坐一起。”方瑶捏了捏他的脸蛋,软萌软萌的,顿时心都化了,“姐姐抱你上去?” 说完,双手一伸,等着小家伙自动入怀。墨怀却是盯着半晌,才缓缓走进,双手勾住方瑶的脖子。 身后的宁王和宁王妃面面相覤,他们的儿子竟然愿意给抱了?就是在府中,宁王妃想搂一搂他都是极其困难的。 这会儿却跟一个见面才两次的女孩子哪此亲近?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墨离就拱手与他们道别。 “那皇伯父,王妃,宫门口见了。” 千荨也跟着朝二人行了一礼,随后扬鞭离开。 “看来咱们的怀儿很喜欢墨离和那个姑娘。”望着这渐行渐远的马车,宁王妃低语道,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嫉妒。 总算墨怀肯跟府里以外的人相处了,但他跟一个陌生女子比对她这个亲娘还要信任亲近,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那姑娘看着面生的很,回头你侧面去打听打听她的来厉!”宁王叮嘱,若那姑娘来路正,怀儿跟她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倘若是个不怀好意的,他们以后得少来往。 “我瞧那姑娘面善的很,你担心应该不会发生。”宁王妃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吩咐我会去打听。” “嗯。”宁王瞧着马车走出好远了,亦转身道,“咱们也走,别让他们在宫门等太久!” 第547章 天生残疾? 第547章:天生残疾? 方瑶紧搂墨怀坐在身侧,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的脸蛋,这软软糯糯水嫩滑溜的手感简直没软掉她的手指头。 “他很好看么?”墨离有些吃味,这妮子自打墨怀上了马车,眼睛就没有放在他身上过,敢情瑶儿跟墨怀的关系更好些,他倒像个局外人似的。 方瑶没察觉到马车里蓦然飘起的醋味,专注的盯着墨怀,怎么看怎么不够。 “你就没发现,他跟五年前的你有点像么?” “哪里像?” “都不爱说话啊,无论我怎么引逗,他就是不吭声,和五年前的你一样,酷拽酷拽的。” 墨离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还以为方瑶是发现墨怀有些像自己所以才看得这般入神,没料到她说的竟是这个。胸口不禁有些闷闷的, 朝着墨怀招手,“过来。” 瑶儿那里他是不敢说什么的,这小的可就没那么多顾忌。 偏墨怀不吃他这套,往方瑶怀里钻了钻,一幅怕怕的模样。方瑶忙拍背安抚:“你别吓他!” “我没吓他!”墨离真是冤枉,他可什么都没做,分明是这小家伙太娇气了。 “怀儿,你到哥哥这边来!”墨离软了软声调,格外的温声细语,就是对墨轩他也从没这样和颜悦色的说过话。 谁料墨怀就是不给他面子,墨离越是哄他,他越往方瑶怀里蹭,弄得墨离极其郁闷。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墨离就不信了,治不了这个闷葫芦小子。当下画风一转,阴测测的瞄向墨怀。 这下好了,墨怀还没看见,被方瑶撞了个正着。 “你还说你没吓他,你看看你那眼神,我看着都害怕!”方瑶一边紧搂着墨怀一边朝墨离嗔怪道。 我去,这下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墨离郁闷的忍不住在心头爆粗。 眼见着这小家伙都快坐到方瑶的大腿上了,墨离眼角突突直跳,这可是他的女人好,他都认识五六年了中规中矩的哪儿都没舍得碰,净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墨怀,到这边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坐位,眼神直直盯着墨怀,目光有些冷。 墨怀是软硬不吃,可墨离这样他还是害怕的,严格来说这京城里,鲜少有人看到墨离这森冷的气场不畏惧的。 低着头颅乖乖的跳下来,移股一点点的挪向墨离。 “这才乖!”墨离满意的点点头,他就说嘛,凭他沙场战神的名号,不可能治服不了一个奶娃娃。 殊不知,墨怀人是做过来了,那眼神还在巴巴地望着方瑶,想要求助。方瑶自是不忍,刚要开口,就被墨离阻了回去。 “你别净护着他,对他没好处,男孩子,就该多锻炼锻炼,这样才能早点独立。” 方瑶想想也是,看宁老王爷和宁王妃把这孩子都护成什么样了,连个话都不会说。当下道:“你把握着分寸,别一下子用力过猛真把他吓倒了就麻烦了。” “欲速则不达,放心,这个道理我懂得的。”墨离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糕点引逗道,“想吃吗?” 墨怀犹豫了会儿,尔后才点着头颅。 “想吃就要听哥哥的话,你瑶儿姐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坐到女孩子身上去?往后要是碰到我们还想与我们同行,就得守这个规矩,乖乖的知道吗?” 这话言浅意也浅,墨怀不难听懂。当下点头,表示知道了。 “乖,吃!”墨离这才把点心塞到他掌心,随后摸了摸他的头,一幅很满意墨怀表现的样子。 这情景直看得方瑶忍俊不禁:“你信不信,美食当前,你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的?” 墨离勾唇,不置可否。 小孩最好哄骗,美食当然是最大的引诱。 以为用点心就把墨怀打发了,终于可以和方瑶好好说话,谁料,小家伙突然把吃进去的点心噗噗的全吐了出来,举着手中的糕点,望着墨离一脸的控拆。 “怎么了这是?”方瑶不解,难道点心有毒? 墨离却是一下了然:“估计是吃出这点与昨日你给的味道不同。” “不是,他才咬一口!”方瑶才不信,就算味觉再灵敏也不可能一口就吃出其中的区别来。 “你别小看他,我听他父王曾经说过他嘴特别刁,很多东西都不吃,但只要是喜欢的,天天吃都不腻,而且今日与昨日上顿与下顿味道稍稍有不一样的地方他都吃得出来。”说出来是神奇了些,可事实就是这么神奇,连墨离都不得不对墨怀这小子的味觉道声佩服。 “你要不信,你问他?” “我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啊!”这只小软萌又不说话的。 “你只管问是不是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样就行了,他会点头也会摇头,你想要的答案他不难给你!”墨离建议。 “那我问了?” “问!”墨离一幅看好戏的神情。果然方瑶照着他方才的话问了一遍,好家伙,果然摇头了。 “还真是神了啊,这小舌头居然这么厉害!”方瑶惊奇不已,尔后看着小家伙满脸愤懑的模样,头疼道,“他好像有些生气,知道我们糊弄他。” “没关系,气完了就没事了。”墨离说得极是云淡风轻,左右离宫门也不远了,把他丢给他爹娘,爱气不气的反正他也看不到了。 方瑶不依,墨离无所谓她可舍不得,弯下身子使出她一惯的杀手技,捏着他的小脸蛋忙哄道:“对不起啊,昨天姐姐忙到很晚才睡,今早也起晚了,忘了做。这些点心确实不是我做的,不过味道也不差。你多尝尝,比我做的还好吃呢!” 墨怀坚决摇头,嘴巴抿得紧紧的。 不是她做的就不吃! 方瑶也是头疼,这孩子真倔! “那要不,等下宫宴结束,我给你做些送去你府邸?” 墨怀还是摇头。 “那你来取?” 墨怀点头如蒜。 “那行,我们说好了,宫宴结束我就回府里给你做,你来取!” 墨怀再度点头。 眼看协议达成,方瑶暗松口气,盯着他手里已经咬了块月牙形状的糕点道:“把它吃了,咱们不浪费粮食,好吗?” 墨怀盯着手里的糕点端看半晌,才一幅嫌嫌的表情吃了起来。 方瑶嘴角抽了抽:“他也不是不吃,干嘛一定要这样挑?” “你若再坚持一下,他说不定也是会吃的。”言下之意是这还都是你惯的。 当然了,要是换成别人哄逗,墨怀还是会坚决不吃。可他好像很听方瑶的话,所以就他看来,方瑶要是多引导两句,说不定墨怀会改变主意的。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是不会还是”天生残疾? 第548章 六年前的惨烈事故 第548章:六年前的惨烈事故 “都不是。”后面四个字虽然方瑶没说出来,但墨离懂她的意思。眸中划过一抹沉色,带着回忆的口吻道,“这还得原于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什么事?” 在墨离的叙述下,方瑶才渐渐得知原委。 原来六年前,宁王妃有一次去皇家寺庙进香,给儿子祈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墨怀从一生下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生病,宫里的太医更是宁王府上的常客。 宁王妃照顾得心力交瘁,同时也担心这孩子长不大,便想带着儿子去寺庙求个平安符。那时候,墨怀两岁,这个年岁正好是丫丫学语时,可墨怀特别聪明,两岁就已经会说很多话了。不过性子就是内向了些,喜欢静不喜欢闹。 到寺庙进了香之后,突然天色大变,好好的天气竟下起雨来了。宁王妃带着孩子自是不敢冒雨回府,便留在寺庙歇一晚,想着第二天再回去。 可谁想到皇家寺庙居然半夜出现刺客,而且直指宁王妃所在的厢房。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针对宁王妃,当下把庙里的人都给惊醒了。 好在宁王妃身边带的人够多又忠心护主。丫鬟随从侍卫拼命保护,母子两人这才幸免于难。可这一番胡乱通杀,寺庙血流成河,尸满回廊,有好几个都是倒在墨怀跟前的,那血直流到他的脚下。 成年人看到如此血腥一幕胆子都要吓破了,更何况墨怀当时才两岁。再加上风雨交加,雷电轰鸣,烛光俱灭,那情景怎是一个恐惧二字可以形容的。 等到庙里的主持和师傅们都赶到时,宁王妃带的人死得七七八八,没剩两个人了,但刺客却逃走了好几个。 遭此大难,墨怀自是受了惊吓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寺庙偏远,又逢大雨,根本出不了门,找大夫更是不要妄想了。好在住持懂点医术,勉强将病情稳了下来。 第二日,太医赶了过去,身子无碍,人也瞧着没有不妥之处,但就是不愿再开口说话。 宁王妃担心的不行,进宫见了皇帝,请求召回守在边塞的宁老王爷。 也是自那次以后,宁老王爷为了儿子再也没有出征过。 “宁王府就这么点血脉,就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了么?”方瑶摸了摸墨怀的头颅,想到他两岁就经历那种残酷血腥的事,心尖泛疼。 “宫里的太医,民间的高手,老王爷不知寻了多少,可惜就是没有半点用处。”说起当年之事,墨离也唏嘘不已。 墨怀因为不能开口说话,不知遭受多少非议。他不愿与人亲近,人又何尝愿意与他亲近。 走到哪儿,从来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这点倒是与他挺像。也正是因为冥冥之中有着相似的命运,墨离对墨怀与对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至少他对墨怀是有同情和怜悯之心的,也不排斥这小家伙。 “那些刺客后来都抓到了么,为什么他要刺杀宁王府的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方瑶追问,就算就老王爷和王妃得罪过人,但稚子无辜,不该受此连累。做出这种事,真是关点良知道德底限都没有了。 墨离眸光一闪,旋即道:“当年我不在京城,所以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 “也是,我倒忘了,六年前你也还在桃江镇。” 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了,不等千荨开口,墨离便知道是到了宫门口了。 “下车,宫中规矩,无特召皇城里面是不允许下臣坐轿撵的,马车只能到宫门口。”墨离先搀着方瑶下车,随后又去抱墨怀。 小家伙开始还有些抵触不愿墨离抱他,眼睛直巴巴地望着方瑶。墨离又怎会再让他有机会吃瑶儿的豆腐。身形一挡,直接遮住了他的视线。 “要么自己跳,要么我来抱,你选哪样?” 结果,墨怀很有骨气的双腿一蹬,自己跳下马车。徒留墨离两手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二字就这么活生生的写在他的脸上。 惹得方瑶嗤笑连连,朝墨怀竖起大拇指:“你真棒,这京城中也就你敢不给你离哥哥的面子了!” 墨怀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人家也有底限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抱他。 受了赞心情美美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尽管这笑淡不可见,可也算是方瑶认识他到现在见过最生动灿烂的表情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墨离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颅上,直接把这笑给打回原形了:“小子,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抱的。” 墨怀抬头望着墨离,那目光愤愤的又带着些许的茫然,可能在气墨离打他,又不解墨离为什么打他! “你别净这么严厉,动手动脚把他伤到了怎么办?”方瑶忍不住训斥。 “放心,我有分寸。”听张嬷嬷说,墨怀的性子简直就是他小时候的翻版,所以墨离怎么可能欺负自己。 “好了,不生你离哥哥的气了,等宫宴结束,你就来王府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方瑶不睬他,继续哄着墨怀。 这家伙一听有吃的,眼睛噌噌地就亮了,忙不迭的点头,满目期待的盯着方瑶。 这时候,宁老王爷和王妃也到了,“离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宁王妃性子温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她牵过墨怀的手一边抱歉地看着墨离几个。 随后目光落在方瑶的身上,宁王方才说要好好打听她的来历,不如现在就问问。 浅浅笑道:“离儿,一直忘了问你,这位姑娘是” 墨离也不回避,大大方方介绍道:“她叫方瑶,是桃江镇人氏,也是孔老在百惠堂的得力助手,这次处出游历,现居我府上做客。” “孔老”的得力助手? 宁老王爷和宁王妃心下大惊,孔老在京都是个什么人物,谁人不知。能给他做助手,想来不是泛泛之辈。但她年纪轻轻的,也不知墨离这话是否属实。 眼前也没有办法实证,宁王妃压下心中的疑惑,就听到方瑶朝他们二人行了个标准的礼仪。 “瑶儿见过老王爷,王妃。” 王妃回神,看在墨离这么郑重介绍和孔老的名头上,略略躬身,王妃还了个晚辈礼。 宁老王爷是沙场战将,从不看重这些表面的虚礼,直接挥一挥手豪爽道:“不必客气了,你是离儿的朋友,即是来京城旅游观光的,有机会也到我府上坐一坐,也算是认识一场。” “谢王爷。”这是客气,方瑶也就只是随便听一听。 “走,时候也不早了,他们该都到齐了,咱们也进去!”宁王一挥手,率先往宫门走去。 第549章 有人偷窥 第549章:有人偷窥 正如墨离所说,穿过一道道宫门,剩下的就是一道道亮丽精巧的景致了。 可惜这不是王府,不能随意聊逛,只能匆匆赏两眼。如此,也全了方瑶了好奇心了。 宫里大宴,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喜气。朝中大臣陆续而来一眼望去,婢子宫蛾,太监侍卫,到处都是人头。 不少人看到宁王和王妃前来打招呼,墨离就站在旁边,自然也勉不了要一番寒暄。 宁王妃经常出入宫中,对宫里的人和事都比较熟悉,加之那些大臣女眷们三三两两的前来行礼,忙得也是不亦悦乎。 反倒是方瑶和千荨还有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小软萌清清闲闲无聊得不行。 千荨还好,习惯了寂寞,墨怀也有六年未曾与人搭讪,想来也是适应了的。 方瑶本来是有些不自在的,可有这只小软萌在,也没心思想别的了。 虽然方瑶是个生面孔,但她站在墨离身边,本身就是个话题。 墨离是谁,男女不近的辰王,性子冷傲寡淡,从前宫中办宴,只带墨轩参加,今日却是来个女的。 且这女的还长得如此有姿色。 一时间,方瑶成了焦点。 有不少人围着宁王妃打听她的身份来历,大概是瞧着这女子跟宁王妃一起入的宫门,以为她们是相识的。 殊不知宁王妃也只是知道人家一个姓名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墨离瞧着方瑶兴趣缺缺,随意敷衍了几句前来问候的大臣,便领着方瑶往别处行去。 “怎么样,还好吗?”墨离语气歉歉然,跟那些大臣寒暄时一直没怎么有时间搭理方瑶,怕是冷落了她。 “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对墨离的贴心,方瑶温暖一笑,“也不知怎的,出门时还紧张得不行,喋喋不休,这会儿入了宫门了反而镇定了。” “是吗?”墨离倒有些意外。 “可能是因为墨怀那个小家伙。”他那张脸萌到不行,只要一看到,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墨离不觉得墨怀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有个人能引开方瑶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那么紧张是好事。 “宫中宴席,我们的座位应该离宁王不远,我看墨怀那小子这么粘乎你,宁王妃必然邀请你同坐一席。” 如此,整场宴会,方瑶就轻松些了。 “是吗,可我们跟他们坐一起,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么?”墨离向来独来独往,突然跟宁王走近了,难免不会引得他人睱想猜忌。 “无碍,不过就是坐得近些罢了,没什么的。”墨离表面上安慰,心里不这般想。方才跟宁王进皇宫时,那些大臣们都看见了,猜忌的种子已然种下,也不在乎后面是否坐的近些。 再者,本来这一路走来他跟宁王都在一起,突然到了宴席上又来避讳,不是更引人猜测,欲盖弥彰么? 这人言、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你怎么做,人家都会往坏处想的。 想避也避不掉。 总而言之,现在再来划清与宁王的界线,终归是晚了的。 墨离暗叹,只怕今日宫宴后,他辰王府不得安宁了,这一切还得拜墨怀那小子所赐。 先前宫门外下马车时,宁老王爷和王妃欲带他先进宫门,偏生他一直拽着方瑶的手不肯放,王爷王孔无奈,墨离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默默同行。 “咱们现在去哪儿?”方瑶跟着墨离,瞧着这四面都长得差不多的宫墙高院,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方瑶看似什么都会,唯独有一点,是个路痴。一个陌生的地方,几乎是走哪儿迷哪儿,没有人带,她是决计走不出去的。 “庆阳殿。”墨离道。 庆阳殿是此次举办宴会的场地,宫中大小喜事都在此操办。场面宽大宏威,能容万人。 方瑶到的时候,锦棚已搭建好,大大小小座席少也有几百个。太监、婢女时不时躬身穿梭在座席间,摆茶果点心,检查食具。亦有不少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趁着宴会还未开始,成群的坐在一起,寒暄聊天。场面喧闹有如市场。 墨离按常规找到自己的位置,带着方瑶坐下,千荨则站在靠墙处,尽职尽忠的当着她的护卫。 尽管言行刻意低调,但还是有人很快注意到他们。墨离虽不太受皇室恩宠,可他那张惊绝滟滟的脸和满腹才学却是京城女眷痴恋的对象。只不过碍于夏候燕,她们不敢妄想,但今日听说夏候燕不在,这目光便也大胆起来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多看两眼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好像很爱欢迎?”方瑶理了理袖子边边角角,语气清淡得不行,好像被偷窥的不是墨离一般。 墨离浅浅勾唇,捞起茶杯轻啜了口:“怎么,你吃醋了?” “才没有,有人看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吃那个!” “真的?原来你这么大度?” 你才知道? 方瑶白了他一眼:“有人看你,说明你真的很优秀,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错。”重点不在于墨离优秀,在于方瑶选男人的眼光。方瑶扯唇道,“倘若这世人无一人喜欢你,说明你不怎么样,我又怎会看上你!” 我不怎么样? 这世上,大概也就这妮子敢这么说他了。墨离苦笑道:“你就不怕她们对我不只是偷窥?” 要知道这座京城,想进他辰王府的女子多到从皇宫排到城门口,只是他不屑罢了。 “那还敢做别的吗?”方瑶抬起晶亮的眸子反问,“要是她们还敢做别的,一定是你不规矩,四处放电,到处留情。” 这世上,你不给别人半点希望,别人又怎么会巴上你? 墨离无奈极了:“为什么就一定是我的问题,不排除那些胆大妄为的啊!” “别人不敢保证,你这性子,有几个敢胆大妄为死皮赖脸的凑上来,也就除了夏候燕!”方瑶道。 墨离面冷心热是因人而异,而对于不喜欢的,骨子里都是冷的。他生性就不愿与那些单方面纠纠缠缠驱之不散的人为伍,普通百姓接触不到他,也就是京城这些达官显贵方才有这个机会,但只要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明知对方无意,谁又会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平白给人看自己的笑话,没得丢了自己的脸面。 “你这意思,但凡有女子中意我,不管谁主动都是我的错了?” “你说呢?” 方瑶每一字每一句看似玩笑的口吻,但墨离就是感觉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她心里明明不乐意别人的女子看他,却还要装作不在意。 低头闷闷地笑了起来,他看中的女人果真与众不同,就是吃个醋也这么别致。 “放心,我心里只有你,旁的容不下。”墨离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不喝也暖暖手,刚沏的,很热。” 第550章 宴席开始 第550章:宴席开始 方瑶刚接过茶,就听到对面那几个一直偷看墨离的女子发出阵阵惊呼。 “天啊,刚才辰王殿下是笑了吗?” “不知道,好像是,我觉得我可能出现幻觉了!” 不然一向生人勿近的辰王殿下怎么会笑? “他刚刚是给那女子倒茶么,他竟亲自给那女子倒茶,还对她笑?” “那女子什么来历,你们知道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辰王殿下方才笑得好好看啊!” “可惜北阳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肯定要嫉妒死了!” “也不知那女人什么来头,辰王殿下这么温声细语的跟她说话?” “管她什么来头呢,总之北阳要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是啊,竟敢趁北阳公主不在时觊觎辰王,胆子也够大的!”京城谁不知道辰王殿下是北阳公主的。 尽管声音很小,但方瑶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不止是她,墨离也听到了。只不过他应该是习惯了,并没有太在意。 方瑶听着听着有些不耐,不为别的,太聒噪了! 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墨离抬眸:“不必理会,权当她们不存在就行了。” 只要他身边有夏候燕以外的女子,这种言论到处都会有,如此怎么计较的过来。 当初冷泌被他纳入府中成为亲信护卫时,她们也这么议论的。 “我知道,宴会何时开始?”流言止于智者,你越是跟他较劲,他越是亢奋。 这个道理,方瑶是懂得的。 墨离朝殿外已聚满了各府大臣,道:“人都到得差不多,应该马上就开始了。” 正说着,就见一道人影飞扑了过来,直接扒在方瑶的手臂上。抬眼一看,不是那只黏人的小软萌还能有谁! “怀儿。”还没等墨离、方瑶说话,宁王妃就跟了过来,满脸歉意道,“这孩子似乎很喜欢你们,方才你们离开时,他一时到处在找你们,这会儿见到了,就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像撒了欢似的。” “不碍事。”方瑶缓缓起身,人家王妃站着,她自然不能坐着回话。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我先带他过去,就不打扰你们了。”宁王妃试着去拉墨怀,这小子抓着方瑶的袖子拽得紧紧的,怎么都不松开。 宁王妃头疼得很,按道理,方瑶跟她们不熟,怀儿不该这么缠着人家。如此不听话,落在寻常人家里,她早就训斥了。可自打墨怀两岁时受过那样的惊吓,已然连话都不肯开口说了,再来喝斥,不定又会有什么毛病出来。 所以皇家寺庙遇刺事件之后,不管是宁老王爷还是宁王妃,就是皇帝和太后,墨怀做错了事,都不忍责备半句的。 这时候,宁老王爷察觉到这边的异样抬步走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呢,宁王妃就道:“怀儿很喜欢瑶儿姑娘,王爷,不如呆会儿我们邀请离儿和瑶儿姑娘跟我们一起坐!” 也省得墨怀总是跑来跑去,扰了宴会的秩序。 宁老王爷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妥,不过是与人调换一下座位罢了,再说本来就挨得不远。 不过这还得看人家当事人愿不愿意。 宁老王爷看向墨离询问道:“离儿的意思呢?” 墨离早在方瑶起身进也站了起来,拱手一拜道:“就依王妃和皇伯父的意思!” 宁老王爷颌首:“我去跟内廷司说一声。” 这喜宴上的一应事宜都是由内廷司管理操办,要调换位置只要不是国宴都不算是大事,只需跟内廷司那边打个招呼就行。 “是。”墨离拱手拜送宁老王爷。宁王妃见宝贝儿拽着方瑶不撒手,自己自然也走不开要守着才安心。虽说墨怀黏的是方瑶,可方瑶跟墨离是一路来的,所以这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是宁王府跟辰王府在套近乎了。 “什么时候,宁王府和辰王府关系这般好了,连座位都要安排坐一起,还是宁王妃主要要求的?” “尤其是那个女的,她见了宁王妃怎么连礼都不行的,那宁王妃也不恼的样子?” “她出次入宫,不识宫中礼数倒也不奇怪,只是礼不能少这个总该知道?” 礼行错了,还可以理解,但直接不行礼就有些想不透了。 最重要的是宁王妃也不介意,反而还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坐的请求,真是活久见了。 不光是对面之前对墨离偷偷仰望爱慕的那几个年轻女子疑惑不解,就是年长的女眷们也朝这边投来讶异的目光,就是此时鱼贯而入前来参宴的大臣们也是频频回首张望。 宁王是将臣,向来不理朝堂之事。如今太子未定,几个皇子明争暗斗,头破血流,宁王一直都是置身度外的,突然一下子跟辰王走近了,不勉引人睱思! 不过是惧于两位王爷的身份,旁人尽管好奇也不敢随意打听试探。 此时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话还没落,宴会殿门口的小太监就扬声报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闹哄哄的殿堂一下子静得鸦雀无声,大家依礼站好,然后就见正门处走来一对男女。男的黄袍加身,气态威雄,女子凤冠紫衫,雍容华贵,不用说这二人自然是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了。 他们被一众宫女彩蛾、太子侍卫簇拥的走了进来,待在殿中正位落座后,众人一起下跪参拜行国礼。 待圣上降谕平身后,大家又依次入座。方瑶这才得隙抬起头来往主位上看了两眼。 这大历的皇帝虽年过半百了,可鬓边一缕华发都没有,精神烁烁有如壮年。身边紧挨着的皇后大概平时注得保养,也看不出实际年纪。但许是在宫里过着勾心斗角的日子太久了,眉眼间仍有几道愁纹,不过不影响她的气度美貌就是。 毕竟是天子,另一个又是掌管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方瑶也不敢打量太久,不然就失礼了。目光稍移,就落在宴客席上各家坐着的公子小姐。 今日宴会,所坐之客分为两拨。左侧是一众年轻貌美的女子,个个端庄雅秀,容颜丽致,不用想定是圣上的后宫团了。而紧挨着个各位嫔妃坐的是些年轻人,其中还有未成年的小娃娃,依着嫔妃们对身边孩童的慈爱宠溺的太度便知他们是皇室子弟,圣上的血脉了。 方瑶大概瞄了瞄,纵然不是每位嫔妃身边都有孩童,但粗粗一算也有七八个! 除却没有回来的墨琛和墨轩,估计都到齐了。身为帝主,只得这十来个孩子,也算不得子嗣有多兴旺,毕竟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是这些孩子数量的两倍不止。 而靠首位的是一位少女,眼睛甚是生得灵动秀致,一身浅绿的锦衣,胸前佩戴了连串的血红玛瑙,与发上的红色宝石遥相呼应,看着就有几分喜庆。她嘴角总浅着笑,淡淡环顾四周,笑容甚是灿烂纯净。 若朝中有太子,太子当坐首位,若无太子,皇长子或长女当坐首位。这少女年纪不是兄弟姐妹当中最大的,却紧靠着圣上的席位,想来必是今日的寿星了。 但奇怪的是她身边并无宫装妇人,想来她的母妃要么不在人世,要么没落被罚。可瞧着她今日坐的位置,估计前者的可能性居大。 方瑶来皇宫,主要是对天颜好奇,再来就是今日的寿星。现在两人都已经看过,对余下的就没什么兴趣了。 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静静饮茶。而宴会随着圣上的发言正式开始了。 即是喜宴,定然是老规矩,不少了歌舞。 十几个身着彩绸的曼妙女子从侧门而入,在宴会中央翩翩起舞,仿如踏莲步云,嫦娥奔月,宛若游龙,舞姿优美如仙蛾下凡。 方瑶静静欣赏着,她看惯了现代激舞,对这种原汁原味的柔美古典舞姿自是入神的。浑然不觉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悄悄移向她。 第551章 公敌 第551章:公敌 与辰王同席而坐,又得墨怀世子和宁老王爷的礼待,不知红煞了多少双人的眼睛。 就算只是初次见面,就算不与方瑶曾结过仇怨。但明知这么多的京城名媛爱慕辰王,却不声不响,视若无睹。这不是显得方瑶有多不在意,有多明白自己的劣势,知道自己比不上这些京城里的贵小姐,而是自觉仗着有辰王的殊遇,把她们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方瑶的脸上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们一眼,也没有在她们的凝视中表现任何不安。这种淡然清雅在她们眼里就成了一种高傲,一种挑衅。 对,无视就是一种挑衅。 她们自负是这帝都城里是这大历国最尊贵的女子,只有她们无视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小瞧她们的道理。 是嫉妒也好,是故意给方瑶下马威也罢,总而言之,辰王身边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尤其这里还有跟夏候燕关系较好的几位官家小姐。 曲终舞毕,众臣皇子与皇帝敬酒,方瑶既然在宴席之列,必然也要敬酒的。 接着便是向今日寿星敏公主祝寿。一番高亢寿词过后,接着又是一段歌舞,宫里的乐司只有在这种喜宴上才能展示自己的技能与用处,所以曲曲都堪称完美。 宴会上除了预定的赏玩娱乐节目,也有临时兴起,增设一些环节来助兴的。反正只要是让大家高兴,大家只要是有才华的都可以展示。 说是宴会,也不乏有些豪门贵府想趁此结多认识些青年才俊,看哪家公子合适,哪家小姐又生得娴慧,日后成年派人保媒说亲也好有个数。 这话题扯远了,但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毕竟贵豪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家公子想认识也没有门路,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双方都不愿放过。 在座的,明知辰王被夏候燕看中,太后和皇帝也有意撮合,虽然事情还未有定论,但也属于内定了。 所以她们尽管知道无缘踏入辰王府,但总按捺不住一颗仰慕之心。又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其他优秀出众的公子,可偏偏方瑶不仅得了辰王的眼缘,她们还发现有个别的也被吸去了注意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方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全场年轻女子的公敌。 恰巧这时,皇帝的注意力也落在她的身上。 他浓眉一拧,又望了望靠在墙角站着的千荨。这老九从前身边从不带女眷,当然千荨是他的护卫不算的。可眼前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妙龄女子与他府上的千荨还有冷泌都不尽相同。她不仅入席,还与宁王府的世子打成一片,方才歌舞中,他也瞥了两眼,见老九对这姑娘附耳低语,神情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和慈润,这与平常的冷漠淡然大相径庭。 皇帝有三宫六院,经历的女子多到数不胜数,虽说不是对个个都有爱切之心,但要讲他完全不懂男女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老九对那姑娘而言,明显关系不一般啊! “离儿。”他朗声唤道。 墨离起身拱手遥拜:“儿臣在。” “你身边的姑娘看着眼生哪,似是从未见过,她是谁,你怎么不给朕引见?”皇帝指着方瑶问道,声音淡淡的,没有看出任何责备之意。 但这语气,显然还是有些不悦的。 他看出老九与这姑娘关系暧昧,旁人一定也看出来了。幸好太后不在这里,不然,就老九对这姑娘的态度,必然是要发怒的。 她老人家从小就疼爱北阳入骨,而老九又是她给北阳内定的夫婿,就算将来要纳妾,那也是在北阳和老九大婚之后。现在北阳不在府中,他倒好,带关另一个姑娘入殿来了,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是要给北阳难堪呢,还是给太后和他这个父皇难堪? “父皇见谅,方才大家给十一妹祝寿,一直未来得及引见。方才时机合适,儿臣本想介绍来着,没想到父皇先开口询问了。”墨离说着余光瞟向方瑶,还未使眼色,方瑶已经站起来了。初见与天子见面,自然不能和墨离跟其他臣子一样,只在座位行礼。她不是朝廷中人,又不是哪家官宦小姐,自然要行国礼的。 只见她行步走到殿中央,提裙而拜。纵是面对天颜,也丝毫未见胆怯之意。让那些本想看笑话的姑娘们暗暗咬牙不爽,倒是让宁王和皇帝两人露出些许的欣赏之意。 “民女方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礼行得半点错处都挑不到,声音清脆悦耳有如黄鹂之音,又好像潺潺流水,娓娓动听。 皇帝愣了半晌,不由得细细打量方瑶,可惜她头低着,之前在宴席上也只是看到侧颜,所以模样如何还未曾瞧清楚。正要让她抬起头来给他看看时,见他许久未叫方瑶平身的墨离开口了。 “父皇,她是儿臣在桃江镇结识的朋友,在外养病的那几年,幸得有她照顾,儿臣才拣得幸命。” 皇帝吃了一惊:“你的意思,你之前身上的是她解的?”墨离的毒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人未降临,毒已入体,这事在宫里百年来都未有过,当时可谓动了整座宫城。 纵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今日是敏公主生辰,是个大喜大贺之日,他不想说得那么明白,徒翻些旧事坏了气氛。所以那个“毒”字,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墨离点头:“是。”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圣手。”当年太医院倾巢而出都未解决这个难题,母子只救了一个,另外一个只能自生自灭,听凭天意。虽然墨离的母妃后来被打入冷宫,不得恩宠,可好歹也曾是他的枕边妻,是他欢爱过的女人,为他养儿育女的女人,所以纵然墨离也被黜,流放在外,但心底里他还是挂念这两兄弟的。 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时,只有天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庆幸他位学活着,平安的活着。 可能也是间接承了墨离对这份姑娘的救命之恩,皇帝对方瑶的态度并无先前那么淡漠冷冽,多了些温和之意。 “姑娘即是离儿的救命恩人,也不要拘礼了,起来!” “谢皇上。” 方瑶起身,未回到坐位上,皇帝不发话,她是不可以擅自回去的。墨离自然不愿她单独呆在殿中央,一来怕方瑶紧张,二来,他已经注意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瑶儿的身上挪都挪不开了。 他抬步,离开座席,与方瑶并排而站。什么也没有说明,以无声胜有声之势,宣靠殿中这个女孩是他墨离的。 皇帝闪了下眼睛,直觉墨离这个举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察不出来。听得墨离又道:“父皇,瑶儿不仅医术了得,她更是百惠堂的副院长,这次能邀请她来京城游玩,一来是报当年救命之恩,二来是因为孔老的引荐。” 第552章 暗流涌动 第552章:暗流涌动 随着墨离的话落下,席间又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孔老名传天下,其才识之渊博,学问之深广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他是两代帝师,除了外在的名誉,其尊荣更是无人能及。 就是当朝皇帝也要对他肃穆礼敬三分。 要说这皇宫里谁的影响力最大,除却太后和皇帝,再来就是孔老了。 他的话,有时候份量不比一个首辅大臣一个沙场名将轻半分。 且孔老为人严苛,对学者的要求更是过高,能入得了他的眼的纵然是在这才人济济的京城之中也没有几个。所以能得他赏识的真的难得难得很难得。 “孔老?”皇帝眉毛跳了一下,双目微凝,目光再次定在方瑶的身上。 “抬起头来看朕看看。” 方瑶直觉里不喜欢这种语气,可能是自由懒散被别人崇拜惯了,乍一听这命令式的有些不习惯。 她依言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蛾眉灿眸,唇红肤雪,娇好的长相再度惊艳到了众人。尤其是她的气质,虽是平民出身,但在这金殿之上,却从容不迫,淡然沉稳,这种气态,这种心性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 就是皇家女子,面对文武百官,面对天颜,面对这数百道审视的目光都会紧张胆怯。可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 人群中,除了那些嫉妒之火烧得愈旺的女子和顿生仰慕之心的公子少爷,再来就是宁老王爷和宁王妃相互交替的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会医术,是她解了墨离体内的旧疾。 京城名医都办不到的事,她办到了。她有这个本事,凭她这个本事,那他们的怀儿若请她来医治,是不是,是不是也 宁王妃不知道,但她感觉她绝望寂凉的心此刻被人点了一把小火,燃燃而起,她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一线希望。 “离儿,孔老随你去了桃江镇,给一家民间学堂任职教书,那家民间学堂就是你所说的百惠堂?这位姑娘是那百惠堂里的副院长?” 皇帝似乎有些信息不太确定,现在又止不住的重复问了一遍。百惠堂的事情,当初审批他是不知道的。民间创办学堂,内阁的事,也是小事,不用上达天听。所以他不知情,只是前些日子孔老突然跟他说要去民间游历,曾长见闻。听说辰王在民间亲自审批创办了一家学院,他有些兴趣,想趁机去看一看他才有了两分注意力,派人打听了一番。 纵是如此,了解的也不多。 但现在也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这位姑娘是孔老引荐过来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姑娘就如墨离所说,不仅医术了得,还是个非常有学问的女子。 天底下哪个皇帝没有爱才之心,尤其是这个大历朝的皇帝,纵然孔老早在二十年就有了归隐之心,他仍是不愿放他出宫。就算不亲授皇子学业,也要让他在旁指点督促,皇帝才放心。 纵然方瑶是个女子,他也抑制不住对她的探究和赏识之心。 所以当墨离说“是”的时候,皇帝对方瑶有了更大的兴趣了,想着以后要不要单独召见,好好的见识一下。 “即是孔老引荐,想必才华卓越,方瑶姑娘日后有机会必要展示展示。”皇帝道,“让朕也看看,这民间学院的院长,与我们宫城里的太傅有何不同。不算比量,就当相互切磋,这民间不是经常举办诗词大会和什么交流会么,改天宫里也举办一次,也让宫城里的皇子们开开眼界。” 所谓比量本是玩笑话,但皇帝想测方瑶的才识却是真的。因为他实在好奇到底这姑娘哪里出众,竟得孔老这般赏识。 “父皇,哪里还要等这么久,趁着今日大家都在,现场较量不是更好吗?”不等方瑶应答,一道娇嫩悦耳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了。 抬头望去,说话正是今日寿星当朝的十一公主,墨敏。 “十一妹!”墨离投去眸光,眼中似是带着微微的不悦,却又隐藏得极好。让大家只感觉他只是替方瑶解围并未生气。 “九哥,你先别急着训斥我,父皇有这个雅兴,相信大家都好奇这位方瑶姐姐究竟是个怎样的才女,能让九哥你和孔老两人同时看重。你看重倒也罢了,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可孔老看重,大家难免有些那个嘛。倒不是怀疑这位姐姐什么,只是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又有这么一个场合,父皇和大家都想见识,也是人之常情嘛!”这位敏公主说话之快如串珠落盘,叮当有声,容不得别人插半句。且一口一个叫方瑶为姐姐,想来也是个性情豪爽之人,令方瑶不喜当众现才这个提议,却也对她生不出半点厌恶之心。 墨离亦不愿方瑶现场展示什么,以彰显自己的才华。但一想到其实他们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得到皇帝的认可和信服,而要得到这些认可和信服,只有通过才艺才能展现。 何况是较量,不是单独献艺。 单独献艺与那些取悦他人的宫伶无异,可较量,是一种赛制形式,由两方共同才能完成,这其中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可以说,这正中他的下怀。 方瑶也由最初的反感反应过来。且于她看来,她反感的不是现场献艺,而是不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献艺,尤其这其中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嘴脸在里面。 “你这个提议好倒是好,不知姑娘的意下如何?”这位皇帝还算开明,知道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不过方瑶知道询问也只是一路形式罢了,他有这个意思,就算不明着说,她也不能抗拒的。 “既然今日是敏公主的生辰,大家又如此有雅兴,民女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不然这罪责可就大了。”方瑶欠身道,“只是这较量当由两人以上才能完成,不知皇上和公主想派谁来赐教。若是学识和才问胜于孔老的,我想也就不必较量了,方瑶先认个输,免得呆会败得太难看。” “呵呵。”皇帝久居深宫,同是唯唯喏喏阿谀奉承的话,宫里其他人说的就显老套,方瑶这话倒是新奇。 “姑娘难道不知道在这宫墙内乃至整座京城还没有谁有学问超过孔老的。你放心,与你较量的不管是辈份还是年纪定然与你相当。决不会失了公允二字。”皇帝龙目一扫,落向席间各个一张张年青气盛的面孔,“你们可有谁愿意与这位方瑶姑娘切磋一下的?” 大家面面相觑。贵公子之间倒还算安静,那些个官家小姐们就好像有些暗涌流动,她们相互交望似在传递一种信息。 一种让方瑶难堪的信息。 第553章 何灵儿 第553章:何灵儿 纵然她们很想挫挫方瑶的锐气,可也不想得罪墨离。他这么护着方瑶,必然不想方瑶败在她们手中的。也就是说谁赢了方瑶,有可能就列入辰王府的黑名单中,永不招待见。 这利蔽相存,大家一时竟也拿不定主意,没人敢出头。 “我看你们就别磨磨噌噌的了,灵儿姐姐,你是尚书府的千金,听说年中与京城的姐妹相聚时开了一个坐茶会,品茶论诗,你拔得头筹,早就名满京城,不如就由你出战!”敏公主是个急性子,看她们明明想出来较量又像在忌讳什么,实在看不下去了,索幸就由自己帮她们开这口。 “我?”被直接点名的尚书府千金何灵儿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公主莫要开玩笑了,我哪儿能与这位姑娘较量。” 这话说得隐讳,不知是看不起方瑶呢不屑为之还是太看得起方瑶不敢为之。 “对呀,就是你,我没开玩笑。瑶儿姐姐既是得孔老推崇,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咱们这边也得挑个有份量的才算是不失公允啊。若能力相差太大,还比什么比,一点趣味都没有。” 话音一落,席间的人脸色各一,具是尴尬难堪。就是方瑶都不禁对这个敏公主直爽的性子刮目相看了。 什么叫要挑个有份量的才不算失了公允,说得好像在场的也就只有尚书府的千金略有才华,其他人都不算。 什么叫一杆子打翻一般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被提了名的何灵儿也是哭笑不得,这是夸她呢,还是害她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敏公主赞她一个等于否定了其他人,这往后还让她怎么跟人家处姐妹关系? 皇帝显然是习惯了敏公主这般直言的,不过还是小小的斥了一声,毕竟文武百官都在这里,这么说话不好。 “敏儿。”他嗔怪地瞪了一眼过去,那敏公主自知嘴快失言,顿时红着脸站在那里不敢再接话。 方瑶倒是很喜欢她这个性子,天真无邪没有心机,便道:“公主天性率真,令方瑶可敬,怪不得孔老只要一提起这巍巍宫城,必要夸赞公主两句。” “真的吗?”明知她只是在帮自己说的客套话,但敏公主还是忍不住瞪大的眼睛一幅吃惊的样子。 要知道孔老那个老顽童是鲜少夸人的。 “嗯。” 一见方瑶肯定的点头,敏公主立马就喜笑颜开,不见方才半点羞窘之意。 方瑶替她解围,她自然也要回报的。扭头看着何灵儿道:“既然灵儿姐姐不愿与瑶儿姐姐比试,那就不比了。改天我单独请瑶儿姐姐到宫里来赐教一二。” 她一边说一边朝方瑶亲热的笑着。两个年纪相差好几岁,又是初次见,却在此刻彼此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大约是因为她们彼此性子相似,兴趣相投! 或者说这就是一种缘分! 那何灵儿说不比试,其实只是推脱之词,心里是恨不得把方瑶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子比下去的。 因为但凡是这类宴席,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却去主角,她都是在场最耀眼的星子,便她的光芒却被这个叫方瑶的给比了下去。 她心里怎会甘? 何灵儿起身道:“公主这话是折煞灵儿了,公主是公主,灵儿是臣子,公主有命灵儿怎敢不尊,只是这位方瑶姑娘远来是客,又得孔老赏识和辰王护重,怕所有冒犯所以才不敢答应的。” 这话,什么意思? 敏公主眨巴了下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灵儿姐姐,你是想说你愿意与瑶儿姐姐现场比试了?” 何灵儿垂首,向敏公主欠了欠身,又向方瑶略略福了一礼:“瑶儿姑娘,今日是公主生辰,咱们就当为公主助兴,如何?” 方瑶双手叠放在腰间,回了一礼:“既然灵儿姑娘盛情相邀,方瑶也只能却之不恭了。不知灵儿姑娘相比试什么?” “就比瑶儿姑娘擅长的!” 方瑶黛眉几不可察地往上挑了下,何灵儿这话看似谦让,实则不然。要是她输了,输的还是擅长的,那么一试就可以出结果。她方瑶不配孔老的赏识。要是赢了也没有多大光彩之处,因为赢得是她最擅长的。 方瑶浅笑道:“不瞒灵儿姑娘笑话,方瑶家境自幼贫寒,只要是能活命赚一口饭吃的本事我几乎都学,但又请不起师傅,所以都是偷偷着学,所学不精也很杂,所以我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还是请灵儿姑娘出题!” 何灵儿微抿着唇,眸光轻闪,看来这方瑶也不是个简单女子。以她的直觉方瑶是听出她方才话里的算计之意,但却不动声色的给顶了回来。 也是,能同时被辰王府和宁王府还有孔老赏识护重的人又怎会是个池中物。 她笑了笑,很是善解人意,温婉大体:“既然瑶儿姑娘不肯出题,那灵儿就主张一回。”她微微侧着头露出思索状,何灵儿生得人如其名,漂亮活跃,算是是个有灵气的姑娘。 偏生她身上还有一种深家宅的端庄与娴静,气质灵韵,这种女子大概是大部分男子梦寐以求的。 尤其此刻她苦思冥想双眉微蹙抿唇如珠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一种怜惜美。方瑶想如果她是个男人,必定想拥这种女子入怀,保护她,爱护她,让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事实上也确实有不少公子哥儿此刻双眼已迸出痴恋爱慕之意。 这一道道灼热的目光自然没有逃脱何灵儿的眼睛,她嘴角微扯,一抹得意的笑意瞬息而过。 果然,她永远是这种场合最瞩目的焦点,即便有片刻的游离,最终还是会回到她的身上。 何灵儿沉浸在这种万众爱慕的光环中,声音有些轻飘飘地:“都说琴棋书画琴字在先,不如我们就比比琴艺!” 这琴艺要说整个京城谁最为翘楚,定然属北阳公主无疑。何灵儿比不上北阳,但琴艺也还算过得去。 这么说,琴艺是何灵所有才艺中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属于中等,她最擅长的是画画。 拿中等艺技跟客人比拼,一则显得她谦恭,二则不负皇帝说的公允二字。 要是一上来就直接比最拿手的难免会让人觉得有点欺负人。 所以此举,谁都没有异义,并且对何灵儿的识体赞赏有加。 方瑶自是不知道这些的,昨天来的京城,只学了大概的礼节,京城的大人物一个都没来得及认识,墨离也没有跟她做这方面的功课,所以谁的喜好脾性强弱项她都是一概不清楚的。 当何灵儿说比拼琴艺时,她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了。 第554章 惊艳四座(1) 第554章:惊艳四座(1) 敏公主是最积极活跃的一个,见方瑶应下,忙不迭地叫宫人下去搬琴。 何灵儿是京城才女,方瑶是孔老推荐的,又任学院副院长之职,无论从哪点来论,她也是个满腹学问之人。 两者比拼,也算是旗鼓相当,强强对撞,相信这比赛一定很精彩。 今日来的人大多都是文臣,武将在外,除了宁王还有不挂帅印的辰王墨离,基本上都是出自内阁。对这些风雅趣事都抱有一定的兴致,再加上年轻一辈的,这席间的雀跃和观赛激情都很高。 当宫人把琴把上来时,已经个个按捺不住伸长脖子仰望场中两位耀眼的女子了。 “瑶儿姑娘远道而来是客,不如你先!”何灵儿保持一贯的谦恭原则。方瑶敢打赌,在这幅温顺的面皮下,何灵儿一定是个披着羊皮的小狼。装的再好也只是表面的,她的眼神,她的心绪的波动,瞒不了方瑶的眼睛。 在何灵儿刚出场的时候,方瑶分明从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不屑和轻视。 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她向来观人于微,所以没能逃脱她的火眼金睛。 不过方瑶也不在意,这深宅内院的女子,哪个不是两面派,表面温和谦逊,背地里都有阴辣狠厉的一面。因为这是她们在脑海中根深固蒂的生存之道,即便天性善良,经环境影响也会渐渐改变,只是有些人怎么改都不会失了本心,有些人一改就做人的底限和原则都没有了。 方瑶想着,若是这边的事情一结束,还是早早的离开比较好,免得自己无缘无故受算计。她已然感觉到一道道阴厉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了。 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怪不得墨离心心念念的总想要回桃江镇。 “还是灵儿姑娘先请,我许久未摸琴了,怕是有些生疏,刚好借着灵儿姑娘弹奏之际,再熟悉一下指法。”方瑶别的客套话不会说,也不想说,所以就只说大实话。 这年头到年尾的,她确实没空学琴。上一次还是和夏候燕比拭时才摸了一下,这寒疼之际,抱着暖炉手都嫌冷,更别要拨动这硬邦邦的琴弦了。 “那,好!”何灵儿也不再推委,左右都要弹奏的又避不掉。她抬眸看向方瑶,极是温和诚恳,“瑶儿姑娘,我选一首节奏缓慢的曲子,尽量弹的慢些,方便你熟悉熟悉,你可看清楚了。” 这话是有多为方瑶着想啊,竟是连高座位上的皇帝和皇后也不禁觉得这尚书府的千金果然性情纯良,善解人意。方瑶不用看,也知道席位上一片欣慰赞赏之色。 她勾唇,露出一个像是被人施舍的感激笑容:“好,那就有劳姑娘指教了。” “不客气。”何灵儿微微欠身,抬步走到琴架前,拂裙坐下,姿态、气质温婉华贵,一派世家小姐风范。 细长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动,琴音汩汩流出。她弹的是一首欢快的曲子。但凡这类曲调,节奏都比较快,只有在最开端时缓慢些。 想要给方瑶借鉴和做为学习的机会,又要应景,何灵儿这首曲子选得也算恰当了。 慢的部分,她慢的有理,如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流出,琴音瑟瑟,指法清晰。待到中间部分,亦扬亦挫,如雨珠落地,清脆有声。再配上何灵儿姣好的侧颜,那荡在指间的音符,像一个个在丛林飞舞欢快嬉闹的精灵。她像是下凡的仙子,在精灵间挥舞洒动,号召世间百灵,为她歌唱,为她舞蹈。 忽然琴音一转,低低传来,悠悠扬扬,似清亮亮的河流,又好像海浪拍岸,更像塞外悠远的天空,直至曲毕,都余音徘徊,消之不尽。 琴止了,但心里的那种欢快仿佛还在继续。 “好,好。”主位上,龙颜大悦。皇帝拍手称赞一连叫了两个好,“何灵儿果真不愧是京城才女,这琴艺与北阳公主都有得一拼了。” 北阳夏候燕琴艺方面在京城那是第一人,何灵儿估计排到第三第四去! 如此嘉奖,算是最高的评价了。 何灵儿盈盈起身,伏低身子:“谢皇上夸赞,灵儿献丑了。” “嗯。”皇帝看这个何灵儿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温厚亲和,那赞赏的目光里不自觉得流淌着一丝灼热。 明年开春,宫里就要选一批秀女入宫,这个何灵儿瞧着倒是不错。 皇帝喊道:“何卿?” 他叫的自然是尚书府的何志高大人,也是何灵儿的父亲。 “臣在。”何志高提袍躬身而出,朝天子拱手行礼。皇帝笑道:“你女儿教得好啊,温婉娴淑,端庄秀慧,朕要赏” 这临时增添的助兴节目,哪里会提前安排赏赐的东西。皇帝瞧着何灵儿长得可人心生喜欢,一时心血来潮要给她奖赏,又一下子不知该赏什么。 略一停顿之后才道:“新年将至,内务府新打造了一批首饰,其中有一个玉制的百合流苏,朕瞧着与贵千金的气质容貌相配,就赏这个!” 说罢,便给在身侧侍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即刻去把百合流苏给取来。 何志高自然是山呼谢恩,何灵儿也欢喜不尽。父女两个面上风光无限却不知皇帝老儿赏这个东西是别有用意。 当然,旁人都没瞧出来,身侧的皇后和比较靠近的嫔妃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就是方瑶和墨离也看出来。 倘若这个何志高要是知道皇帝这么赞赏何灵儿,意欲让她入宫为妃,不知该做何感想。 这人皇帝少说也有五十了,比何志高看着还要大几岁。有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女婿,他别扭不别扭。 不过方瑶觉得那也未必,进了宫,就相于荣华富贵,光耀门楣。何志高要是有野心,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心疼女儿嫁给一个半百的老头子,夜夜孤凉。 “瑶儿姐姐,到你了。”敏公主出声提醒,见方瑶盯着何灵儿秀眉微拧,一幅沉思状,以为是方瑶羡慕嫉妒何灵儿得赏赐了。 父皇也真是,这是比赛,又不是单独献艺,对手还没有出场呢,就包着赏东西了,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心里不爽快。好像何灵儿注定会赢似的。 “瑶儿姐姐,你放心,要是你也弹得好,父皇也有赏赐的。”她半是玩笑半是安慰。 方瑶回眸,展颜一笑:“好,我尽量不让公主失望。” 敏公主小孩子心性,方瑶现在看她就像对墨怀一样,带着哄人的语气了。 第555章 惊艳四座(2) 第555章:惊艳四座(2) 何灵儿谈了一首应时应景的曲目,方瑶就只能反其道而行。因为同样的曲调,听着难免有些乏味,二来何灵儿的琴艺确实高超,又有外在名气给她加分,方才琴音悠扬悦耳,欢乐洒脱,现在还有人沉浸其中,让他们从一个欢乐的氛围里跳到另一个欢乐的氛围里,其实是有些难度的,也很大程度有可能不被认可。 而来一首伤感的,可以很快调动转移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溶入一个新的氛围里。 何灵儿先声夺人,方瑶只能出其不意。 她走到琴前,缓身而坐。纤细葱白的手指轻抚着琴身,指尖微微一撩动,流畅的音符顺势而出。伴着琴音,婉转而又哀愁的歌声在大殿中缓缓而起。 “天边漂过故乡的云,它在向我招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归来,浪迹天涯的游子,别再四处漂源,踏着沉重的步伐回来。那故乡的云,故乡的海,一直在静静等着你” 歌词略悲怆伤感,浓浓的思乡之情随着她的歌声渐渐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先前他们脸上还挂着舒心快乐的笑容,此刻亦禁不住这歌声满面愁情。 大家都是远离故乡,多少年的寒窗苦读才有幸坐到这金銮殿上,即便光宗耀祖,荣耀万丈,富贵云天,可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仍然装着故乡二字的。 白日里繁忙政事家事,到茫茫夜间,父母在身边的还好,不在身边的,想着二老的年迈,膝下无人照料,即便官爵加身,却无法在父母身边尽孝,这种哀楚和无奈、自责与愧疚,谁能懂,谁能懂! 方瑶这首歌唱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大家纷纷屏气闭目静静听赏,突然琴音一转,连贯的音节如珠落玉盘,一个一个的紧凑而出,像是一首词。 是的,方瑶在念诗了。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侍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塞外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声,四面边声无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冷光点雪未消,败枝附风飘摇。靡音吹人泪,抬望残月一半,应是,应是,步走万里青山。” 一连念了四首诗,每一首来不及细品回味,只觉有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在胸间徘徊荡漾。每个字都牵动着在场之人心底最柔软最良善的地方。 无论是官场上的诸位大臣,还是处在后宫中的嫔妃们,朝廷是殿示才华,飞黄腾达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大染缸。只要身限,岂有不沾色之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损坏伤害别人的利益。在权威在前途在富贵面前,人的心变得越来越坚硬。 不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都难以触动他,唯有家乡二字,可以唤起他们一点点的良知。 已经没有人去想方瑶这个琴是怎么弹的了,也没有人注意到方瑶玉脂般的双手在一根根琴弦上是如何跳动。 大殿之上,只有一股乡情紧紧捉住每个人的心。 直到曲毕音止,大家还要记忆中捕捉回想离乡时父母的殷殷叮嘱,切切盼望。 有的人,甚至红了眼眶。 就是一向心如硬铁的墨离,饮血度日的沙场战将宁王,他们亦被深深触动了。 里面有一首诗提到了塞外出征的将士们,面对战场浴血,凉凉凄夜,因为想念家中的老父老母兄弟姐妹,只能遥望明月用酒麻痹自己以托乡思。 那种急切的想要完成战争,盼望早日归家的心情,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而这首诗写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了。 敏公主瞪大眼睛望着方瑶,她不是完全能懂诗中的含意,但那股浓浓的乡愁她是感受到了的。 她的故乡就是在这皇宫,她不用日日思念。可是她自小就没了母亲,纵然父皇疼爱她十分,她也希望这十分里有两分能来自母亲。 大约是在她六岁时,母亲跟着父皇狩猎,遭到刺客截杀,母亲为救父皇,替他挡了一箭,后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刚刚就是她在记事的时候,她的母亲走了。对母亲的记忆深深望在脑子里,每每夜深人静,梦境环绕时,她都能看到她的母亲。 那种思念是那么的刻骨,有如锥心之疼。 而同样想到敏公主母亲的人还有皇帝陛下。敏公主是继墨离母亲之后最宠的妃子,他宠她入骨,却最后因他而死。 他还想到了自己的母妃,想到年轻时披甲挂帅征战沙场的边塞之苦,想到了父皇,想到了儿时一帮纯真烂漫的兄弟姐妹。 帝王不是生来无情的,而是因时势而变,许多事情都要讲究章法,讲究国法,所以才看似无情。 可其中难处,谁又懂,谁能懂? 一首乡愁勾勒了大家所有的美好哀伤的回忆。这种回忆之所以带着苍凉和无奈,是因为这些自责与愧疚最终演变了一种遗憾。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自自的忧伤和遗憾当中时,何灵儿的声音响起了。 “瑶儿妹妹所弹的这首曲子可谓是牵引人心,动人神魄。可今日是公主生辰,这首曲目太过哀凉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若说何灵儿和方瑶这两首曲子,谁更胜一筹,自然是方瑶的。 这点单从大家在缅思中久久不能释然的脸上就可以看出。 一首充满淡淡的哀伤的曲调可以说惊艳四座了。 可气的是方瑶先还是自己琴艺不精。这是故意说给她听让她掉以轻心还是给大家造成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好意思,我在京城,承蒙辰王收留是客。但若没有辰王府的栖身之地,我其实就是个流浪者。”方瑶道,“今日敏公主生辰,大家君臣满坐,管乐声声,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看着各位公子小姐依偎在父母的身旁,不觉想起远在家乡的老母和幼弟。一时有感而发,才弹奏了此曲。若是扰了大家的兴致,方瑶在这里向大家向皇上、皇后娘娘赔罪。” 说罢,方瑶欲盈盈拜倒请求赐罪。皇帝忙回神抬手制止:“何罪之有,快起来。” “谢皇上。”方瑶叩礼。 敏公主亦是道:“是啊,先前说比拼,又没有规定一定要弹哪类曲目。我觉得这首挺好,一点都不煞风景啊!” 敏公主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对的。要是有欺负,她必要维护。 眼见看到何灵儿有责备之意,自然要为方瑶说话了。 何灵儿脸色稍窘,一时恼恨,人家寿星都不介意,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摆出一幅低臣委屈求全的姿态:“公主说的是,是灵儿多嘴了。瑶儿妹妹,方才得罪了。” 她那有错就认,有歉就道的态度,不仅没让席间少年公子哥儿生出厌恶之感,更博得几分同情与欣赏。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么认真。”皇帝开口阻断,他即是看中何灵儿了,自然不愿她在人前受什么委屈。转目看向方瑶移开话题:“方才你弹的是什么?可有名目?” “《念故乡》!” “《念故乡》?”皇帝咀嚼着这几个字,复又问道,“后面那几首诗呢?” “从第一首到最后一句分别是春、夏、秋、冬四思而名。” “春思、秋思么?” “是。” “名字倒是简单,却是意义深韵非凡。朕听着其中还有一首讲塞外的诗,比较长,记不太清,可以详细再解释一遍么?” 第556章 赏赐 第556章:赏赐 方瑶欠身:“皇上指的可是第三首诗?” “应该是!” 她一共念闻了四首,每首之间虽然略有停顿以示分割,可是诗如景情又切,皇帝也没细想,约措记得应该是第三首。 “第三首是《秋思》,诗词较长”方瑶正欲作解,敏公主打断道,“瑶儿姐姐,不如你把方才念的那几首诗都写下来,这样父皇也看得更清楚明朗些!” “是。”方瑶也没有怎么犹豫,很快宫人便准备好了纸墨。方瑶捻袖提笔,扬扬洒洒,一口气把方才四首诗全写了下来。敏公主离得最近,写完就忍不住拿起来先睹为快,之后才转呈给皇帝。 “没想到方瑶姑娘还写得一手好字。”经皇帝一夸,那身侧坐着的皇后都禁不住伸起脖子看了两眼。 果然字体绢秀又有力度,不像平常家闺秀虽工整细腻,却少了份大气。正所谓见字如面,单单是这几首大气磅礴的诗词,再看看方瑶从容不迫稳如泰山静致清雅的姿态,当真才奇俱佳! “先生真是好才华!”皇后由衷夸赞道,眸光赞赏间一抹华光瞬息闪过。 即是学院的副院长,必也是为人师表的,称之为一声先生,错不了。 以示对方瑶的满腹才气的尊敬。 “是啊,先生好诗好字,想我泱泱大历,哪怕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也有这么出众这人,朕甚是宽慰。” 桃江镇这三个字从来不在皇帝脑中闪过,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的江山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只知他偏远贫穷,这趟孔老之行,他才有留意。 然而不管桃江镇从前多么默默无闻,今日之后就要名扬天下了。 “皇上谬赞,桃江镇虽小,称不上人杰地灵,可也是蒙皇上护佑之地,自然差不了的。像我这样的,相信还有许多。”方瑶谦虚道。 “嗯。”这话有拍马屁这嫌,皇帝知道但凡像孔老、方瑶这般骨子里都有些清傲的,不在乎名和利,也不愿曲意逢迎,能说两句奉承的话很难得。所以方瑶这马屁拍的比身边任一个太监嫔妃说出来都受用。 龙心甚悦。 “有空,朕也当去那里走走。”他琢磨着道。 “哪此,那更是桃江镇的福气了。”方瑶又加了一句。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得那是投机,似把旁人都给忘到一边了。忘了别人倒还好,忘了何灵儿,哪里还受得住。 “妹妹还说许久未弹琴,方才这一曲下来,让我们吓一跳呢!”何灵儿暗恨不已,亏得她还刻意挑了一道慢曲以供熟悉,却不料方瑶这琴艺远在她之上啊! 有种被猴耍的感觉。 妹妹? 方瑶眉尖挑了下,她何时变成尚书府千金的妹妹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皇帝和皇后先前喊她一声姑娘,现在改为先生,总是见识到自己的本事才能了才改的口以示尊敬。何灵儿这声妹妹叫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让灵儿姑娘见笑了,倘若不是方才灵儿姑娘间接指教,我确连弦律都摸不准,还没谢谢灵儿姑娘呢!”方瑶向她施了一礼表示谢意。 那郑重认真诚恳的模样,让何灵儿一腔恼恨发泄不成又被堵了回来。 差点就气成内伤了。 暗自咬牙,平息半晌,才把那股怒意强压下去。 “哪里的话,妹妹琴艺过人,远在我之上,要说指教二字不是让人笑话我了。” 这时候,宫人把先前赏赐给何灵儿的百合流苏给取了来。皇帝瞥见何灵儿眼中落寞之意,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恰 好这百合流苏到了,忙道:“何灵儿,你的赏赐到了,还不快谢恩?” 何灵儿见着那玉脂般的百合,没有方才半点高兴之意,眸光一黯,道:“皇上,方才琴艺一试,臣女输于瑶妹妹,这赏赐实在受之有愧,就赐与瑶妹妹最为妥当。” 皇帝怔然,其实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他没说两人谁到底赢了谁又到底输了,可结果是一目了然的。大家分明更偏向方瑶,可这百合流苏他着实觉得配何灵儿更合适些,怎肯收回。 正犯难之际,敏公主道:“灵儿姐姐,这是父皇赏赐你的,无关比赛输赢,你就收着!至于瑶儿姐姐那份,父皇会别行赏赐的。”语罢,她转向皇帝俏皮道,“父皇,瑶儿姐姐赢得了比赛,你可要重重有赏啊,不然就有失公允二字了。” 人家没赢都赏东西了,要是赢了,就更要赏得重了。 何灵儿纵然再沉稳大度,此刻也不免脸色有片刻僵硬。倒是皇帝觉得没什么,因为敏公主说得就是事实啊,又在情理之中。且方瑶确实才艺过人嘛,应当重赏的。 “来人,去把上次北疆进贡的一对羊脂玉镯给取来。”皇帝侧身对旁边的公公道。 “是。” 公公领下去之后,敏公主第一个跳起来:“父皇偏心,那羊脂玉镯质地极好,乃是上品,我瞧着好喜欢,跟父皇讨要了多次父皇都不舍得,现在说赏就赏了。” 那羊脂玉镯甚是玲珑剔透,就如纯白如云,质地柔软,炫目至极。敏公主可是眼馋了好久,都没能给要下来。 “你这丫头,让我重赏的是你,现在赏了不高兴还是你,你到底闹得哪样啊?”皇帝摇头苦笑,语气无半点斥责之意,满满的都是宠溺。 敏公主撅着嘴道:“今日我生辰,父皇还没送礼呢?” “内廷司不是一早就送过去了么?”皇帝一边说一边望向总管大监。 总管大监亦是一脸茫然,确实是送了的,为何公主要这样说。 “那是奉例,跟父皇单独赏赐能一样嘛!”敏公主撒娇道。 皇帝一听是这样,忙哈哈大笑:“行,呆会儿你去内廷司,看中什么拿什么,不必禀报,只让内廷司记录一下就行。” “真的?” “君无戏言。” 敏公主一听喜出望外:“瑶儿姐姐,这回可又沾你光了。” 要没今天这项比拼,她还得不到这个自主的机会。 “是我托公主的福气才是。”方瑶不想要什么赏赐,那羊脂玉镯也没会么兴趣。但皇帝要赏她也不必推辞罢了。 这礼物一份份赏下来,一份份都重过何灵儿的百倍千倍,显得她手里的百合流苏簪就有些寒酸了。 第557章 转赠 第557章:转赠 就像个笑话似的。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或者说此刻方瑶又成功成为这大殿中的焦点了,哪还有人特别有心思放到何灵儿身上。 “这第三首诗,先生还未解惑呢!”趁着内监去取镯子时,皇帝又捧起手中的几首诗琢磨起来。 方瑶道:“回皇上的话,其实这诗中意思也简单,相信皇上是看出来的,不过是好奇为何我会挑一首讲赛外的诗。” 古时候的诗词大多深奥难懂,可再深沉的诗,讲的也不过身边人眼前事,家事国事天下事。 听着有点糊里糊涂,写下来,看到这一个个字,稍一细想,就不难理解了。 皇帝自小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即便没见这几首诗,以他对诗词的理解,不会不明白这诗中含意。 “正是这个意思。乡思的诗有很多,另外三首讲的都是家常事,唯有这一首磅礴大气,苍凉悲苦之感尤甚。先生远游在外,思念家中亲人可以理解,任何一首诗都可寄托乡情。为何为有这首关于塞外将士的诗,难道先生家中有人从过兵?” “倒也不是,不过是来京的路上,确实看到些地方在征兵,新年在际,他们却要外出,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回归。方才殿中歌舞升平,我想念我的家,但比起那些将士,我还是幸运许多。至少我想回去便就回去了,他们确不行,一时有感而发,坏了气氛,还望皇上、公主莫怪。” 谈起在边塞吃苦受累的将士兄弟们,宁王最有发言权。他十六岁就入伍从兵,直到五十才返回京中休养天年。人的半辈子都在沙场度过了,能不唏嘘感慨一番么? “是啊,想到帐下的兄弟们在大历最寒苦的地方戍卫边城,十年不得归一次,也确实难为他们了。”宁王叹道,“不过尽忠卫国是大历每个男儿的本份职责,苦不苦的也就不重要了。” “是啊,只要国家安宁,富泰民丰,将士们吃苦受累流血也就值得了。”方瑶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享受这种太平安乐日子时,不要忘了守卫边疆的将士们,是他们给我们富足太平的生活,饮水需思源,方才觉得我们将士们的可敬可畏可爱。” 一番话落下,殿中突然寂静无声。大家都拿古怪的眼神看着方瑶,这话没错,倒像是有点教训群臣的意思。 特别是皇帝还在呢! 是在指责他们只顾贪图享受,忘了眼前这些美好的东西其实都是用将士们用血泪换来的么? 墨离率先回神,一看大家神情,就知不妙,忙拱手解释道:“瑶儿是学院副院长,常以这种姿态教学生。方才一时忘情,又摆出一幅教书先生的口吻来了。还请父皇莫怪!” “原来是这样,不怪不怪。”敏公主第一个接话,弄得何灵儿一个劲儿的拿余光瞟她。今天才认识的,就跟人打成一片,如此维护,不知道的以为方瑶是她亲姐呢! 可恨她平常不知明里暗里多少次跟她示好结交,就是没有半点回应。偏方瑶第一次入殿就收买了这宫中最得宠的公主之心,气死她了。 “呵呵,瑶儿姐姐,你这教书教得久了可真不好,动不动就摆出一幅沉稳的姿态来,都快赶上孔老头子了。” 敏公主背地里都这么称呼孔老的。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可在这煌煌大殿,众文武群臣的面说出来终归不好。皇帝当即就嗔怪道:“敏儿!” “知道啦,下次不说就是。”敏公主吐了下舌头,乖乖的闭上嘴。 她这么配合,倒是让皇帝不好说什么了。 宁王看这气氛低沉许多,举起酒杯道:“先生才气过人,小小年纪又有忧国忧民情怀,本王佩服,先干为敬!” 堂堂一个王爷向方瑶敬酒,方瑶自然要回敬。她道:“王爷言重了,方瑶不甚酒力,以茶代水,望王爷见谅。” “先生请随意。”宁王道。 待方瑶喝下茶水时,从在主位上的皇后亦是附耳道:“饮水需思源,要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步,方才能更好的爱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国家,珍惜爱重。皇上,您有像先生这样高尚情怀的子民是一种福气呢!” 这世道,尤其这皇宫,巍巍皇权这下,有几个还能保持这种纯良之心。就算当初有,经过权威这个大染缸洗礼后,谁还能坚持初衷,每一个安国安民的计策之下,为的是国,更为的是自己眼前更宽阔的仕途。 皇后一语点醒梦中人。 皇帝心性多疑,又久居高位,清傲惯了,突然有这么一个人以说教的口吻跟他说话,自然不习惯也不高兴。可是皇后的话,宁王的话都极有道理。 大历若多些像方瑶这样的人,何愁不兴,何愁不能千秋万代。 他身边皇帝,人上之人。自然得有人上之人的雅量,皇帝哈哈大笑道:“先生之言,深远又不失意趣,想必在座的今日都受教了。孔老的眼光果然是独到啊!” 怪不得孔老会将一个平女引荐给朝中皇子,确实有她的独到之处。 方瑶从头至尾都不觉得那番话说错了,只是待看到墨离和宁王还有公主甚至连皇后都纷纷替她解围才约莫察出有一点不妥之处。 不过话都说了,再弥补也无济于事。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因为她摸不清这位天子的脾性。 好在,这位大历皇帝是有个心胸的人。 方瑶暗松口气道:“皇上过奖了,方瑶惭愧!” 皇帝摆手道:“哎,不是你的错,不必惊慌。今日是敏公主生辰,她是主角,只要不扫她的兴就行。再者先生方才那番言语确实精僻,朕虽吃惊,但听着也舒服。” 这时候那羊脂玉镯被送了过来。是一对,白如雪,亮如鲜,那玉上一层层荡着光晕,实在令人垂涎。 “姑娘。”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把礼物往前凑了凑,示意方瑶收下。不知惊羡多少人的目光。 方瑶看着那一对羊玉镯子,没有立即收下,转身向皇上拜倒:“方瑶有一事想请问皇上。” “先生请讲。” “方瑶知道这羊玉镯子皇上金口一开便是御赐之物,不可转送。可今日是敏公主生辰,我来得又唐突,未曾准备礼物。方瑶想斗胆借花献佛,把这镯子转赠给公主,不知可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这羊玉镯子价值连城,方瑶现任一学院副院长,就算家有薄底,也不及这镯子之万一。且关键是它是殿前御赐之物,是份荣耀,怎可转赠。 大历开朝以来断无前例。 “这”皇帝一开口便是要拒绝的,可看到敏公主殷切的目光,想到当年她母亲为自己挡的那一箭。敏儿确实喜欢这镯子,若是转赠,她必定高兴。 可金口一开,他要反悔不成? 不等皇帝开口,何灵儿已是道:“瑶妹妹,敏公主性情爽朗,人人喜欢,瑶妹妹就是再想结交也不得拿御赐之物抵赠。你这样,不是在为难皇上么?” 第558章 结交 第558章:结交 何灵儿的意思有暗藏之意。 意在指皇帝天子之口,君无戏言。她当着群臣的面,拿赏赐之物当面转赠,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可方瑶是辰王护重的人,又有孔老在背后做后盾,皇帝不得不顾及,但方瑶大殿之上,烁烁之语大家又听到了。 皇帝按理应办她又不太好办,不是为难么? 方瑶扯唇,一抹冷笑自眼底划过。再抬眸时已是一双怯然惊惶的模样。 “灵儿姑娘误会了,方瑶只不过是在询问皇上而已,既然不可转赠,那便不转赠罢。方瑶谢恩就是,怎敢为难皇上,灵儿姐姐用这二字让方瑶好生惶恐。” “我”何灵儿被堵得满面通红,她忘了,方瑶不是一般的乡野女子,她有心机,有城府,仗着背后有辰王有孔老方才还暗暗顶过她一回来着。 羞愤之下,余光又接触到辰王两道阴沉沉的目光射来,何灵儿心下一惊,眼角狂跳。 今日怕是把这个辰王给得罪了。 她不是辰王的爱慕者之一,倒不怕日后他见着自己没有好脸色,他本来看到谁都是一张冰雕脸。只是得罪一个皇子,对父亲的仕途终归有影响。 该死,她不该出这风头的,不该嫉妒方瑶的。一个乡野女子,有什么值得她在意 今日纵然在大殿上,皇上把整个内廷司里的宝物赏给她又能怎么样,她为何要多这嘴? 也怪她被气糊涂了。 父亲常说她心胸小,不够容人,看来以后得好好改改才行。 “皇上,先生也是不想夺人所好。敏公主自来就喜欢这玉镯子,先生又有成人之美,这是件好事。先生来自民间,若是按宫里的规矩来办,这镯子赏给她其实也是累赘,你想,不能变卖,戴在手上又太显眼,还可能招来一些不法之徒给先生添祸端。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皇帝听着也有几分道理,点头道:“那依皇后的意思呢?” “既然先生来自民间,皇上又有意奖赏,就赏得让大家开心一点。按民间的规矩来办,这东西赐给了先生,便是先生之物,先生想如何便如何。左右她也不是赠给其他什么人,是您最宠爱的敏公主,也不算辱没了皇上的威权,坏了规矩,皇上,您觉得呢?” 皇帝沉吟半晌,这话听着倒也剔透。略一琢磨便道:“就依皇后所言,先生自行决定!” “方瑶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方瑶大喜。 “起来!” “是。” 方瑶起身,仔细拿起镯子走向敏公主,二话不说,便套了一个在她手腕上。二人虽是初识,但眼神交汇时,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一般,那种亲切和默契陡然而生。 方瑶欲给她戴另一个镯子时,敏公主却是一把拦住了,“瑶儿姐姐,这镯子是一对,不如我们一人一个!” “这镯子金贵,着实不适合我佩戴。”方瑶一怔道。 “是金贵不错,可要说不适合那又不全然了。我倒觉得姐姐气质温厚淡雅,戴这镯子刚刚好。”敏公主边说边将剩下那只镯子拿了过来套在方瑶的手上。 仔细端详半晌,笑道:“姐姐这皮肤可真白,竟跟这镯子差不多呢!” “公主说笑了。”这些年方瑶倒是没怎么上山采药了,偶尔去一次,。原先所供应的那几家药铺所签的供货协议已经到期,她也只是一个月去送个两三次货,每次还是马车代步。虽说去的不勤快,供货也不及时,但仗着方瑶二字在桃江镇的名声,又是合作了好几年的老人,只要方瑶去送货,药铺老板都照收不误的。 所以这些年,自然保养的好了。 “这是父皇赏的宝贝,姐姐就算不全收也要适当地收一个,不然就太不给父皇面子了,知道吗?” 这敏公主真是个俏皮的人儿,藐视皇威硬被她说成不给面子,弄得正座位上的皇帝净是摇头苦笑。就是墨离也不禁扯了下唇,服了他这个“胆大包天”视天威如无物的十一妹。 “再说了,你要是不要一个,那方才的赏赐你不是半点都没到沾到光了么,父皇一向持心公正,看我拿了你的赏赐,必定还要再赏你的。难不成你还真想让我父皇再赏你东西啊?” 敏公主说完好一顿朝她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方瑶被她顽皮的模样弄得扑哧一笑,抿嘴道:“好,那方瑶就收下了。” 戴都戴上了,怎好再取下来,若坚持一个都不收,就像敏公主说的,皇帝那儿面子不好看,再不然就又一是番赏赐,那就没完了。 “这就对嘛!”敏公主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摸摸手上的玉镯子,美得不行,“这镯子咱一人一个,也算是关系不错了,姐姐是住在我九哥府上么,以后我常出宫去找你玩儿,可好?” 言下之意,就是要跟方瑶结交了。 方瑶摆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只要你九哥没意见,方瑶自然欢迎啊!” 敏公主瞥了眼墨离,撇嘴道:“他不会有意见的,他要有意见,本公主也去,他还能拦我不成!” 明明是怕墨离不同意,连询问一个意见都不敢,还非要做出不屑的模样。这十一公主啊,也真是够了。 要是换成别人,这时候必然会接着敏公主的话就势答应下来,可墨离没有。 他其实不喜欢方瑶与宫里人多接触的,来一个日后就会来一打,没完没了的,实在招人烦心。再者夏候燕快要回京了,总要防着点才好,所以尽管不反对敏公主来叨扰方瑶,但嘴上还是没有顺势同意下来。 这硬邦邦架式落在众人耳里就成墨离直拗不懂时势不知变通不知绕弯的直性子。 罢了,大家都习惯了,谁也没在意。 “父皇,今日灵儿姐姐和先生都得了赏赐,皇妹是寿星,得什么礼物都是应该的。只是灵儿手里的百合流苏和先生戴的羊玉脂镯看得我好眼馋呢。我也想跟先生比试一场,若赢了父皇也给些赏赐与我可好?要是输了,权当跟先生长见识了。” 说话的是当朝七公主墨彤。 墨离脸色骤然一变。 第559章 顺眼 第559章:顺眼 在这个皇宫里,若说夏候燕还有性格相投比较谈得来的知心姐妹的也就是他七姐墨彤了。 她必是看出瑶儿与他关系匪浅,想替夏候燕打抱不平了。 “彤儿是想要那对上个月南海朝贡上来的珍珠耳环,朕知道你垂涎已久,早就吩咐让内廷司把它例入年礼单上给你送去。既然你现在想要,那呆会儿散了宴席我就让人送到你的乐宝斋去。”皇帝道。 “那珍珠耳环儿臣确实喜欢,不过儿臣想取之有道,受之有名。父皇无端端的赏我东西,其他兄弟姐妹怕是也要眼红了,都来讨要,父皇岂不是都要赏” “今天是敏儿大喜,都赏又如何,就当是你们沾了她的光!”皇帝大度道。 反正内廷司里的东西不都是拿来赏赐的么,一人赐一样小物件,又不是拿不出。 “父皇,礼物是小,儿臣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想和先生切磋一下。”墨彤也不绕弯子,干脆直接道。 “这” 皇帝是不想让她再跟方瑶比试的,万一方瑶又赢了,又赏东西下去,她又以转赠的名目来拒绝,那要怎么办? 他必然不能接受,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方才是看在皇后、孔老还有敏儿生辰的份上才没有计较。可若再来一次,就不是特许,就变成惯例。以后谁得了他的御赐之物都拿来转赠事后又被告知有不可赐罪追究的理由,那皇家天威何在? “还请父皇答应!”墨彤走到殿中,再三请求。 如此,倒是让皇帝难办。 本不是一件多不了得的大事,刚好让他再见识一下这个叫方瑶本事才能也好。或许方才的顾忌是他多心了也不一定。 略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你这么坚决,当也问问先生的意思。” 说罢,视线投向方瑶询问道。 方瑶哪里有选择,都同意了跟何灵儿比试,没道理还拒了皇家公主,这不是给人难堪自己找抽么。 略略欠身道:“不知公主想比什么?” “就比画画!”墨彤扬起下巴,有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分明是看不起方瑶这个乡野出身的平民。 方瑶敏锐的感觉她对自己有敌意,但一想,自己才入宫,根本没得罪过她啊! 压下心中的疑惑道:“好,就比画画。” “先生倒也爽快,这里刚好有纸和笔,也不必再麻烦临时准备什么了。是先生先请,还是我先来?” “公主若同意的话,我们一起,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同动笔作画是吗?” “这样比较节省时间,也省得皇上和各位娘娘坐久了枯燥乏味。” “随你啊,我没意见。” 如此一来,一套纸墨一张案桌便是不够用了。墨彤忙招手吩咐宫人再去准备案桌和纸墨来。 方瑶趁隙道:“公主,除了纸墨,我可能还要用些别的东西。不过我今日没带,不知谁能当场借我一用?” 作画就是纸墨两样东西么,还要用到哪些东西,为何她不知道。 墨彤疑惑道:“你想要什么?” “胭脂。” “胭脂?”墨彤更是不解了,“你要胭脂做什么?” 方瑶朝墨彤身上的扫了眼笑道:“当然是上色了,不过想必在座的没有谁会把胭脂随身携带的。方才进庆阳殿时,我看到殿门外的金桂、桃花还有芍药开得甚是不错,采一些回来也可代替。” 墨彤实不明白她要这些到底是做什么,什么叫上色,为何从未听过。墨敏也不知道,但看殿里没谁为方瑶去采摘,便想着自己去跑一趟。 “姐姐需要的话,我去为姐姐搞一些来。” 待到跑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墨彤:“七姐,你要不要?” “我不要。” 庆阳殿的大门离宴席之地离得并不远,来回也就是喝几口茶的时间。 待墨敏返回时,宫人也抬来了桌子和笔墨。 “殿外好多花都开着不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摘一些对姐姐作画更益处,就都摘了一些,姐姐看够不够!”墨敏是一路跑过去又跑回来的,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渗出了汗珠子。 “今日是公主生辰,倒还麻烦起公主了,方瑶实在过意不去。” “唉,这有什么,我权当锻炼身了。”墨敏抹了下额头道,“你看这些够么?” “够了,多谢公主。” “不客气。” 墨敏回到坐位上,旁边婢女为她倒好一杯热茶,跟大家一样,静等着这场中二人作画了。 谁都知道,要论琴艺,宫城里最好的是夏候燕。要论画画,七公主墨彤当属第一。 方瑶赢得了何灵儿的琴技,就不知能否能赛过墨彤的画技。 大家都抱以好奇的心态坐等结果,尤其方瑶还让采了这么多花来,更让这场比赛增添了神秘感。 宁王朝早跟墨敏一起回到座位上的墨离低声问道:“离儿,先生她,有把握么?” 墨离浅浅摇头,一丝忧虑爬至唇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场中二人。他不担心方瑶会输,想当年还在桃江镇时,方瑶为人治病研讨药方,不知在案上画了多少个人体器官,每一条条血脉经络是那么的清晰仔细,就跟活的真的一模一样。他在沙场多年,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对人体哭官自然不会太陌生。 所以此赛,方瑶是必赢的。 他担心的是,夏候燕会联合墨彤日后一起给瑶儿设套。夏候燕他可以不放在眼里,墨彤也可以不放在眼里。可两人一联手,那手段就相当恐怖了,只怕他防不胜防。 宁王也不知这其中深意,只觉墨离脸上这抹忧虑是在替方瑶担心。 倒是宁王妃低声劝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不过是切磋一下罢了,结果不重要的。” 是啊,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 输给大家公认墨彤强项有什么,人有长处就自然也有短处,不是谁样样都拿手的。 宁王之所以关注,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在他的潜识里他竟然是希望方瑶赢的。 没有原因,就是看这个姑娘顺眼。 第560章 过关 第560章:过关 因为比赛时没说一定要画什么,所以大家都是凭自己擅长所画。 墨彤喜欢画些花花草草,宫里就这些最多,尤其是牡丹为最。所以她今日画与大家意想的一样,就是牡丹。 比较好奇的是不知道方瑶会画什么,且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朝墨彤望两眼,实在不知她的用意。 若说她是紧张,想看七公主的作画进度和技能功底,应该看她桌案上的画啊!但她没有,单只看七公主的容貌,衣着,之后就俯下身作画去了。 难不成,她画的是七公主本人? 墨敏第一个想到这个可能,仰头伸长着脖子望了两眼,可惜是隔得太远,桌子上面又堆满了各色花枝,实在什么也瞧不到。 如此弄得心痒痒的。 其他人也一样,尤其不懂她要这些花枝到底要做什么。 正好奇呢,就见方瑶停了笔,然后摘了几朵金桂,又扯下几扯桃花瓣,还有其他的都用了一些。 每一样放在手里揉捏了一会儿,然后朝着画上做涂抹的动作。 待墨彤那边落笔时,方瑶这边才算完事。 皇帝命身边的太监将画取了过来,先是看墨彤的。牡丹是百花中最繁艳之花,向征富贵,是花中之王。 不论是笔画上还是花的雍容气态都是花里最难捕捉的。 而墨彤笔下的牡丹,两者皆备,只是少了点端庄和娇艳的神韵。当然,做一件事怎么做到极致完美,画也一样。以皇帝赏画无数的经验和眼光以及标准来看,这幅牡丹已然相当不错了。 “皇儿的牡丹是越发的惊艳了,画技进展神速,不错不错,比起上次你给朕画的又进步了些许。” “谢父皇。” 墨彤受赞,脸上不无露出得意之色。人人见了她画的牡丹,都这样评论,她想,人人认可的能力总不至于输给方瑶! 倘若孔老回来时,知道他赏识的人竟被她给比了下去,不知会作何感想。 正沉浸在必胜的信心中,突然听到皇帝一声惊疑,接着就是皇后的惊呼。 “皇上,这画” “这画,果然画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皇帝足足愣了好几口茶的功夫才道,“名画名字朕也算是博览无数了,竟还从来没有看到这样一幅精美绝伦的画来。” “臣妾也没有见到过。”皇后附合道。 这两人一唱一合的夸赞,好像唱双簧似的。加上那一脸惊叹,着实把大家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 本就好奇了,现在是更好奇了。 纷纷伸长脖子朝那画看去,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墨离浅浅勾唇,他就知道方瑶会赢。宁王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何灵儿又嫉又妒,墨彤呢,嘴边的笑意僵了许久,就像被冰冻住一般。 墨敏实在按捺不住了,起身道:“父皇,你赶紧让大家也看看嘛,别顾着和母后欣赏啊,也让大家开开眼。” “你啊,就是个急猴子的性子。”皇帝拿她无奈,命身侧的太监拿去,摊开平殿给大家观赏。 待大家的目光移到那画上时,顿时响起一片片惊叹之声。 那画上画的是一名妙龄女子,姿色天然,皎色秋月,螓首黛眉,眸如墨玉。墨彤惊讶的瞪大眼睛,因为那画上的女子竟是她。 更让她震撼的是,从头到尾,墨发红裳粉腰带,就连首饰,所有都上了颜色。使得整幅画立体端庄真切,仿如真人一般。 方瑶画的是她方才正伏低作画的情景。 而她竟然不知道。 墨彤惊异于她的画术的同时,更感到一种羞愤。这里文武群臣聚集,拿她的画像当众展示,是把她当作玩物一般供人欣赏吗? “先生未经允许,怎能私自画人相貌,不觉得这样做太没礼貌了吗?”她怒瞪着方瑶。 这一道气恼的声音于一片惊叹赞赏声格格不入相当震耳。 方瑶正要解释,墨离已经抢先道:“七皇姐息怒,先生也是一一时兴起,并没有冒犯之意,还请七皇姐莫怪。” “没有冒犯之意,那为何画我,这殿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画别人,单单画我呢!”墨彤反唇相讥,“莫不是因为我向先生挑战,先生表面上答应,心里其实不高兴,想借机羞辱本公主!” 这话就言重了,羞辱当朝公主,那可是重罪。 方瑶怎敢。 她急忙解释道:“纵然方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公主。就如辰王殿下所说,确实是一时兴起所致,倘若公主不高兴,但凭处置,方瑶绝无二话,就当是给方瑶提个醒,如何?” 要是方瑶装无知,墨彤还真想好好教训一下她。可她认错的态度这么快,又诚恳的不行,反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方瑶被为给,墨敏自然要出声的:“七皇姐,比赛时又没规定可以画什么不可以画什么,你素来喜爱牡丹,自然拣平日里最常画的东西来画,这本就对瑶儿姐姐不公平了,这临时起意,她又没有参照物,以你为样,也没什么的。” 说完不顾墨彤那张青白相交的脸,转头对着方瑶嗔怪道:“瑶儿姐姐,你也真是,你干嘛不画我啊,你画我嘛,我到现在都还有一幅自画像呢!” 方瑶知她是在替自己解围说话,感激道:“日后公主来辰王府上,只要我还在京城一日,一定圆了公主这个梦,只盼到时候公主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墨敏捉住方瑶手道。 墨彤看着墨敏跟方瑶那股亲热样,对着外人一口一个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乡野丫头是她亲姐呢! 气死她了。 皇帝看了看墨彤的铁青的脸色,又看了看诚惶诚恐的方瑶,好好的一场喜宴,闹得这般不开心,况且墨彤这性子也确实烈了些。 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实在该收敛些了。 “好了,敏儿说的对,这比赛原先就没规定画什么不画什么,大家都是各凭所长,随自己的兴致所画。不管有心还是无心的,朕都相信是一场误会。” “父皇”墨彤惊呼,显然不满皇帝也偏袒方瑶。 但皇帝并不怎么理睬她,当着大臣的们也不好仔细调教,给了记警告的眼神便收了回去。继续方才的话题:“这比赛已经结束,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朕也不特地宣布了,各位心中都有数。” 席间,各文武大臣频频颌首。 方瑶笔下的墨彤其形其神皆备,跟墨彤只有形而无神的牡丹一比,高出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先生这次又想要什么赏赐?”皇后看向方瑶,目光和善道。 “不过是切磋一下,实不敢要什么赏赐,况且皇上方才已经赏过了。”方瑶还真想不到自己要什么赏赐,她虽爱金银财宝,可这宫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好要的。 “赏是一定要赏的,先生不要有顾忌,需要什么尽管说。” “这”方瑶为难了。墨离这时拱手道:“先生是读书人,文雅之士,想来作画也好,弹琴也罢,不过是各人爱好,图的一进乐趣罢了,断没想过要拿它赚什么赏赐。母后和父皇的心意,先生大概心领了就是。” 皇帝听到这话,凝眉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不过话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的。只道:“如此,就把这个赏赐先记下,先生想必还要在京城盘桓些时日,等哪里需要什么了,让辰王告知一声,朕定不食言。” “谢皇上,皇后娘娘。” 宴会进行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皇帝贵为国君,诸事繁忙,每天不知要处理多少事情,无论怎样的大喜之事,也都只是小坐片刻,今日闹腾了这么久,也是够意思了。 挥手让方瑶回到座位上,便起驾回武英殿处理公务去了,时至午时,大家用过喜膳也纷纷与墨敏道贺离场。 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庆阳殿,此刻就静得出奇。方瑶暗松口气,想来今天这关是过了的。 第561章 敌意 第561章:敌意 可也不圆满之处,就是无形之中得罪了何灵儿和七公主墨彤。 瞧着方才她们眼中阴辣的神色,估计日后少不得要寻她麻烦了。 墨离道:“不用担心,你在我辰王府,她们就算心里再不顺,还敢到我府上闹事不成!” 有他护着,谁敢拿瑶儿怎么样。 “我倒不怕,只要我不惹事,不给她们抓到把柄,她们也不能耐我何。”何灵儿是尚书府千金,自是不敢到皇子的府邸来挑事。七公主远在宫城,只要她不入宫,七公主又能拿她怎样。 “不过说来,你七皇姐也有二十好几了,为何还住在宫城之中,她不曾婚配么?” “好些年前她被父皇和亲许给邻国乌代二皇子为妃,可惜乌代经历一场政治剧变,二皇子为夺嫡,死于非命。父皇怜惜,命人将她接了回来留养在宫中至今。”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你这个七皇姐也是个可怜之人。”早早死了丈夫,虽说现在有皇帝为她撑腰,可养在娘家的女子终归脸面上不光彩,想来那墨彤时常心里不好受。 方瑶说这话倒也不是同情她,不过是感叹两句。想到墨彤今地她的态度,方瑶道,“你这个七皇姐似乎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夏候燕么?” 她跟七公主初次见面,远无冤近无仇的,大殿之上屡次针锋相对,除了夏候燕,方瑶想不到别的。 “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皇族。即是入乌代为妃,生死也是乌代的人了,哪里有遣返之理。是父皇动用十万大军将她接回来的,好在乌代国小,又处乱世,很快战败。这才将人给接了回来。” “接她的人是夏候燕父亲的旧部,对吗?” “是,” 如此才说得通为何墨彤会为难自己了,原来是在替夏候燕出气。 “都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想不到你父皇会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不惜起兵,引两国战端。” 墨离冷冷勾唇道:“你错了,并非父皇心系血脉之情,而是他早有灭乌代之心,不过是借着这个接女儿回娘家的由头罢了。你可知,墨彤回来之后,乌代就覆灭了,举国投降,向我大历递交降书,从此归附,成为大历人。” 方瑶瞪大眼睛:“你父皇他,还真是雷霆手段。” 想做便做,而且做了就抱着必成的决心。 “不忍女儿在他乡异国孤苦无依,不惜起兵接回,既赢得了慈父的名声,又收复了乌代,简直双赢啊!” 墨离冷冷勾唇,做不义事得义名,像这种手段,宫里几乎人人都会,不过是事情分大小罢了。 他不想聊他这个寡恩的父亲,转移话题道:“说起双赢,你今日也是让我刮目相看。” 方瑶挑了下眉:“我以为无论怎样的我,你都已经很熟悉了。” “是,无论怎样的你,我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墨离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道,“从前不知道你会弹琴,因为从来没有听你弹过。上次在百惠堂你跟夏候燕一试,令我大吃一惊刮目相看。今日你又画了一幅画像,神形相似,就像真的一样。特别是画里的颜色,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花不只是可以用来观赏的还可以用来作画。” 若没有那色,大概那幅画还起不到惊艳四座的效果。 “其实这是个蠢办法,又花时间。在我们那儿,直色上颜料就行了,如果有胭脂那上色就更快一些,且颜色又齐全。”方瑶道,“花里的汁液最是鲜艳,原先我也没想到,有一次上山采药,被花粉沾了一身,洗都洗不掉。之后闲来无事想作画时便用花瓣的汁液涂抹上去,效果果然不错。” “你啊,你这个蠢办法今日不知震惊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对你的画你的技能耳目一新了。”墨离摸着她腕上的羊脂玉镯,“怎么想到要转赠一个给十一,御赐之物是不可以转赠,你明明知道还提那个请求。当时连我都吓了一跳。” 生怕父皇发怒,治罪瑶儿,大庭广众之下,方瑶又确实有错在先,纵然他想救,都救不下来。 实在太突然了。 “别紧张,我也不是胡乱提这个要求的。实在是你十一妹太喜欢这镯子了,况且今日她帮了我很多,我也确实想报答一下。” “往后这类触碰宫规和朝廷祖制的事你还是少提,于你无异。父皇今日没有追究,一则是你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他觉着新鲜,又见你着实没有藐视皇祖之意。二来,是因为皇后和十一给你圆场,再加上孔老的面子,他不好发怒。但这种事情多了,他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也不是一味的莽撞之人,也是心中有两分把握才敢说转赠的。”方瑶说着就拧起了眉,“说来也奇怪,敏公主喜欢我,算我俩趣味相投,倒是皇后让我很意外。她是一国之母,又是后宫之主,这天底没有哪个女子的权威能比过她的了,为何今日也向我结善?” 墨离也觉得奇怪,不过女人之间的事她不愿多想,尤其还是关于后宫。自问方瑶的出现顶多就妨碍了夏候燕,墨彤替其打抱不平,其他的好像不影响谁。 皇后这个橄榄枝抛的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不到就别想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进宫,结善也好,交恶也罢,等我一离开京城,就万事大吉了。”方瑶看墨离一直拧着眉头,思索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干脆就让他再琢磨下去。 左右今天已经累了一天,两人都紧崩着神经,好容易离开那个宫城,应该放松才是。 方瑶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快到你的辰王府了,真想回去吃顿饱饭,然后再美美睡一觉。” “累了,那就先回去休息,等一觉醒来说不定好多事要忙呢!”墨离放下帘子,即便是到午时,那寒风也是冰凉刺骨的。 “你是说我有很多事要忙么?”方瑶眨巴了下眼,她是旅游的,要忙什么事? “你答应给墨怀做点心,那家伙话不多,但他认定的事很执着,我想下午你午睡一起来,就能看到他和宁王妃来府上拜访,等着吃你的糕点。” “那也就几盒糕点的事,用不了太长时间。”方瑶摆摆手浑不在意。 况且她也还蛮喜欢那个小正太的,软萌软萌,实在招人爱。 第562章 真实来意 第562章:真实来意 到了辰王府,墨离在进门时便让下人去厨房拿吃的上来。方才赴宴,他知道方瑶都没怎么吃东西。 好在张嬷嬷也早有准备,但凡墨离进宫,不管什么进候回来,都是空着肚子的。 他很少在宫里用食,一来不习惯,二来也是谨慎。谁知道谁在他的酒水果点里是否下了毒。 稍稍吃了点东西过后,方瑶便净过手想补个觉,还没躺下呢,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宁老王爷、王妃带着小世子来访。 墨离眉头紧蹙了下,这个时候还真不想见客。不光是方瑶想歇一歇,他自己也想补个眠。而且刚回京,手头上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宁王和王妃来的用意他大约知道,就是答应给小世子做点心。可之前在城门口应下的事又不好反悔,正为难之际,方瑶道:“还是出去见见客,人都来了又是长辈,不见不好。” 墨离自是也想到这点,所以才犯难,要是别人,立刻挥手不见。 “退下,我马上过去。”墨离转目看向方瑶,“主要来见的人还是你,估计你也下午也没时间休息了。” 墨怀那小子虽不愿开口讲话,可也闹腾。 “没关系,晚上再补觉,咱们先出去迎客,别让人久等了。”方瑶整理了下衣裳,发现这衣服实在繁重,“我还是换一声,呆会儿做点心也方便。” “嗯。我先去前厅见客,你慢慢来。”墨离招呼着千荨在外面陪着,自己先行离开清风苑。 前厅的宁王和王妃牵着小世子也不落座,下人上的茶更是放置在一边,动都没动一下。 想来也没什么心思客套,直奔目的来的。 墨离也不讲那些官场上的虚话了,一进厅门就拱手道:“是等瑶儿,她正在换衣裳,马上就过来。” “皇侄,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怀儿一出宫门就四处张望着你辰王府的马车,一路寻不到就干脆拖着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直接上府了。”宁王嘴上说不好意思,脸上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模样。想来沙场将人,不习惯这样扭捏作态,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是啊,要是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宁王妃倒是饱含歉意。 方瑶在宫里连赛两场,以平民身份进宫,面对圣颜、面对朝中大臣,如此大的场面,就算面上淡然心里想必也是紧张的。这好不容易回到府上可以放松一下,他们又紧忙着来搅扰,确实不妥。 “瑶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墨离示意二人坐下,遥指着茶作了个请的姿势。 方才在宴席上,喝了满肚子的茶水此刻还里还装得下。宁老王爷和王妃都没有动。墨怀一个小孩子就更不爱喝茶了。 屋子里突然出奇的静。大家都不是爱寒暄客套的人,平日里又不常走动,猛地一坐在一起,哪里有话聊。 说是等方瑶,也真的就是干巴巴的等着了。 墨离在宫里倒是没怎么喝茶水,回到府上,情境就不同了,自家的东西吃的放心。 且瑶儿也说话,喝茶提神,他正好有些困意,提提神也好。 “那个离儿,方才在殿上,你说你身上的毒是瑶儿姑娘解的,这事属实吗?”宁王妃几次目光瞟向墨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开口了。 墨离虽坐着不动也是耳听八方的,见宁王妃总是时不时的看着自己,嘴巴张开又闭上,就知道有话要问。 但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微微诧异过后,就立马明白过来了。 墨怀这不开口的毛病不知请了多少个大夫,江湖郎中、宫廷御医均是束手无策。宁王府就一棵独苗,两老自然着急。 一个不开口说话的世子,这宁王府日后还有什么盼头! 只怕二老百年之后,墨怀会被欺负死! 墨离视线落在那张稚嫩但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小脸上:“王妃是想让瑶儿为世子看病么?”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实来意! 一语被说中心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被墨离这么直接戳破竟莫名其妙感觉不光彩一样。 宁王妃微红着脸道:“就是这个意思。不瞒离儿笑话,怀儿这样子日后如何立世,如何撑下宁王府。倒不求建功立业,为国分忧,只盼能安稳度过此生,于愿足矣。” 说到这里,宁老王爷突然沉沉一叹。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子嗣,将门之子,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如今这铁血之愿怕是实现不了了,就如王妃所说,能安稳度日,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别的都不敢奢求了。 墨离虽跟宁王不曾并肩驭敌,可同样是入伍当兵,血溅沙场之人,同为将士,暂不提那隐约飘渺的袍泽之情,就是骨子里流的那种热烈血液,也让他对墨怀不免生出一份同情。 一个将门之子,行动应虎虎生风,如今却像个玩偶被人当成傻子一般,这其中的差距,谁看着心里好受。 宁老王爷这深深一叹,着实让墨离有些触动。 一时间屋子里几个人心情都或多或少沉重起来,只有墨怀依旧一幅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模样。 看着宁王妃更是心酸不已。 “不好意思,王爷王妃,方瑶来晚了。”这时候,方瑶提着裙摆快步走来,人还没有进大厅门槛呢,声音就先到了。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墨怀突地点眼睛一亮,就好像刚才被人点了穴,现下穴道冲破得了自由一般,挣扎王妃的手往外跑。 “别跑,小心摔倒。”方瑶看到一团白白净净的小肉球扑过来,二话不说伸手抱住他,“不要跑,我这不是来了吗,万一摔跤了,你父王母亲该心疼了。” 墨怀眨巴了下眼睛,回头看了看老王爷和王妃一眼,大概是在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在担心自己会摔跤! “走,这么急着来见我,是不是嘴馋了?”方瑶牵着他往里走,待经过老王爷和王妃的座位时俯低身子请了个礼。 “是啊,怀儿很喜欢你做的点心,昨天在帝都园尝过这后,就一直心心念着,这不宫宴一结束就拉着我们两个往辰王府跑。”宁王妃道,“瑶儿姑娘,我知你昨日才到京城,今日上午又去了宫里,忙前忙后的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本来不敢来搅扰的,可是怀儿他我们也是拿他没办法!” 要是能说得通,定然也会说他两句。可每次有什么想跟他讲道理,他就摆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你,好像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如此,哪里还开得了这个口。 第563章 重新打算 第563章:重新打算 “不碍事的,休息晚一点再补上也行,况且也不是累得起不来了。”方瑶善解人意的笑道,“我们乡下的人,没有那么娇惯。王妃心里不必过度自责。” “瑶儿姑娘这么说,我这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宁王妃真不必如此。”方瑶摸着墨怀的头,道,“方才在宫里,我也没见世子吃什么东西,干脆就在府上用午膳,我去炒两个菜?” “这”会不会更麻烦了?怀儿那嘴挑食的不行,就是府里最好的厨娘,每顿饭也只不过吃几口而已。还不等宁王妃说什么,墨怀就撅着小嘴,似是不同意这个决定。 他就喜欢吃方瑶做的点心,只想吃点心。 “你别急啊,我做的菜也很好吃呢!”方瑶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点心吃多了不好,大部分里面都放了糖,偶尔吃一吃才好,经常吃牙齿会长虫的。你正在长身体,主要营养还是要吃饭。姐姐的手艺真的不错,你先尝尝,就当给姐姐一个面子?” 既然是要给面子,又是方瑶亲口哀求的,墨怀当然不会扫兴了。想了想,还是点头妥协了。 方瑶笑道:“那我先去准备,你在这里等着?” 墨怀肯定的摇头,拽着方瑶的袖子更紧了。 “你要一起去?” 墨怀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这,你爹娘同意吗?”厨房油烟味重,宁老王爷王妃视子如宝,怕是不愿意让他跟着一起去。 墨怀转目望向自己的老父老母,眼中没有任何请求之意,但宁老王爷和王妃就是无法拒绝。 确切的说,对于墨怀,二老几乎有求必应。如若不然,也不会在宫宴一散明知不该马上来打搅还是上门了。 “去,只是小心些。”宁王妃摆摆手,温和的看着自家儿子。 墨怀得了同意,又转头看向方瑶,眼中脸上都没有多大兴奋之色,可见他早料到宁王妃会同意的,又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高兴该怎样来表达了。 可怜的孩子,大概在那一夜,他虽留下性命,可他的喜怒哀乐却葬送了。 方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走!” 摸了摸墨怀软软的头发,牵着他往外走去。这两个一离开,屋子里又恢复之前的诡异静态。 宁王妃想着方瑶能否为墨怀治病而若有所思,宁王则在思考起这些年辰王在边疆的丰功伟绩和如今朝堂的形势。他从不想这些,可此刻却是不由自主的想了,好像没有理由一样。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是提枪上马的人,对朝堂的蝇营狗苟弯弯绕绕,不是他所擅长。 三人之中,唯有墨离脑子是放空状态,此刻本来就是他预备的休息时间,又有外人在场,他不愿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的心思竟然放在方瑶呆会儿会做哪些菜,他要不要再吃一点,如此无关紧要的事上。 不知沉默了多久,宁王率先打破这份宁静:“皇侄,这次回京预备呆多久?” “事情办完了就走。”墨离简单答道。 宁王也不问他有什么事,他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奉旨护送孔老去桃江镇,原定是半年以后才回京,突然返回,皇上有没有问你什么?” 大宴之上,皇帝自己估计也没有想起来要问这个。墨离摇了摇头。 宁王知道墨离的性子,皇上对他若即若离,时亲时疏。墨离对他这个父皇就更是冷淡如冰了,因为不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子,又分别这么多年,皇帝倒没有像要求其他皇子一样要求他每日进宫面圣请安。墨离没有特召,也不愿去。 只是这次毕竟不同,办的不是杀敌卫国大差事,而是奉指护送先皇帝师去边远小镇游历教学,算是特差。宁王道:“估计明日会召你进宫。” “也许!”墨离不在意这些。 宁王道:“不是皇伯父多嘴,我看你跟那方瑶姑娘关系不一般,我这个只知打仗训兵的粗鲁大汉都瞧出来了,相信今日参宴的人也瞧出个七八分。再加上有些人嚼个舌根子,明日请安你怕是要做些准备了。” 夏候燕也不是个好惹的,有不少人护着呢! 墨离眸光微动,皇伯父与他素无交情,今日特意提醒,这是在示好了。 他如今在朝堂,三省六部没半点人脉,后宫,又无得力支援。这两年靠着军功,倒是有些人想刻意靠扰,但他都拒绝了。 如今形势不同,方瑶的存在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年离开桃江镇,说是让方瑶等他,可许多事都是瞬息万变,五年时间,会发生多少事,谁也不知道。他更摸不准方瑶的心里对他的思念是渐渐淡下了,还是早就忘了已嫁他人。 可是没有,都没有。方瑶还是以前的方瑶,他也还是以前的他。如此,他就不得不另外做打算。 想要跟方瑶在一起,保护他要保护的人,有些事有些人,他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不屑为之就一概拒之门外。 “谢皇伯父提醒,侄儿会注意的。”墨离思到此处,内心又有一番沉甸。 “虽说是在你的府上,可也没有外人,咱们就不要那么见外,就叫伯父,也像寻常人家那样聊天,松快些。” “好。”墨离也觉得加个“皇”字,说话总是别扭。 “离儿,你老实跟我说,此番回京,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老王爷追问道,“别说些场面话来骗我,人都领到你父皇面前了,不单单是因为她是你救命恩人或是孔老的缘故?” 墨离挑了下眉,他这个伯父别看大大咧咧,没想到竟然被他看穿了心思。 “你也别意外,我与你昨晚见过一次,今早在城门口又碰到了。宴会上我们又同坐一席,你对那方瑶姑娘什么心思,我自然比别人看得更透一些。况且你府上从来不留女客,就算是救命恩人,多的是报答的方法,为何一定要带回京,还回到圣上面前。这凡是有点心思的人都会想到。只是宴席上大家不方便发言罢了。”宁王道。 “伯父说的是。”墨离沉吟片刻,随后道,“我也不瞒伯父了,我与瑶儿情投意和,在五年前就彼此私定终身。这次带她回京,其实是想让父皇允准我们的婚事。” “还真是这样!”宁王面色有些凝重,“你可是太后和夏候燕看中的人选,皇上也有意撮合,只怕这事有些难了。” 若方瑶是个官家贵女,许个侧室倒也无妨。可难就难在,方瑶并没有高贵的出身,而且夏候燕又是个善妒之人,怕是容不下她啊! “夏候燕不足为惧,她再闹腾也不过是些宫里那些老式的阴辣手段罢了。瑶儿只要不进宫,她奈何不了她。太后那边嘛,她老人家早就提过几次,但均被我暗里拒绝了。她本来看不上我,只因疼爱夏候燕的缘故,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若给夏候燕安排一门更好的亲事,太后想必也不会为难我的。至于父皇那边,只要太后不在他面前施压,相信他也不会管这事。” 墨离倒是仔细分析过这些事了,听着也似乎有几分可行性,可宁王却不这么想。 “就算不把夏候燕塞到你辰王府上,还有别的王家贵女,怎么也轮不到方瑶姑娘身上去啊!”宁王还有另一层担忧,“万一事情不成,还治个迷惑皇子之罪,方瑶姑娘岂不是要毁了?” “毁了”二字令墨离眸光一厉,宁王还算机敏,看到墨离脸色不对立即收了口。 这两个确实严重,可要知道真按他所料的事态发展下去,只怕后果比这两个字还要严重百倍千倍。 第564章 墨怀笑了 第564章:墨怀笑了 墨离面色阴沉也只是那一下子,瞬息之间就恢复正常,却是什么也没说。 宁王嘴巴张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王妃一个眼神瞟过来制止了他。 墨离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们其实也并不清楚。但他的性子还是了解几分的。若没有些准备、把握是不会将方瑶贸然带进京的。 宁王细思之后也想到了这个,总归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现在就操心这些事还是为之过早了。 且还不知道墨离领不领情呢! 气氛正僵着,方瑶领着墨怀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婢女,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自然装的是方才在厨房一番短暂的战果。 “来,小世子,坐这里。姐姐给你盛饭。”方瑶一边招呼着墨怀坐下,一边给他装饭。 婢女们将菜一一端到桌子上,墨怀的眼珠子从食盘到饭桌,几乎是片刻不离,好像一眨眼,这些菜就消失了一样。 “老王爷和王妃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方瑶不忘邀请二老。两人可不是墨怀,年纪小不懂事,来打扰已经不好意思了,就算没吃饭又怎好真在这里跟着一起进膳,只能继续当墨怀的陪客。 “不了,我们方才在宴席上吃了不少。”王妃客气道。方瑶也不勉强,愿吃就吃,不愿也不强求。 “小世子,你吃!”方瑶催促墨怀动筷了。这家伙似乎就等着这话似的,连忙提筷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又扒了一大口饭,吃得甚是津津有味。 方瑶一旁给他夹菜,一边让他慢点别噎着,十足像个相夫教子多年的慈妇。 看得墨离忍不住都要睱想了,若有一天他跟方瑶成婚生子,日日也过着这般生活,那该是件多美好的事情。 宁老王爷和王妃见着儿子吃饭惊得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他吃相太过狼吞虎咽,而是他肯吃府里厨房以外的人做的东西。 不,就哪怕是厨娘,他吃东西也挑着呢1 更别说像现在这般吃得这么有滋有味的了。 “怀儿。”王妃起身,走到墨怀跟前坐下,盯着那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墨怀。 听到娘叫唤,墨怀抬起头来看着她,以为有什么事,等着她吩咐。王妃想着这眼睛努力吃饭的小娃娃是自家这个挑食的儿子么? 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才忍不住叫了一声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事。见儿子呆呆地望着自己,忙道:“没什么,你快吃!” 得到首肯,墨怀又继续对这一桌子的饭菜展开消灭行动了。 那专注的神情,王妃只在墨怀发呆时才见过,吃饭何时这么专注了。 “小世子,慢慢吃,不要那么快,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方瑶实在不知道墨怀原来这么爱吃的,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王妃,小世子最近胃口不好么,怎的那么饿?”叫他慢点吃慢点吃,怎么也劝不住。 “不瞒方瑶姑娘笑话,怀儿哪里最近胃口不好,他是一直都不怎么吃饭的。” “不吃饭怎么”怎么还这么壮啊!不吃饭的人应该精瘦精瘦的才对。且墨怀气色红润,精神也看着挺好的。 话没明说,但王妃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听不出这么浅显的意思。苦笑道:“怀儿不爱吃饭,倒是不排斥喝汤。所以我时常会煲一些比较营养的汤给他喝。若不爱吃饭也不爱吃别的,人怎么受得了。” “原来如此,汤水养人,多喝些也好。不过听王妃这么说,小世子嘴挑得很,想必煲汤也是很废脑子!” 嘴挑的人也不是什么汤都喝的。 “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由着他不吃不喝!”王妃见墨怀嘴边沾着些油渍,忙用手巾给她擦了擦,目光扫了桌子一眼,“倒是没想到怀儿这么喜欢方瑶姑娘的手艺。” 这菜炒得红红绿绿的甚是好看,就算不饿,看着也要流口水了。那宁老王爷也好奇的走了过来,见怀儿吃这么香,盯着那些碗碗碟碟看了看,不过也是些寻常的食材,怎么怀儿比吃山珍海味还要来劲? “方瑶姑娘,你这菜都怎么做的,回头也让我府上的厨娘过来学几招,日后就不用愁怀儿不吃饭的这个坏习惯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素来就喜欢下厨,不喜欢放太多的调料,把食材的原味煮出来即可。怀儿其实也不是有多喜欢我做的饭菜,可能是给我面子。”方瑶谦虚地笑了笑,“是,小世子?” 墨怀不爱开口,可人不蠢哪! 他分明就是吃不惯府里人做的饭菜,就是喜欢瑶儿的手艺。所以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因为给面子才吃,而是真喜欢才吃。 “喜欢吃以后就常来。” 方瑶爱下厨也爱这个软萌小正太,来了也可以给她解解闷,闲下来的时候也不会太无聊了。 哪里墨怀又摇了摇头。 这倒让宁王和王妃摸不着头脑了,喜欢吃难道不应该常来么?墨离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怀儿是想天天来?” 话一落,墨怀立即点头如蒜。弄得宁老王爷和王妃尴尬不已,偶尔打搅算是做客,天天来哪里说的过去。 不过想着他们原本就想让墨怀经常来这边走动的,因为还想让方瑶给墨怀治病呢! 宁王咳了两声不好明说,王妃脸皮更薄,却也是一脸希翼的望着方瑶。 “想来就来啊,我不怕麻烦的。”方瑶捏了捏墨怀的小脸蛋,“随时欢迎你。” 墨怀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这一笑,把二老直接给吓倒了。 这自打那事之后,墨怀就是这般不爱开口一幅木纳的神情。外界所有的喜乐哀伤就像跟他隔了一道屏障似的,完全感应不到,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而今日他却是会笑了。 虽然笑得很浅淡,但对宁老王爷夫妇来说,说是阳光灿烂遍地花海了。 “王爷,你看到了吗,怀儿笑了!”王妃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看到了。”他一直注视着宝贝儿子,能看不到吗? 王妃立马红了眼眶,似是下了决心一般,朝方瑶竟是行了一礼。她贵为王妃,又是墨离的婶娘,方瑶无论如何也受不起,当起吓了一跳,忙起身扶起她:“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第565章 你有把握吗 第565章:你有把握吗 王妃也是个急性子,且这个想法从宴席上就有了,方才跟墨离提起时,墨离没什么反应。她也不好再说,此刻看方瑶跟墨怀才相处半日,竟是这般惊人的变化,怎么也忍不住了。 “方瑶姑娘” “王妃不介意的话,就唤我瑶儿!”总是姑娘姑娘的叫着听着好累。 “哦,瑶儿”王妃也不迟疑,直接改口,对她来说,方瑶越跟她表示亲近,她越欢喜。 “我们夫妇此次来府上寻你,一来是因为怀儿想见你。二来是敬佩瑶儿的医术。” “医术?”方瑶不解,她的医术好坏,她们怎么知道,不至于这么有名,连京城里的人都知晓! 王妃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先前在大殿中,离儿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离儿身上的毒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个可以解,却是被你给治好了,想来你的医术相当了得。我想我想”王妃说到后面不知怎的,反而有顾忌说不下去了。 她跟方瑶非亲非故,若是以重金相请,人家肯定看不上,毕竟御赐的东西她都不放在眼里呢!但要论人情,她跟方瑶也是初识,人家不欠她什么啊! 所以这一提,人家会答应吗? 若是被拒绝,她又怎么受得了? 正为难呢,墨离就在一旁道:“王妃的想法是让你给墨怀看病。怀儿不开口说话不是不会说,而是受了惊吓才导致有了这个障碍。你医术高明,王妃想着你能否帮帮她!”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王妃朝墨离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话由他开口,必然方瑶会多考虑几分的,墨离和她说话的份量在方瑶心目中是完全不同的。 “瑶儿,怀儿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时运不济碰上那样的事。可怜小小年纪就遭如此际遇,实在令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痛至及。这些年,我们访遍神医,无一人能解怀儿的病。就跟当初离儿体内的毒 一样,瑶儿,你既能救离儿,当也能救怀儿,我想请你帮帮我,好吗?”王妃说到动情处不禁红了眼眶,料想这些年她为了墨怀的病定是操碎了心。 “这” 看方瑶有些为难,王妃捻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湿气忙接着道:“瑶儿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若是需要药材,不管什么样的,不管多么贵重罕见,我们都会想办法给你寻来。只盼你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我们二老尚在,可总有一天要撒手人间,到时谁来庇护这个可怜的孩子。瑶儿,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但凡还有别的路可走,一定不会来麻烦你的。就当可怜我们二老年迈,护他时日实在限,帮帮我们!” 王妃和老王爷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墨怀还这般小,能照顾他几时? 想到他们埋入黄土之后,留下这孩子孤苦无依,二老的心都要碎成渣了。 墨怀正对着桌上的饭菜埋头苦干,听到王妃的抽泣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不明白为何他的母亲要哭。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随后请几位到正厅说话。那墨怀看他们走开了,还真没怎么管了,继续吃他的饭。 “王妃,不是我不相帮,而是这事我不敢打包票啊!”方瑶道,“不瞒老王爷王妃,小世子喜欢跟我亲近,我也其实挺喜欢他的。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给予一定的帮助,只是没什么把握,毕竟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病例!” 王妃听到这话,眸子里闪过一失望之色。倒是老王爷镇定,他道:“无妨,只要姑娘给施以妙手,以姑娘的医术,就算不能好到跟正常人一样,也必定好过现在。” 只相处半日就有这样的效果,想来日日接触,必然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宁王这话提醒了王妃,满目阴云也顿时散开,似是也想开了道:“是啊,就算不能完全恢复,也一定大有益处。瑶儿姑娘,你不要有心里压力,不管怎么治,情况都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那好,既然二位信得过,就把小世子交给我。”方瑶道,“不过小世子情况特殊,我治病的法子也可能会比较特殊,中间可能要吃些苦头,二位可不要心疼!” “吃苦头?”王妃听到这三个字,立马就不忍了。倒是宁老王爷干脆,没有半分犹豫,“先生尽管治,方式方法我们不过问。吃些苦头也好,男儿不吃苦头以后又怎么经得起事!先生放手去做,我们不插手不质疑不心疼。” “王妃呢?”老王爷许可了,王妃必须也发话,如此方瑶才能放开手脚给墨怀治病。 “王爷说得有道理,只要能把怀儿的病治好,吃些苦头又何妨?”现在不吃,将来也是要吃的。 “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暂时把怀儿放在我这里,省得来回走动太辛苦,这种天气也不好天天出门的。”方瑶道,“王妃和老王爷要是想孩子随时来看,不过不能让怀儿发现你们。” “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们依赖习惯了,这种习惯不好,必须拔除,而拔除的方法就是让你们远离他,或者让他看不见你们,自然慢慢就好了。” “这说得也有道理,好,就依先生的,我们不让他看见我们。”宁王道。 “如此就麻烦二位了。”王妃朝着方瑶和墨离道,“离儿,不管怀儿这次能否医好,婶娘都先谢过你,怕是怀儿要搅扰你好长一段时间了。还有瑶儿,我也谢你,肯施以援手就是大恩,日后有机会定当重谢。” “王妃客气,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事情相商到这个地步,算是了结了。老王爷和王妃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墨离和方瑶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外,王妃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及时不舍。 “小世子,从今日起你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害怕吗?”方瑶在他旁边坐下,发现炒的四个菜这家伙全装肚皮里了,连调料都不剩。 墨怀先是茫然了会儿,随后好像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好墨离也走了过来,看到他墨怀本摇到一半的头又迟疑了下来。 他不怕方瑶,不怕辰王府任何人,怕墨离啊! “你以后看到怀儿,尽量脸色温和些,别把他吓到了。”方瑶嘱咐道。 墨离摸了摸脾子,他这脾气打从娘胎里就这样,温不温和的,他也控制不了。 只道:“我尽量配合你,不过你真有把握么?” 第566章 渐有起色 第566章:渐有起色 “把握不大,不过试试看!”但凡医者都希望多见识几个病例,越有难度的越能激发医者的挑战心。方瑶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万一就成了呢! “若是不成,就如王妃所说,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你倒是想得开。”墨离点头,盯着墨怀那呆呆愣愣的模样实在没什么信心,“你想怎么治?” 他又不是身体有病,把个脉对症下药就行了。他是精神方面受了刺激,这种无关实际病体的,最是难治了。 “还在琢磨,总归有办法的。”方瑶也说不好,但只要是精神方面的疾病,首要一条一定是要让患者保持心情松快舒畅。墨怀这样的尤其如此了。 “那次遭遇就像一个恶梦,时常困绕着他。让他感觉到人是一个很可怕很血腥很丑陋的,他对人失去了信任。我想我们多带他出去走,多让他做些善事,让他看到人其实还有善良纯真的一面兴许就好些。” 墨离面色沉吟,方瑶这话听着有道理,但细一想,好像她对墨怀的病真的没有什么具体治疗的章程啊! 也不知道这“试一试”,能试出个什么结果来。 不止是墨离这样想着,刚出辰王府的王妃也有些担忧。 “王爷,你说,怀儿的病能治好么?” “你要对先生有信心,离儿体内的毒不管是在当年还是放在如今都是个死局,人家也不给治好了吗?”老王爷倒是对方瑶颇有信心,“她能做天下人不能做的事,未必就不能再创一个奇迹。相比之下,我觉得怀儿的情况比离儿当年还要轻几分呢,应该能治得好!” 王妃是深宅妇人,向来以夫为天。丈夫的话无疑就是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你之所以紧张,无非是怕怀儿吃苦头,他即为将门之子,吃些苦头有益无害,不必太过心软。” “我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把怀儿交给他们了。”王妃道,“怀儿这一入辰王府,我们有求于人家,不管能不能治好,咱们总归是欠了人家一个大恩情。日后有机会,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边境战事,王爷可一定要寻机报答。” “这个还用你说。”这么大的恩情,宁老王爷再没心眼也不会记不住的。 “只是离儿素来不喜欢朝堂纷争,更无意那巍巍宝座,我想要报答的机会怕是渺茫。只看在先生这件事情上,能否有机会说上一两句话了。” 这个叫方瑶的来自桃江镇,而据他所知夏候燕和墨琛此次也都去了那里,估计方瑶的存在,那二人都知道。 墨琛虽然表面跟墨离比别的兄弟姐妹走得近一些,但也未必是相心相待。那夏候燕就更不用说了,夏候武老将军的忠义热肠一点没有继承到,宫里那一套套阴厉毒辣的手段倒是学得样样拿手。心胸又狭窄,怕是容不得方瑶的存在。 这次又没有跟墨离一回京,只怕更是气恼了,说不定一回宫,就急着找太后告状诉苦,到时候免不了有一场惊险了。 宁老王爷想,墨离别的事情估计用不上他,这事上或许能出出力。 墨怀在辰王府住下的事情很多全京的各大世家都知道了。因为方瑶第二日就带着墨怀满京城的到处逛,哪里热闹哪里凑。耍杂的、表演的、唱戏的、说书的,哪儿哪儿都有他们的身影。不止是这些,还有别的,比如路边的小叫花子要施舍,方瑶拿出银钱让他打发,肚子饿了买个包子让他去跑腿,挑个食材也让他动手等等等等。 短短几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王妃到底关心儿子,期间探望过两次,又派人打听了一些。得知消息后,还没说什么,管家先是不依了。 “王妃,那大夫可靠吗,怎么听着像是在虐待咱们世子啊?”像这种跑腿的活,哪里是世子干的,应该叫下人去做吗? 王妃愁着眉不语。她也心疼呢,可又有什么办法。 老王爷喝了口茶,神情淡淡的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当初既说要相信先生,那咱们就不必在此质疑。不过是跑腿的活儿罢了,又不重。” “可是”就是跑腿的活也会累啊!王妃话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老王爷打断了,“王妃,先生当初说要给怀儿治病的时候就讲过了,怀儿可能会吃苦头,咱们什么样的心理准备都有,这小小的跑腿又算得了什么。我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先生有可能是在锻炼他动手的能力。” 别看老王爷两耳不闻窗外事,凡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那洞察先机的本事可是杠杠的。 方瑶就是在锻炼墨怀,且还不只是动手的能力,而是在培养他与人之间的一种信任和沟通能力。 买包子要付钱,打发叫花子,去市场买菜,哪样不需与人接近的,他不排斥,且努力去做,不像以前一样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的就想着要去躲,如此就算是一大进步了。 “你今天是第四天带他出门了,感觉他回来好像还挺高兴的。”墨离处理完手头上事情,转头去了清风苑。墨怀非要跟方住一个院子,墨离也由着他了。 “嗯,比前几日都有些进展。”方瑶替墨怀捏了捏被角,晚饭过后在院子里溜了两圈就睡下了。 早睡早起这个习惯倒是好。 “我看他脸色也比以前好看些,吃饭也不耽误,中午你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千荨陪着他吃饭,他也不排斥,已然渐有起色了。”墨离道,虽然进步小,但也很不容易了。 “明日我想带他去放风筝,让他做些高兴的事。”方瑶起身关好窗户后看向墨离朝门口努了努嘴,示意出去说话别吵着墨怀了。 “我也去。”一出门,墨离便道。 “你也去,你明天没有事情要忙吗?”这几日墨离都不曾陪她出门呢,都是是千荨在跟着。 “忙得差不多了。”宴会第二天便被召去宫里给皇帝请安,之后确实问了些有关方瑶的事,但也不多,不过是廖廖几句,后来皇后来请安,所以也没怎说了,之后便领了些公务回来,这两天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好,明天你想去便一起去!” “嗯。”墨离应了句,随后低着头不在想什么方瑶看着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又突然想到什么烦心事了,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的样子。” “刚得到消息,墨琛回来了。” “哦,那夏候燕呢?” “估计还得小半月!”墨离道,他让冷泌安排了几个小麻烦给夏候燕阻止了行程,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才能到京城。 第567章 滑雪 第567章:滑雪 京西城郊有一片草场,到了春季可是绿茵茵的,一片盎然。可此刻是冬天,除了一望无际的雪白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放风筝这个活动也就变得不理想了。 但方瑶素来点子多,放风筝不行,可以滑雪啊! 从宫宴那天后夜下了一天的雪,之后就停了。虽说没有阳光,但温度似有些上升,地上的雪花原先一踩一个脚印,现在像是结了一层薄冰。城里如此,西郊更是了。方瑶发现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陡坡,最适合滑雪了。 方瑶制了一声木板,可踩可坐可蹲,让墨怀坐上去,身子伏低,放在陡坡上,再在墨怀背上轻轻一推,这木板带着人就滑了下去。 墨怀起先有些害怕,不肯参与这个活动。方瑶几经鼓励,他才勉强坐了上去。这一坐意犹味尽,连着玩了好几趟。 把方瑶累得够呛。 “你让千荨去推他,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墨离拿出一块方巾替方瑶擦拭着的额头,如此冷的天居然还弄得出汗了,可见是有多费劲辛苦。 “我倒是没什么,活动活动也好。这冬天动物们冬眠,我也天天蜷在府中,再不动动人都慵懒了。”方瑶柔柔一笑,余光瞥见墨怀仰着头呆呆地望着自己和墨离,不禁面上一窘,忙把方巾从墨离夺了过来自己擦拭。 墨离眼角抽搐了两下,目光阴森森的盯着墨怀。这些天这小子住在府上,别的还好,但凡他跟瑶儿做些什么亲密的举动,这小子就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们。不控诉也没有别的情绪在里面,弄得他们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这样下去怎么行? 难不成住进来一个小东西,他还没有谈恋爱的自由了? “怀儿最近进步比较大,把他送回去让他母亲带,咱们偶尔过去指点看望应该不是问题!” 方瑶扑哧一笑,哪能不懂墨离的意思,翻个白眼道:“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要是有问题是不是你负责?” “”墨离呛声,他负什么责,这病又不是他害的。 “行了,你别总瞪他了,他本来就怵你,你再这样动不动的就瞪他,日后他好了,小心找你算帐!” “你难道没发现在无论我怎么瞪他,他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吗?”墨离吃味道,“他好像明白你是他的靠山,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也只是鼓个眼珠子瞪瞪他而已,知道我在虚张声势了。” “对哦,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方瑶蹲下身,盯着墨怀那张稚嫩的脸道,“小世子你是不是现在不怕你离哥哥了?” 墨怀先是看了看墨离两眼,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不是完全不怕,但倘若墨离真发起怒来,他还是惧的。就像昨天墨离看了一封从信鸽身上取下来的信后,那脸色阴沉的他从来没瞧见。 本来是想去找方瑶的,当时就给吓得躲回屋子里去了。 方瑶看他这模样,猜道:“我想他也不是不怕你了,估计是习惯你对他瞪眼睛了。” “好了,还想玩吗?”她拢了拢墨怀的衣领,小脸蛋冻得通红,却依旧不改对滑雪的热情。 墨怀重重点头,眸光灿亮如星。 “去,让千荨牵着木板围着这草场转一圈,只转一圈不能再玩了,不然要生病了知道吗?”这天气太冷,要是染个风寒什么的,怎么向老王爷王妃交待。 墨怀没有马上答应,想来是在考虑,随后嘴巴撇了两下,似是对只能再玩一圈有些不满意。 他还没玩够呢! “你要是玩得高兴,就大声笑出来,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若是笑得好看,那就再奖励一圈?”方瑶跟他提条件。 墨怀其实很喜欢滑雪,谁都看得出来。他也玩得高兴,可偏偏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这种习惯把情绪都闷在心里头不发泄出来的,着实不好。 倘若他今天能大声放肆的笑出来,日后再面对其他的事情,喜怒哀乐都能下意识的反应,那么对于他的康复才算是一个大大的进步。 墨怀一听说可以再玩一圈,眼睛噌地亮了一下,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下来。 “好,笑得好看,姐姐就让你多玩一圈。”方瑶摸了摸墨怀的头,眼中充满了鼓励。随后吩咐千荨,“要慢点,别太快,别把世子弄得摔倒了。” “知道了。” 千荨扯下扶上的缰绳,紧紧拽在手上,拉着木板慢慢往草场边缘走去。 方瑶紧紧盯着,有些不放心。这滑雪必须跑起来才能起到滑的效果,可千荨是个武功高手,她要跑起来简直跟飞没两样。 就怕伤着墨怀又吓着他。 “别操心了,千荨有分寸。”墨离宽慰道 都在一旁看了墨怀玩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心得么?他的手下可不是个没脑子的。 “凡是有个万一嘛,要是墨怀是墨轩,我也不担心。”人家可是宁王府的独苗苗,是老王爷和王妃心尖上的疙瘩,都宝贝了这么多年,不像墨轩从小就被训练独立,惊一惊吓一吓没什么。 “这话要是让小轩听到了,一定说你偏心。”只知道心疼墨怀,不知道心疼他。墨离失笑道,“再说这几天你不是带着墨怀也吃了些‘苦头’么,我看他最近起床穿衣裳、先脸打水都是自己来,吃饭也不用招呼,他想做的事情也不需要通过别人帮手才能完成,自己想做也能做。我看他比以前好太多,不像之前那么脆弱了。” 以前的墨怀无论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都不愿意过多表达,都是让旁人去猜,让旁人帮他去做。现在不一样了,住进了辰王府,在方瑶的调治下,事事都学着依靠自己。 虽然还是不会说话,但能用肢体语言来准备表达了。一些小事也能独立完成,比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要是老王爷和王妃知道怀儿进步这么大,不知有多高兴。”提到那二老,墨离又想起一事,“前日宁王府的管家上门来探望,问小世子在府里可还安好,言语间生怕你虐待了他们家的小世子。” 那老管家也有六十多岁了,是王妃陪嫁过来的老人,对小世子视如己出。那试探和埋怨的语气简直不要太明显,差点没把墨离给逗笑了。 “八成是看到你带着怀儿上街让他跑腿的事儿了。” 不然不会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跑到辰王府来说那些暗藏警告的话,墨离估计,那老管家上门是瞒着王妃和老王爷的。 第568章 终开口说话 第568章:终开口说话 “那老管家陪着王妃上门过两次,我见过,是个好人。”方瑶望着远处完全沉浸于滑雪乐趣的墨怀道,“这世上能真心的为主的,难有几人。有老管家那样的仆人,是宁王府的福气。可见老王爷和王妃待下人很和善。” “老管家是跟王妃陪嫁过来的,自然关系亲厚”墨离正要说一说老管家的来历身世,话到一半,突然袖子被扯住了,然后就听到方瑶激动的声音。 “墨离,你快看,怀儿笑了!” 笑了? 墨离转头望过去,只见墨怀嘴角弯弯,满脸笑意。这是一个标准的笑容啊,在这个笑容之下,仿佛腊月寒冬涌过阵阵暖流,阳光普照,大地片片金黄。春季似乎提前来临,千树万树花开盛艳,齐齐绽放。 世间所有美好于这一瞬间齐集,方瑶兴奋的弯唇。就是墨离也被惊到了:“是啊,真的笑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有多不容易。 老王爷王妃盼了多少年,瑶儿又费了多少的心思,终于有回报了。 “千荨,你速度可以再快点,快一点点就行。”方瑶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朝着远处的千荨喊道。 “知道了。”千荨是个行动派,嘴里还在答应着,速度就跟着起来了。 “小世子,你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墨怀紧紧抓着扶手,脸上的笑容把千荨都给萌了一脸。同样一向不爱笑的千荨此刻都是忍不住的勾唇了。 “坐好了啊,要飞起来了!”千荨猛地一拽绳子,两条腿像奔跑的龙卷风,只见其影不见其腿。 墨怀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然后就如方瑶预料那般清脆的笑声从唇边溢出。 它像是一道从遥远的天际的美妙弦乐,把在场的人都融化在里面。墨离这泰山崩于前的性子此刻都淡定不了了。 “怀儿他,他真的笑了?!” “笑了。” 方瑶点头,予以肯定。别说墨离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虽然她有心里准备也有料到。 “他居然真的笑了。”这小子寂静了这么多年,这突然一笑,墨离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除了自己在乎的,墨离鲜少为别人牵动心绪。墨怀虽为自己堂弟,可隔着高高院墙,平日里也不走动,根本没有什么兄弟情可言,无非就是对墨怀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但这几的相处,许是因为爱乌及屋,瑶儿喜欢这个小家伙,他对这小家伙也有了几分亲切。 所以他能笑,墨离由衷为他高兴。 “好,千荨,你再多带他滑一圈。”方瑶朝着千荨又喊了一句。 这是之前说好的。待另一圈也结束时,方瑶跑过去,直接将墨怀从滑板上抱了下来,摸摸他的小脸道:“开心吗?” 墨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即使在滑雪结束,笑容也没有退去,这情景自然是开心了。 “开心就应我一声,怀儿的声音很好听呢,我好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方瑶鼓励地望着他,“你看你喜欢滑雪,姐姐方才答应你,只要你开心地笑出来,便让你多滑一圈。姐姐说到做到,你想做什么姐姐都满足你,你可不可以也满足我一次?” 墨怀望着她,两条眉头微微拢起,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想他能否做得到。 “你做得到的,你能笑,就能说话,姐姐对你有信心。”方瑶捉住他的手,以掌心的热度传递力量,“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墨怀眨巴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眸子有些无助。显然他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啊! 方瑶也不急,柔声引导:“是不是好久不说话,不知道怎么说了?其实也不难的,你心里在想什么就表达出来啊,姐姐可以教你。就好比,我问你玩得高兴吗?你若玩得高兴,你就答高兴就行了,好不好?” 墨怀抿着唇,眸中纠结许久,才微微张开嘴巴,可是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方瑶知道他是想开口了,见势忙再问了一句:“怀儿,你今天玩得高兴吗?” “高------兴!”墨怀笨拙地张嘴,良久才吐出僵硬的两个字。 很轻,很淡,就像一阵风,让人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但墨离和千荨两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脸上不由得又惊又喜,千荨忙蹲下身子道:“小世子,你再说一遍!” 也许是太过激动了,墨怀有些被吓住。他虽然不怕千荨,那也是因为习惯千荨那张冰瘫脸,突然来了别的表情,有些不适应。 “怀儿别怕,你告诉千荨姐姐,她方才没听见,你告诉她,你方才玩得开心吗?” “开--心!”虽然换了词,虽然也说得缓慢,但比前面一次更吐字清楚了。 “殿下,小世子真的开口说话了。”千荨这话像是感叹,更多的更是求证。 她想她听到不是错觉! “是啊,他真的开口说话了。”墨离喃喃自语,亦俯下身,却是没有如千荨那样失态要求墨怀再说一遍,而是细细端详着他,好像初识一般。 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怀儿,知道他是谁么?”方瑶见墨怀盯着墨离看,似在打量,便趁势道,“他是你的堂哥,叫墨离,快叫声哥哥!” 墨怀偏了偏脑袋,然后淡然的收回视线,转目看向方瑶。 相处了这么几日,为了给墨怀治病,方瑶最多的就是研究他的性子喜好,自然这一望方瑶立马就明白了。 “我叫方瑶,比你大几岁呢,叫我姐姐!”她亦像初识一般介绍自己,“但你是宁王府的小世子,身份比我高贵,叫我姐姐有些不妥,或者你直接叫我名字也行。” “姐--姐。”墨怀坚定的嘣出这两个字。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或者说在他的意识里就从来没有觉得方瑶跟他身份上有差别。他只记得方瑶待他的好,其他的不重要。 “哎,怀儿乖。”方瑶欣喜异常,会说高兴,会说开心,自然也会喊她姐姐的。早也料到会有这一刻,还是忍不住高兴啊! 墨离垮下两条俊眉,原来哥哥二字不是不会叫,是不愿意叫哪!这个小东西,分得清亲疏么? 没有血脉关系,叫得那么亲热。跟他有血脉关系的跟陌生人一样,睬也不睬。 第569章 冤家路窄 第569章:冤家路窄 “谁让你平常有事没事总板着脸吓他!”方瑶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语道破。 “我也对他好过,他怎么不记得。净记仇不记恩,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往后你也别对他太好了。” “你要再多说几遍这样的话,日后更加不理你了。”方瑶失笑,墨离性子冷酷,没想到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拍拍墨怀身上的雪花道,“怀儿,回去,这里太冷了。” 墨怀盯着滑板不说话,那眼中满是依依不舍,意犹味尽。 “想玩的话,过两天姐姐再带你来。”方瑶牵起他的手道,“咱们再把你母亲父王都叫上,都陪你一起滑雪好不好?” 墨怀眼睛亮了一下,重重点头。 “要说话,好还是不好?”既然开了口了,方瑶可不希望他只是兴趣来了就说两句,不然今天的进步就没什么意义。 “往后答应姐姐,要尽量用语言来表达,姐姐喜欢听你说话,知道吗?”她耐着性子道。 “知-道。”墨怀张嘴,吐出两个字。 方瑶再接再励:“那过两日叫上你父王母亲一起来陪你滑雪,可好?” “不-好!”墨怀犹豫道。 “为什么不好?”方瑶一惊,见墨怀低着头咬唇不再说话了,嘴角一扯,立马明白过来了:“是担心他们把你接回去吗?” 墨怀头垂得更低了。 “放心,这段时间你都跟哥哥姐姐住,等哪日你想回去了再回去。”方瑶想跟他说,他不是辰王府的人,他是宁王府的世子,总有一天他要回去的,因为他肩上有属于他自己担子,他必须挑起来才行。 可细想这些话不适合现在说,她不想影响他的心情,这孩子聪明,万一他为了不想回去,不愿配合治疗,不愿自己康复,那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上了马车,方瑶拿起炉边一直温着的水和点心给墨怀。方才还阴云满布的他此刻见到美食立马就来了兴致了。 “慢慢吃,别噎着,不许吃多,不然呆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方瑶一边叮嘱一边将小暖炉捧在怀里。 墨离听着墨怀嘴里发出简单的“嗯”地声音,感慨不已。 “瑶儿,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天天呆在府中,与他们在一块,并未看到方瑶用什么特殊的法子,待墨怀也如带寻常孩子一样,除了多些耐心和心里上的指导,没有其他异常状举,为何这病就一天天的有起色了呢! 而且从不会开口到会开口用的时间并不长啊! “其实也不是很难,怀儿不想说话只是心里障碍罢了。”方瑶浅浅一笑道,“早先我就说过。他才两岁就遭遇那样的一个劫难,本该对世间都充满好奇和探知欲的年纪,首先看到的竟是最血腥最残酷的一有的。从此他的认知里就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多给他看到善良的美好的,这障碍自然就慢慢消除了。” “所以之所会说话,就是不断地让他开心?” “算是,人世千奇百态,什么样的都有,除了开心,也让他体会别的。两岁的记忆其实能停留多久,他或许也早就不记得那件事了,只是阴影太大,恐惧太深,对人与人之间失去了信任,体会不到和善二字,久而久之才会变成这样。说白了,就是他到现在之所以不愿意开口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当初的恐惧造成了习惯性的安全感缺失。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已经根本忘了那件事了,只是习惯性的害怕变成对这个世界对人习惯性的抵触。假如有一天他完全好起来,你再问他那段时间他为何不愿开口讲话,弄不好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方瑶这段话听着拗口,但细想也不是很难懂。墨离道:“那他现在愿意开口说话了,是不是就等于已经好了?” “不能说全好,毕竟他现在讲话依旧不如常人利索干脆,但他能讲话就是种好现象。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全部好起来的。”方瑶这话倒是让墨离宽慰不少,这病要么不能治,要治就一定得治好,半吊子着实让人看着不舒服。 “只是”方瑶话头一转,似又还有些棘手的难处。墨离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他失语时间太长,又是刚学会说话那段时间犯得病。如今让他开口说话,不管我治疗方案再完美,他说话还得一个一个字慢慢来。虽说不会比刚刚丫丫学语的孩童一样那样艰难,但也不会比之好太多。” “这些不是太难的问题,他会说,也有想说的潜意识,到底比刚学说话的孩童要强一些。只要不断的跟他讲话,总会好起来的。”墨离还道是什么事,如果是这个,倒也不是什么忧心如焚的事了,相信王妃和老王爷也早有心里准备。 “嗯,会好起来的。” 话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马鸣,然后千荨的声音就飘了起来。 “殿下,是八皇子。” 墨离眉宇一跳,这么快就回来了,预计得到傍晚掌灯时分才能到的,没想到快了半天。 方瑶以为是遇到劫匪了,毕竟这里是郊外。待一听到是墨琛,心就定下来了。回头忙安抚受惊的墨怀,“没事,是你八哥拦了路逗咱们玩儿呢!” 墨怀对八哥没什么记忆,他一向不开口,对宫里的人和事都没怎么有记忆,但听到方瑶说没事两个字后,心便不由得稳下来了。 没有理由的,他就是无比信任方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九弟,难得我回来一趟,城外就遇见了,不出来与我打个招呼么?”墨琛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隔着帘子却能感受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也是,一路上墨离没少使绊子,就是到了郡城过了大同仍是大事小事给他制造不同的麻烦。本来就忧急如焚了,这一再地阻拦,任谁遇到这事也不会有好心情的。 “八哥别来无恙。”墨离嘴角一挑,掀了帘子望过去,见他风尘仆仆满鬓冰霜,唇边掀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八哥这一路还顺利么,怎么这样快就回京城了,不是要陪着孔老呆满半年以后才回来么?” “九弟可以回来,难道我不可以?”墨琛双眸里隐藏着两簇小小的火焰,却是眨间就熄灭,随后朝墨离掀起那帘子一角努力看过去,“九弟一人在野外,那方瑶姑娘呢?” 他与方瑶也算旧识,想见就想见,没什么好遮掩的。若不是猜想方瑶也在辰王府的马车上,他也不屑过来打声招呼,或者说直接就操起剑与墨离干起来以泄路上多次遇阻的闷气。 “没想到八哥还记得我。”方瑶也不藏着,大大方方的探出头颅来,扫了扫墨琛身后简致的装备,便是刚刚才回城。 早听墨离说他今日会回来,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见,真是冤家路窄啊! 墨琛看见这张精致娇嫩的脸庞,日思夜念,日思夜念,无数个夜晚,无数个静默时刻,他脑子里第一闪现的永远是这张脸。 他没想到,他已中毒这么深,对方瑶不过是浅浅交情,几面之缘,却是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第570章 他再献殷勤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第570章:他再献殷勤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的 “八哥这么盯着自己未来弟媳看,怕是不妥!”察觉到墨琛那热辣深幽淡淡痴恋的视线,墨离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语气淡淡的,却也有着浓浓的警告。 “九弟看错了。”墨琛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收回视线。虽说方瑶确实还没有跟墨离成婚,父皇和太后那里也根本不会同意。可大庭广众之下,谁认得谁,墨离一口咬定方瑶是他未婚妻,他这个做八哥的又岂能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来,怀儿,他是你八哥,叫人。”方瑶趁势推了推身侧的墨怀。 对于这个“陌生”的八哥,墨怀可真是没有多大印象了,不过是方瑶让他叫,他才迟疑地叫了声:“八哥。” 虽然声音很小,可对墨琛来说就是晴天霹雳,雷声巨响。他瞪大眸子惊讶道:“怀世子他,会说话了?” “八哥运气太好,是除我们几人以外第一个知道怀儿会开口说话的人。”方瑶拢了拢墨怀的领口,仔细叮嘱,“去里面坐着,别吹到风了。” “嗯。”墨怀答得极其顺溜。 这把墨琛更是惊得不行了。 第一句还可以说是自己的错觉,这第二句可听得清清楚楚,墨怀他分明就是会说话了。 还不等他发问,方瑶就道:“八哥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怀儿还饿着呢!” 不待墨琛反应,墨离就朝千荨吩咐道:“回府!” “是。” 望着马车徐徐从眼前而过,墨琛几度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都来不及开口,只能满腔疑惑的望着辰王府的马车走进城门。 “他,居然真的会说话了。不过,墨怀世子怎么跟离殿下在一起,难道辰王府和宁王府结盟了?” 身后的萧然不愧是谋士,看问题总能一眼看到关键处。 如今太子未定,宫里虽有好几个皇子,可有能力有志气的能够有资格争得储君之位的没两个。本来胜券在握的墨琛凭着母亲是贵妃深受皇宠,加上母舅家的支持,拿下储君之位不在话下。 可若墨离也卷入这旋斗之中,这结果就难料了。 墨离虽没有显贵外戚,又无母亲在宫支援,可他有功勋。朝中虽说有一大部分的大臣倒向琛殿下,可也还有小部分没有表态,对相争太子之位的两不相帮处于中立状态的亦不在少数。 更要命的是,据他所察,有几个已经心向墨离,但最后墨离为何挡了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得早做心里准备了。 这一语也提醒了墨琛,但他并未深想,只道是以为宁王妃从哪里打听到方瑶的医术,带着墨怀上门求医,如此而已罢了。 萧然悠悠一叹,并未再开口说话。许多事情他也得查证过后才能做定论,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就算墨离想夺嫡可能性很大,没有真凭实据,是说服不了琛殿下的。 “殿下,走!”等回了府,他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马车里,与墨琛打过招呼之后,出奇的安静。方瑶没来由得来了句:“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自然是对墨离说的。他眉尖一挑,不知方瑶这话什么意思。 “让他看见怀儿坐在辰王府的马车,会不会让他多想?”她不懂朝政,也不懂国君。但如今太子一位空在那里,皇子们只要有能力一争的都会头破血流的往前冲,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竞争对手和朝廷布政人脉往来尤为关注,因为这都跟夺嫡之路息息相关。 宁王府的小世子坐在墨离的马车上,想要让人不多想那是不可能的。 “他今日不知,明日也会知道的。不,不用等到明日,只要他一回府,就会知道,所以也没什么好瞒的。”方瑶这几日天天带着墨怀去街上游荡看人间百态,从辰王府进进出出的,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根本不需要遮掩,随便哪个人都会告诉墨琛,瞒也瞒不住。 “我看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不像管家也不像随从,要是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他府上的幕僚。”方瑶虽只跟墨琛说了一句话,可该观察到的她一点也没落下。 “嗯,他叫萧然,墨琛很信任他,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次去桃江镇也不知道是在防谁,居然一直躲着不现身,不知这欠又为何大大方方的冒出来了。” 从墨琛踏出京城的第一步,他便知道萧然也在随行的队伍里,只是没有戳破。可笑墨琛还一直以为这事无人知晓呢! “你八哥也是个清高自傲的人,能让他倚重的必不是泛泛之辈,那个萧然生得普通,却有一双厉眼的眼睛。”方瑶看了两眼,那双眼睛似是能洞察一切。 “萧然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否则墨琛也不会厚待。”墨离道,“算了,不想这些事情了。” 左右他到现在还没想地要去争那个帝尊之位,所以萧然厉害与否与他无关,他即不需要忌惮,也不需要防备。 “不过你也确实给我添麻烦了,却不是这件事。”墨离话头一转,嘴角轻扯,脸色清清凉的,似挂着一抹笑,但又不太想笑的样子。 “墨琛现在看你的眼神很是不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换句话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否则墨琛不会单单只见了几次面,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对瑶儿如此痴恋,这不对啊! 虽说墨琛是跟他说过要跟他抢瑶儿,但那时他眼中还没有这种爱慕和眷恋,有的只是习惯性抢夺这世间他认为一切美好的东西。 现在不同了。 所以这中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我跟墨琛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没看到我一直叫他八哥么!”方瑶眨巴了下眼睛,脑子立刻浮现夏候燕约她在湖边以请教之名施以构陷最后被墨琛及时施以援手的事。 她不想让墨离过度为她担心,虽说她的性子是以牙还牙,但不愿把这种担子加在墨离的身上。此刻在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又有多少人等着他犯错。墨离一旦知道必定会提剑杀了夏候燕,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可宫里死了一位公主,怎么地也会查下去。再完美的计划也会有破绽,何况还有墨琛这个暗敌,他要横插一脚,随随便便提供个信息,墨离也推不了责任,摆脱不了这个嫌疑。 所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给他添乱。 “你把当他哥,他未必把你当妹。”墨离知道这事怪不到方瑶头上,是墨琛一厢情愿,也不再追究,主要是太相信瑶儿了,以他们几经生死的感情,瑶儿是不会有事情瞒着他的。 “放心,他再献殷勤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的。”现在人住进了辰王府,墨琛也不可能追到辰王府巴着不放。再者这里是京城,她也会注意分寸的。 “我相信你,不相信他。”墨离悠然道,看来请父皇指婚的事要加快脚步了,墨琛回来接着就是夏候燕,无论是谁的破坏力都不容他小觑。 第571章 争储之心? 第571章:争储之心? 墨琛的背后有淑贵妃,有当镇国大将军的舅父,夏候燕呢,太后就不用说了,十万夏候精锐也是一面强硬的盾牌。 面对这些一个比一个强劲的对手,墨离不得不做准备了。 “殿下回来了。”马车不知不觉已行到辰王府,守门的侍卫忙下来牵马绳,千荨掀开帘子恭请墨离和方瑶下车。 也是这声音让墨离沉重的思绪淡淡收回了些许。 “今日你就不要下厨了,都累了一天了。”他扶着方瑶跳下来,又伸手去抱墨怀。 “不累,累的是千荨,我几乎没出什么力气。”方瑶刚说了前半句,墨离就道,“你累的不是身体是心思。” “没什么,墨怀是我的病人,给病人治病是我的一大乐趣。”这本来就是她喜欢做的事,作为医者,每救一个人,每攻克一道疑难杂症,对大夫来说都是一件身心悦愉很有成就感的事。 如此,墨离也不好说什么了。 “你想吃什么?”方瑶牵着墨怀上石阶,朝着跟在身后的墨离问道。 “我随便,你知道的,我不挑食。”只要是方瑶做的,墨离什么都喜欢吃。 “好,那我就做些怀儿喜欢吃的。”方瑶做决定,不忘叮嘱走在最后的千荨,“晚饭一起来吃啊,我也做些你喜欢吃的。” 千荨努了下嘴,算是答应了。只不过方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么,她好像从来没告诉过她啊! “上次做的雪笋我看你吃得挺多的。”方瑶似乎看出她心里的疑惑。 千荨脸有些微红,上次雪笋刚做出来时方瑶让她尝,她死命不张嘴,后来一吃竟爱上了,结果可想而知,炒出来的一整盘几乎全部进了她肚子。 也亏得主子和方瑶没有笑话她,不然真要钻地洞里去了。 进了王府大门,张嬷嬷忙过来低声道:“殿下,瑶儿姑娘,宁王妃和老王爷过来了。” “皇伯父过来了?”墨离皱眉,为何方才守门的侍卫没说这事? 他微侧着头朝身后大门望了两秒,倒也没说什么,许是老王爷交代了不许说。不然张嬷嬷也不会讲的这么小声。 怎么,是来突击检查么? 来看看他们有没有虐待怀儿? 墨离觉得好笑,王妃是女子,墨怀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照顾至今,对墨怀多些疼爱也正常。 怎么皇伯父也这般不放心? 旁边的方瑶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垂首对墨怀嘱咐道:“厅堂里坐的是你的父王和母亲,呆会儿过去记得叫人知道吗?” 墨怀静静的回望着方瑶,没有马上答应,似是有些不情愿。 “姐姐喜欢有礼貌的孩子。”方瑶淡淡地回了句,所以不情愿也得叫人。 墨怀想是看到方瑶认真的模样,他最怕方瑶生气了,只好妥协:“嗯。” “这才乖嘛!”方瑶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去,别让你的父王和母亲等久了。” 墨怀倒是应下了,可是拽着方瑶的袖子不松手。想来是要方瑶陪着一起进去。 “好,我跟你一起去。”人家是王爷王妃,方瑶本身就要前去见礼的,“不过下次你得自己去了,姐姐不可能一直陪着你,我们怀儿是男子汉,得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该面对的人自己去面对,知道吗?” “知道了。”虽然听到“姐姐不可能一直陪着你”这句话,墨怀心里极度不安,便约摸觉得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乖,走!”方瑶牵着他随墨离进大厅,老王爷和王妃见着自家宝贝疙瘩着实的吃惊。 “怀儿?” 自打把儿子放在辰王府给方瑶治病,每回来探望都是偷偷摸摸的。依方瑶的要求,他们不敢让墨怀看见他们,可现在方瑶自己把人大大方方的送到他们面前来了。 怎么回事? 正纳闷呢,墨怀突然上前一步,喊道:“父王,母亲!” 如果说把墨怀带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那么此刻才叫平地惊雷。 直把老王爷王妃震得外焦里嫩,又喜又惧。 喜的是,孩子方才竟开口说话了。惧的是,这不会是错觉? 王妃最是激动,紧拽着老王爷的手颤声问道:“王爷,我刚才没听错,我好像听到怀儿喊我母亲,是吗?你有听到吗?” “我也听到了,他也喊了我一声父王。”老王爷到底是久经沙场,杀伐果断之人。什么样的震憾场面他没见过,饶是如此,虽没有王妃那么激动,但若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那也是假的。 “老王爷和王妃难得来一趟,多跟怀儿聊聊,我去厨房炒两个菜,老王爷和王妃要是还没用午饭,呆会儿就一起!”方瑶知道二老心中有许多疑惑,也不等他们询问,就转身离开大厅去厨房。 她想墨离会帮他们解答的。 “怀儿,你方才叫我什么?” “父王。” “那我呢,儿子?” “母亲。” 待墨怀再叫了一轮,老王爷和王妃才相信儿子是真的开口说话了。王妃又惊又喜,情不自禁的一把搂住墨怀,喜极而泣。 盼了多少年了,终于又盼到了。 老天总算是可怜她了,让她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 “离儿,怀儿是何时会开口说话的?”老王爷亦是熏红了眼眶,看着相拥的母子,想到这么多年的等待、焦心、无助还有绝望,那一股股酸楚此刻全化成了欣慰和欢喜。 “也就是今天而已。”墨离将在雪场上滑雪的情景略略说了一遍,听得王妃惊奇不已,“就滑了一次雪,怀儿就会说话了?” 就那么简单? 早知如此,她早该带着怀儿去滑雪了。 刚想到这儿,墨离就道:“想必王妃婶婶也听说了,这几天瑶儿天天带怀儿出去,不光是在外面,就是在府上也常让怀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瑶儿说,让他自己动手,他的大脑才会去转动思考,若样样事都叫别人代劳,他永远不会开动脑筋,对身边人身边事留心在意,也不知道一件事的完成该怎样做才最好。他有了做事的体会,心里就会有想表达的欲望,如此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开口说话了。” “原来如此。”王妃十分受教的点头,面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昨儿个听说周管家上门来了一趟,不知道有没有说些难听的话,他来我也不知情,是后来他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我才知晓的。” “王妃婶婶多虑了,周管家只是来看了看怀儿就走了,什么也没说。”就是说了难听的,墨离也没有打小报告的习惯。 “那就好。”王妃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今儿来就是怕周管家说些不中听的,让离儿和瑶儿听了不高兴,主要是来赔罪来的。要是周管家没说什么那便再好不过了。” “王妃婶婶言重了。”周管家真说了不中听的,“赔罪”二字他也承受不起。 “离儿啊,伯父今日去了趟皇宫,偶呼宫里的下人们口舌,听说硕王要回来了,这事你可知道?”老王爷今天来府上可不只是单单来看儿子的,这硕王墨琛是眼下储君之人呼声最高的,朝中多数大臣都被他笼络收买。他自己也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为人又小心谨慎,就算墨离从不曾表露夺嫡之心,可仍对之忌惮的很。 毕竟墨离只要想争,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如今多出个方瑶的存在,就怕墨琛把这当成把柄禀报于太后、皇上,那可就遭殃了。 “我知道,方才我们在城门口遇上了。”墨离淡淡的声音,却是像丢出一个炸弹一样,把老王爷再度惊到了。 “遇上了?那他有说什么吗?可有看见先生?” “看到了,不止是瑶儿,就是怀儿也跟他打了声招呼。”墨离神情淡淡,仿佛一点儿也没有把墨琛回京的事放在心上。他不急,老王爷却是急了。 “离儿,这里没有外人,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争储之心?” 第572章 墨琛的身世? 第572章:墨琛的身世? 要是没有,就想办法早早表露真心,让墨琛打消把他作为假想敌的念头,免得来对付他。要是有,现在就要暗中做准备了,不能墨琛欺来时束手无策只能挨打,宫墙之内,朝廷之上,巍巍皇权下,这种挨打可不只是抽两鞭子简单,只怕会尸骨无存。 这话不仅让宁王妃吃了一惊,就是让墨离也大大的意外。 “王爷?”王妃纵然知道墨离与方瑶于墨怀于他们都有大恩在,王爷也说过要回报一二,但她没想到的是,王爷想把墨离推上夺嫡之路。 他是准备利用整个宁王府来做墨离的后盾了么? “夫人。”老王爷抬手示意她稍安勿燥,王妃颌首会意,牵着墨怀起身哄道,“怀儿,你父王和你离哥哥有事要谈,我们去找你瑶儿姐姐可好?” 墨怀点头,嘴巴动了下,似乎闷闷的声音传出,听不太真切,可能还不太习惯有问必答。 王妃也不急,已经愿意张嘴说话了,日后开口与常人无异是迟早的事。 待这母子走后,千荨也退出大堂外,守在门口以防隔墙有耳。 “离儿,你就老实告诉伯父,你对太子之位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短暂的诡静之后,宁老王爷忍不住再次询问。即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是个直性子,最不喜欢弯弯绕绕。 不管墨离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但此刻他即已提出,他总该会有些想法的。 “你不必猜测伯父我说这番话的心思,决没有试探你的意思。”见墨离始终盯着他不说话,老王爷便知他心中是有顾虑的。 毕竟夺嫡之路何其凶险,稍有不慎,整个王府将会成为陪葬。倘若不是最亲密最信任之人,又岂会轻易聊这个话题,除非是自己找死。 “我知你性子谨慎,伯父这番话来得突然,但并非有唐突你的意思。”宁老王爷道,“眼下东宫无主,皇帝膝下的皇子是有好几个。可二皇子胸无大志,六皇子是个病秧子,十皇子墨轩你的胞弟性格飞扬跳脱,不受管束,显然不合适。十五皇子年幼,断不在考虑范围内。唯有五皇子墨冉、八皇子墨琛再加上你有资格争一争。可我瞧着五皇子刚性不足,柔弱有余,不适合堪当大任。八皇子无论智勇还是才干,却是佼佼者。你嘛,与之相比,只上不下,放眼整个皇宫,也就你二人颇具实力。” “即是如此,为何伯父为选我当太子?”墨离终于开口。老王爷讲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推他去从东宫空缺之位么? “琛儿是个优秀的,我承认。可我总觉得”宁王似要说什么隐秘之事,话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左右四顾相望,尔后才压低声音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琛儿不太像他的父皇!” 墨离剑眉一挑:“伯父何出此言?” “难道你没发现吗?所有皇子公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像皇上的地方,比如有的是眉毛像,有的是眼睛像,还有的是嘴巴像,再不然就算五官都不相像,那气质、韵态也是有几分神似的。唯独琛儿哪儿哪儿都不像。” 要说墨琛像她生母淑贵妃,仔细端看却也没有哪个地方相似的。 倒像是当年 墨离眸光幽远,思绪乍闪。当年大郡七皇子在大历为质,与各家豪门贵胄走得极近,他性情温和谦恭又满腹才学,为人很是长得一幅清润高雅的好模样,不知迷煞多少少女的芳心。 只要提起这位质子,不管是宫里的公主们还是宫外的世家小姐们都是津津乐道,含羞带娇的。 这其中自然也名括将门府邸之女尉迟之女尉迟锦。 这尉迟锦也是生得温柔谦善,与这位大郡质子郎才女貌、情投意和。只是两人还未表露出儿女情长的心思,就被眼尖的尉迟夫人也就是尉迟锦的母亲给生生掐断了。 大郡与大历相隔万里,又是偏远小国,其中寒苦自是不用说。且还是个质子,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尉迟夫人惯会算计,这世贵家的儿女就算不为政治不为家族前途联姻,也该嫁得近些,免得亲骨肉一年到头见不到面。 这尉迟夫人好劝歹劝,尉迟锦就是不听。恰逢尉迟大将军沙场战亡的消息。其兄只得挂帅上阵,其母悲伤过度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若大一个将军府,顶梁柱骤亡,有多少有心思的想要趁此暗中算计落井下石。 昔日赫赫威武的将府一下子风雨飘摇起来,尉迟锦不堪老母威逼,只得含恨进宫,成为尉迟家族里的一块垫基石,帮兄长一起承担光耀门楣的重责。 她虽愿斩情思,却也有个条件。就是在进宫前一夜希望再见一面那位大郡质子。 之后进宫不到一个月便有身孕传来。 要说没有人怀疑墨琛的身世,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这边旁人尚且疑心,更不要说天性多疑的皇帝了。 只是那尉迟锦也是决绝,进了宫矢口不提那质子,对皇帝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加之尽管当时与质子心生爱慕却也未表露出来,所以怀疑也只是暂时,皇帝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去查,皆是无功而返,这事也就压下了。 毕竟没有证据! 谁又敢轻易去怀疑一个皇子的身份! “我不说那个人是谁,相信离儿也有耳闻。事情虽然久远,你也还未出生,但我相信对那件事抱有疑虑的仍大有人在,总会有相关旧事老人在你耳根子旁提起过。”宁老王爷叹息道,就好比是他,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他对墨琛的身世仍是耿耿于怀。 “那又怎么样?父皇派了那么多人去查一无所获,就算有人怀疑,谁又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恐怕父皇也早就相信八哥是他的孩子了!”墨离冷笑。 “那也未必。”老王爷拧着两条夹有白色的眉毛道,“这些年你父皇虽对琛儿宠爱有加深恩厚重,可到底没有把太子之位传给他。倘偌他对当年对墨琛的身世毫无芥蒂,凭着这么多年对琛儿的宠爱,又为何迟迟没有让他入住东宫,可见在他心里,那根刺犹在。” 墨离凉凉勾唇,就算那根刺犹在,他也没发现父皇想要把这根刺拔掉的意思。 淑贵妃在宫里还是十年如一日和以前一样得宠,其兄长尉迟敬仍是名震一方的镇国大将军。 对尉迟家的厚赏可不比往日少半分。 他知道北境还需靠尉迟敬来镇守,所以对淑贵妃对墨琛厚爱也有想稳定人心的意思在里面,可泱泱大国,难道除了尉迟敬,就没有人可以守住北境吗? 一日没有,这二十年了,总该寻到一位合适的人选,为何仍是迟迟不动。 他不能理解,也理解不透。 “唉,也不知道你父皇是个什么心思。东宫之位空缺已久,却总是不将之定下,但我料想他一定还在观望,只盼他不要做糊涂事,把大历的大好江山供手让给他人那可真是我大历一大悲哀啊!”宁老王爷一叹,忧心重重。 第573章 墨敏来访 第573章:墨敏来访 在辰王府用过午饭之后,王妃和老王爷想着家中还有事便告辞了。 在回府的路上,王妃先是对方瑶的厨艺大大夸赞一番,也明白为何墨怀对方瑶的手艺如此喜欢的缘故。 “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比得上啊!”她由衷道,“治病救人的方法也是独特。” 只是多叫怀儿多做做事,多动动脑筋,多出去玩耍这病就好了,着实令人惊讶。 “怀儿的病,看过的大夫们皆是摇头叹息束手无策,这方瑶先生的医术果然高明。”老王爷也从心底里赞了一句。 “离儿能遇见她,是他的福气。”倘若此生墨离与方瑶无缘,离儿早就成了他乡一座孤坟了,哪还有今日之朝气。 老天不亡他,相信自有老天的用意。 “是啊,方瑶不仅救了离儿,也救了怀儿,更是救了我们整个宁王府,却不求半分回报。她的医术,她的医德当流芳百世。”万不能被有心人算计,落得芳年早逝的下场。 想到当下辰王府、方瑶的处境,王妃也不禁忧心起来:“对了,你今日与离儿说起太子一事,他是如何反应的?” 老王爷摇头:“离儿自小就离京,打从娘胎又身中巨毒,命运多舛,怕是对皇宫,对他的父皇早就寒了心,没有争储之念也是情理之中。” 一个自小就被陷害、惨遭亲人抛弃的人,能存活一世平安度日就是最大奢望,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那至尊宝座看似天下尊贵,可要想得到它,所付出代价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若成,便是天下之主,若败,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凶险的一条路没有细想周全,岂敢轻易走。 “他要没有争储之心,同瑶儿便不会有好下场,我听说不止是墨琛回来了,夏候燕也在回京的途中。墨琛是巴不得抓到离儿的把俩,好一举反击,让离儿再也不得翻身。那夏候燕自小就喜欢离儿,她要是知道离儿心中有别的女子,还曾带入宫中,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王妃身为女人,最能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更了解后宫那些阴厉诡辣的手段。 “我也是这么劝辰王的,就算没有争储之心,他也必须走这条路。拿不下东宫之位,当不了天下之主,他跟方瑶的婚事就不可能有结果。” “如此,他还是听不进去么?” “不知道,但我相信以他的聪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知道这事背后的轻重。”宁王道,“以我的判断,他迟早会答应加入这场太子之位的战争的。” 因此眼下最得宠的是八皇子墨琛,而他的身世又是个谜团。倘若墨离是个闲散王爷,那也便由着这江山纳入墨琛的怀中了。可如今这天下的安定,这大历的江山也有他流血厮杀的功劳,所以他万万不会把用自己的鲜血,将士、兄弟们的命换来的江山供手让给外姓人。 这大概就是骨子流得皇家血脉的天性! “真要如你所说,那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争储之途太过险,还是要小心为妙。”王妃不懂朝廷,也不懂国事,但她知道想要当太子当皇帝,没那么容易。 “王爷,你打算如何帮离儿,你真的预备支持离儿夺嫡么?” “自然。”老王爷道,“这太子迟早要立,这帝君之座终也有移位的一天。与其给那些担不了大任的人,不如让自己信任的有治国之才的人去坐。” 要是如今这皇上千秋万载、绵福万寿也就罢了,可他终有死去的一天,到那一天,这空下来的定座谁来坐? 自然是让有才干有能力有帝国之威的正统皇家血脉来担当。 这天下也有他宁王爷流的血拼杀回来的,他亦万万不能容那种宵小之辈占得半分便宜。 “你想好了就好,只是万事要周全,也要劝离儿当心些。千万不要早早暴露争储之心,不然这枪打出头鸟,辰王府第一个就成为淑贵妃的眼中钉了。”王妃细细叮嘱道。 “这个我知道,离儿大智,相信他也知道。再加上住在他府上的那位先生,她的才智可半点不输男儿,有她在侧,时时提点,离儿犯不了什么大错。” 只是想要一举夺得太子之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墨琛的身世尽早查清楚。 只要能证实墨琛并非大历皇族血脉,便能给淑贵妃致命一击,墨琛便再也不能与墨离争储了。 没了墨琛,这太子这位就轻而易举了。 不光是老王爷这么想,就是墨离也是这个念头。 他是没有想要当太子,从来没有。可老王爷今日这番话,他不得不重新思量考虑。 没有太子之衔,没有帝君之尊的庇佑,他和方瑶想要在一起,当真很难。 就算未来用尽办法最终走到一起,墨琛和夏候燕也会使种种手段来破坏。 为了日后能有安宁日子,这入住东宫成为下一任帝王是势在必行了。 好在墨离现在有宁老王爷支持,又有军功在身,局面也不算太糟糕。 现在筹谋也还来得及。 “在想什么?”方瑶哄下墨怀午睡之后便来了书房,送走宁老王爷和王妃,墨离就进了书房,也不知闷头闷脑的在想什么。 “没有。”墨离眸光轻闪,也不知现在就跟瑶儿说这些事会不会过早,会不会吓到她。 “我看你两条眉毛都快垂到下巴了,中午连饭都没怎么吃,现在跟我说没事,你以为我会相信?”方瑶在他对面坐下,端看着这张清朗冷俊的脸,道,“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只是万事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多思无益。” 墨离扯唇失笑:“你这大智大慧大开大合的性子倒是极好。” “谢谢夸奖。”方瑶权当他是在夸自己了,全数收下。 正聊得欢,外面千荨来报:“殿下,敏公主来了。” “墨敏?她来干什么?” 这个十一皇妹可是从来不到他府上走动的,这不年不节的,突然来访,用意何在? 墨离一下子猜不透,余光看到方瑶那张茫然的脸,怕是那妮子冲他家瑶儿来的。 “让他在偏厅候着,我马上就到。” 墨敏性格天真纯良,是宫里少数不被那些阴诡手脆和心思不被浸染的一位。墨离对这位皇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再加上宴席上她屡次相帮瑶儿,这份情他自然也是领的。 “是。”千荨领命退下。墨离拉着方瑶起身道:“走,去看看你那日在宫里遇到的那位贵人。” “你那个皇妹,我挺喜欢。要是你不介意,我也想跟她多走动走动。”方瑶最喜欢跟没有心机的人来往,墨敏天性烂漫,最得她意。 “倒是可以,不过就在宫外走动走动,宫里就不需要想了。” 第574章 皇后有请 第574章:皇后有请 偏厅里,墨敏今日一身白色金蓝双色滚边长袍,上面用蓝银双色系线绣有牡丹团,简雅又不失大气华贵。见着方瑶,红唇一咧,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很是灵动俏皮。 “瑶儿姐姐。”她亲切的挽住方瑶的手,像许久未见的知心故友。 “公主。”人家称她一声姐姐,那是客气,方瑶可不敢当真。双手重叠,微微一拜,浅浅施了一礼。 “公什么主,难道姐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成!”墨敏一把拉住她,“就唤我敏儿!” “那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在宫里,旁人又听不见。” 方瑶倒不是真拘束这个称呼,只是怕叫有心人听了去当成把柄为难墨离,所以拧着眉没答应。 “罢了罢了,随你叫,只是这礼以后不要再行了,弄得好生疏。”墨敏知道拗不过她,摆摆手故作大气的道。 本来就没有多熟好吗? 方瑶心想,却不敢说出来。只道:“该行礼的时候还是要行的。” “我都让步了,姐姐非要这样么?”墨敏嘟着嘴眉,佯装生气。方瑶也未多解释,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目光轻柔而坚定。 “唉,随你了。”墨敏看她坚定,实在拿她办法,嘀咕道,“怎么跟我九哥一样执拗,太不讨人喜了。” 本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若是还守着宫里的规矩,这心散得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呆在宫里赏花喂鱼呢! “公主要是不嫌弃,私下里我可以不行礼,但称呼不能改。”方瑶突然改口道。 “真的?”这倒让墨敏有些意外了。 “真的。” 本来她就是这般想的,只是叫墨敏打了岔截了话头,一下子没说完罢了。 “那敢情好,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礼,拘束。”墨敏复上挽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笑着,浑没把墨离当回事。人家墨离好歹也是辰王府的主子,她这个客人突然来访,对主子不闻不问,当空气摆设一般,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生气了,也幸好是墨离不计较这些。 “吃饭了么?”方瑶请她坐下,又转首吩咐人去上茶,把墨敏看得愣愣的,这分明就是辰王府女主人的架式啊! 她看了看墨离,似是想得到肯定答案,无奈她这个九哥千年万年顶着一张冰雕不化的脸,什么都没看出来。 “公主,吃饭了么?”方瑶见她不答话,复又问了句。 “没有,刚从宫里出来,听说墨怀那小子贪恋姐姐的手艺在辰王府住下了,我也来凑个热闹尝个鲜。姐姐,你们用过饭了吗?”墨敏回神道。 “刚吃过” “可还有剩饭剩菜,拿来给我填下肚子,早饿得不行了。”墨敏也不客气,连剩菜剩饭都说出来了,想来是真饿了。 “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是客人,怎么能吃剩饭剩菜,我去厨房给你炒两个新鲜的!”看在宴席上人家屡次相帮,方瑶做顿饭表示感激不过份。 “会不会太麻烦了?”墨敏是公主,宫里吃饭自然有时间规定,但有时候吃不吃的也看心情。到底是主子,又被娇宠惯了,总会有点傲娇的毛病,有时候下人做好了不想吃,直接倒掉。等到想吃的时候又让他们重新做,这事也常有发生,所以并不觉得此刻方瑶为她特地操劳有什么不好意思。之所以嘴上这么说,不过是看墨离的脸色不太好罢了。 估计是心疼方瑶辛苦! “不麻烦,你等着,一盏茶的功夫就好。”府里有现成的食材,又有那么多人给他当帮手,她只需要动手炒一炒就行了,真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 “哦。”墨敏见方瑶已经边走边撩起袖子了,知道也是拦不住了。也没想再拦,乖乖的坐在厅里等着。 虽说有墨离相陪,可还不如让她一个人呆着呢! 他自来不爱说话,更不会聊天,所有兄长里面,墨敏其实还是比较喜欢这个九哥的,至少没有那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像八哥五哥那样表面嘻嘻哈哈,以笑待人,心里却不知在打着怎样的算盘。只是九哥的性子也太冷了些不好亲近,所以这些年她也没怎么与之来往。 此刻与他单独处在一室,这诡异的静谧别说有多别扭了。 “那个,九哥,十哥什么时候回来?”墨敏性子活跃,才喝了两口茶就静不下来了,找些有的没的话题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这个看他自己。”墨离是从书房过来的,手里正好拿着本书,此刻无聊地翻看。 “哦。那墨怀那小子呢?” “在午睡。” “哦。” “听说那小子会说话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 “哦。” 墨敏点头,然后没有下文了。 她拧眉,怎么这一盏茶的功夫这么久呢!她拼命绞着脑汁想想还有什么问题没问,脑子转了一大圈,发现没了。 捧着手里的茶杯,心道,算了还是喝水! 喝水也比跟九哥说话有营养。 干巴巴地等了一阵后,终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正是方瑶。 她手里端着托盘,盘里有三碟菜呈三角型摆放,墨离看她身后连个婢子都没有,不由得蹙眉:“府里不是有下人么,这种活叫他们做就是,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打她来王府,便拨了两个丫鬟给她使用,却是一次都没见她带在身边。 这个习惯墨离怎么说都不改。 “算了,又不是多重的活,且我也没那么娇气金贵。”方瑶边说边往餐桌走去,却是在半路叫墨离把盘子夺了去。 “还是我来!”墨离体贴道,他极顺手的一件事在墨敏眼里看来就像是一道雷,惊得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她她九哥居然有这么怜香惜玉温柔仔细的一面! 早先夏候燕和京中贵女向他示好时,他可是半点情面都不给的,那张冰瘫脸不知冻死多少美女芳心。墨敏以为她九哥天性冰薄不懂情爱,却没想到人家不是不懂,而是没有遇到心仪的那个人罢了。 “不是来吃饭的么,还不快过来,愣着做什么?”墨离将碗筷摆好,见墨敏站在原地发呆,不由得催促了句。 “哦。”墨敏回神,后知后觉的过去,等到坐下才发现墨离那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味。 什么叫不是来吃饭么,那意思好像说她特地来噌食一样。 人家来是有正事的好不啦! “你不是来噌饭,难道还有其他事?”墨离跟个透视眼一样,墨敏刚想到这儿,他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有其他事。”墨敏撅嘴道,“我只是顺道来噌饭,别说的我好像没饭吃一样。” 墨离依旧一幅淡如冰的表情看着她。能正眼相视,就已经说明他对她的来意抱有很大的好奇心了。 “我来之前去给母后请安,在她那里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说是墨怀那小子会开口说话了,特命我出宫请瑶儿姐姐进宫一趟!” 第575章 清华宫 第575章:清华宫 墨离噌地抬眸,眼中厉芒吓得墨敏夹到嘴边的雪笋都掉了:“九,九哥,干嘛这样看我?” 好恐怖! “皇后娘娘为何要见瑶儿?”墨离直接问道,声音森冷,似一股冷风直面刮向墨敏。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瑶儿姐姐治好了墨怀不开口说话的毛病,母后大感惊异,想召她入宫” 墨敏自生母意外身亡就被送到清华宫由皇后抚养。皇后一直无子嗣,视墨敏如己出,墨敏人前人后都亲切的称之为母后。 按理皇后为后宫之主,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都应该尊称为一声母后的。不过这规矩只是当面执行,背地里却没有。 就好比墨离,他性子冷惯了,若不是真心实意待他,哪怕是为了敷衍,背地里也不会称她一声母后的,其他皇子公主亦是如此。 “瑶儿治好了墨怀的病,干宫里什么事?如果是要嘉奖,应该也是老王爷和王妃婶婶,再不如也是父皇,怎么会扯到后宫里去?”墨离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兴许是震惊瑶儿姐姐的医术,想见一见罢了。”墨敏猜测,母后让她来请人时可没有说具体原因,她也一向不多问,难得能出宫一趟,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往外赶了,哪里还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再者,母后是国亲,天姿尊贵,她要见什么人还需要理由么? “你回去替瑶儿回绝皇后娘娘的美意,就说墨怀的病正在关键期,身边离不得人,恐怕无睱进宫,让她多担待。”墨离果断道。 “这不太好,要是母后说让姐姐可以一起带怀儿入宫呢?那又该如何是好?”墨敏为难道,“不就是进一趟宫么,母后又不是老虎,九哥,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宫里有不少跟夏候燕平日关系好的,哪怕只是面上的交情,为了讨好夏候燕,也保不齐会对瑶儿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不是紧张过度,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然而,墨敏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皇后毕竟是国母,她想见一个人没道理阻拦。且她铁了心要见瑶儿,准许带怀儿一起入宫,到时又该如何推辞? “我只是一介平民,承蒙皇后娘娘的召见是我的荣幸,待公主吃完饭后我就随你一起进宫。”就在墨离想法子如何推脱入宫时,方瑶却是主动开了口。令墨离又惊又急,方瑶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她要召见,我不能不去!” 墨离默然,是啊,皇后要见她,她不能不去! “那呆会儿我跟你一起进宫。”想到墨怀那小子要是一醒来看不见他,也不见瑶儿怕是要着急,墨敏这顿饭的工夫下来估计他也要醒了,道,“把怀儿一起带上!” 只召见了一个人,却把辰王府的主子和宁王府小世子都惊动跟了去,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墨敏傻了眼:“你们这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弄得我都紧张了。” “别紧张,是你九哥怕我入宫犯错,得罪了哪位小主子给他添麻烦才要跟过去,怀儿现在确实离不得我,所以带他一起去也是势在必行。”方瑶笑着安抚。 “你进宫不是有我么,谁敢给你找麻烦。”墨敏嘀咕着,不过也由此看出她这个九哥如此紧张方瑶,更加证实她之前猜测了。 “公主快吃,这天气冷,怕是菜凉得快!”方瑶见墨敏发愣,推了推跟前的菜盘子提醒道。 “哦。”墨敏回神,一边细细打量着这两人,无论是神态还是眼神传递她都读到一些不同寻常气息,怎么形容呢,温温暖暖的,看着就叫人心里甜甜的。 墨敏去年刚及笄,对男女之情不太懂,不知墨离跟方瑶的感情如今是到了哪一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多思多虑,最多事情想到这儿就打止了,关于夏候燕,关于父皇、太后怎么看待他们二人感情,她是半点都没有多思考的,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到那上面去。而是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饭菜吸引。 “姐姐,你这手艺可真是了不得啊,母后的清华宫不管是汤还是甜点都算是整个后宫最精致的了,可我觉得那味道比起你这里还是差了一截啊!” “公主过奖了。” “我说得可不是虚话。我现在好想也搬到辰王府来住,和墨怀一样,天天吃你做的饭菜!” “公主要喜欢,可以常来。” “我倒是想,也得母后同意不是。” 怪不得九哥对她动了真心,光是这手艺,她也是爱死了的啊!墨敏夹了块小肉片放在嘴里,又恨又享受的嚼着。 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她可不得仔细的慢慢的享受才行。也恨母后怎么不早点派她出宫,她也就能早点吃到方瑶做的饭菜了。 墨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都想住在辰王府,那他还有时间跟瑶儿独处? 门儿都没有。 也幸好墨敏是公主,没出嫁前都得住在宫里,要是个皇子,成年后在宫外开衙建府岂不是天天自由来去? 墨敏平素里一顿饭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今日生生的用了一柱香。三个盘子里的菜全扫光,就是米饭都不剩一粒。不知是听谁说的,吃得慢不容易腹饱且可以多吃。 她就是要慢慢的吃,才能有空间把这些饭菜都装进肚子里。 如此,一顿饭下来也正好把午睡的墨怀等醒了。 倒是没怎么再花时间,墨怀一醒,几人便进宫去了。 方瑶打量着这清华宫,除了几件精美的陶瓷茶瓶和茶具,偏室的屏风有几分华贵之感以外,其他处处都透朴素简约低调。 想来皇后性子也是个较内敛的人。 一番见礼之后,皇后便请人赐座。目光来回在他们三人脸上扫动,最后落在墨怀的身上。 “怀世子今日也进宫来了?”她开口,声音温婉却又不失威严。 “母后,怀世子现在病情在关键期,离不得瑶儿姐姐,所以她进宫必然要把他带着。”墨敏见墨怀抿着唇不上前答话,只得替他开口。 “原来如此!”皇后恍然,还以为是方瑶为了显示自己高明的医术,故意把墨怀带在身边炫耀呢! “那辰王今日怎么也有空进宫来了?”皇后自然不会想到是辰王孝顺特意进宫来给她请安的。所有皇子当中,墨离的性情可是最冷的。 就连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墨离道:“儿臣是怕先生入宫要跟母后谈话顾不上怀世子,怀世子虽然能言语,但对人还是不太容易亲近,所以儿臣只好跟着一起进宫。” 这只是一个托词,但也有几分道理在里面,皇后即便不全信也找不出什么刺来。 “嗯。”皇后颌首,倒是不介意的样子,随后不动声色的给旁边的掌事姑姑使了个眼色。 那掌事姑姑立马会意, 上前行礼道:“辰王殿下,怀世子,今日娘娘请方瑶姑娘来其实是有些旧日病理上的疑难杂症想请教,烦请二位到前厅饮茶,稍坐片刻。” 墨离端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显然不知道这所谓的“请教”是真是假?皇后见他似是不相信的样子,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旁侧的墨敏已经急了。 母后是这个皇城之中除却父皇、太后最有威严的女子,她的话谁敢不听。让九哥去前厅等就去等着呗,这么坐着不动是几个意思? 她生怕墨离此举惹得母后不高兴,连忙扯着墨离的胳膊道:“九哥九哥,最近严师傅教了我一套剑法,我怎么练也练不好,你去给我指点一下中,走!” 第576章 隐疾 第576章:隐疾 说罢连推带拽的把墨离和墨怀两人给扯了出去。墨敏天性跳脱散漫,宫里规矩,只许皇儿习武,公主是不可以的。不过墨敏偏就喜欢这些,皇上对她深有欠疚便也随着她了。 待他们走后,掌事姑姑又摒退了其他丫鬟和奴才,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皇后还有方瑶三个人了。 皇后并未叫掌事姑姑也退下,她是自己陪嫁过人的亲信,如若连她都不信任,这宫里还能信得过谁! “先生可有听说关于本宫的事?”四下里没有外人,皇后也是开门见山。 这直来直往的令方瑶也是有些吃惊。 看来今日又会听到不少新鲜故事了。 方瑶微微垂眸,眼睛落在手上的茶盖上:“没有。” 皇后略感诧异,难道墨离没跟她说过么?就算之前没提,今日特召她入宫,必然也会提两句的! 却是直接告诉她没有,弄得皇后都不知道如何继续下面的话题了。 掌事姑姑在一旁小声提醒:“娘娘,方瑶姑娘既然已经进宫,不如先让她为您诊个脉,再说也不迟。” “如此也好。”皇后点头,事实自己隐私,倘若方瑶真有妙手,不妨先诊了脉再说,后面的话也就容易打开了。 要是方瑶诊不出,说出来也无益,无端端的泄了自己的隐私。 “劳烦先生为我诊个脉,可好?”皇后伸出右手,掌事姑姑忙从身后的卧榻上拿来小扶枕垫着,上面又铺了丝巾。方瑶先前不知皇后请她来何意,此刻要还不知道那就是纯傻子了。 可她看着皇后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姑娘请。”掌事姑姑轻轻催促了句。皇后乃天下之母,方瑶也不敢细看她的面相脸色,让她诊脉就先诊脉! 清华宫前厅的小庭院里,墨敏寻了根树枝刷刷地在空中飞舞,那疾速舞起来的雪花像是临空而下的梨花瓣,翩跹盘旋,美妙至极。 但墨离无心欣赏。 墨敏喜爱练武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她有天赋。给她授武的严师傅是宫里排得上号的高手,皇帝原先怕墨敏习武伤着自己,不敢寻武功太高的来教,可是武功不好的墨敏根本看不上。 为了找到一位武功高强的人做她的师傅,她还特地举办一场比武大赛,将宫里高手都聚了来,谁胜出谁就做她的授武师。 这严师傅便是最后的胜出者。 墨敏一身的武艺都是出自严师傅的真传,从小刻苦研习,如今也是有些成就。至少她的身手跟墨轩可以平齐。 “怎么样,九哥,这套纷飞落雪剑我耍得如何?”墨敏收了树枝在身上,动作干净利落不失英气。墨离却是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你不是说这套剑法你总也学不好么,我看你刚才练得十分流利,不无不顺畅之处!” 墨敏暗吐了下舌头,一时兴起居然忘了掩饰了。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墨离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算她有意使不全这套剑法估计也会被他看出来。 “九哥别生气,母后只是跟姐姐请教几个医道上的问题不想我们打扰,我才把你们两个给拽出来的。”她实话道。 墨离冷着脸,墨敏的话他是相信的。也是感觉这清华宫还算安稳之地,所以他才由着墨敏这般骗自己。不过放任方瑶独自在里面,且看皇后还把贴身的奴婢太监们都遣了出来,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难道真如那个掌事姑姑所讲,是有几个病理上的疑难杂证要请教方瑶? 想到皇后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墨离似乎有些了头绪,心也渐渐定下来了。 “恕方瑶直言,娘娘可曾流过产?”方瑶切完脉,问了第一个着问题。 见皇后不语,以为是她没说清楚,又换了一个词:“我的意思是娘娘可有大月份滑胎?” “”滑胎是十年前的事了,这么久她都诊得出来,且还能确切的诊出是大月份滑胎。 这医术确实惊人。 弄得皇后惊愣不已,一时答不上话。倒是旁侧的掌事姑姑道:“实不相瞒,确实有过。” “那就对了。”方瑶抬眸,仔细端看了眼皇后的脸色,道,“娘娘大月份滑胎,孩子应该是在六七个月之间出的事,胎儿已成形,滑胎之时出现过大出血的现象,娘娘虽然九死一生保下命,可气血两亏伤了身底是显而易见的。即便这些年调养,也未见有多大效果。” 纵然涂了胭脂水粉,可面色仍有些暗黄,耳根还有淡淡斑点,眼白亦有些浑浊。好在症状不明显,可见这些年皇后在调养方面也是下了功夫的。 要不然,只怕情况严重。 “可还有彻底救治的办法?”皇后急道。 “倒是有,只是皇后相信我么?”方瑶突然问道。她那轻轻柔柔又十分正经的模样把皇后直接问愣住了。 “若是皇后相信民女,以前调养的方子便不能再用了。我可以重新为娘娘研制一套药方。”方瑶继续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调养的方子不对?”皇后一惊。 “也不能说不对,应该说不够全面!”方瑶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词。这药方要是完全用对了,不至于到现在皇后身体还是这个状况,应该早早就调养好了的。 许是太医院里的人医术有限,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药里掺了手脚,方瑶不愿多想,这是后宫的事,与她无关。 然而这话还是在皇后心里种下一根刺,她早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没有证据。这药也托人去问过,又被告知没问题。可是一直不见好,总是个事。 她道:“那要是用先生的药方,本宫能痊愈吗?” 不过是气血不足,也算不得什么大病,何以用痊愈这两个字,方瑶有些不解。 皇后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有些窘迫,难以启齿的样子。掌事姑姑见机忙接过话头道:“依姑娘的医术,我家娘娘调养以后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么?” 方瑶怔愣了下,复又细细打量着皇后。人家贵为国母,除了却皇、太后谁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细看她的容姿焕颜。方瑶倒是不顾忌,好在皇后也信得过她,知道她是在诊病,并非取笑她的意思。 “敢问娘娘今年”方瑶问得委耽。 掌事姑姑道:“娘娘今年差不多快四十了。” 方瑶沉吟一会儿道:“这个年岁若调养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那宁王妃比皇后还大,不也生下墨怀了么? 皇后大概也是想到宁王妃了,所以才敢抱这种奢望。 听到这话,皇后略松口气,不知又想到什么,面色扉红,嘴张张了半天竟是说不出话来。 掌事姑娘这回也没有替她解难,亦是垂着头,脸红红的不敢说话。 “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本宫”皇后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半晌,也只吐出本宫二字。 方瑶也不催促,静静等着。皇后想要说,总是会说的,只是这个话题比先前那个更羞于启齿罢了。 皇后嗫嚅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近来与皇上同房,我总感觉” 方瑶何等聪慧,话到一半便明了了。原是那方面的隐疾,怪不得不好开口。 第577章 祸首屏风 第577章:祸首屏风 从清华宫出来,墨离频频望向方瑶,似是有话要问。方瑶只道:“出了宫再说!” 好不容易憋到宫城外,上了马车,墨离就迫不及待了:“皇后到底单独留你说了什么?为何掌事姑姑送我们出来时,还说明日会派马车亲自来辰王府接你?你明日还要进宫?” “皇后身患隐疾,不想招人耳目,又忌讳宫里太医,所以想让我帮忙治治。” “隐疾?她到底患什么病,宫里的太医亦有她的亲信,她不会连自己的亲信都信不过?”墨离才不相信事情如方瑶说得那么简单。 “不是信不信的事情,而是她确实身体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调养过来。”方瑶知道墨离不好唬弄,不抛出点实际猛料,他是不会罢休的。 “皇后当年是否滑过胎?” “听说过。” “而且是大月份滑胎导致气血两亏,这些年也一直在静心调养,却是一直没有见彻底好转。皇后自然信自己的亲信,可身子不见好这也是事实。她是见我治好怀儿的哑言症,所以想让我帮帮她。”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方瑶答应皇后不把她想要子嗣的事说出去,更不能把女子同房的事到处抖露。皇后要面子,方瑶要命,自然得尊守诺言,这也是一个医者最岂码的道德。 “你可有把握帮她医好?”墨离也不知是信了方瑶话还是不全信,总而言之他是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应该可以!” 她不主攻这方面的疾病,可这些年也没少看医书,细细钻研,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明日你就不用陪我再入宫了,在家”方瑶以后天天都要进宫,墨离每日相陪必定会耽误他的事,方瑶想自己一个人去。 却是话到一半就被墨离一个淡淡的眼睛给截住了。 “我是怕你没时间!”方瑶解释道。 “别的时间没有,陪你入宫的时间一定有的。”且不说墨琛天天往宫里跑。再过十来天夏候燕也回来了,他不得不防。 “你就不怕引起你父皇和太后的注意?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这次带你回京,就是要名正言顺的将你介绍给他们,将来好光明正大迎你入门,所以他们知道又何妨。”这本来就是此次回京的目的,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会不会过早暴露了,你都做好准备么?”不是说要寻一个合适的契机跟太后和皇上说么?现在就让他们知晓,墨离有把握事情不会脱离掌控。 “你天天进宫为皇后治病这就是一个契机。” 皇后需要她,墨怀需要她,再加上宁王府和孔老的支持,太后和皇上那边就算提前知道所有真相也不会拿瑶儿怎样的。 见方瑶始终拧着眉,墨离宽解道:“这些事你不必操心,只管做你的大夫就行了,其他我自有安排。” 如果到最后全都不如他愿,他会不惜所有代价端了大历皇宫也是有可能的,总之什么事都阻挡不了他和方瑶在一起的决心。 第二日,快到午时时,宫里派来的马车就已经在府外等候了,还是墨敏来接人。不过这次她比昨儿早半个时辰,刚好是用饭时间。 方瑶知道她是掐着时辰过来的,也不戳破,默默地给她添了幅碗筷。 昨天是初诊,回去后方瑶细细推敲了一下。气血不足虽是不能怀孕的致命缺点,可是六七个月大的孩子应该是稳产的,怎么会半路滑胎呢! 她把这个疑问转告给了皇后。 皇后也对此早有怀疑,暗地里命人查了寝宫所有应用之物,只是没有半点可疑之处。为求安全起见,方瑶要求自己再清查一遍。 皇后从今以后是她的病人,若治不好,皇后只会以为是她医术不精,她可不想背这种黑锅,必然要杜绝所有破坏影响她治疗的效果,不能被小人坏了自己的招牌。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方瑶在查完所有入口或可触摸之物,包括首饰、香料还有茶具,最后目光落在偏室里的屏风上。 每回她在屋子里转悠时,总能闻到一些淡淡的香味。起先以为是炉里的安神香料没在意。可刚刚细细一闻,发现香炉里的香味和偏室里传来的有些不一样。 方瑶走近闻了闻,发现这香味很是奇特,像是楠木特有的香味,但再一闻又不尽然。延着香味,方瑶很快发现这香味是出自屏风上勾勒的金凤丹冠头顶的六颗蓝宝石。 “拿刀来。”方瑶话一出口直接把屋里的人吓一大跳。掌事姑姑更是紧张的将皇后护在身上。 “拿刀来。”方瑶全神注意力都在那六颗蓝宝石上,倒是没发现。待手僵在半空无人理睬时才回头看过去。 “麻烦姑姑替我寻一把小刀片来。”方瑶再道。皇后看她不像是要行刺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我得看过之后才知道。” 皇后下意识就想到什么,吩咐掌事姑姑:“去把平日里敏公主为本宫削水果的小刀拿来。” 掌事姑姑还是有些犹豫,她一离开,这屋子里可就没有其他人了。真有个什么事,谁保护娘娘? “快去啊!”皇后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信子。都把身体交给方瑶了,还有什么不能信任。 况且方瑶没有理由要害她。 掌事姑姑见皇后已然有些不悦,再也不敢耽搁,转头去了外室,再进来时手里多了把精致小刃。 “先生给。” 方瑶接过去,刀刃直逼那六颗宝石,皇后想说什么复又咽下,还是掌事姑姑道了一句:“先生请小心些,那屏风是延寿宫赐下的,不可划伤!” 方瑶的手有片刻的停顿,但很快就恢复手中动作。 只是随意在那六颗宝石中取其一颗用小刀在上面轻轻刮了起来,没多久就见那上面似有一层粉末掉下。方瑶用早就备好的方巾接下,放在鼻间仔细闻起来。 不等她说话,掌事姑姑就先惊得开了口:“那可是产自北疆的宝石,怎么上面会有粉末,难道宝石是假的?” 延寿宫竟拿假的宝石给皇后娘娘做寿礼? 皇后到底心细,见方瑶此举,心下一惊明白大半:“可是这宝石被人掺了手脚?” “实不相瞒,这宝石上面涂有一层凝胶,是用麝香、夹竹粉和一些常见的滑胎药混合而成,每一种用料极少,香味又相互掩盖,所以极淡反而闻不出。” 方瑶的话平静而低稳,但却像一块巨石砸在皇后的心尖上。她猛地后腿一步,脸色煞白:“你的意思,我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是因为这张屏风?” 什么都查到了,唯独这屏风她不曾细察,没想到祸首竟是它! 第578章 凶手太后 第578章:凶手太后 “这不可能,这屏风是十年前延寿宫赐给娘娘的寿诞之礼,怎么可能?”掌事姑姑回过神厉声道。 方瑶凝眉:“敢问这延寿宫住着何人,可曾与娘娘有过怨结?” 掌事姑姑欲回话,见皇后目中含泪,泫然欲泣只得忍住,转而去扶着她,满目忧心:“娘娘。” “也罢,先生日后常在我清华宫走动,迟早也会知道那延寿宫里住着谁。”皇后跌坐在椅子上,满面颓然,“那延寿宫里住着的是当今太后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也曾费尽心思讨好她。就算她仍然不能从心底里接受,也该被我诚心打动表面和气。万万想不到,想不到她如此待我?” 皇后闭了闭目,似是要掩尽一切痛苦愤恨,然而仍有丝丝泄出。 “枉我对她孝敬了这么多年,原来她还是对我不满,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这些年,她因为没有孩子,不知忍受了多大的压力。后宫里从不缺女人,会生养的更不缺。她贵为皇后,一直无所出,这位子也是坐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一天迟早有人取而代之。所以这些年,她待人待物,为人处事都是以和为贵,能低调的尽量不高调,不管哪宫犯了错,能轻罚的必不严惩,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极尽贤德宽怀之名,就怕有个什么把柄被人抓住参她一本。 她这个皇后,表面看似风光尊荣,但只要是在宫里当差,谁不在背后说她闲话。这些都可以忍爱,唯独那夜夜凄凉,年华渐渐逝去膝下却一条血脉,那其中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而这些居然全是拜太后所赐! 她防了所有宫中女人,唯独没有防太后。 她一个渐入黄土的人,平日里只管安享太年,又如何会去管制下一辈的事。 何部皇室子嗣延绵是皇族的兴事大事,作为太后没有残害之理。 所以皇后从来没想到她身上去。 然而越是没有嫌疑的人越是可疑,事情往往如此。 方瑶也是意外的很,谁料这屏风竟是太后赐下的。宫里最有权贵的两个女人到底之间有着什么恩怨,她不知道,也不敢随意打听。但看皇后这伤心,只得不痛不痒的安慰了句:“娘娘切莫太过伤心,小心身子。” “是啊,我得小心身子,她越是不让我有孩子,我就越要有,越要活得滋润健康。”皇后狠狠抹去眼角的湿意,脸上多了几分肃冷,“先生,我这宫里进进出出的太医不知有多少,却无一人发现。先生初来便识出此物,我对先生的眼力的观察力甚为信任,还请先生助本宫。” “娘娘想方瑶怎么帮您?” “我想问问先生,我身子受这东西影响深否,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这屏风虽然立在此处有十年之久,但好在处在偏室,娘娘似乎不常在这走动,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好,还请先生尽心为本宫医治。”皇后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心中的怨恨也被些许的庆幸所取代。当时她看这屏风古朴素雅,颜色偏沉,放在正卧里有些挡光便移到偏室。也幸好是这个无意之举救了自己,不至到了悔恨难当的地步。 “我知先生淡薄名利,亦不为金银玉帛所动,如果日后先生有需要本宫相助的地方,本宫义不容辞,算是答谢先生此番大恩。” “娘娘客气了,但凡医者都有仕心,娘娘是方瑶的病人,方瑶是大夫,救治娘娘是方瑶的本份之事。” 皇后对方瑶谦虚稳重的处事风格还是颇为欣赏的,也同样相信方瑶会有需要她相助的一天。 “这屏风之事,事关重大,还请先生暂为保密。” “方瑶知道。” 皇后点头,随后朝屋子里四处又望了望,除却这个屏风,这个屋子里还有不少东西是那个老女人赏下来的,虽然方瑶方才察过并无异样,但心里终于有了芥蒂,得想着法都清了才行。 现在最主要的是这屏风。 即是太后所赐,东西不像一个茶杯那样小件,这么大一件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清出她的清华宫就更不合适了。 那个老女人必定会有所察觉的。 “明日我进宫会待一些特制的药水将宝石上面的凝胶给清洗掉,然后再涂抹一些相似的香味在上面以示混淆,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察觉了。娘娘放心,这涂的香料不会影响到您的身体的。”方瑶似是看出皇后心中的忧虑道。 “如此最好了。”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皇后心中畅快不少。那掌事姑姑似是到现在还不相信害得皇后一直无子的凶手竟是太后。 喃喃道:“先生,这屏风上的凝胶作用竟这么强么?娘娘不曾在这边走动,应该问题不大,不至于” 她这一问,皇后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方瑶。 “掌事姑姑这话何意,觉得我在夸大其辞么?若是我猜得不错,十年前娘娘腹中已成形的孩子便是丧于这屏风之下的。”她边收拾药箱边丢下一颗惊雷。 “什么?”此番,皇后和掌事姑姑两人具是齐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十年前,娘娘应该常在这间偏室看书练字作画,娘娘滑胎引发大出血,换成常人,即便再细心调养也是气血不足的。娘娘却精神、容颜如此之好,想必也是个身姿健朗之人,不至于孩子成形了都保不住,必是受了什么外在的刺激才会那样。思来想去,也就是这张屏风最为可疑了,不知我猜得对否?” 此话一出,皇后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却是气血上涌,愤恨难当。 她一直以为那个已成形的孩滑胎多半意外,毕竟她是那小心的护着。 她亦以为太后是不想她再怀上墨氏子嗣,没曾想已经怀上了的都被她给害了。 那可是个男胎啊,若是生下来便是嫡皇子,是大历未来的太子啊! 皇后心中那个恨,哪怕将延寿宫的那个老女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消她半分。 “送先生出宫。”她抬手,示意掌事姑姑将人送出去。 第579章 别太对她有好感 第579章:别太对她有好感 墨离和墨怀在外面等候,看到方瑶出来,见掌事姑姑脸色不对,直到出了清华宫才问道:“这次为何这么久?皇后可有为难你?” 方瑶摇头,眼角似乎有些疲态。 “姐姐是累了吗,要不要我去传轿撵?”墨敏手中有皇后御赐的令牌,又深得皇上宠爱,在宫里行驶一些诸如妃嫔以下不得随意传坐轿撵她却可以这类特权。 “不必了,就是想静静。”方瑶摆手谢绝她的好意。不知想到什么,她复又扭头对墨敏道,“皇后娘娘这两天可能心情不太好,公主要是有时间多宽慰一些她,让她开心一些。” 这应该是长辈或是宫中兄弟姐妹才叮嘱的话,方瑶这么说,倒是有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她是位大夫,墨敏也没敢多问,想来是母后身体的缘故! 虽然这两日都是她接送方瑶进出宫,与母后谈话时又特意把她摒退了下去,但她又不是傻子,方瑶手里擒着的药箱明显是在告诉她,母后病了。 “哦,知道了。” 一种默默无言,墨敏和昨日一样将人送到宫门就返身折回。上了辰王府的马车,离开宫墙足足有百米远之后,墨离才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知道方瑶方才不愿意说,只是不想被墨敏听了去,但此就他们二人,再加上少言的墨怀,没有还不说的道理。 “我突然觉得皇后其实也挺可怜的。”方瑶轻轻叹了声。 这宫里女人看似个个都尊贵,但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活着。今日算计别人,明日又被算计,有谁活得潇洒恣意,心安坦然。 无端端的冒出这句话,墨离着实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觉得她没孩子才可怜她?” “你又知道?”她可什么都没说呢,方瑶真是越来越惊叹墨离的智商了,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她是后宫之主,要身份有身份,要富贵有富贵,要恩宠有恩宠,有什么让你觉得她可怜的。唯一不足人愿的就是膝下无子。她两次三番请你入府,又把我和墨敏还有屋里的奴才都遣了出去,思想来去,也就是这件事令她不愿为人知。” 方瑶想想也是,这并不难猜,有什么病连屋里贴身的奴才下人都不能听的。 也难怪墨离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皇后虽无子,可宫里无论哪个皇子公主都得叫她一声母后。她是这宫里所有墨氏一族的嫡母,以后不管谁登基称帝,她都是皇太后。你也不必太过可怜,想想看,她无子无女,年色渐衰,再保养得宜宫里也会有新人取代她的容姿。可这些年她却稳坐后宫之位,丝毫未动,除却会讨得父皇的欢心,阴暗手段也是使了不少的,你也别太对她有好感。” 墨离一针见血,后宫是个大染缸,皇后又是这宫里最资深的老人,双手断不会干净的。 只盼瑶儿别上当了才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妇人之仁了,我看那太后端庄娴慧,说话轻柔,待人和善便也以为她是个心地纯良之人,不曾想到这也许只是她的表面而已。” “你也不必自责,你是大夫,通常做大夫的心都很软,你会同情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墨离不忍她自嘲,及时宽慰道。 方瑶莞尔一笑:“不管怎么说,她让我为她治病,是好事。当日大宴上,在皇上那里有份赏未领,如今在皇后那里又留了一份人情,墨离,不知这两样加起来对我们有多大帮助?” “留着,总会有用处的。” 墨离只以为就算以后有事,皇后也不过是帮个腔说几句求情的话,不会多真心实意的去帮他们。他不知道的是,这事之后,皇后已经跟太后势不两立了,只要让太后不高兴的事,她都愿意去做,甚至让太后为她儿偿命的心思都有。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再加上这些多年她无子的痛苦,太后纵死也难以平抚她的伤痛之万一。 “碧春,你说那个老太婆为何那么狠毒,我已然是皇后,她已然是太后,她究竟要计较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清华宫,送走方瑶等人以后,皇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愤恨,将桌的茶碗扫向地面,茶碗俱碎,发出巨大的响声。 “娘娘,你要小心身子,方瑶姑娘可是说过,不可大怒大悲,您如此气愤,着实对身子无益啊!”掌事姑姑碧春慌忙劝道。她心中亦是气愤不已,与皇后同仇敌恺,可是事情忆然发生,气又有何用。如今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能不气不恨吗?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皇后语气愤懑,面色却几分哀凉,“我盼那个孩子盼了多久,旁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的。我有多小心翼翼,有多欢喜,有多紧张,有多期盼,你是知道的,最后呢,我防着所有人,就是没有防她” 不知想到什么,皇后突然浑身一颤,紧紧抓住碧春的手腕道,“你说荡儿是不是也是她害死的,是不是?” 墨荡是皇长子,可惜才两岁便溺于潭中,皇上大怒,将荷花潭给封了,当时皇后也是悲痛欲绝,伤了身子,不然也不会之后久久才怀上二胎。 被皇后这么一提,碧春也如置冰窑,回想当日的情景,貌似事发时太后就在场,难道 如果皇后二胎滑产是因太后背后在计害,那么墨荡也极有可能死于她手。 也就是说,太后接连杀了皇后两个孩子。 这么大的仇,如此大的仇,碧春即便不是受害人,对这份痛苦和怨恨也感同身受。 “碧春,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皇后得不到答案,毕竟事情已过去多年,一切证据都无从追究。但看碧春这态度,显然墨荡的死跟太后是脱不了关系的。 “娘娘,你想如何报仇?”碧春知道劝不住,她从小就服侍皇后,视皇后为至亲,她的孩子便也是她的骨肉。如此切肤之痛,这仇不能不报。 “她居于延寿宫,身边亲信环绕,要想以牙还牙怕是行不通,只能另想他法。”皇后稍稍平抚情绪,撑着额头苦思冥想,“让我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碧春虽然也想除太后为之后快,可她最担心的还是皇后的身子。 “娘娘切莫太忧思,眼下不是报仇的好时机,当以身体为重。太后不是不想让您有子嗣么,你就偏要生一个给她看。等有了孩子再慢慢重长计议!” “也对,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首要的是调养身子,诞下子嗣,其他的以后有的时间,只盼她不要死太早,不然太便宜她了。”皇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道。 第580章 引起关注 第580章:引起关注 方瑶回到府里,趁着墨怀午睡时,将千荨叫进屋里,问了些关于后宫里的事。 比如太后和皇后之间有何瓜葛。 她原本可以直接问墨离,但墨离似乎不愿她太操心这两个女人的事。千荨嘴巴紧,又跟在墨离身已久,想来知道的不少,且也不会随意把消息泄露。 千荨倒是说了些事情,但也不多。毕竟她那时候还小,而且又离宫这长时间,许多事情已经记得模糊不清。 饶是如此,方瑶还是寻得其中关键。 原来这太后复姓乌珠,在她以前的历任皇后太后都是乌珠穆沁一族出来的。她为太后之后,原想也从族里挑出一名出色的女子为皇后,继承乌珠穆沁一族的门楣。 可是事情哪能如她所愿。 若现在的皇帝是她亲子便也罢了,可惜不是。当今圣上原是靖亲王,太子逝后这东宫之位才落到他头上。靖亲王在王府里早就娶了正侧两室,他升迁太子之位,正室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妃,当了皇帝,太子妃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太后纵然想立自己的族脉为后宫之主也是一时不得其法。中间想了各种招数为难陷害,但效果都不显着。 思来想去,若是皇后一直无所出,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或许可以从她身上移一移。 于是她便对皇后先后孕育的两个孩子动了手。 这过程倒是不难推敲! 想让皇后无后为由,贬黜后宫,太后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只是还是低估了皇上对皇后的感情。 这皇后是他在亲王时自己选的,自是有几分真心真情在里面。况且不管是在府为妃,还是在宫为后,皇后都当得让他挑不出半点毛病。 且皇后无后并不是不能生养,而是孩子命薄夭折,这不能怪她。所以皇上一直没有想动皇后的念头。 只是可惜了那个两命浅的孩子,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墨离说得对,后宫之地是个大染缸,太后这个年纪本该吃斋念佛,但她使的这些手段实在令人心惊。 她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要说了。 不过太后对皇后如此不满,现在皇后与她又有血海深仇,所谓仇人的仇人便是自己的盟友,倘若以后太后过于刁难自己,倒是可以和皇后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如此,自己在宫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了。 方瑶细想其中的得失利弊,转身去了药房。这辰王府的药房原先是刘慈宣在用,现在刘慈宣去了桃江镇,自然而然就被她征用了。 刘慈宣曾是宫里御医,府里的一应药品倒是俱全,方瑶很快就找到自己需要的几味药材磨成粉煮成汤汁用瓶子仔细装好。这药水便是明日洗屏风上蓝宝石表面涂抹的凝胶。 皇后命她看病,是私下里进行的。想来这一切所用药物得从她这里配备,方瑶制好药水以后又按昨天研制的药方抓了些药材,想着明日带进宫去。 皇后见方瑶袖袋里藏了几包药材,又惊又喜。 “本宫也想着最好是让先生从外带药进来,没想到先生想到前面去了,正合我意。”要是在太医院直接抓药,太后那边很快就会注意到,届时她想生儿的心思哪里还瞒得住。 “娘娘既是方瑶保密,想来这药材也是不方便在宫里拿取,我只好从外面给你带了。只是这药材一次只能带一天的用量,带多了就被人发觉了。”方瑶将药材放好,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和昨夜临时制的绵签。皇后知道这是用来洗宝石上的凝胶用的。 “这倒无所谓,只是如此就得麻烦先生日日进宫了。”她紧随方瑶身后走向屏风。见方瑶用棉签沾了点药水然后细细涂抹在宝石上,不一会儿就见宝石上的凝胶化成一滴一滴的白色液体往下掉,碧春怕沾在地板上,忙取来一只小碗接着。 “为娘娘治病是方瑶本份,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只是担心,我一个乡野面孔常常在宫中走动会不会引人注意?”方瑶边洗着那凝胶边道。 “这本宫早想好了,敏儿生辰大宴上,先生那幅画艳冠绝伦,所作的诗词也是惊艳四座。敏儿从不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她父皇一直拿这事说教她,偏生她就是改不了。如今她跟你格外投缘,他人要是问起,我便说是请先生进宫给敏儿教授功课。别人是不会过多猜疑的。”皇后既然想让方瑶为她彻底调理身子孕育子嗣,怎能不想好万全之策。 方瑶道:“这倒是个好说法。” 不管世人怎么猜测,也绝不会猜到皇后娘娘找她是治隐疾想要给皇上生孩子。毕竟年岁摆在那里,谁会往这方面想。 可不管她们如何思虑周全,清华宫到底还是引起太后的注意了。 一连几天都宣方瑶进宫,想要不招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 尤其方瑶在大宴上大放异彩,对她,人们更是好奇了。 “听说皇后这些天总召一个叫什么方瑶的女子进宫,可查清楚了她是什么来头,皇后怎么会对她如此感兴趣?”延寿宫的正座上,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妇人端坐着,虽年事已高,却双目格外有神,眸子转动间似有一丝精明和阴厉泄出。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点不能忽视的就是她威严霸气的气场。 “回太后的话,那个方瑶是辰王殿下带回来的女子,听说是从桃江镇而来。” “辰王?离儿何时跟一个乡野女子走得这般近了?” “辰王殿下自幼中的暗素听说是她解的,如今又是什么学院的副院长,辰王感念当年的救命之恩,又见此女子才华卓绝,便请她入京一游。” “大宴上以一琴艺胜了何尚书的千金,又一幅画像赢得彤丫头半筹,想来确实是有些才华。只是跟皇后什么事?难不成她也想跟那乡野来的丫头比试比试吗?” “这个,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是为敏公主请的那丫头,太后也知道敏公主喜武厌文,皇上那儿为敏公主这浑身上下寻不到半点儒雅气质犯愁的很。皇后娘娘怕是想为皇上解忧讨欢喜,便日日请那丫头入府,好同化敏公主,让她也沾沾纸墨气。” “是吗?”芳锦打听来的,太后也多少从别处听来些,但她不认为这就是全部。可也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劲,只是道,“芳锦,哀家听说那个叫方瑶的现居辰王府,她整日与离儿同进同出,可有此事?” “是。” “我还听说离儿对她极好,关系不似一般的男女普通这谊。”太后忽然想到这女子是从桃江镇而来,像是捕捉到一条极重要的信息一般。 “北阳那丫头去了桃江镇这么久迟迟不归是怎么回事,也不捎个信回来?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个叫方瑶的来历,清不清楚方瑶与离儿的关系?她是怎么想的?”太后一连自问了好几个问题,却是得不到答案。 芳锦对方瑶也是知之甚少,对于太后所问,她也没有头绪。静了半晌太后突然吐出一口气:“罢了,北阳不在宫里,哀家先帮她问问清楚。”谁让她就这么心疼这丫头呢! “明儿个方瑶若是还去清华宫,你让她办完事到延寿宫一趟!” 第581章 延寿宫来人 第581章:延寿宫来人 墨敏今日来辰王府脸上不似前两天那么高兴,恹恹的,很是没精神。 “怎么了,不舒服么?”方瑶引她入座,随后吩咐下人开饭。这两天墨敏都会掐着饭点来,方瑶知道她每过府都是饿着肚子来的,所以午饭这一顿都是等墨敏来才开饭。 “瑶儿姐姐,母后说,从今日起让我跟你学琴棋书画。”墨敏抬眸,满脸怨气。 方瑶看她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觉得好笑。这皇后娘娘想的掩人耳目的法倒是好,只是苦了墨敏了。 “你笑什么?你我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多少有些了解我,我是那种根本坐不住的人。”墨敏指着墨离道,“不信你问我九哥!” 墨离端着碗舀了一份汤气定神闲的喝着,根本不理她。能容她日日来府上叨扰噌饭就是大恩了,别指望他还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 “没意思。”墨敏见墨离只顾喝汤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小嘴一撇道,“瑶儿姐姐,真不知你看上我九哥哪一点,他这人这么闷,整天跟他呆在一起不觉得无聊么?这样,上次我生辰时,母后送我一处别庄,景致还算优美,不如你搬到那里去,我也搬过去,墨怀也搬过去,这样我们在一起多热闹” “不许。”话还未完,墨离淡淡的声音就响起,声音清冷,直把墨敏吓一跳。 “为什么不许,反正你这辰王府无聊得紧,跟我搬到别庄去,我保证瑶儿姐姐日日快活,乐不思蜀。”墨敏下巴一扬,半带挑衅的口吻拉着方瑶道,“姐姐,我别庄里有许多歌妓,还有会跳舞的、画画的总之十八般武艺,我府上的人都把这本事给聚齐了,保管你去了就不想回。” “你若再打这样的主意,明日你就不要再来我辰王府了。”墨离凉凉的道。吃他家的饭,挖他家的墙角,这世上没有这样净占便宜的事! “那可由不得你,我是奉母后之命来的,又不是来府上看你的。”墨敏可不吃他这一套,谁让他先前吓她来着。 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冻死人。 也是墨敏最近来辰王府太勤快了,跟方瑶墨怀相处得其乐融融,以至于以为墨离也是个好说话的了。 居然敢跟他直接顶起嘴来。 墨离放下汤勺子道:“那我今日进宫就回禀皇后娘娘,让她明日不要你出府相接了,我自会送瑶儿入宫。” 墨敏是公主,天天这么出宫本来就不妥,也是皇上宠爱,不然早就被拉去立规矩了。反正皇后只需方瑶天天给她治病,谁接谁送她并不在乎的。 “九哥你”墨敏气结,操起手中的筷子指向墨离,却是半天也没再说一句话来。 “我是你九哥,你这样拿东西指着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墨离拿起汤勺缓缓将那根红木筷压下去,“再没大没小,直接没收你的饭碗,取消你在辰王府吃饭的资格。” 他辰王府的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进的,自家兄弟姐妹也一样。 “行,算你狠。”墨敏自知斗不过九哥,咬牙认输,愤愤地低头吃饭。方瑶看这兄妹俩个为了一件还未发生的事就斗得这么激烈也是无语了。 不过墨离表面上看起来冰冰冷冷,其实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墨敏的兄长之情。 倘若方才邀请她去别庄小住的人是别人,恐怕早就被墨离轰出去了,哪容得了她留在府中继续用膳。 他不是讨厌宫里所有人,至少对自己喜欢的不是一视同仁,不过是从未与他们相处,不懂得表达罢了。 “慢点吃,别光吃饭,多吃菜。”方瑶见墨敏只顾扒白米饭,那菜动也不动,知道她还在生闷气,不过想让墨离跟她说软话哄哄她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得多给她夹些她喜欢吃的菜。再寻些她感兴趣的话题聊一聊。 “你方才说的那别庄,有空你带我去看看。京城的景致我还没有走全呢!” “好啊!”墨敏答了一声,兴致却是不高。 “对了,皇后娘娘为何会在宫外送你一处别庄?你是公主,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可以到宫外去住的。”那别庄送给她估计也派不上用场? 墨敏掀了下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那是母后为我出嫁后准备的。要是以后在夫君家住不惯,就搬到别庄小住一段日子,当是解闷散心的地方。” 方瑶恍然:“看来皇后娘娘待你极好,这么早就替你准备这些了。” “其实也不早了。”墨敏嘀咕了句,她今年都十七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别的公主到这年纪,母妃或是母舅家也会这样准备的。 一想到将来要嫁人,墨敏没来由得就更心烦意乱。她还没玩够呢,还不想嫁人。 这顿饭吃得甚是没心情,要不是方瑶手艺实在不错,墨敏是一粒米也吃不下的。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吃了两碗。 到了清华宫,皇后早就坐在正厅等候了。一瞧见他们进来,便命碧春上茶。 这回倒是没有打发屋里的人出去,因为脉也切了,屋子里一些晦暗的东西也被找了出来。今日是让方瑶正式给墨敏上课,学些书本上的东西。 即是要以这个理由掩人耳目,总要做出点实际行动,否则就落人话柄。 墨敏不想学,却也懂得这背后当是隐藏了什么秘密不想被别人发现,为了母后,只得忍下。好在方瑶教学的方式还挺新奇,倒也不会乏味。唯一不满意的是,墨怀跟她做了“同窗”! 一个七八岁的小不点,跟她一个成年人在一起做学问,这画面也太滑稽了些,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要笑话自己了。 “辰王,你就替本宫好好督促你这个皇妹,我和先生说说话。”皇后拉着方瑶进侧室,“听说民间有许多趣事,本宫整日呆在宫中也甚是无趣,劳烦先生讲讲这宫墙外面的事,给本宫解解闷。” 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生怕屋子里各个角落的人听不见似的。 方瑶明白这是皇后打得马虎眼,这宫墙之中,各殿之内哪个地方没有别人的耳目。太后既然不想皇后为皇上产下子嗣,定然不会只在屏风上做手脚,屋子里怕也是有她的人。 “是,不知娘娘想听哪方面的趣事?”方瑶配合道。 “随便,只有是有趣的就行。”皇后说完忽然压低了声音,“药带来了么?“ “带来了。”方瑶从袖袋中摸出一包药,皇后接过,放在卧榻下的一个暗格里。两人装模作样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儿,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正好交待墨敏抄写论文的已经抄写完,方瑶拿起来欲检查一遍。恰时守门的小太监跑了进来。 “娘娘,延寿宫的芳锦姑姑来了。” 第582章 太后 第582章:太后 “她来做什么?”皇后嘀咕了一句,延寿宫的人不常来她这里。况且早晨刚过去那边请安,若是有事,那个老太婆自当当面吩咐,何必这会儿子派人来宫里传话呢! 疑惑归疑惑,对于延寿宫的人皇后还是不敢怠慢。 “快把人请进来!” 皇后吩咐一声,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迅速整理一下皇后的仪态尊荣。 “芳锦见过皇后娘娘,辰王殿下,敏公主。” 一番见礼之后,皇后便问道:“姑姑来有事吗?” 芳锦的目光扫了眼墨敏和墨怀眼前的案桌上才道:“太后听说皇后娘娘为敏公主从宫外请来一位教书先生,太后很是好奇,特命奴婢前来传这位先生到延寿宫一见。” 说罢,视线直接落在屋中唯一的生面孔身上:“想必这位就是皇后娘娘请来的教书先生?” 不待方瑶行礼,皇后已然惊道:“太后见先生做什么?”莫不是那个老太婆察觉到什么了? 墨离亦是心下一惊,不过他担忧的是太后此举怕是为了夏候燕。 屋中唯有墨怀和墨敏两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太后召见方瑶意味着什么。 “皇后虽然是后宫之主,掌管整个后宫,但太后毕竟是太后,想来也是有管理之责。皇后请宫外的人为公主教课,太后过问一两句也是应当的,皇后就不要多心了。” “本宫倒也不是多心,只是奇怪太后她老人家怎么突然关心起后辈们的学业来了。” “公主是金枝玉叶,要学做学问,太傅院里有的是人。皇后大费周章的从宫外请人,太后担心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宫里的主子个个都是身姿尊贵,万一有个差池,太后也没法跟皇上交待,传先生过去问一问,也是情理之中。” 这芳锦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又是太后的亲信,说话亦有几分气势,把皇后震得是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太后要见方瑶,她阻挡不了。芳锦是延寿宫的掌事姑姑,有时候一言一行就像征着太后,皇后纵然心里不爽快也是没办法的事。 “知道了。”她转目看向方瑶,“先生去一趟延寿宫之后别忘了再回本宫这里来,敏公主还等着先生检阅诗书论文呢!” “是。” 如果可以,皇后多想跟着方瑶一起去,要是太后太过刁钻盘问,她也好挡一挡。可是不行,她要做得太明显,太后会更起疑的。 “恰好我还没去延寿宫请安,不如我跟先生一起去!”墨离欲陪在方瑶身边。 太后是个难缠的人物,他怕方瑶招架不住。 “我也去。”墨怀离不开这两个人,当然要跟他们一起走。 “母后,我今日好像也还没有给皇祖母请安,不如我也去!”墨敏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瞧着皇后和墨离凝重的神情,这气氛如此不对,她再后知后觉也觉得方瑶此去延寿宫不是件好事。 芳锦愣住了,太后只请方瑶一人,怎么辰王、敏公主、怀世子都要去。且都是主子,又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她无法拒绝。 思来想去,即是拒绝不了,就随他们去! “辰王殿下、敏公主、怀世子、先生请。”芳锦躬身将众了迎了出去,随后向皇后娘娘告退。 他们一出门,皇后便摆驾去太和殿。 方才太过惊慌,只觉得太后是因为她才召见的方瑶。后面细一想,又想到了夏候燕的身上。 这辰王天天与方瑶同进同出,旁人已有猜测,太后许是也听了这些风言风语,想替夏候燕摸摸情况。 总之,不管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夏候燕,太后必不会善待方瑶。眼下除了皇上,谁也不能救场了。 方瑶入宫多次,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后。威仪胜过端庄、严厉胜过沉稳,一句话,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 “哪位是方瑶?你是?”浑浊老目徐徐扫过这几张年轻面孔,最后落在中间站着的女子身上。 浅绿色长衣,淡妆素裹,秀丽温婉,灵动慧气,是个标致的人儿。怪不得墨离会被她迷住,比起北阳那个丫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长得再好,学问再高,没有好的出身,总归是配不上她们皇家儿郎的。 “上前一步,让哀家仔细看看!”她开口,全是命令式的口吻,方瑶依言前行,微微抬首,不与她直视。 这种心思恶毒连子孙都残害的老太婆,她也不屑打量。 “听说你在敏公主生辰宴上,琴艺赛过何尚书千金,画技远招七公主墨彤?” “回太后的话,是的。” “听说你还是一个什么学院的副院长,这么说来你是有真才实干了?”太后又问。 方瑶全不知她问这些大家已经熟知的问题有何意义,正要作答。墨敏抢了话头道:“皇祖母,您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啊,这么落后。瑶儿姐姐不仅是学院的副院长,还是孔老力荐的人才呢,连父皇都赞赏不已!” “没问你话呢,不许插嘴!”太后轻斥,却语气不见得有多严厉,想来对自己家的人,她还是有几分亲切的。 “我还没说敏丫头你,今日怎么到我延寿宫来了,还有你辰王,平日请都请不到的人,今儿主动上门,吹得什么风哪这是?” 说到墨离那里,却是有些讽刺之意了。 墨离不恼也不怒,但也不答。墨敏看他这样怕他惹太后不开心,忙开口有打圆场的意思。 “我想着今日还没有给皇祖母请安,就顺道一起过来了。九哥也一样,皇祖母,先生正在给我授课呢,你突然把人叫来,可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什么,就是问问。宫里突然有个陌生面孔常常走动也不算提防,为了安全起见就请来询问两句。”太后转目看向方瑶,双眸微眯,几乎带着审视的意味。 “先生不介意?” “方瑶不敢,皇宫毕竟贵重之地,太后小心些是必然的。” “你倒也懂事,怪不得孔老都对你如此赏识,还推举到京城来了。”太后勾起一抹笑意,却反而比不笑看着更渗人,“只是我不知你为何会住在辰王府?难道京城里就没有其他落脚之地么?” “承蒙殿下相邀,方瑶盛情难却” “是啊,人家邀请你,你就去了。先生也是有才识有学问之人,当也知道女子以洁身自好为重,凭白无故住到一个男人家里,就不怕惹人闲话?”太后截断她的话,什么盛情难却,都是场面上应付她的敷衍之言罢了,她不想听,也不愿听。 第583章 顶撞 第583章:顶撞 这番夹枪带棒,连讥带讽的令墨离眉头紧皱,身上隐有寒意射出。 到底她还是在夏候燕的事情上没有放开,还想着把他和夏候燕凑一块儿。 正要说点什么,方瑶却是先开了口、 “太后这话是何意?方瑶听不明白!”她凉凉勾唇,似乎有一抹弧度若隐若现,只是垂着头,旁人不曾看清楚罢了。 “太后的意思是说方瑶不自爱么?” “你知道就好。”太后冷哼了一声,直言不讳。 “敢问太后,方瑶哪里不自爱了?我自打住在辰王府,与辰王保持君子之礼,府上又不止我与辰王两人,一府的奴才婢子就不说了,眼前的怀世子就是人证。他日日跟我们在一起,倘若有丝毫越矩之礼,太后不防问问怀世,看是否方瑶真如太后所猜的那么不自爱!”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哀家说话!”太后本意就是想让方瑶难堪,替夏候燕讽刺两句就罢了,万没想到她居然敢还嘴! 墨离说是请安,实则是怕她为难眼前这个丫头。如此爱护,又岂是一般的男女之谊。 如此,根本不必再去试探或详查什么,就已然确定她之前的猜测。 加上这方瑶表面上谦恭,却不见半点唯喏之态,想来是以为攀上了辰王这根高枝,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如此,太后焉能不恼! “请太后恕罪,方瑶着实不懂,方才我怎么说话了?论音量,我的声音比太后小一倍不止,论姿态,我一直保持该有的礼仪。”面对太后的怒火,方瑶丝毫不惧,哪怕墨敏早在一旁吓得心眼子都跳出来了。 “太后对我不熟,又是初次见面,就说方瑶不洁身自好,不自爱。请问太后从哪里看出来了?就单单凭我住在辰王府上么?”方瑶抬眸,声音张扬还有几分凛然的霸气。却是恰到好处的隐藏,让人有这个不爽的感觉又说不出这不爽的点在哪里。 “我们乡下人若有外人游历想要借宿,尚且借一张床榻出去,传扬乐于助人的美德。难道皇室贵族就没有这种品德么?” “你放肆,居然敢对我们皇家品性置喙,你算个什么东西?”太后已经是气得脸面青红交替了。 “方瑶确实什么都不算,方瑶只知道,寻常人家斗嘴,若听到被人污陷的话尚要辩解两句以示自清,实不知到了这皇城之内,只有凭白无故的挨骂,不能还嘴的。这天下之大,我以为处处都是讲理的地方,原来不是。”方瑶声音清凉温婉,“大历是礼仪之邦,历届朝堂上还曾有宿儒大家论礼之说,难道史书上记载有误?” “你好大的胆子,敢拿朝堂论礼来讽刺哀家?”太后位居高位多年,又在一众女子中稳坐后宫之首,才有如今的地位和尊荣,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和心底里的心思自也是不差火候的。 “先生不愧是读书人,讲起礼来,头头是道。既然要讲礼,是否要先尊卑序,你自进我延寿宫就不服调教盘问,恶语相向,这也是你们读书人守的‘礼’字吗?” 最后一个“吗”字,太后不知加重了几倍的音量。墨敏吓得脸都白了,看太后这模样,分明是真动怒了啊! 这瑶儿姐姐也真是,太后是什么人,连她都不敢顶撞的,姐姐居然 这该怎么办? 她举目望向墨离,望他求助。墨离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方瑶三番两次暗示他不要说话,他哪里到现在还会沉默。 “皇祖母误会,先生是我邀请到府上小住的。想来您还不知道,当年我身中巨毒,是先生救我于难。此次她外出游历,我才力请她住到府上,聊表谢意。”所以要说真正不自重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方瑶。 “哀家现在说的不是这一件事了,我要同这位先生论‘礼’” 太后气结,这个时候他来打什么岔,以为这样就可以替方瑶解围么,门儿都没有。 然而墨离就是存的这个心思,他看不惯太后如此刁难瑶儿,也不愿瑶儿在这里受半分委屈。 不等她音落,墨离就接过她的话头道:“论礼,先生于我有救之恩,我理当回报。论礼,先生虽然来自乡野,但如今是我辰王府的贵客,又是敏公主、怀世子的老师,怎么的,她也不是太后口中的无名小卒。论礼,太后是我祖母,您孙儿的救命恩人便也是太后的恩人,太后这般对待恩人,于情于理也是讲不过的。” “辰王你什么意思,连你也要跟哀家对着干吗?”太后万没想到,墨离平日不吭声,今日一开口句句是顶撞,就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么? 她也算是看得更清楚明白了,这个墨离的心思早不在夏候燕身上,被这野丫头给迷走了。 “孙儿不敢。”墨离嘴上说不敢,面上无半点惶恐,依旧挺直着背,言之皇皇。 “只是觉得先生即不是宫里的奴才,也不是朝廷臣属,她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客人,不该受这份礼遇。太后既然是担心先生的来路,此刻也盘查清楚子。至于其他事情,孙儿认为那是先生的隐私,太后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不然人家还以我们皇族之人,都是这般冒昧唐突之辈,随便管人家的私事。” “你”太后气得浑身颤抖,想讲“礼”他们不让,那行,现在就不讲理了。 在后宫里生存的女人,有几个是讲道理的。 讲道理的人都早早就没命了。 “芳锦,辰王和方瑶言语上多次冒犯哀家,把辰王拉去暗室闭门思过,把这丫头带下去掌嘴!” 反正她是说不过了,有话也要等把心里的那口气先出了再说。 “皇祖母不要!” “瑶儿姐姐!” 墨敏吓得连忙跪下去求情,墨怀则跑到方瑶跟前紧紧护她在身后。 墨离亦是上前一步,当在方瑶前面:“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他厉目一扫,生生逼得那些围上来的嬷嬷丫鬟们后退一步。 太后是主子,墨离也是主子,她们当下人的谁也不敢得罪。顿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了反了,敢在我延寿宫撒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给我拉下去!” “你们敢!” 太后和墨离两人相对峙,局面这就样僵持不下。 墨离没想到瑶儿初次到延寿宫就闹得这么不愉快,这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过也不能怪方瑶,太后那话他都听不下去! 太后也没想到墨离会为了这丫头片子跟她当面做对,气得气只进不出。 墨敏又慌又乱,一脑子全是浆糊,半点主意都没有,墨怀倒是沉着的很,稳稳的站在方瑶前面,虽年纪小,但与墨离并列而站,亦有一股不容小覤的气势。 正自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随音这声音响起,墨敏双肩一松,总算救兵来了。 第584章 解围 第584章:解围 “这到底怎么回事,闹哄哄的。”皇帝一进延寿宫,见宫里的奴才侍卫将墨离几个团团围住,箭弩拔张的气焰高涨,眉头一拧,直接轻斥,“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给朕退下!” 他最不喜后宫打打杀杀的场面,看着烦心。 前朝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后宫就是他的家,若还得不到片刻宁静,这天下可还有让他静心的地方? 太后见皇帝二话不说就挥退了她的宫人,又见皇后一同前来,心道必定是皇后告了一状了。就是不知告的什么状,弄皇帝这般相信她。 “母后,您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这些小辈惹您生气了,您说话,朕来惩罚他们。” 皇帝一边说一边朝墨敏轻瞪了一眼。这丫头从他一进这延寿宫就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救急。 这丫头,他惯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至于墨离和其他人,他则直接忽视了。 墨离也不在意,左右他这个父皇向来不疼爱他,早也习惯了。方瑶就更不屑,墨怀嘛,皇帝不看他,他也看不到皇帝,眼里只有他的方瑶姐姐。 有一点奇怪的是,在皇后身后还站着一张熟面孔,正是那日在城门口相遇的墨琛。 不知道他怎么也来了。 “不敢劳烦皇帝,哀家亲自动手就行。”太后对皇帝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的侍卫喝退有些不悦。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心里总是向着枕边人,哪有她这个嫡母半分位置。 “到底什么事,母后气性这么大?”皇帝好脾气的再次问了句。 太后忍着心头的恼意道:“哀家听说皇后给敏公主在宫外请了一位教书先生,又听说这位教先生在敏公主生辰宴上大放异彩。哀家好奇,便传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令皇后和敏公主如此垂青,没想到才问了两句话,这位先生就不高兴了,句句顶撞,还羞辱我皇室,实在可气!” 这几句话,不止把方瑶的罪状给列出来了,同时把皇后也拉下水。而敏公主嘛,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嫡孙,她也不疼惜的。 “哦,还有这种事?”皇帝面色一凝,羞辱皇室可是大不敬,太后摆这般仗势拿人也无可厚非了。 “皇帝还不知道,我不过训了两句这丫头,辰王和敏公主还有宁王府的小世子就跟护犊似的挡在前面,方才皇帝进来也看见了,那气势比我延寿宫还要高涨几分呢!”言下之意就是一个个都忤逆她,都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想要造反了。 “母后勿恼,想必中间定有什么误会。先生来自民间,对宫里的规矩不懂,倘若有冒犯之处,臣妾替先生向母后赔罪。也是臣妾疏忽,要是早知道母后想要召见先生,必然也先好好跟她说一说宫里的规矩,今日母后来我清华宫要人,事出突然,我一时也忘了叮嘱几句,这才冲撞了母后。” 皇后这番话言之恳切,态度虔诚。皇帝素来怜惜她,看她如此表态,只想息事宁人。 “母后,您看皇后亲自跟您道歉,这事不如就过了!”他指着那几个孩子道,“您让侍卫抓人,把他们也吓得够呛,也算是小以惩戒了。” 太后高居大半辈子,从未受人如此顶撞。这事怎么能算,可皇帝都帮着求情,显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她若坚持要处罚这几个孩子,估计皇帝也会不高兴。 他毕竟是天子,不能太拂他的面子。 可要就这么算了,心里也着实不甘。 正为难呢,皇帝又道:“先生是乡野之人,不懂宫中规矩冒犯了母后,实也不怪她。日后皇后好好教她便是,读书人嘛,骨子里都有几分傲性,说话也直,不懂拐弯抹脚,母后又何必一般见识。” 这话方瑶听了好生惭愧,她真不是因为读书人才有这份傲性,而是天生就是这爆脾气,听不得别人这么凭白无故的污蔑她。从前是,现在亦如是,将来还是。 哪怕对方是太后,也不能红口白牙的胡乱说她不洁身自爱,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啊,皇祖母。这位方瑶姑娘可是怎么说也是孔老力荐过来的。皇祖母就算再生气,看在孔老的面上,父皇、母后的面上这次就大人大量,饶过他们!日后他们改就是,决不会再冲撞了皇祖母的。” 墨琛也加入求情的队伍。 太后眸光一闪,倒是忘了这个硕王殿下了。他也是自桃江镇而是来,想必对方瑶和墨离的关系比她清楚,现在他帮着方瑶几个说话,是不是就证明方瑶其实跟墨离没什么。 不然以墨琛知道她的心思,断然不会还帮他们求情的。 转目再看向皇帝,虽说自己是太后,可也要皇帝这个当儿子的孝顺与之和和睦睦的这日子才好过。 这么一想,太后就暂且压了心中的恼恨,道:“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这次哀家权当给皇帝一个面子,但不会再有下次了。” “就是嘛,太后是国母之母,气量当比天大,这点小事何必伤肝动怒,没得还把怀儿给吓坏了。这孩子听说病刚有起色,要是再吓回去,朕如何向皇兄交代!”皇帝听得太后松口,也是舒了口气。 真要与太后拧着,也违背了他本意。 总之,不管是后宫里的嫔妃还是太后,他都不希望把关系弄得紧崩崩的。家顺才能国顺,这是他一向信奉的名言。 危机已解,皇帝抚慰了太后几句,便领着几个小辈折返清华宫。墨敏有一肚子话要说,几次三番的偷瞄着皇帝不敢开口。 “你们这次也确实不太像话,太后是这宫里身份最尊贵的人,连朕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你们怎么敢直接顶撞?” 虽说保下他们不被受罚,可该训斥还是要训斥,否则以后就无法无天了,同样的错误还得再犯。 “父皇,真不是我们的错。皇祖母三言两语的就骂先生不自爱,我听着都难受,更别说先生了。”墨敏也是满腹委屈。 这太后平常就看着不好相处,今日就更凶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她说话不好听,你们忍忍就过去了,何至于要顶撞她?” “皇祖母要是只说我和九哥那也就算了,她是长辈,骂骂小辈也没什么的。关键她骂的是先生啊,先生是我和母后请来的客人,又不在朝廷奉职,又不是宫里的奴婢,皇祖母这么没头没脑的骂,还骂得那么难听,我心里难过死了,自然要争辩两句的。” “你啊,现在还嘴硬,还不知错!”皇帝又是无奈又是宠溺,总而言之,他是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瑶也看出来了,皇帝对墨敏是真心疼爱。也明白其实墨敏在延寿宫什么都没说,此刻却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是为墨离和她解忧。 倘若方才这些话是墨离所说,皇帝大概还要发一通脾气!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痛不痒的轻斥几句就了事了。 “要不是你母后去太和殿把朕叫来当救兵,你们几个可就惨了。”墨敏听了甚是得意,“就知道父皇舍不得我受委屈!“ 皇帝戳着她的额头斥骂道:“你也别得意,太后毕竟是太后,她真要严惩你们,朕也不得违逆。如太后所说,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知道了。” 第585章 攒恩典 第585章:攒恩典 训完了墨敏,皇帝这才把目光放在墨离身上。 “还有你,身为兄长,带着皇妹一起在延寿宫闹事,成何体统?你虽说不常出入宫中,但也不至于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与训墨敏不同,虽同样是斥责,但对于墨敏,宠溺的成份明显多于训斥。而于墨离,是没有半点怜惜,有的只是无尽的不耐。 墨离也早习惯了。 他这个父皇不爱他,他亦对这个父皇没有半点感觉。 都说爱之深,责之切。 皇帝就是训斥,也只是轻轻淡淡的几句。就在方瑶以为这个所谓的父亲对墨离当真没有丝毫父爱之情时,她却在皇帝眼底里捕捉到一丝无奈。 无奈什么呢? 无奈墨离的刚硬不服软的脾气?无奈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儿子的心里去? 还是无奈他感觉不到墨离作为人子与他半分亲近之心。 在这份无奈背后,方瑶还看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冷傲高高在上的男子的伤感。 是的,她分明还看到了这个皇帝眸中伴随着这种无奈一闪即逝的伤感。 或许,她并不是如外界所传,这个皇帝不重视辰王府兄弟俩。他不是疼爱,而是知道怎么去爱! 大概,也许! 方瑶也拿不准。 “先生,先生,父皇在叫你!”正想得入神,墨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先生,你在想什么呢?”墨敏连叫好几声,方瑶都没有回应。皇后见状道:“想是方才在延寿宫被太后给吓到了,皇上莫要见怪,先生毕竟年纪又从未见过太后凤颜,受些惊吓也是正常的。” 皇帝点对,表示可以理解。 “太后的性子就是那样,先生也不要往心里去。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也不要介怀,这宫里也是有规矩的,先生不懂尽量少言,如此就会惹祸上身了。” 这也算是宽慰吗? 方瑶就当是了。 “听说你治好了怀世子,这孩子命苦,那么小就经历了那种事。”说到墨怀,皇帝的脸色微微放柔了几分,对于宁王,他是有几分愧疚的。 倘若不是派他常守边疆,也不至于耽误了要孩子,膝下也就不会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了。 “如今遇着先生,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治好了他,宁王府的血脉也总算是能世代传承下去。朕记你一大功,想要什么?对了,上次你在敏儿的生辰宴上,朕记着还欠你一份赏赐,当时你没想好,现在可有想要的东西,朕一并赏了。” “皇上客气了,方瑶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不敢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她不需要,她要的就是皇帝欠下一份份恩典。 这每一份恩典看着小,但一叠加起来,就是大大的人情了。 她想过了,延寿宫那个太后不是好惹的,今日她吃了瘪受了气,他日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去的。 唯一能对抗她的只有皇帝。 所以先把这些恩典攒着,到时候一并用。 “真没想要的么?”皇帝不知她打得这个主意,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 谁料方瑶却是坚定的摇头。如此,皇帝倒是涌出向分欣赏了。 要是别人,定巴着这个机会不放,狮子大开口。这个方瑶倒是有趣,一而再再三的拒赏。 如此清明豁达之人,皇帝也不愿自己小气了去。大方道:“就如上次那样,先记着,哪天先生有想要的,再开口,无论是什么,朕决不讨价还价!” “方瑶先谢隆恩。” “嗯。”这人有才能,又谦虚,又不贪财,皇帝看她是越发满意,亦有了想要多说几句话的兴致。 “听说你在教敏公主和怀世子功课,如何,还应付得过来吗?怀儿是个安静的,敏儿片刻都坐不住,就是纪爱卿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父皇,不许取笑儿臣!”墨敏不依,扬起下巴炫耀道,“我听不惯纪师傅的课,那是他的课太无趣好吗?先生的课我就喜欢听,又生趣又灵动,我听得可入迷了呢!” “是吗?” “当然了,父皇不信,明日再来清华宫,看先生如何教课便知道了。” “好,明日朕再来,看看你这个野性子是怎么被收服的!”皇帝点了点墨敏的俏皮头,打趣道。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道闷闷的响声,很低。然后就见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捂着胸口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父皇,你怎么了?” “皇上,还好吗,可是胃疼又犯了?” 墨敏、墨辰和皇后均是吓了一跳,就是墨离也是下意识的往前挪了半步,不过只是半步而已,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旁人没发现,方瑶却是看到了的。在墨离的眼底,她看到一丝落寞。 却是转眨即逝! “朕没事。”皇帝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担心。皇后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 “定是中午还没用膳,臣妾听说近日朝中诸事杂多,皇帝时常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何必这样辛苦,熬坏了身子。” “马上年尾了,各部有些事要做总结,事情多也正常。”皇帝道。 “有些事皇上也不必亲力亲为,吩咐他们去办就好。现在辰王和硕王不是回来了么?皇上大可让他们也分担一些,身子最要紧!”皇后心疼道,一边吩咐碧春去传膳。 皇帝却是抬手阻止:“朕吃不下,不要跑这一趟了。” “怎么,疼得厉害么,要不要传御医?”皇后一下子就紧张了。墨敏急忙道:“传什么御医啊,瑶儿姐姐就是大夫啊!” “是是是,你不提,我都忘了。”皇后也是关心则乱,急糊涂了。不等她吩咐,方瑶已经上前走了过来。 “那方瑶就暂且为皇上诊一脉!” 皇帝正巧不舒服得紧,也不管她是不是宫里挂职的太医,便伸出手由着她切脉。 “皇上这胃疼怕是有一阵子了。”方瑶诊完之后,见皇帝面色痛苦不堪,便道,“若是皇上疼得厉害,方瑶可以用按摩穴位的办法暂缓这种疼痛!” “按摩穴位?这法子有效么?”皇帝这胃疼的老毛病确是有一段日子了,可从来没听说按摩穴位可止痛的。 “可以一试。”方瑶道。 自打方瑶察出那屏风有问题,皇后对她是极度信任的,既然她说得这么肯定,定然是不会骗人。 “那就麻烦先生了。” 方瑶蹲下身,掀开皇帝龙袍下摆,手刚要触碰寻找穴位,忽然又停下了。 “不如还是娘娘来,我是个乡下粗人,手劲大,要是弄疼了皇上可就不好了。” “行行行,先生告诉我穴位在哪里,怎么个按法,我来做。 第586章 非她不可 第586章:非她不可 “在膝下约四指长的位置,足三里” “是这儿么?” “对,就是这儿。娘娘用拇指揉按,力度比平常揉捏太阳空间地稍稍重点就可以了,约摸觉得疼痛有些缓解,再找到膝上约一掌距离的位置 ,有一个叫伏兔穴,那里再之前的方法按摩,疼疼便会慢慢消减!” “好,知道了。” 皇后细细记下,认真找准穴位揉按。 不一会儿,那疼痛果然有减轻的感觉,皇帝面色稍有好转,见皇后不顾形象双膝跪地伏在脚边为他按摩,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的汗珠子都出来了。 但她手上的力道却是半点也没减轻,脸上还是和方才一样,有的只是担忧。 皇帝心头一软,宫中女子纵然妃嫔众多,可唯有皇后是和他一起担过风雨的。 别人搏他的恩宠都是有算计,有目的的。只有这个结发妻子是真真正正不计利益得失的在关心着他,爱着他。 纵然他会因为新的宠妃而冷落她一段时,她也从不计较,只要他来这清华宫不管多晚,她依然像从前那般站在门口等着他,毫无怨言。 这样的夫妻之情,别的女子身上他是找不到的。只有皇后这里,才有这种感觉。 “好了,朕不怎么疼了,皇后快起来!”皇上亲自扶起她,满腔感动,“让皇后受累了。” “皇上哪里的话,且不说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为国事操劳,就是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臣妾也该当如此照顾自己的夫君的。” 这话说着皇上听着更舒心了。 “父皇,你真的不疼了?”墨敏蹲下身边伏在他脚边插话道,墨琛也是满面关切。 也不知怎么的,皇帝却是往墨离这个方向瞟了眼,除了眼中如流星般闪过复杂情绪,便没有其他的了。 “好些了,不必担心。” “既然好些了,可以用膳么?”墨敏道,胃疼主要还是因为没吃饭,方才疼得吃不下,现在不疼了,总该进些食物了。 皇帝其实还是没什么食欲,不过不想让皇后他们担心,便点头答应传膳。 碧春亲自去御膳房,很快就端来了些精致可口的食物。皇帝提起筷子勉强吃了一口,便再也不能下咽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么?”皇后想为他布菜,这还没开始呢,皇帝就不想吃了。 “天天都吃这些,看都看腻了,实在吃不下。”皇帝摆手,十分厌烦的叫宫人把这些撤下。 可人不吃东西怎么行! 皇后下意地就望向方瑶求助。 “皇上胃疼已久,刚刚发病才稍有缓解,定然是吃不下这些硬质食物。当喝些粥先缓解缓解,等胃适应了,晚一点再传正餐!” “对对对,应该先喝粥的,生病的人不能吃米饭,应该喝粥。”皇后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瑶儿姐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墨敏追问了一句。方瑶医术果然了得,父皇胃疼,整个太医院都没办法,疼起来只能生生扛着,开的那些止疼的汤药半点效果都没有。 却是找两个穴位就缓解了,此刻在墨敏眼里,方瑶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无疑。 “以后不犯疼的时候,娘娘也可按这两个穴位起到保键作用。日常吃食忌生冷,以温热为主,饮食规律,再配以药方调理,这病就慢慢会好起来的。”方瑶朝皇后嘱咐,眸光幽亮,如夜星暗闪。 两人眼神交汇间,皇后似乎读懂了一些方才不曾注意到的信息。给皇帝按摩是方瑶故意让她做的,目的是为了让皇帝勾起往日对她的情谊,让皇帝看清她的真心。刚刚那番嘱咐,也是帮她制造多与皇帝相处的机会,夫妻感情好了,这恩宠自然也就源源不断。 如此,比后宫那些女人常使得花样技巧不知强多少倍。这份恩情,皇后默默铭记于心。 “先生的话,本宫记下了,本宫定按先生嘱咐,时时给皇上按拿穴位,仔细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 “如此就辛苦娘娘了。” “照顾皇上是本宫的份内之事,何谈辛苦。”皇后言词真挚,“皇上,就依先生所言,喝些稀粥。记得以前您就常喜欢臣妾煮的薏米粥,臣妾现在就为你去做,可好?” 说到“以前”两个字,皇帝立马就想起在靖王府的时光,不禁动情:“好。” “那请皇上稍等片刻,臣妾先去了。” 皇后行礼告退,却是在门口时给方瑶暗使了个眼色。方瑶眸光一转,道:“皇上,方瑶去给娘娘打下手,如此也快些。” “去!” 方瑶伺机跟了出去,在转角处果然就见皇后在等她。 “皇上要在这里用餐,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走,有几句话本宫想叮嘱先生又没机会,所以只好请先生想法子出来了。” “皇后娘娘有话尽管吩咐。” “先生如今被延寿宫盯上了,今日又闹得如此不愉快。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夏候燕,那边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先生。本宫想,不如从明天起,先生就不要进宫了,所需药物我让敏公主直接去府上取,也免得再被延寿宫叫去无端端的受气。” 方瑶对皇后与她和墨离关系的察觉并不感意外,想了想道:“这样倒是好,只是方才皇上不是答应敏公主明天要来清华宫看我授课么,怕是明天还要来一趟才行。” “对,你不说我且忘了。那只得麻烦先明日再跑一趟,后日便不要再来宫里了,若是有事,本宫自会再寻机告诉先生。” “如此,谢谢娘娘了。” “不用谢,要谢也该是本宫谢你,方才你在皇上那里替我挣得那么大一份人情,本宫还没还呢。日后先生但凡有需要本宫帮忙的,本宫义不容辞!” 皇后心如明镜,知道方瑶以治病为名助她亲近皇上,更知道她这一生能否有子嗣全得倚仗方瑶高明的医术。 这两者已然将她和方瑶紧紧联系在一起,她缺方瑶不得,非她不可! 第587章 客卿之尊 第587章:客卿之尊 这边两人抱作一团,各取所需,相互帮衬扶持,一种君子协议悄然达成。瞒住了皇帝,却没能瞒住墨琛。 做好粥返回时,方瑶迎面就撞进一道深幽如潭的眸子里。墨琛似在打量,也似在探究,更多的是疑惑。 方瑶不动声色的嘱咐皇后平日多给皇上按摩,他就感觉她与皇后似乎结盟了。 他不明白的是,皇后为何要与方瑶结盟! 要说方瑶选择跟皇后靠近,他或许还可以理解三分,可皇后似乎看起来比方瑶需要她更需要方瑶多一些。 墨琛不知道这话怎么说,就是觉得比起方瑶需要皇后这位盟友,皇后更需要方瑶的帮助。 皇后究竟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 方瑶心下微惊,墨琛可能已经猜到什么了,他的洞察力着实惊人。怪不得墨离时常提醒她,要她小心此人。 熬粥的间隙,皇帝的胃痛已然完全不明显了,此刻也有些食欲。一碗薏米粥,他喝得一滴不剩。 墨敏这才放下心,能吃东西,说明病缓过去了。 “还是瑶儿姐姐有办法,知道这个时候父皇会比较想喝粥。” “公主可千万不要这么说,粥是皇后娘娘熬的,我只是添个柴火罢了,皇后娘娘才是出力气的那个人呢!” 方瑶谦虚的同时不忘在皇上面前给皇后刷好感。果然把皇帝感动的一踏糊涂。 “皇后辛苦了。”他拽住皇后的手,目光温柔。也不知多久了,皇后没有从皇上的眼里看到过这种所谓柔情的东西。 心里如淌过一丝酸涩,身为帝王妻,丈夫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多少个夜晚,她总是孤床冷枕独自睁眼到天亮,多少个白日,她站在这屋子里仰望路口,盼着他来。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曾临幸清华宫时,她以为他把她给忘了。 曾经也怨,也恨,可现在他一句体贴的话,顿时所有委屈都烟宵云散。 “夫妻多年,皇上还要跟臣妾这般客气么?” 方瑶看着皇后微眶微红的模样,纵然她也许也做过如太后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毒事,可此刻,为了一句简单的话,便感动成这样,她其实也是可怜的。 如果不是这宫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独凄凉,谁愿意把自己的纯真演变成心机城府。 一切都是被逼的。 “父皇,瑶儿姐姐医术了得,她治好了九哥的暗素,又治好了怀世子的不说话的毛病。您这胃疼,太医院的御医们治了那么久也不见什么效果,干脆就让瑶儿姐姐给您治!”墨敏突然提议。 不仅墨离方瑶直接吓住了,就是皇后也是心下一跳。 方才还商量让方瑶以后少进宫,以免被延寿宫再次“惦记”。若现在又要给皇上看病,岂不是 “公主真是太高看我了,并非是宫里的太医们不会治,而这胃病本来就要长时间调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就算是我给皇上治,也是要耗上一段时间。”方瑶第一个回神,下意识的就要婉拒。 显然她也不愿天天进到这宫墙里来,不想今日的事以后再次发生。 墨琛一想到方才在延寿宫的凶险,亦觉得方瑶不要进宫的好。而且他也不希望方瑶跟皇后走得太近,他总有种直觉,她们两个走在一起,不是件好事! 但哪里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此刻他想帮方瑶拒绝回去,可又觉得自己没立场,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墨离道:“父皇的病自来是太医院调理的,瑶儿突然接手,怕是不能周全。何况瑶儿身份到底不同,今日就已然引得太后不满,若以后还不知收敛随意出入皇宫,怕是她老人家更是不高兴了。” “可是瑶儿姐姐的医术确实好过太医院的御医们太多,就拿母后替父皇按摩止痛来说,就是太医院没想到的事!”墨敏一心只想让方瑶根治皇帝,别的没想那么多。 不过该想的她也没能忽略。 “九哥要是担心瑶儿姐姐再被人欺,父皇许她一个客卿的尊衔就好了。反正她现在也算是我的老师,有客卿之尊也是应得的。日后在宫里也不会随意有人为难她。至于皇祖母那边,她要是知道瑶儿姐姐进宫是给父皇看病的,想来也不会再刁难她的。父皇,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有墨离、墨怀两个活生生的例子,皇帝对方瑶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留下她也未必不行,他扭头看向皇后,“皇后的意思呢?” 皇后是巴不得方瑶日日进宫,可也不得不考虑她的人身安全。既然已经和方瑶结盟了,凡事总得顾忌这个盟友的切身利益。 至于皇上的病,宫里有太医,方瑶再从旁指点,也未必不可行,没必要把人强留在宫中。 但不管是同意也好,还是不同意也好,话都不能说得太明显了。尤其墨敏十分希望方瑶进宫来,皇帝也表露了同样的意思。 如此,她只得把决定权交给方瑶自己。 “还是看看先生愿不愿意,人家如果有难处,咱们也不好强求。” 于是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转向方瑶。 墨离暗自朝自己摇头,就是墨琛,余光中也能看到他希望自己否定回绝。但墨敏和皇上却是满目期盼。 但方瑶其实早在墨敏提出这个请求时,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几乎没怎么犹豫,她道:“既然公主和皇上这么信任,方瑶又岂有不应之理,明日我照常来宫中。” “太好了,就知道瑶儿姐姐会答应的。”墨敏兴奋的跳了起来,就是皇帝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有墨离和墨琛满面忧容。 墨离定然是为她以后的处境,怕太后再寻机报复。而墨琛除了有这层担忧,之前猜测方瑶跟皇后的结盟的事亦在忧虑中。 事情一定下,时间也不早了,墨离领方瑶、墨怀等人告退。墨琛心中藏事,自然也不愿多留下。待离开清华宫,墨琛便拦下了墨离等人。 “有事?”墨离略略掀起眼皮子,目光清凉幽幽。倘若淑贵妃与大郡质子的事是真的,那这位八哥便不是他墨家皇室血脉。 而他得宠多年,又一心想要登太子之位。这其中到底是仅仅只有对帝王宝座的仰望,还是隐藏更大的阴谋。 墨离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墨琛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利用父皇宠爱,谋得大历,扩疆大郡! “九弟别紧张,我只是心中有个疑问想让瑶儿姑娘为我解惑!”有些事不问清楚,墨琛心里始终不安。 第588章 一个尊衔引起的后宫风波 第588章:一个尊衔引起的后宫风波 “你心中的疑问,不用问瑶儿,我可以给你解答。”墨离还不知道墨琛的心思,在清华宫方瑶跑去膳房给皇后打下手,墨琛的脸色极为不对。 他也没有有意隐藏,墨离就站在他的旁边,自然看得通透。不等墨琛发问,他便接着道:“你看到的绝非你想的,至少目前还不是。” 墨琛无非担心瑶儿跟皇后结盟,利用给皇帝治病将皇帝留在清华宫,制造与皇后亲近的机会疏远他母妃。有皇后做靠山,他墨离将有了登大位的资本和条件。 他忌讳的不就是有人跟他抢太子之位么? 这个,老王爷提出来后,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这个太子之位要不要去争,这个皇宫这个天下到底要不要成为他的终极目标? 他现在还不知道。 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得与失必定并存。他现在拥有的一样都不想失去,两相权衡之下,他暂时还不想与人争储,除非有个万全之策,现有的不会失去,想要争的又会尽落囊中。 “当真?”墨琛眉宇一紧,他什么也没有问,墨离就给他答案。这个老九,心思果然细腻得可怕。 “当真。”墨离肯定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家瑶儿,有什么疑问尽管来找我!” 他是不会让墨琛有单独跟瑶儿相处的机会的。 “若我一定要找她呢?”墨琛固执道,他认定的女人,他爱慕的女人,纵然已有妻妾,却是到目前为止,方瑶是真真正正入驻到他心里的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一个。 “你一定要找她请八哥先下帖到我辰王府,我自会备茶好好招待。” 那意思是,瑶儿就算现在没有与他成亲,但也是他定下的女人。想要见她,可以,先通过他的同意,方瑶再以辰王府女主人的姿态相迎。 除此,别的见面方式就不要想了。 而这,于墨琛来说又有何意思! 藏在衣袖下的大掌猛然握紧,墨离太欺人了。父皇未曾指婚,太后也不允许,何以瑶儿姑娘就成了他的人了! 如果此刻墨敏在这儿,必然会惊得瞪大眼睛。原来看上瑶儿姐姐的不止她九哥一个,还有硕王墨琛。 只可惜,皇帝突然临时起意说要看她今早练的字,被迫将她留了下来。不然她便可和往日一样送墨离他们出宫,看到这精彩又意外的一幕了。 “瑶儿,怀儿,我们走。”看到墨琛眸中若隐若现的怒意与不甘,墨离凉凉勾唇,带着方瑶和墨怀从容离去。 宫门外,墨离几个上了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墨离将暖炉塞到方瑶的怀里,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又拿出点心盒给墨怀,方瑶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日日进宫,她都在马车里准备的各色小吃食,就怕墨怀在路上无聊或是饿,但墨离从来不会主动从盒子里拿出来让墨怀吃,通常都是墨怀自己招待自己。 再不然就是她照顾墨怀。 眼下,他这般主动,估计是有事要问自己,怕墨怀打扰。确实墨离就有此意,不光是墨琛有疑问,他也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为什么答应敏儿的请求,进宫给皇帝治病?”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我一旦答应,你必定整日忧心不已。”方瑶饱含歉意,“对不起,没有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每做一个决定都有你自己的理由,你向来心思缜密,思虑周全。我也能大概猜到你答应进宫给皇帝治病的理由。你是想即便是不进宫,太后要寻你麻烦,也会想办法找上门。今日之事,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躲没用,不如大大方方的还和以前一样进宫,有皇后有皇帝给你压着,她不能拿你怎样,你还能因此让我的父皇更加信任你器重你,对吗?” “知我者,墨离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方瑶与墨离相识六载,却呆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是短短几个月而已。两人相识相知到相爱,时间上更是短暂,但心灵上的默契却远远胜过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说缘份这东西真是奇妙。 方瑶庆幸,她遇见的是墨离,否则换了旁人,思想上心里上的契合不可能这么贴近完美。 “在清华宫,当公主提出那样的请求过后,我的脑子里下意识的就觉得答应她可能是件好事。且通过今日之事,让我明白了,纵然我们再慧智,再有计谋与手段,也比不过巍巍皇权。太后是这个宫里最有权威的女人,她不讲道理,她还霸道,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所以我想,既然总是逃不过她的追责与报复,不如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与之抗衡方为上策。” “你果然是这么想的。”墨离叹然。忽然觉得他不该再犹豫的,宁王说得对,他想要和瑶儿在一起不受任阻限,除非壮大自己,执掌东宫,做这片江山之主,否则其他的路都走得艰难。 他更不可能让瑶儿独自去奋斗,他也该做些实事的。 单就从墨琛今日拦下他所问的问题来看,他也不能再犹豫了。皇权之下,帝王宝座的吸引力使得每个人的疑心病都非常的重。就算他如实相告,真诚相待,不争那太子这位又如何,墨琛当场不会说什么,转头就会把他的话抛至脑后,去做一切防范他的准备。 如此,他还不如来真的。 是时候计划这一切了。 方瑶有客卿之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她没想到一个尊衔会引起整个后宫起风波。 清华宫的太后气得脸都白了,这乡下来的野丫头下午冲撞了她,皇帝不罚也就算了,还赏,这是什么意思? 打她这张老脸么,还是故意跟她作对? “太后息怒,奴婢听说皇上之所以赏方瑶客卿之衔是因为她给皇上治好了胃疾,缓解疼痛发作。敏公主便替她讨赏,恰好方瑶现在是敏公主的老师,这才有了这个殊荣。” “就算如此,赏些别的也可以,金银玉帛哪个不行?一个客卿之衔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哀家这张老脸他还顾不顾了?”赏个小玩意,默默收着就行了,谁知道谁清楚。 现在好了,非要给她个官名,弄得全宫皆知,她这个太后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料了。 你说可气不可气! 同样气愤的还有昭华宫的淑贵妃,也就是墨琛的生母。她不气方瑶有什么客卿之名,而是气因为她皇帝日后可能天天都要光顾清华宫了。 清华宫的恩宠胜过昭华宫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旦皇后的风头盖过她,人前说话,她都要矮上一截了。 分了天子的宠信,对琛儿以后夺嫡之路也是有大大的影响的。 “娘娘不必担心,皇后再得宠,膝下无儿,也是争不过娘娘的。琛殿下依旧是众皇子最优秀最能干的一个。”身边的掌事姑姑幽若道。 “你不懂,皇后素来与本宫不和,就算她无子,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琛儿登上大位的。宫中皇子众多,于她来说,谁做太子都比琛儿做太子要好。她就是看不惯我们母子。” 第589章 淑贵妃 第589章:淑贵妃 “可是宫中的皇子中,也就五殿下有这个心思,可他跟琛殿下相比,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至于其他人,年纪小的小,病的病,根本不值一提啊!” 就幽若来看,这宫里皇子,谁也比不过琛殿下,就处皇后有意要扶持其他皇子,也看他有没有登上大位的能耐! “你算漏一个,不是还有一个辰王么?”淑贵妃眼光一眯,精致眼线迸出一道阴森的光芒。一身华服在烛灯下格外刺眼。 “辰王?辰王的性子素来清傲,皇后就算有心想栽培,怕也是不会领情的。况且他从来无意于朝堂,皇上也有意放逐,他想要与琛殿下一争,怕是也没什么希望的。” 幽若能从一个端水的小丫鬟做到昭仁宫的掌事姑姑,自也是有她的本事的。除了能替主子分忧,这前朝后宫只要是关乎昭仁宫利益的,她都会用心揣摩留意,其洞察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朝中六部,墨离是半点人脉都没有,他要登大位,无人支持,确实很难。可是”淑贵妃站在门口眺望远处的星火,声音却如地上的霜雪一般清凉,“可是你别忘了,宁王府现在跟他走得极近,还有,辰王或许没有人脉,没有人显贵外戚,可他有军功。凭着三年征战,他立下的小大功劳和军中威望是实实在在的。就连皇上偶尔也会夸奖他一两句。而这,是琛儿所欠缺的。 他纵然有本宫支持,有兄长支持,有皇上的宠爱,可他没有实政,这点咱们不能不重视。” 幽若道:“娘娘是否多虑了,琛殿下只是没带过兵打过仗,军功他没有,可这些年也没少为皇上分忧解劳,朝中的奏折,还有皇上每一件安排的差事,琛殿下都完成的很好,不能说一点政绩都没有的。” 所以这宫中谁敢与琛殿下就太子之位来较量。 他几乎是完美的。 有这番话,淑贵妃到底还是宽了些心,可是她向来做事滴水不露,任何一点可能防碍琛儿前途的人或事,她都必须铲除而后快。 “现在墨离是没有表露要争太子之心,可他万一要有了呢他要是有,琛儿的东宫这路就不会太顺利,咱们不得不防!” 灯光如昼的屋檐下,淑贵妃那双精致的眼眸利芒频闪。她只有琛儿啊,这辈子除了那个人,她只爱琛儿了。 所以她万不能让别人来阻了琛儿的路,毁了琛儿的梦。 “幽若,你去查查,派些身手灵活的时刻监视辰王府,事无巨细,日日向本宫禀报。” 只要掌握辰王府的动静,她才能防范于未然。 “是。” 幽若领命正要退下,淑贵妃又突然把人叫住了:“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 “关于那个叫方瑶的,你也多留些心,来胧去脉,身份来路也给本宫查得一清二楚!” 这宫里一向平静无波,突然有了风浪,淑贵妃觉得都是自从那个叫方瑶的女子来以后才有的。 只可惜那日敏公主生辰宴上,她突感风寒,没能前去参宴,不然也能见识见识那个方瑶了。 承蒙墨敏的盛请,方瑶在封客卿之尊的第二日如约进了宫。她早知道皇帝今日要来看她授课,但她不知道的是,除了皇帝,清华宫还多了不少年幼的面孔。 其中还有如墨怀这般大小的女孩。 看身份打扮,应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只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行礼过后,墨敏就拉着方瑶兴奋地嚷嚷道:“瑶儿姐姐,他们都是父皇叫过来看你上课的。这些人都是和我一样,平日上幻师傅的课极度无聊憋闷。父皇便想,让他们来听听你的课看是否能用心些?” “公主。”方瑶咋舌,“你的意思是他们今日都要上我的课?” “是啊,怎么,你不喜欢啊?”墨敏压低声音道,“我父皇说了,若是你的课也能将他们吸引,便记得一件大功劳,有重赏哦!” 墨敏为自己替方瑶争取这份殊荣的机会沾沾自喜,美得不行。方瑶却是无语了。 重赏是好事,可是这也未免阵仗太大了。 这来的皇子公主少也有七八号人,再加上墨敏和墨怀,就有十号人了。人数倒不是问题,再多这课也能上,关键是她会不会抢了人家纪师傅的饭碗啊! 如今的形势,只愿与交善不能与人结恶,得罪这个纪师傅,会不会不太好? 方瑶这边思忖着,皇帝已是呵呵道:“怎么,看先生的脸色,是否有难处?” “不瞒皇上,确实有难处。各位皇子公主本该是纪师傅的学生,现在都跑到方瑶这里来上课,方瑶还真当心纪师傅会不会不高兴?” “你倒是直爽。”皇帝对方瑶的性子愈加欣赏,不扭捏,不作态,实话实说,不背地里捅刀子,很是难得。 “请先生放心,朕的这些孩儿们,平日里就不怎么去上纪师傅的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算不得什么正经学生。纪卿要是知道先生有法子能收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不高兴?”皇帝一边说,一边朝左侧便服男子望了一眼,似是意味深长。 方瑶目光在打量那些孩子们,倒是没有注意。若她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位便服男子身上有一股呆板的书生气质,定然会猜出他的身份的。 不过她没发现,墨离是看到了的。 没想到父皇还把纪师傅给请了来,不过他未言明,也是件好事。不然瑶儿会更有压力。 “是啊,瑶儿姐姐,你就放心的教,他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不教,父皇会失望的。而且我还跟父皇的打了赌,说你一定能收服这些熊孩子们。赌注可是明年我能否参加春狩呢!” 春狩是她早就期望的事。墨敏不爱诗书笔墨,偏好射箭骑马练武,自然对春狩这种展现男儿们英雄气概的事感兴趣了。 墨敏扯着方瑶的袖子道:“瑶儿姐姐,你可要帮我,明年我能否参加春狩就看你的了。” 方瑶苦笑不已:“这才是公主真正的目的?” 说什么替她讨赏,其实是自己想春狩来着。 “哎呀,你就圆了我这个梦!”墨敏苦巴巴的道。 “我尽力。” “不能尽力,要尽全力,我相信你!” 第590章 收服一群熊孩子 第590章:收服一群熊孩子 清华宫的庭院里,摆了不少桌椅。昨天地上还略有薄雪,今日就被清得干干净净推在角落了。 桌椅并为两列,每列中还放了四个大火盆。所幸今日无风,不然这即便是有炭火,白雪未化,风过刺骨,这课也是上不成的。 皇帝大约怕是屋子里太拥挤,所以把课堂设在庭外。毕竟除了一众皇子公主们,还有不少丫鬟太监围观。 倒不是也来看她上课的,看他们站的地方,估计都是平日里贴身伺候这些小主子们的宫人。 方瑶让他们按平日上课的次序坐好,学生一共十个,比起以前学院里一堂课的学生数量不过三分之一。倒是不难教,难就难在他们都是金枝玉叶,都是皇室贵族,都心高气傲。纪师傅她曾经听孔老说过,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学识渊博,才华过人。他在这宫廷里任教已十载有余,必然也是有些威望的。 连他都管教不好的人,可见这些小主子们根本难伺候。瞧这一张张不服气暗藏挑衅捉弄的稚气脸庞,想来平日里,他们也没少纪师傅头疼。 好在方瑶就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 百惠堂的学生上上下下也有几百来个,调教几个调皮的熊孩子还是有办法的。 “先作个自我介绍!”她道,“由我开始,我叫方瑶,按年纪算,我比你们大的也大不了几岁,叫老师太老气了,就和敏公主一样,称呼我一声‘先生’!” 仗着皇帝在堂厅坐着,一众小主子们还算礼貌,喊了一声:“先生。” 尔后方瑶就让他们开始自我介绍,方瑶要求的不仅仅是姓名,还有兴趣爱好喜恶理想以等等等等。 皇子们稍稍来了些兴致,但凡理想,都是放在心中最重的位置。平日里不曾轻易说出,此刻既然要说,必然是慎重对待。如此倒也没谁马虎。 但说到自己讨厌的东西,大家就有些犹豫了。理想都是远大的高尚的积极的,说起来带劲,也不怕旁人置喙。但讨厌的东西,就有些不敢说出口了。 比如,十五皇子才九岁,他的理想是将来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上场杀敌,威霸四方。可最厌恶的却是握笔竿写字。 人要立于世,不管他将来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名者,读书识字想来也是最基本。尤其这深深宫墙内,哪个皇子不是饱读诗书,阅诗万卷的。 这不仅是培养一个人的学识,也是帮他塑造气度与才问。 也难怪他扭捏着不肯说出来,作为皇帝,他对每个孩子的希望都是不仅腹有笔墨,手亦能提枪。 他不敢说,实则是怕皇帝不高兴。 方瑶道:“今日不算正经上课,当是一场交流会。在民间,有许多地方都会定时举办孺家大会,把自己毕生所学、所见、所闻与大家交流分享,畅所欲言。所以今日各位也不必拘束,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说对的,我们鼓励,说得不对,我们纠正就行了。” “如十五皇子所说,他想当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保民卫国,这种理想,我们就当鼓励。他又说他不喜欢握笔写字,这事,先生是不鼓励的,至少在你当上大将军之前,我是不鼓励的。” “为何?”十五皇子憋红着脸问道。 “小殿下别急,听我慢慢分析,若小殿下觉得我说的没道理,也可以指出来,若是有道理,我希望小殿下能听进去,日后改正,如何?” “倘若先生说得对,我自当改正。要是先生说得不对呢?” “那很简单,我改正。” “先生是老师,也会知错就改吗?” “先生也是人,这天下所有的名者都是人。不管是谁,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就当要改。不改,何以立世!” 十五皇子抿着唇不说话,小眼神却是偷偷瞄向坐于堂上的纪师傅,他平日里有些话也说得不对,嘴巴说要改,但依旧我行我素。倒不是他不愿改,而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改,因为事情已经过了,无伤大雅。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放心上,忘了要去改。 总之让他很不服气就是。 因为同样是犯错,为何就要求他们必须改正,自己却不以为然。 “那好,先生请讲。” “小殿下别着急,在我讲之前,我先出一首简易的诗给你。小殿下看三遍,每看一遍就把其中的意思下,之后我们再来讨论方才的话题。”方瑶微微一笑,突然提出一个要求。 这让其他人都有些不解。明明是在讨论理想,为何又来写诗? 小殿下问道:“这有什以关联吗?” “这小殿下稍安勿燥,等会儿我会给小殿下解释缘由的。”方瑶拿来纸笔,在十五皇子旁边坐下,醮墨沉吟片刻,一首诗便跃然纸上。 “小殿下看看。”她将诗往小殿下面前摊好放平,“看第一遍,写下其中意思,看第二遍,再写下,第三遍,再写下。每写一遍交于我,等小殿下写完,我再还于小殿下。” 十五皇子虽然不懂其中暗藏之意,但也依言如行。每看一遍便写下对这首诗的理解,直到第三遍写完时才落笔抬头。 方瑶细细看了这三张纸上的内容,微微扯唇,笑容很是高深莫测。 “小殿下,你自己看看,你所写的对这三首的理解有何不同!” “不同么?”十五皇子满是疑惑,同一首诗,他一样的理解,怎么会有不同? 待接过纸上内容一看,确实不同。前面两遍大同小异,到第三遍至少有一半是与前面两遍对不上的。 “这”十五皇子傻眼了。 倘若不是现场检验,他都要怀疑这三张纸上的内容是否是出自他一个人之手了。 不单是十五皇子觉得匪夷所思不能理解,就是皇帝和其他也是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要不是皇后示意阻止,墨敏早就跳起来看究竟了。 “其实小殿下不必过震惊,对于这首诗的含义,你写了三遍,有了三层理解。其实每个都对,只是第二遍理解的比第一遍更透彻,到第三遍,就更贴切了。不仅是把诗中的意思写了出来,连作这首诗当时的情景和写这首诗的人心中情怀,小殿下都琢磨到一二,这就是我为何让你连写三遍的意义所在。” “可我还是不懂!”小殿下依旧不明白,“就算我把这首诗理解的一次比一次好,与我们方才的话题又有何关联?” 第591章 收服一群熊孩子们(2) 第591章:收服一群熊孩子们(2) 他不懂,其他人也更不懂了。 只有墨离微扯唇角,明白其中深意。 只是不知道他猜得对与不对了。 方瑶笑道:“小殿下告诉我,当大将军需要懂什么?” “需要懂得如何领兵打仗,需要武功好,需要上场杀敌的勇气还有智谋。” 方瑶等了片刻,见他不往下说,便问:“还有吗?” “没有了。”就那些,已然是小殿下能想到的所有了。谁让他还小,没上过战场打过仗。 “领兵打仗需要排兵布阵,这就牵扯到兵法。兵法是由文字组成,如若小殿下没有拿一本书细细研读领会的习惯,那么即便是有能人献策,小殿下也不能领会其中深意,这套兵法实行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吃了败战不说,还让无数将士断送性命。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以谈保家卫国,小殿下,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十五皇子微垂了下眼睑,整个小脸蛋上的傲气渐渐隐退,似乎在认真思考方瑶的话。 “有能人献策,这还是好现象。倘若没有能人献策,制敌的办法就得靠殿下自己想。这世上每一个功成名就、战绩无数的将军之所以成为将军,成为让将士们拥戴信任的将军,不仅他要懂得打仗,还要会打仗。” “会打仗,什么意思? “如领兵,可不是简单的带着战士们提枪上马,横闯敌营,与之交战。那可以叫勇猛,更可以叫做愚蠢。没有事先套好的兵法,再好的武功,带再多的将士,都只是有去无回。且一套兵法,不仅仅要想出来,还要根据敌情作多次推演。在推演过程中,就如同方才小殿下写这诗中含义一样,第一次推演,只是领略一小部分,第二次推演便会发现其中不足,到第三次推演就会把不足的加上,把不对的加以修正。如此反复,直至有胜算,这套兵法才能算成熟,才能使用。小殿下,我所说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十五皇默默回味着这段话,良久才点头道:“我明白了。”与此同时,他深深朝方瑶鞠了一躬,“先生之言,学生受教了,以后必然认真学习,仔细听课,多写多看多思考!” “其实小殿下很聪明,只是不愿花费心思罢了。要知道读书写字,不是在浪费时间,也不是无用之事。研读品会,不仅可以让我们增广见闻,还可以潜修心性。遇事不至于浮燥狂妄,只会更沉着稳重。”方瑶趁着十五皇子的例子抬高声音向大家说教,“方才各位小主子们说过,你们其中有的如小殿这般想当将军,有的想当一名优秀的学者,有的想成为一代武林高手。但请大家记住,不管是大将之兵法,还是学者之诗文,又或者是武学之宝典,每一样,若不能细细体会,终难梦成。” “明白了。” 底下响起一道洪亮震耳的声音,比之先前向方瑶说那句“先生好”整齐许多,也有力量许多。望着这一张张认真而思考的脸庞,方瑶知道他们听进去了。 “好,好好好。”上堂传来一道掌声,接着便是皇帝爽朗豪气的大笑,“先生果然高才,一首诗就把我这些皇儿们收得服服贴贴,纪卿,你可还有不服气的地方?” 他龙目一扫,朝身侧的中年男子问道。 纪卿,什么纪卿,就是这些皇子们口中的纪师傅么? 方瑶傻了,她训服了这些熊子们就等于变相的拆了纪师傅的招牌,还当着人家的面拆的,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然而那个纪师傅看起来虽然呆板,却也是个脾气不错的。他双手交握,朝皇帝和方瑶各躹一躬道:“微臣服了,彻底的服了。” “一首诗,在战场,以横扫千军之势。在庙堂,艳压群儒。在江湖,震惊四海,精彩,实在精彩。”纪师傅由衷夸奖。 昨夜皇帝寻到他让他来清华宫听民间一位先生授课,他还很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也幸好他来了,不然就眼浅缘薄,看不到这场震憾人心的场面了。 不仅仅是他,就是皇帝其实也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而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敏儿会这么喜欢上方瑶的课了,为何那日在宴席上,何灵儿和墨彤双双输在她的手上。 “以一首诗,就改掉了这些孩子们不爱上课不爱看书的坏毛病,朕今日也是受益良多。先生之才,当真罕见。” “是啊,先生之教学办法,新奇新颖又有新意,今日我也受教了。”心服口服的不只是这些孩子们,纪师傅亦如此。 这两人轮番夸赞,让方瑶极不好意思起来。她道:“不过是抛砖引玉的手法罢了。各位皇子公主们虽然年纪小,却在皇帝和纪少傅的言行教导下,早早就有了一颗爱国爱民的情怀,把课堂上的意义与为国为民的责任义务相拼接,让他们意识到这其中的紧密关系,再举一反三,小殿下们自然就深明其理了。” 如此,还敢不好好上课? 这番话不仅夸了皇子们,还顺带一起夸赞了皇帝,听着心里着舒服,不由得哈哈大笑。纪师傅如醍醐灌顶,大受启发。他道:“纪某惭愧,做了这么多年的学者,却是从未想过这个道理,受教了,受教了。” “纪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您可是孔老最得意的门生,他老人家经常夸奖你,对于纪先生的才识学问,方瑶早就敬佩不已。” 纪师傅一惊:“你认识孔老?” “纪卿孤陋寡闻了,先生来自桃江镇,正是孔老力举到京游历,现居于辰王府上,不仅学问了得,医术更是了得呢!”皇帝呵呵笑道。 纪师傅更加吃惊不已了:“哦,先生就是那日在敏公主生日宴上把何府千金和七公主比下去赢得满堂彩的方瑶姑娘?” “那日不小心出了风头,方瑶到现在还后怕呢!”赢得都是京城名门,方瑶一直担心他们会来报复。所以便暗示纪师傅不要再提那日之事,以免平添麻烦祸事。 纪师傅教书古板,不代表人蠢,自然是听出这其中含义的。忙转移话题道:“老师久出未归,学生甚是想念。不知他老人家在桃江镇可还好?” “孔老一切安好,请纪大人” 方瑶一口一个纪大人,听着实在别扭。纪师傅摆手道:“即是孔老力举的,又一个学院任职,不算同门也身在同门中了。皇子们平日里就喊我纪师傅,我都习惯了,实听不惯大人大人的称呼,姑娘不介意,就也这么换我!” “是啊,纪卿虽为少傅,可孩子们都喜欢喊他纪师傅,就是朕有时也这么叫他,先生也不必拘束。”皇帝也一在旁如是说。 “那,方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意点好,唤我师傅其实还是纪某占便宜了,不过在皇上和姑娘面前我也没真把自己当师傅,纯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纪师傅玩笑道。跟皇帝呆久了,也摸清了皇帝的脾性,他心情好时,也能说两句玩笑话娱乐一下。 见方瑶秀外慧中,灵气逼人,想孔老的弟子中,唯有他还留在宫中,两人感情深同父子。而方瑶的才问又让他惊叹不已,不禁又道,“先生学识过人,若是哪日有空,必再来讨教。” 第592章 一方有喜,一方便有忧 第592章:一方有喜,一方便有忧 课毕已至申时,天边已有一片暗云卷来,皇帝看时辰不早了,便吩咐这些孩子散去。 皇后留下方瑶给皇帝切了下脉,又让开了一个详细的药方。之前太医院就皇帝胃疾的药方全弃之不用,单就用方瑶的法子来医治。如此才放他们离去。 墨敏则缠着皇帝许下的赌约,春狩要带她一起去。天之之言,一诺千金,自然是要满足她的。 一路上皆默默无语。 墨离不问方瑶为何会用一首诗来收服他那些皇弟皇妹们,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行医,又或是教以学问,方瑶都是另辟蹊径,办法新颖奇特,不走寻常路,当然,亦有不同的效果。 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他不意外方瑶的能力,却一再被她的能力惊喜。才来京城不过数日,宁王府、清华宫、皇帝以及各宫大数皇子们对方瑶都产生了极度的任赖。 这个圈子结交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当然,这是好事。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这又太招眼了。方瑶在宫中站得越稳,太后越恼怒,而昭华宫就会渐渐忌惮。 想必此刻,淑贵妃和墨琛已然在为阻止他夺嫡作各方面的准备了。 “各角落的暗线还在么?”回到府中,晚膳过后,墨离便在书房密召千荨。 辰王府外最近添了好几双眼睛,不出手,不动作,日日夜夜轮班监视。 淑贵妃的动作比他想像的还要快。 “都还在,且今晚好像有增无减。”千荨作为府中第一护卫,自然时刻反监他们。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灭了他们?” 辰王府乃是皇室贵胄之地,岂容这帮宵小之辈窥探! “他们要以是淑贵妃派来的人,要么是硕王府的暗线,不要轻举妄动,由着他们去!”墨离抬手阻止道,“叫底下的人也不要打草惊蛇,平日该干什么干什么,和寻常无异。” 府里越安静,淑贵妃那边就会慢慢打消疑虑。 但这也只是他想罢了,以淑贵妃的谨慎和狠毒,就算他不动,她也会动的。 只是时间的问题。 “府中的戒备要暗中加强,尤其是清风苑。”虽以静制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清风苑里可是住着方瑶和墨怀。 “殿下,要不要通知老王爷把小世子接走?”千荨提义。怀世子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真要发生什么事,且不说受伤了,就是受惊吓也是不行的。 他那样的身体,方瑶说过,不可以再受任何外部刺激。否则下次不单单是得了忘语症这么简单了。 “这事,我还得与老王爷先商量!”墨离道。他被淑贵妃忌惮,无非就是因为他与宁王府近日走得太近了。此刻他辰王府到处是她的眼线,宁王府也未必就是安全之地。 且看看明日老王爷那边怎么说! 翌日,方瑶用过午饭后,便如常进入宫中。一路上墨敏总是望着她神神秘秘的笑着,似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方瑶以为是皇帝如约答应她来年参加春狩才这么高兴的,墨离虽不常跟这个妹妹接触,对她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不过是春狩,不值得她笑着这般诡秘,还憋着不说出来。她可是有话藏不住的人。 纵然好奇,但他也不喜欢八卦。他料想这事一定跟瑶儿有关,且看她是笑着的,这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到了清华宫就可以知晓谜底了。 事实也正如墨离所料,答案就在清华宫,一进门就看到了。可也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在这里习课的皇弟皇妹们此刻又聚集于此。 干嘛,是来听课的么? “这什么情况?”方瑶直接傻眼了,难不成他们昨日不服,今日还要来讨教么? “先生别急,他们是特意来听你的课的。”随着墨敏的解释,那一众早就望眼欲穿等得干巴巴的小主子们齐刷刷地朝方瑶弯腰行礼,高呼:“先生好。” 正巧守门的人赶去屋里回报,得知方瑶已经到了,皇后和皇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方瑶和墨离等人先是行礼,降谕平身后,皇帝才道:“这些孩子们昨夜都到我太极殿诉求,让朕许他们日后都可以到清华宫与敏公主和怀世子一起学习。朕想着孩子们肯学习是好事,便找皇后商议此事。” 清华宫毕竟是皇后的居所,这么多孩子来太过闹腾,当然得征得她的同意。 “皇后说她没意见,只是还得看看先生的意思。” 只要是关于方瑶的,皇后都不愿私自拿主意,她对方瑶这个盟友给予一定的尊重。 “我民女当然没意见了。”人都来了,又这么多双眼睛祈求着,方瑶何以忍心拒绝。 “哎,朕既然允你客卿之衔,说话就不要这么拘束了,当以臣自称。”皇帝纠正道。 “是,臣女尊旨。” 方瑶谢礼之后,便吩咐各位小主子坐好,因为没有准备他们的课,所以方瑶只是随便教些东西。待下课后,方瑶便寻皇上禀明,皇子们各年纪不同,对课本知识所理解的能力也不在一个层次上。要求给他们分班,就像正规学堂里的学生一样,按年纪来分。 皇帝听后自然欣然同意。但分班容易,教课方面就难了。不管是分几个班,哪个班,清华宫的老师只有一个就是方瑶。同一天上课,总归分身乏术。方瑶便决定按分班的数量轮回上课,比如所来上课的皇子们共有十人,按年纪来分约三个班次,那么就每三天轮一次,错开上课。 对于这个提议,最开心的就是墨敏了。 她已成年,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天天与他们坐在一起,着实别扭,现在分班了,便不用与他们凑一块,显得那么突兀。而且方瑶教她的课,通常都是单独指点,也未曾把她的桌椅与他们并在一起。 饶是如此,没有轮到班次的学生却依然每天都来上课,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清华宫,风雪无阻,生怕错漏方瑶一节课。 对于这点,皇帝除了欣慰,便是欣慰了。方瑶除了无奈也只剩下无奈了。 而且因为她的课比较有趣,皇子们学完以后便在宫里四处相传,其他宫未曾到清华宫参加方瑶的课也抱着好奇之心陆续加入。于是,这清华宫每到午时便人满为患,书声朗朗,已成为宫里一独特的风景了。 皇后纵然觉得有些叨扰,可有失也有得。皇帝几乎是日日来她清华宫,两人的感情也逐渐升温,似乎回到王府以前,皇帝还未登基时的情景了。 然,这世道就是如此,一方有喜,一方便有忧。 这边浓情蜜意,昭华宫便是怒恨交加,气急败坏了。 第593章 危机感 第593章:危机感 “皇上日日下了早朝之后都到清华宫,与皇后娘娘一起看皇子们上课,有时也会在那里用晚膳,昨儿个,昨儿个”幽若将最近打听来的消息细细禀报,神情迟疑,说到此处更是直停接顿,不敢往下说了。 “昨儿个什么?”淑贵妃两眼一眯,厉声催问,本来心情就不佳了,幽若说话还吞吞吐吐,更是气恼了。 “昨儿个听说早朝后皇上还把奏折一并带去了清华宫,说是监督皇子们上课还可以批阅折子,国事家事两不误” “国事家事两不误?哼,这话可不像是皇上会说的。”淑贵冷笑连连,“皇后为了拴住皇上的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连奏折都搬了过去,下面的话不用幽若禀报了,皇上必是批完折子就直接在清华宫用晚膳,夜里也是在那里歇下的。 “想必皇上听到这话,欣慰不已!”皇后能忧国事家事,如此娴德,皇上必定龙心大悦了。 这就显得其他宫的娘娘只会是争风吃醋、争权夺宠的粗俗之流了。淑贵妃冷笑道:“皇上登基以来,还从未哪个后宫嫔妃之所批过折子,皇后开了先例,沉寂了的恩宠一夜暴涨,日后本宫看见那个老女人都要恭恭顺顺了。” 她可以想象,这么大的殊荣恩宠,唯清华宫专有,皇后现在得意的嘴脸她不用看也感觉得到。 “娘娘勿急,皇上过去清华宫,其实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去看殿下公主们上课,毕竟皇上对皇子们的功课向来都是很在意的。皇后只不过是顺道沾了这个光而已,要知道皇上心里一直都是有娘娘的,这不,前儿个还命人特地送来一份岭南产的荔枝么?现在这个季节,荔枝可是稀罕物,奴婢打听过了,总共内务府那边也没来多少,后宫嫔妃中也就只有娘娘这儿有,其他都是没有的。” 幽若想安慰两句,却是此刻不起效应,反而令淑贵更恼了。 “除了这宫有,其他地方都是没有的。幽若,你别告诉我,皇后那里没有?” “这”皇后是后宫之首,但凡好的东西,清华宫都是记头一份,怎么可能没有。娘娘明明知道,却在这个时候较真,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本宫问你呢,你哑巴了,说话啊!”淑贵妃现在气头上,明摆着的事情,她就是要计较,幽若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皇上下早朝之后命高公公一起带过去的,他近日监督皇子们上课,想来也是顺道” “够了!”淑贵妃不等她说话就厉声打断,她昭华宫赏下来的东西只派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赏给清华宫的皇上却是亲自去送,这其中可是有天大差别的。 “说什么顺道,这话本宫不想再听了,你以后也不要再说。”安慰她的话她一个字也不要听,皇后现在得宠是事实,任凭幽若说得再婉转也改变不了它的真实性。 “本宫就是不明白,皇后没有半点倚仗,这些年也一直无所出,现在更是人老珠黄,年色渐衰。皇上是看在她尽心抚养敏公主的份上,才一直让他稳坐东宫,不忍动她的位置,可也仅仅如此而已。谁不知道清华宫的皇后虽是后宫之主,掌管六宫,于皇上眼里其实不过是摆设。”淑贵道,“皇上念及几十年的夫妻之情,给她权利,后宫的嫔妃们都知道这是皇上对她仅有的怜惜,再多的就是妄想。可现在,皇上不仅给权,还给她恩宠。一个本微不足道的清华宫此刻跟死灰复燃一般。你却说只是‘顺道’,幽若,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皇上再在意皇儿们的功课,可以去问纪师傅,为何要去清华宫,不是淑贵妃多疑,皇后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事情也远没有幽若说的那么简单。 “这”幽若拧眉沉思,细想这些日子清华宫的一举一动,还真让她想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听说那个叫方瑶的,医术高明得不行。治好了辰王殿下的暗毒,怀世子的忘语症也是她治的。前些日子,皇上偶去清华宫,突然胃疾发作,疼痛难忍,刚巧那位方瑶姑娘也在,她为皇上切脉,然后又让皇后娘娘按什么穴位可以缓解疼痛,效果很是显着。敏公主便提议皇上的胃疾日后都由方瑶诊治,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日日去清华宫的。” “这人本宫倒是听说了一些,皇上的胃疾是老毛病了,宫里的太医每每诊治都只能说调养。要是平日还好,一旦发作起来,疼痛难忍,本宫是见过几次皇上发病的,确实难受得紧。那位叫方瑶的女子,她医术了得,本宫也听说过一二,要说皇上是为治自己的病而去的清华宫,也并非不可能。”淑贵妃细细沉吟,突然眸光一厉,她道,“不,这也许只是他去清华宫的原因之一不管怎样,皇上恩宠清华宫,这是事实。本宫暂且不管他们什么原因,本宫在意的是,如何把眼前的局面扭转过来,把皇上的宠爱再放到我昭华宫和琛儿的身上。” 幽若垂眉,就眼前这局势怕是有些难。 皇子们上课,皇上的身体,还有敏公主,哪一样都是皇上自个儿在意看中的。昭华宫没有目前可没有特别能吸引皇上注意力的东西。 “本宫觉得关键之处还是在那个叫方瑶的身上,她医术了得,又才华横溢,现如今因为她,宫里的一众皇子们都与清华宫走得近。而清华宫,辰王也天天去,一日不落。如此辰王府和清华宫的关系也是日益紧密。皇子们与清华宫走得近,就等于与辰王府走得近。皇后复得皇上恩宠,又何尝不是在变相的给辰王制造机会呢?”淑贵思虑再三,总觉得这清华宫似乎有参与夺嫡的嫌疑了。 只是她膝下无儿,辰王性情又那般孤傲冷淡,冒着抛出去的橄榄枝人家未必会收反有被皇上察觉的可能之危险,这样做值得吗? 难道说皇后已经和辰王暗地里达成结盟协议了? 不然怎会争宠争得这么明目张胆? 可就算如此,辰王日后争有一天登上大位,皇后会得到什么,宫里皇子众多,她扶持哪一个不比辰王更领情? 何必要拣这块辰王又冷又硬的石头? 还说皇后有求于辰王? 宫里的女人,她最清楚了,没有利益,是休想为之所用。皇后更是如此,不管以后谁登大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比辰王条件好的皇子,宫里可不止一个两个。 她为何非挑辰王不可? 一定是有所求! 到底是什么事呢? 倘若方瑶在这里,一定会被淑贵妃缜密的心思给吓到。就算后宫不全是些争宠夺利的胭脂俗粉,但淑贵妃这样心机如此之细腻还是少见的。 “幽若,你想法子,看能否在清华宫多安插两个眼线,之前的太无用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这次安排两个机灵一点的过去。” 她的昭华宫日日清冷,清华宫却是夜夜欢声笑语,这其中根本原因她定要摸个清清楚楚。 因为她已经深深的感到有危机感了。 第594章 两手准备 第594章:两手准备 而与此同时,宁王府的老王爷也是忧心重重。 “最近本王出门,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才有这个动机监视本王!” 辰王府的书房,宁老王爷和墨离两人秉烛深谈。王妃则去了清风苑陪伴墨怀,难得来一趟,她定是要好好看看儿子的,况且男人的事她也不好参与。 “淑贵妃向来多疑,心思又细密,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时时刻刻防着有人与她争权了。”墨离给宁王倒了杯茶,在他旁边坐下,“我本想着,我这里不清静,让怀儿这两日回去住,没想到皇伯父那里也不是个久安之地!” “怎么,你这里也被盯上了?”老王爷一惊。墨离余光往房梁外一挑,道,“难道皇伯父来的时候没发现吗?” “这些人怎的那么大的胆子,你是皇子,她可敢” “皇伯父又何尝不是皇室宗亲,这有什么,只要是她觉得挡她道的人,她都都不会放过,不管是何身份,什么来路,她都不在意的。在她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相干的,一种是挡她道的人。我们在她眼里显然就是后面那一种了。” “你与我终究不同,你毕竟还年轻,又驰骋沙场,皇上早晚会委以大任,我是个退下来只吃皇家俸禄不干实事的老人了,真出什么事,他未必会在意。顶多就是彻查凶手,然后不了了之。” 帝王之家,本就薄情。对尚且还在重用的人疑心重重,寻机打压,像他这样吃干饭的就更不可能看中了。 “皇伯父不必这样妄自菲薄,这大历江山也是您用血汗挣下来的,历两届朝君,是功勋满堂的老功臣,朝堂上下有谁敢不在意您。如若真那样,岂不寒了还在戍守边城将士的心?” 老王爷见墨离说话总是风清云淡,满不在乎的模样。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他也知道,身为皇子,却从未享皇室之尊,从小流落他乡,任凭自生自灭,如今重返京城,又一直未得重用。现在二十多岁了,还只是一个郡王,挣下那么多军功,连个亲王的名份都不到,实在可悲可叹。 即便墨离不说,老王爷也知道他心中其实也是有委屈的,只是他习惯了不在乎而已。 “你说伯父妄自菲薄,你不也是。这朝堂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如今太子未立,皇上又值壮年,立太子于他而言恐怕言之过早了些。可硕王风头太盛,朝中大臣几乎都倾向他的门下,皇上位居高堂,不会看不到的。他既不想过早立太子,又不愿他的臣子们心中只有硕王,如此必定是要寻出一人来制衡一下。眼下纵观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有这个实力与之抗衡了。对你重用,是迟早的事!” “皇伯父也说了,只是拿我去抗衡一下硕王,又并非真的是在意我本人。假若我辰王府出了事,他大可再寻别的皇子,就算条件不够,他也可以为之创造条件,他是天子,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墨离冷冷扯唇,说这话没有半分自嘲自怜的意味。 老王爷轻叹,倘若不是对自己的父亲彻底寒了心,他万不会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和不公都说得这么淡漠冷然。 “虽然只是制衡之术,但其中也是含了几分真情的。”没有真的疼爱,又怎会去重任? 老王爷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抚慰墨离的心,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他不喜欢皇上的偏心,不喜欢皇上的薄情,可他不希望他们父子失和,家不兴,则国不兴,这对大历江山来说,不是好事。 也许身在帝王家,偏私和薄情都是必须。因为当朝天子不是第一个,历任君王,有哪个没有落下薄恩的嫌名? 墨离不愿去探究父皇是否对自己有真情实意的疼爱,没有意义,他也不需要。 他移开话题道:“现在宁王府和我这里都被人盯上,皇伯父如何打算?怀儿是继续留在我这里还是接回去自己照顾?” “留在你这里!”宁王思索片刻道,“哪里都不安全,又何必动来动去。何况你府上还有方瑶这位神医在,要出什么事,她也能及时照料。送到我那里,真要见了血光,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墨离颌首,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把墨怀留在身边,自己的责任就更重大,总怕有闪失,也得听听人家当父亲的意见才行。 “皇伯父放心,清风苑我早就加强了戒备,定不会让他有任何差池的。” “如此,给你添麻烦了。” “皇伯父别这么说,这事说来说去也是侄儿不对,是侄儿连累了你。淑贵妃要对付的人是我,但我又把您牵扯进来” “哎,说什么连累。”宁王摆手打断他的话,“是我们自上赶着找上门的,可不是你求我们来的。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是你的责任。就算没有你,将来硕王登大位,本王也是会出来阻止的。他身份不明,哪怕是赔上这条老命,也不能把墨氏江山交到异国之人手里。” 说到墨琛的身世,宁王一个字,愁! 查了这么久,也没半点有用的消息。不然早早揭穿也就省了眼下这么多事了,淑贵妃也就嚣张不起来。 “离儿啊,你也早早下定决心,我听说方瑶姑娘在宫里极是受欢迎,皇后特别信任她。如今在宫里,你们也算是打开自己的人脉了。有皇后支持,内阁之事便不再忧惧。皇后的长兄是内阁首辅,皇后支持你,首辅便也会支持你。至于朝中大臣,我在朝为将多年,也有些故交,我可以出面为你解决。咱们做两手准备,皇后助你稳内阁,我为你打开在朝堂的政治人脉,不信斗不过淑贵妃。至于军方方面,咱们就更不要担心了,你我都是将门,手下部属忠心耿耿,随时听召。如何,你快下决心?” 见墨离不吭声,宁王又急道,“早前我可听说方瑶姑娘还被太后叫去延寿宫,闹得很不愉快,她定是怀疑你跟方瑶姑娘的关系,为夏候燕出气才刁难方瑶姑娘的。你们二人心意相投,生死相许,想要在一起,携手终生,不踏上那个位子是办不到的。” 第595章 决心 第595章:决心 静默片刻,宁王喝下第二杯茶水,就在他又要开启另一轮游说之词,墨离突然笑了。 “好,道路苍茫,咱们就往选最凶险的一条路走。” 老王爷怔愣半晌,万没想到墨离这么爽快。太突然,毕竟他是那么的不喜欢这座皇宫,那么的讨厌争权谋利。 “这么说,你答应了?” “侄儿答应了。” “你” 宁王才刚说了一个字,墨离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了。为他续了杯茶水道:“皇伯父很意外?” “是啊,我很意外,我劝你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无功而返,这次我以为我又要告诉我,你是怎样想通的?不是被皇伯父天天说着听厌烦不得已才答应的?”这夺嫡之种何其凶险,没有坚韧的意志,是扛不下去的。 倘若是被逼,就算对手不出手,自己也会害了自己。 想要当太子,想要得天下,可出不得半点差池。 “皇伯父放心,是我自己下定决心的。”墨离起身,眺望窗外寥寥星辰,语气颇有些沧桑之感。 “就如皇伯父所说,这大历江山,我也是撒过热血的。怎么能容他落在外姓人之手。皇伯父近日与我商谈,于公于私替我陈情分析,其中利害弊益不瞒伯父,我其实想过千遍万遍,早就深思熟虑了。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卷入这样的纷争,对人人渴望争压的大位我真的没有兴趣,我亦不想打破我现有的平静生活,也不想因为党争,让我辰王府有任何损失,不管是人还是物。 而我思虑千遍,最后的结果都离不开一个局面,就是我不争,现有的我也可能保不住。因为没有大权,一旦火烧我辰王府,我拿什么来保护我在乎的人。所以我只能争了,争,反而事事还有生机。” 做这个决定,他其实也是事态所逼。 “我知道,你厌倦京城的繁华,厌倦宫墙里的人心。要是可以,你宁愿不要回到京城来,就在桃江镇过舒服自在的生活。可是人啊,哪有那么多机会供自己选择,尤其你身上还流着帝王血脉,就更由不得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你下定了决心就好,我也放心了。” “皇伯父不必担忧,这条路既然决定要走,我定就要走得漂漂亮亮,此路我只奔胜利,不许败亡。” 既然要争,就要争赢,否则还不如不争! 似乎受到他的感染,宁王也瞬间充满力量和自信:“是,咱们要走这条路,自然是奔着成功去的。眼下,方瑶姑娘在宫里为殿下打开的局面甚好,至于六部,多数已为硕王所用,不过朝堂虽一片腐败之象,但也还是有纯臣的。离儿放心,我会尽快与他们联系走动,争取收入麾下!” “如此有劳皇伯父了,只是伯父不必太过着急,咱们动静越大,昭华宫和硕王府就越敬惕。慢慢来,看情势而变,皇伯父只需得空邀请几个同僚故交去茶楼坐坐就行,不必刻意惊忧。” “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虽是粗将,也懂得官场之理。” 屋外寒风缭绕,霜雪盘旋,刚冒出来的星子尖,此刻又隐了下去,空中稀稀拉拉的漂起雪花来。 注定这不是一个平静之夜。 马车里,王妃对墨怀的近况欢喜不已,晚膳也是与孩子一起吃的,从前爱挑食,现在什么都吃。就是她自己带去的小点心,不及方瑶味道十分之一,墨怀也吃得干干净净。 总算这个习惯改正了。 她道:“怀儿进步很大,晚膳后在院子里溜食,之后就看书练字,生活越来越有规律了。” 这个规律不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而是指墨怀能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学习了。 “话也说得渐渐多起来,身子也比以前壮了不少,听说,千荨还教他武功,不为别的,就为让他强身健体。这一切说是方瑶姑娘的安排,说到她,咱们可真要好好谢谢人家。改天,咱们王爷,王爷?” 王妃说了一大串,发现老王爷都没有怎么搭理,连叫他他都不应,也不知想什么这么入神? “王爷,你怎么了?” “哦,没怎么啊,夫人刚才说什么?” 推搡了好几下,老王爷才有了反应。王妃无奈叹气:“怎么每回去辰王府,回来你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儿又是怎么了?你和离儿在书房谈了这么久,在聊些什么?” “还不是那些事!”老王爷道。 “离儿还不肯争储么?”王妃是知道这些事,老王爷也没瞒过她。他在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之所以在京城与旧僚还保持关系,实则也是王妃平日在走动。她可是宁王府的贤内助,宁王要帮墨离争储,少得她帮忙的。 “他答应了。” “答应了?” “嗯。” “他是如何答应的?” “方瑶姑娘的存在已经引起太后的注意,夏候燕也不日就要回宫。加上淑贵妃和硕王,他也没办法了,不答应不行啊!”老王爷道,“你跟那些京城里的夫人们素来有交往,近日寻些机会走动走动,不要太明显,也不太要张扬。就和以前一样,知道吗?” “知道了。” 老王爷颌首,王妃的社交能力他是相信的。想起一事还要跟她说,执起她的手道:“辰王府近来也不如我们宁王府安静,如我们所料,离儿的府邸也被淑贵妃的人暗自监控。他今日邀我入府,是想商议要不要把怀儿送回来?可我想着两边都不是安全之所,在哪儿都一样。而且辰王府还有方瑶姑娘在,真有什么事,她也能及时照料,你觉得呢?” 王妃把手反覆在他的手背上:“我相信你的判断,你认为怀儿留在辰王府比留在我们自己身边好,那就留在那边不要接回来。想他我们可以随时去,而且这样你与离儿见面的理由也正当,更方便你们议事!” 对王妃的善解人意和玲珑心思,老王爷从来很满意,也很欣慰。倘若换成别的稍怯懦的女子,只怕早就吓得魂不守舍,惶惶不安,难以度日了。要那样,不消淑贵妃察探,自己就露手脚了。 第596章 寻晦气 第596章:寻晦气 下了大半夜的雪花,京城各处清扫出来的街道又铺满厚厚的一层白雪。 宫墙内,太监们刚过四更就起来了,在各个院里街麻道拿着大长扫帚开始扫雪。 务必要在天亮前,要把地上的积雪清雪干净。 尤其是清华宫。 因为各宫娘娘晨时要到清华宫给皇后请安。原先是没这么积极的,但现在皇上日日驾临,清华宫的恩宠又恢复往昔,各宫娘娘自是不敢怠慢,就是从来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淑贵妃也是按时出现在这里。 晨昏定醒,不过是早晚问安,再说些宫中大大小小特别或者值得一提的新鲜事,比如清华宫的庭院皇子们日日聚集,比太学院还要热闹。 淑贵妃是对此事意见最大的,礼安之后便开始“闲聊”。 “昨夜又下了大半夜的雪,来时各宫门口的积雪清得差不多,可比起皇后这一雪不染的清华宫,其他地方还是马虎了些,也不知道这近这些奴才们是怎么做事的,宫里那么多庭院,怎么就皇后的清华宫打扫得特别干净?皇后娘娘,奴才们这样事,您这后宫之主可得好好管管才行!” “淑贵妃要是嫌奴才们做得不好,让他们重做就是。淑贵妃进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小事就不需要拿出来讲了,暗自纠正就是。”皇后道。 “这是小事么?臣妾怎么不觉得这是小事?若地上残雪清理得不干净,是很容易滑脚的。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那么多,谁滑倒了都不好,怎能说是小事呢?” “那淑贵妃想怎么做?” “自然是要严惩了。”淑贵妃张开五指,欣赏起内务府早晨新送来的护指套,“这是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不严惩根本不会长记性。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凤体尊贵,纵然其他姐妹们比不上,可大小也算是个主子,怎能如此轻怠!” 皇后知道淑贵妃近日积了满肚怨气,皇上天天来她清华宫,没有去昭华宫,怨恨上她了。 既然是皇后,就得有皇后的大度和宽容,否则何以母仪天下。淑贵妃这般小气计较,她可不要。 不然为什么人家是贵妃,她是皇后呢1 总归是有区别的。 “那依贵妃的意思,是想如何严惩呢?” “全问拉出去杖责二十。”淑贵妃毫不犹豫的开口。 话一落下,皇后身边的碧春就忍不住要说话了,这二十棍棒打得是奴才们的身子,但伤的是皇后娘娘的脸面。 她向来与皇后娘娘不和,怕是见着最近皇上来清华宫冷落了她,在这里寻娘娘的晦气了。 做为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碧春自然要替主子辩言两句的。 然而话还未出口,皇后的眼神就侧过来了。使得碧春满肚子的话只得硬生生的咽下去,憋得满面通红。 “贵妃有协助六宫之责,惩罚奴才们是贵妃的权利。只是新年将至,宫里不宜见血光,妹妹想要惩戒,还是当拿捏分寸的好。”皇后声音浅浅淡淡,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若打得轻了,只怕他们不长记性,以为这宫里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主子了,眼里看不到其他人。”淑贵妃是皇上钦赐的一品贵妃,地位也只是比皇后矮那么一小截,曾经仗着皇上恩宠,昭华宫的风光可以远远胜过清华宫。 宫里的奴才们前来巴结讨好的,门槛都要踏破了。现在呢,都跑到皇后这来儿了。都是些逢高踩地的家伙,不好好出口气,他们不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后,还有她淑贵妃这么个主子。 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一个老女人再风光再得意也只是暂时的。而真正笑到最后是她韶华仍在的淑贵妃。 “妹妹执意严惩,那端妃的意思呢?”端妃是五皇子墨冉的母亲,协理六宫她亦是负责人之一。皇后想通过端妃来看看宫所有嫔妃的反应。 因为淑贵妃有意见的不是那些做事不得力的奴才,而是她这个皇后。她想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对她也有意见。 端妃素来胆子小,一向不爱惹事,在宫里沉寂多年,如果不是因为墨冉的出色,宫里几乎忘了她这位从王府就跟过来的老人了。 她睨了淑贵妃,像是在询问,又或者在表达某种信息,可惜淑贵妃连看她都不屑看了眼。 皇后都没放在眼里,一个端妃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墨冉? 哼,一个满腹酸儒的娘娘腔也想同琛儿争太子之位,凭他也配? 端妃的眼神扑了个空,遂后定了定神望向皇后道:“臣妾以皇后娘娘的意见为意见,年关将至,皇上素来喜欢热闹喜庆的景象,这打打杀杀的,怕是知道了不会高兴。所以臣妾觉得还是小以惩戒就好。” “端妃的意思也是觉得奴才们做事不得力了?”端妃的话并没有向着淑贵妃,可皇后仍然不满意。端妃不赞同严惩,可小惩也是惩罚,即是惩罚就说明奴才们还是做错了,奴才们有错就等于端妃变相的同意淑贵妃之前所言,这宫里只有她皇后一位主子,没有其他人。 这种调论别人听听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太后、皇上那里,那可就是大不敬。 端妃这个蠢货,她不跟淑贵妃靠拢,也不跟她靠拢,就必须保持中立。 可她这么一说,既得罪了淑贵妃,也得罪了皇后。这以后的日子,甘露殿怕是不好过了。 纵然皇后大度不计较,淑贵妃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眼下,淑贵妃看端妃的神色就极为不对,那阴凉的目光像是冬日里隐藏的一把冰刃,让端妃整个从陡然生寒。 “看来各位近日对本宫颇有怨言。大家同处一宫,都是姐妹,皇上素来喜欢后宫和睦,为了这种和睦,本宫是后宫之首更是责无旁贷。眼下本宫便耽误各位姐妹一点时间,给大家好好解释一下。想必大家都知道方瑶姑娘,皇上亲封她为客卿,原先是给敏公主教课,后来各位皇子也应约到本宫的清华宫有幸听得方先生的课,很是喜欢,便日日来本宫清华宫上方先生的课。各皇子们年纪都还小,本宫怕他们冻着,所以便仔细嘱咐过宫里的奴才们院中积雪必须清扫干净,以防滑倒摔伤或是受寒。且清华宫的庭院和门口的积雪都是本宫几个贴身奴才打扫的,倒是没想到一番好意闹出个误会,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皇后说完满含歉意的望向大家,碧春在一旁补充道:“皇后娘娘嫌做杂役的奴才不如身边人仔细贴心,往后他们打扫一遍后,会再安排身边的人再打扫一遍,如此才会显得比别的娘娘那儿干净些。其实娘娘是爱重各位小殿下们,他们来清华宫上课,便是娘娘的责任,娘娘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597章 一股奇特的药味 第597章:一股奇特的药味 来清华宫上课的小殿下,此刻他们的母妃都坐于这殿堂之中,爱重她们的爱子,其实就是在爱重她们。 碧春这番话落,让原先心里稍有怨愤的嫔妃们此刻都羞愧的不敢抬起头,端妃一脸尴尬,淑贵妃更是咬牙切齿恼恨不已。 本想借机给皇后难堪,谁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皇后一扫众人颜色,心知她们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目光落在淑贵的脸色:“淑贵妃若是嫌宫人们地扫得不干净,也可叫身边的奴才们再重扫一遍。这做杂役工的哪比得上贴身的细心,宫里的人用来用去,也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自己的喜好习性,他们做事定然让贵妃舒心一些,贵妃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淑贵妃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事实上皇后也不预备听她回答似的,接着道:“要按本宫的意思呢,地扫不干净,活干不好,这都是小事,多嘱咐两句就行了。年关将至,各宫的年礼还有年尾祭祀这些才是大事,望淑贵妃和端妃多在这事情上面操些心,如此才算是为皇上解忧。” “是。” 各嫔妃们应下之后,这早安便请得差不多了。 碧春恭送各位娘娘出去,待她们踏出清华宫的大门才退了回来。 “如何,都走了吗?”皇后端起茶杯,茶盖在杯子上划了两下复又放下,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都走了。” “淑贵妃可有再说什么?” “没有,出宫以后,奴婢盯着她许久,也未曾见有哪位娘娘与之靠近低声耳语。” “其他人呢?” “都没有,各宫娘娘都是各走各的。” “那就好。”皇后颌首,两手捏着眉心,似是有些疲惫。碧春本来是有话要说的,见状只能改口道:“娘娘要不要再去床上躺会儿?” “不了,皇上早朝之后马上就要过来。他近日胃不好,也吃不惯膳房里的东西,我得去做些让他可口的。” 见皇后刚应付完那些娘娘们,一口气都不得歇下,又要去小厨房忙了,碧春很是心疼,不免就有些埋怨,刚咽下去的话复又冒了出来。 “娘娘这么辛苦,淑贵妃还想着法子刁难,也真是过份了些。她是贵妃,娘娘是皇后,本该为娘娘分忧的” “你也知道她是贵妃,还这般在背后议论她。在本宫这里也就算了,出了清华宫也不许这么说。”否则就是给她添乱。皇后娘娘轻斥道。 “奴婢知错,奴婢只是看不惯淑贵妃这么无中生有的刁难娘娘!” “你心疼本宫,本宫知道。”皇后叹气道,“你跟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让你日后说话小心些,保不齐就被咱们清华宫哪个多嘴的给听了去,到外面到处嚼舌根。咱们清华宫现在是受恩宠不错,可也同时被推在风口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守本份,不能让人抓了把柄,知道吗?” “是。” 皇后摸了摸茶杯,朝外头喊了句:“来人。” “奴婢在。”外头进来一个年轻模样的小丫头。 “这茶水凉了,去重新沏一壶来。” “是。” 打发走外殿侍候的奴婢,又把管事太监喊去外面守着。屋子里就只剩下碧春一人了,皇后这才觉得说话安心些。 “淑贵妃从前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她的风头远远胜于其他嫔妃,甚至包括清华宫。如今风水轮流转,这风光又落在本宫头上来了,她得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对本宫俯首称臣,自然是不习惯的。本宫从前就不指望她为本宫分忧,现在就更不会去想了。只要不添麻烦,不挑拔各宫的关系,无事生非那就是这后宫最大的福气了。” 碧春知道皇后说的是事实,可心里还是不舒服。从前淑贵妃嚣张,那是有皇上宠着。如今皇上宠皇后娘娘不宠她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在清华宫胡生是非! 她道:“奴婢不懂,为何娘妨这般容忍她?” 虽只问了这一句,皇后似是知道她全部心思似的,道:“皇上宠本宫,可不代表不宠淑贵妃了。前两天宫里从岭南进贡的荔枝,你可知道皇上都赏了谁?” 碧春细细回想道:“听说岭南今年干旱,就算用技巧培育出来的荔枝树今年收成也不怎么好。就算长出来的品相也不大好看,进贡时听说只挑了一箱子,加上路上颠簸,到宫里能入口的只有半箱子了。能分的自然不多,太后那里送了一份,咱们清华宫再加上皇上那儿,还有淑贵妃” 说到淑贵妃碧春忽然就明白什了似的,瞪着眼睛看向皇后。 “你明白了就好,就那么点东西,皇上都分出四份来,没少了昭华宫一份,足以见得皇上虽日日来我这清华宫,可昭华宫他也没忘,恩宠一直在。” “就算淑贵妃一直得宠,可娘娘现在不也得宠了么,咱们的情况与以前不一样了啊!” 以前处处忍让,是因为皇上不看中娘娘。现在皇上看中了,娘娘就没必要再看淑贵妃脸色了。 “咱们的情况是和以前好一些,可有些东西本宫终究还是比不过淑贵妃。比如本宫容颜渐老,而她风华正茂。比如她膝下有子,本宫没有 本宫有的东西她都有,本宫没有的东西,她也有。本宫与她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与皇上做夫妻的时间比她长。这么多年皇上之所以还怜惜我,不过也是看在本宫这些年为后宫勤勤恳恳操持的份上。倘若我与淑贵妃这般嚣张蛮横,耍弄心机,这个皇后之位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淑贵妃无论怎么样过份,只要不涉及天威,皇上都会看在她膝下育儿的份上不计较的。而她不可以,淑贵妃做的蛮横之事她一样都不能做。 即便有皇上宠着,也不行。 她好不容易风光复起,可不能因为淑贵妃再回到以前。 听得皇后如此分析,碧春哪里还有不懂之理,她道:“奴婢知道了,日后一定谨言甚行,决不给娘娘添扰。” “嗯。”皇后点头,想到时间不早了,忙道,“扶本宫去后厨,先把昨日先生带来的药熬了,然后再煎皇上的药,对了,皇上要喝的药今日太医院送过来了么?” “一早就送来了。也幸好娘娘跟皇上建议在清华宫用药,将娘娘喝的药味给盖住了,不然还真容易露出马脚来。” 皇帝的胃疾现在由方瑶诊治,但用的药材还是由太医院那边负责提供。皇后见皇上日日来清华宫,一屋子的药味迟早会发现。便提议皇上在清华宫用药,以此遮盖她所喝的药味。 这种招数用得是恰当,但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淑贵妃身边医女出身的幽若姑姑。 “娘娘,您有没有发现清华宫有一股子奇怪的药味?” 第598章 纪少傅病了 第598章:纪少傅病了 “什么奇怪的药味?” “娘娘没闻到么,奴婢可是一进屋就闻出来了呢!” 淑贵妃道:“皇上胃疾,近日都在清华宫用药。皇后那个老女人为了讨好巴结皇上,连煎药的事都揽下了。自然屋子里会有一股药味了。” “可奴婢闻着,好像皇上喝的药跟以往不同?” “哪里不同了?”淑贵妃刚问出口,复又想到什么,道,“皇上的胃疾现在是由方瑶诊治,所开的药方想来与以前的也是有所不同,药方不同,药材就不会相同,这药味自然也会不同了,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的娘娘,奴婢是闻着这药味里似乎有一种叫茺蔚草药的味道。” “茺蔚,那是什么?” “就是专治调理女子经事的草药。” “调理经事的草药?你没闻错?” “娘娘是自道的,奴婢自小就跟着父亲行医,如今虽然不做大夫了,可以前学的并没有忘记。这茺蔚的草药味道虽然淡,但方才在清华宫一站就是个把时辰,怎么也不会闻错的。” 淑贵妃不在意道:“就算你没闻错,那又能代表什么。皇后虽然年纪大了,也还没到那种地步。她别些药调理调理也是应该当的。” 幽若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可不对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见自家主子不放在心上,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 皇帝下了早朝,依惯例来到清华宫。现在看皇子们上课是他一大乐趣,不光是他的孩子们迷上了方瑶的课,他也是倍觉有趣。除了这,皇后给他按摩的手法也是越来越纯熟了,近来有她的照料,胃疾都很少发作了。 不过今日他来,倒是没有一张笑脸,拉着皇后道:“朕一下早朝就听说今日各嫔妃早上给你请安时淑贵妃刻意刁难了你,可有此事?” “又是哪个爱嚼舌根的胡说八道了,也算不上刁难。宫人们也确实是做得不好才会惹她生气,她身为贵妃,有协理六宫之责,管教奴才们是她的本份。本宫是见着事情不大,又是年关了,不宜大动干戈,跟淑妃妹妹持不同意见而已,哪里算得上刁难呢!”皇后浑不在意道。 她越是大度,就越显得淑贵妃小家子气。 皇上的心自然就越偏向皇后了:“这事儿确实是小事,可你就手腕仁慈,有容人之心。淑贵妃却是没有,这点她远远及不上你啊!” 皇上突然一叹,比起皇后,他心里其实喜欢淑贵妃多些。得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淑贵妃聪慧伶俐,年轻漂亮,又懂得如何讨他的欢心 对她的期许其实比对皇后还要高一些。 只可惜,贵妃永远只是贵妃,心胸气量永远不及皇后。 所以这辈子,她也只能是贵妃了,这些年再如何宠,她的位份也没有再进一步。 “皇上这是在夸臣妾么?”皇后不懂皇上那悠悠一叹是为何事,只道,“快坐下,药已经熬好了,马上就端来了。先到火炉边暖暖身子,这一身的寒气再不烤一烤怕是要生病了。” “好。”皇帝依言走到火盆边坐下。皇后就势蹲坐在垫子上,和往常一样给他按摩,“等喝了药就可以开饭了,臣妾近日学做了一道菜,叫椒盐排骨,味道甚是不错,皇上呆会儿可要赏脸多尝尝,若是觉得可口,以后臣妾经常做给皇上吃。” “还是皇后细心。” 皇上在她手上拍了拍,妻临膝下,尽讨他开心,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还在王府时那种快乐简单的时光。那时候皇后还不是皇后,是他的王妃,每日在门口殷殷切切地盼着他下早朝回来,一进屋便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这一辈子过得最像寻常夫妻的日子也就是那段时光了。 近日仿佛那段时光又重新复起,皇上每每心里百感交集,像被热水烫过一样,暖暖的,满满的。 突然想到方才进来时外殿摆放整齐的桌椅,他问道:“怎么都将桌子椅子都搬进屋来了,不放在院里?” “昨儿个夜里下了雪,虽说这雪现在停了,院里的积雪已清扫完毕,可气温却没怎么上去,依旧冷得很。烧再多的火盆子,怕是也不顶用,此刻外面又时不时的有风,臣妾担心孩子们顶不住,还是搬进屋里来好。” “如此,会不会太吵闹了?你素来喜欢清静!” “不会的,臣妾都清静这么多年了,难得热闹一下,臣妾喜欢。”皇后这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皇上听里很是愧疚,他拉着皇后的手道,“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快别这么说,皇上是国君,朝政繁忙,后宫里的有些人有些事顾不过来也是正常。臣妾即为皇后,不仅要为皇上分忧,更要体谅皇上的难处,臣妾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这番大义凛然善解人意的话,听得皇上心里更是疚责不已了。 “你放心,以后朕不会再冷落你的,敏儿也懂事,等到合适的时机,朕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嫁得近些,不出城不出国不外嫁不联姻,就在咱们大历京都里给她挑一个好夫婿,让她日后有机会多孝敬你。” “臣妾替敏儿谢皇上厚爱。” “起来,这也是朕应该为你做的。你为朕抚育敏儿多年,她也应该孝敬你。” 皇帝想多弥补皇后,目前只能想到这些。但他不知,皇后要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敏公主是她一手带大不错,可嫁了人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在她膝前孝顺? 说到底只有儿子可靠。而这个儿子必须自己来生养,旁人的也指望不到。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还未进屋就嚷嚷起来:“父皇,你这么早就来了?” “你今天不也这么早?”皇上挑着眉,满目宠爱。 “也没多早,就早了半个时辰而已。还不是十五、十六他们,说是要早些过来上先生的课,过来正阳宫央儿臣早些出宫去接先生。” “为什么要早些过来上先生的课?他们不用回去用膳么?”皇后问道。 “回去啊,只是纪少傅近日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染了风寒,今日更是咳得厉寒,就让十五他们早早就下课了。”墨敏道。 “纪少傅病了?”皇后吃惊,“严重么,可有召太医去瞧瞧?” “这事朕刚下早朝时,高远就跟朕说了。太医已经派过去了,朕还收到纪少傅请假的条子,风寒严重,怕是近日都上不成课了。”皇上接过话道。 “近日都上不成课了,那皇子们的功课怎么办?” 皇上沉吟,这事他也头疼呢!不过年关将至,休息几天也无妨。他道:“实在上不了,就当提前给他们放假!” “好不容易才让他们上课有了兴致,这一放假,会不会对孩子们有影响?”皇后担忧道。 这长假一放,心就松下来了。要再学起来收收心那就费劲了。 “这有什么,母后担心他们的课,让先生来顶替纪少傅就是。反正现在来上先生的课的人也越来越多,母后这清华宫都快坐不下了,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让先生到太学院给他们上课去。即不吵着母后,又解了父皇的担忧,岂不两全其美?” 第599章 移课太学院? 第599章:移课太学院? “这”移课太学院可不是小事。进太学院给皇子们上课是少傅的专权。 无官无职就进太学院,不太好? 反过来说,进了太学院,皇帝就得另封她少傅的尊衔。要是方瑶是个男子,自恃有才,这少傅尊衔封就封了,关键她是个女的呀! 还有在她清华宫授课,她这个老师是客串,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想不教,教的怎么样都没关系。进了太学院就一样了,进了太学院就等于皇室封请的正规老师,压力和责任都是共同的。 所以要是不封少傅这个头衔于她,方瑶行事必会受到阻力,流言蜚语自是也少不了。 所以如果要同意墨敏所说,把方瑶请到太学院去,这封与不封的头衔区别很大。 皇后不好说话,只是静等皇上决裁。墨敏喜欢方瑶,皇上只当她是天性纯真烂漫,所以言语间总是为方瑶着想。可她也这么说,皇上弄不好就会生疑了,毕竟方瑶跟辰王的关系不一般。 皇上沉吟半天,也没个结论出来。挥挥手道:“这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论才,方瑶不输于纪少傅,甚至青出于蓝。且她还是孔老力荐的,家世、人品也还算干净。凭她的资质做少傅也未尝不可。 可就如皇后所言,她是个女的。而且少傅一职虽与朝政无关,只负责给皇子们教课。可他还是有官衔的,是要通过一层一层监考、甄选出来的。 就好比纪少傅,别以为他是孔老从前的学生就走了后门才当上这少傅一职的。他同样是万千人中凭着自己的能力过关斩将考出来的。 可从来没有破格提拔之先例啊! 墨敏也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因此皇帝说他要考虑考虑便也由着他去琢磨了。 这时候碧春已经把药端上来了。在喝药的空隙皇后命碧春去传午膳。 既然纪少傅病了,皇子们希望能早些过来上课,自然墨敏就要提前出发去通知方瑶。 原先打算喝完药再等小半时辰进膳,现在却是由墨敏先吃了。 路上,墨敏闲来无聊,把希望方瑶去太学院给孩子们上课的事情提了提,墨离眸光轻闪了下,却是没有说话。 若是真去太学院,方瑶这老师的身份就不是客串那么简单了。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有了少傅这顶官帽,加上孔老的力荐,瑶儿便不再算是“没有身份,没有来历”的乡野无名小卒了。 若将来他提亲求娶方瑶,关于“门当户对”父皇那儿也找不到说辞。只是做了少傅,也算是有职衔,拿朝廷奉禄的朝臣,太后若是找茬,一句“臣从君命”就让瑶儿处处受缚。 两相权衡之下,墨离倒是不希望方瑶答应这件事。 也好在,父皇也还没有同意。 不过这个消息现在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帝被请去延寿宫,太后要亲自问话。 “听说皇帝想召那个叫方瑶的丫头做少傅?” 太后一听说这个消息,气得五脏俱焚,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要烧起来一般,急怒难耐。因此皇帝一进来,太后也没有拐弯抹脚说别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皇帝先是惊了一下:“这事传得这么快?” 他都还没答应呢,宫里就传遍了?连延寿宫都知道这事,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看皇帝的意思是已经预备这样做了?”太后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对,急忙问道。 “倒也还没有,还在揣摩呢!”皇帝实话道。 太后仍是不解:“有什么好揣摩的,哀家不明白,皇帝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原先是敏儿提出来的。母后也知道,纪卿年纪大了,这两年大病小痛不断,尤其最近这阵子,听说又病了,请了告假书,说是要休息两天。朕派太医去瞧过,说只是简单的风寒症,可是之前身体的老毛病一下子就牵出来了,病情就不是只是得风寒那么简单。太医说至少得好好调养一两个月。儿子就想,即便现在给皇儿们放假,那年后的课程怎么办?敏儿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跟朕提了这么个建议。” “那就休息一两个月又如何,孩子们的课程自己亦可以温习温习,除了课本上的知识不能及时学习,其他的不耽误啊!射箭、骑马等等等等,让他们先学着,等到纪少傅病情好转,再多拨些时间补回来不就行了。何以至于要一个丫头去太学院给孩子们上课?咱们大历开朝以来,可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太后道。 “女子为官的先例,大历朝没有,历史上却是有那么几个的。而且大历朝的祖制中也没有女子不得为官这一条规定。方瑶是孔老推荐的,才问自是不用说,就是纪卿自己也私下跟朕说过,他的学问与之方瑶比起来,远远不及。且她上课方式新颖新奇,孩子们喜欢上他的课,朕觉得让她去太学院正式任职少傅一职,倒也未尝不可。”皇帝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任朝任代君王都是如此。别人越是反对,他反而越坚信自己的想法。 尤其太后反对的意见并不能成为意见。她之所以不同意,不过是因为那日方瑶在延寿宫惹她不快,心存怨恨罢了。 虽说是他的母后,可一无生育之恩,二无恩养之义,皇帝对这个太后不过是表面的保持应有的尊敬而已,悉习听诲,或是多以她的想法为想法,根本是做不到的。 “那皇帝的意思,是想把这事定下来了?”太后问道。 皇帝沉吟了下,没有吭声。 说了还在商量当中,没有决策,至于最后的结果,不管如何,时候到了,太后自然就知道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传话的人,他现在也不想费这唇舌。 但太后却是不依不饶:“给皇子们上课,是多大的一件事。纪少傅是千里挑一,经过层层考核筛选出来的,她方瑶有这个能耐?” “那母后的意思,若是许以方瑶少傅这个名衔,还得让她也经过层层考核筛选是吗?若是通过,母后便同意她任此职,是吗?” “”太后被呛言,她没这个意思。不管方瑶多能耐,她都不希望她任少傅这一职。 她道:“身为人师,言行举止当为表率,方瑶那日在我延寿宫对哀家出言不敬,毫无半点大家风范,这样的人如何为人师?皇帝就不怕她误人子弟,带坏了孩子们?” “还有,若以方瑶为少傅,那他日纪少傅病好了如何安置?这些皇帝也曾想到过?” “方瑶的少干,连孔老都赞赏有加,纪少傅在病假前不止一次在朕面前感叹不如方瑶的才华,所以朕相信这二人的眼光。他们推选出来的人,必定德政言行不会差的。至于纪少傅,年前就跟朕提过,他想请辞,告老还乡,趁着身子还能动弹,与妻儿过些普通平淡的生活,享享天伦之乐。只是朕一直没有寻到合适顶替他的人,所以将这件压了下来。若是方瑶愿入太学院,纪少傅年前的心愿朕便可以依了他,如此,便是一举两得之事。”皇帝这么说来,也越发觉得让方瑶任少傅一职入太学院教皇儿们上课不失为一件好事了。 第600章 开殿考核 第600章:开殿考核 可这话让太后听着心里更是急恼加俱:“不行,这事哀家不同意。” 这话一落下,皇帝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先前心中就已然有些不高兴了。任选少傅,若是朝廷任何一名官中的任职罢黜,那都是他圣心独裁的事,就算对方是太后,也不容她再三阻挠。 她这么做,是在干涉朝政。 感觉到气氛陡然凝重,太后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哀家的意思是,就算方瑶腹有才华,能力选胜于纪少傅,对她的学问不容置疑,可是她的身家来历,皇帝清楚么?一个偏远小镇的乡野女子,如何担任少傅一职,给皇孙们上课?” “朕这两日也派人去查过,她确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子,可身家清白,为人谦厚,这点母后倒是不用担心。”见太后还要说什么,皇帝已然起身制止道,“好了,这事本是儿子份内之事,就不劳母后操心了,朕自有主张。若是没有别的事,朕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说罢,便招呼身边的高公公摆驾回宫。 在延寿宫闹得不愉快,一路上皇帝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可是太后虽然阻劝他,话他还是听进去几分的。 细想之下,若是直接任命方瑶为少傅也觉得草率了些。女子可以为官,但破格提拔,不经考核直接加以官冕,会不会不妥? 皇后把这事跟皇后细谈了下,皇后的建议是,若是设置考核,以方瑶的才能,必能胜出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方瑶若志本身不在此,又还给她设置考核,怕是更不会答应了。 至于破格提拔这种打破常规之事,大历开朝以来也不是没有,这点倒不需刻意担心什么。 皇帝觉得皇后这话有理,便让皇后择日试探方瑶的意思。 但方瑶还没开口,墨离就断然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不然望瑶儿因为这层身份,日日出入皇宫。虽说现在也天天给皇子们上课,但这必毕是客串,等哪里心情不爽了,不做便不做了,谁也不能耐她何。 可有了这层身份,事事便不能由己。 皇后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先生在这宫墙之中受规矩束缚,被人欺负。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有本宫压着,她们不敢乱造次。至于太后,先生只是进宫给皇子上课,只要不坏宫里的规矩,不在课堂上讲些逾越本份有辱国朝威名的话,太后也寻不出刺来。她若硬要刻意挑衅,本宫阻止不了,还有皇上呢!” 饶是如此,墨离还是不愿答应。 皇帝也有顾不到的时候,要是心情好,维护一二。要是心情不好,顺了太后的意不分青红皂白罚了方瑶,那要怎么办?哪怕只是轻轻一惩戒,他也是会心疼的。 皇后只知道墨离维护方瑶的心思,站在他的立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她真的很希望方瑶能留在宫中,不光是为她增添一幅臂膀,实在是方瑶的性情也很合她的意,相交不过短短数日,方瑶倒是可以让她视之为朋友了。 有许多心里话,或是疑难杂问,碧春解决不了的,她都愿意跟方瑶说一说,哪怕不能解决,就是宽慰两句,听着心里也格外的舒 服。 尤其,方瑶若是进宫为傅,日后仰仗她的地方也是不少的,如此,她们便成了彼彼相互的依靠,皇后更有把握将方瑶抓得牢牢,两人的关系因为彼此需要,就变得更加紧密。 这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劝不住墨离,皇后便想看看方瑶的意思,倘若她亦真不愿,那皇后也没有办法了。 哪知方瑶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她却是有个条件:“娘娘的好意,方瑶心里明白。可是光是凭小殿下们上了几堂课就任命我为少傅,我不同意。” “先生什么意思,本宫没听明白?” 不止皇后没听懂,墨离却是清楚的很,急道:“瑶儿,不可。不管你是在为我们的将来打算,还是其他,我都不许你涉入险境,后宫之地,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我” “我知道你在担以什么。”不待墨离把话说完,方瑶就打断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你心里没有数,假若你进了宫,一个太后就会让你束手无策,再加上其他的人纵然有娘娘护着你,也不能保你周全。”墨离道。 方瑶是同意留下了,可她同意的方式是她不要“不清不楚”因为孔老的关系而走后门留下,她要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留在宫里当太傅。 墨离知道方瑶的性子,一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所以“纵然有娘娘护着你,也不能保你周全”这句话极有可能得罪于皇后,他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 好在皇后并不介意,她知道墨离的性子。更知道他的话,其实也是存在很大一种可能的。 以她后位之尊,可以压住所有嫔妃,但太后面前,她总要低人一等。即便去请皇上庇佑,也是远水救近火,不能及时解困,总会失了先机。而这个期间,方瑶受了伤害,该如何是好? 方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娘娘在跟我们商量,倘若是皇上此刻在这里宣旨,我们也是没有退路的。现在之所以还能有商量的余地,是因为皇上的旨意没到,与我们说话的是娘娘,而不是皇上。若这话出自皇上之口便是圣旨,我们若不从,那就是抗旨。依我推断,皇上的心里十有八九已经拿了主意了,旨意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拒得了一时,拒不了一世。这事,总归是由不得我们的。” “只要圣旨没到,我便可以提前带离返回桃江镇,父皇看你已返,又怎会再坚持此意!”墨离道。 “就算我们返回桃镇,之后的事情又当如何?我回去,皇上不过是念及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弟,回去安置便可。圣旨还是会如期而至的,到时又该如何婉拒。这事我们逃不得掉的。” “你已经决定留下了是?”墨离问道。已然决定留下了,便是有一万个理由在等着说服他。若她没有决定留下,墨离怎么样都会把这道旨意拦截在皇帝腹中,不让它有面世的机会。 关键是方瑶想留下了。 他知道她是在帮他。 可他不需要,男儿的前程也好,终身大事也好,都是他作为男人独立该承担的事情。他现在已有夺嫡之心,也有把握登上那个高位,所以不需方瑶牺牲什么。 他暗暗朝方瑶摇头:“如果只是因为一道还没有拟好圣旨,瑶儿,你大可不必” 方瑶道:“总要让我做点事情,不然我呆在京城会很无聊的,觉得自己是个吃闲饭的人。” 墨离那句话的潜台词是,如果是因为他,瑶儿你不必委屈求全去做什么少傅,陷自己于困境。 而方瑶的回答是:“总要让我做点事情,为你为我,做些努力,不然事事都让你一人承担,我是会内疚的,会觉得自己没用。” 因为有皇后在场,所以他们的话都说得极其隐晦,除了彼此,谁也不可能听得懂。 墨离默然,看来瑶儿心意已决了,他是劝不住她了。 有一个喜欢化思想为行动的女友,有时也觉得不是件好事,显得自己特别赢弱无用。 方瑶朝着皇后道:“娘娘,倘若皇上真有这个意思,方瑶同意,只是有个条件,方瑶不希望破格提拔,纵然这样省事,可方瑶不想落得个没有真才实学,靠裙带关系走后门的骂名。若皇上执意信赖,还请开殿考核,方可实至名归,堵天下悠悠众口。” 第601章 再破一次例 第601章:再破一次例 开殿考核? 皇帝知道这件事后,大惊,却也心中大喜。其实比起破格提拔,他也愿意走常规程序。 只是与方瑶相处几日,发现这女子是个视名利如浮云的清傲之人,所以就算破格提拔,也未必肯答应就任。 更别说开殿考核走常规序了。 但也因此好奇,为何她答应留下,还愿意接受开殿考核? 皇后道:“先生说,她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也不能让人以为她是因为孔老和辰王的关系才谋得少傅一职。唯有真实才学才能不让皇上、孔老还有辰王遭受非议。” 皇帝听了这番话,甚是欣慰。 “这方瑶倒是个奇女子,性子刚毅正直,不附炎趋势,不唯利是图,倒也是个人才。” “是啊,如今像先生这样清风傲骨的,实在不多了。”皇后说着,正好碧春端来汤药,服侍他喝下后接着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要开殿考核吗?” 皇帝沉吟道:“这朝中大小官员任职都是按例开考实核评选的,三年一次。如今纪少傅病重,事发突然,这事倒是麻烦了。” 没有到考试时间,评选女子为官,已是特例,难道还要提前开殿考试再破一个特例么? 皇后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依臣妾看,这开殿考试不必像科举那般繁琐肃重。皇上都说是事发突然,便自然要按突发事件来处理。总不至因为所谓的朝制耽误皇子们的学业。” “那皇后的意思是” “皇上有所不知,先生答应留下,辰王本是不同意的。他是受孔老所托,才把人带到京城来,又有救命之恩在前,先生的安危,他必然是要顾虑的。这皇宫,规矩甚多,先生又是乡野之人,不受拘束惯了,说话行事很难按章法来。所教的又不是普通学生,个个都是皇室血脉,万一言语上有哪个地方得罪,她岂不是惹祸上身?所以辰王对父皇的提义是不赞同的。还是先生觉得圣旨不可抗拒,又看在皇上这么信任她的份上才答应留下。若是因为朝制拖延,她改变了心意,岂不是不好? 臣妾倒不是觉得一定要让先生留下,只是敏儿到了婚嫁之龄,这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样样在行,女儿家会的东西却是少之又少,虽说是公主,嫁到哪里,婆家也不敢为难她。可公主琴棋书画不会,若是嫁在将门,倒也无妨,若是书香门府,外人不定怎么议论我这个当养母的不会教孩子,把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硬养成了皇子般的粗鲁爽性,丢的总归是咱们皇室颜面。且将来敏儿也是要生儿育女的,连她都不会的东西,她的孩子又如何学得会。公主现在有皇上庇佑,怎么样都不会过得不好。可她的孩子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能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将来臣妾入土到了阴界如何向容嫔交代?她会不会怪臣妾把她的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所以臣妾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先生留下来为好,就算是为了敏儿,臣妾也希望她留下,谁让敏儿只喜欢先生的课呢!” 皇后这番陈情,不往公处考虑,只往私处想,却又显得她大度无私。别的尚且不论,单就是容嫔,敏儿的生母,一个曾经为了他舍去自己性命的女子,已然让他动容不已了。 所以无论如何,留下方瑶的决心只重不轻。 “即是皇后有此担忧,那朕便破例为方瑶设罢一堂考试。”已然提女为官,是破便,就不妨再破一次例了。 皇上道:“不必初试复审那么麻烦,直接把朝中内阁历届都是状元之才,以及掌管科举考试设置严考的考检官都叫来大殿之上,当场出题校考方瑶。她胜,便任,若不胜,朕也算是尽了全力,让她继续保有客卿之名,如何?” “此事是皇上圣心独裁之事,无需过问臣妾。”皇后自然没意见,心中暗喜,面色仍恭谨,大概是提到容嫔,有些伤感还未过去。 皇后执起她的手宽慰道:“其实你也不必过度忧心,敏儿虽非皇后亲生,但皇后视她如己出,朕有眼睛,朕看得到。若真有那么一天,命归黄土,容嫔问起来,朕替你跟她解释!” “皇上这么说,真是折煞臣妾,皇上是万岁之尊,臣妾”皇后感动之余仍不免惶恐 皇上好久没有跟她说这么动静好听的话了,就像做梦一样,生怕梦醒,所有一切都是一场空。 皇上打断她道:“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到一万岁的,朕虽贵为天子,也逃不过世道轮回,同样会老去、死亡,这没有什么。你我夫妻多年,朕希望在无人的时候,你说话不必这么拘谨,就算偶尔失言,朕也不会怪罪。”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皇后感动的眼圈都泛红,夫妻,夫妻是多少一个平常的字眼,但在皇家,就变得很矜贵。因为夫妻之间是要讲究情份的,在这后宫里,却没有情份这一说。 犯了错了,失了言了,该怎样惩罚就怎样惩罚。 多的是新人取代旧人,情份是个很奢侈的词。 但不管怎样,皇上想留方瑶的决心是不会再动摇了。为了她,年前开一场别开生面,庄严肃立穆的考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座京城。 皇帝钦派大臣,网罗人间有才之士,但这肯定限于有名气的素儒大家,以例考核方瑶。而太后和淑贵妃的宫里也在悄悄行动,做同样的事情,但她们的目的恰恰相反,是要在殿前让方瑶考核无法通过,阻止她任少傅一职。 这日,墨琛得到消息,特寻来萧然问道:“方瑶姑娘欲任职少傅,先生怎么看?” “不瞒殿下,辰王殿下此举,怕是已有争储之心了。”萧然直言,他是谋士,自然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得从本质上推敲,“相信殿下也有这样的猜测了。” 不然不会还来问他,问他也只不过是想得到更确切的答复罢了。 墨琛眸光一眯,道:“前几日老九还跟我说,他目前不会加入这场夺嫡大战。我之前只是觉得他因为不喜我常找方瑶,故意拿话刺激我。现在看来,他说的并非只是气话,而是实言了。” 他说目前不会,原来真的只是目前不会。 原来真的只是暂时的。 萧然道:“就算如此,殿下也不必过于忧虑,辰王的条件远不如殿下,就算他想当太子,也没有这个能力。” 与墨琛相比,辰王的条件实在太不好了。 但墨琛却不这么想:“从前他的条件不好,我也觉得。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先生难道没发现近日他与宁王府,与皇后都走得很近么?” 有这两人支持,一个代表军方,一个代表后援,墨离只要想争,便有一定的胜算。 从前墨琛觉得自己稳赢东宫之位,现在未必了。 第602章 京中名儒,齐聚金銮 第602章:京中名儒,齐聚金銮 萧然即是硕王府的幕僚,作为墨琛身边得出色的谋的士,焉能不知墨离眼下的状况。 “辰王殿下确实与以前不能比了,可夺嫡之路何其凶险,一个宁王,再加上皇后未必能成大事!” 宁老王爷是性情耿直之人,在沙场杀敌,他纵然有一套,可京城这起风云,他未必搅得清楚。 那考验的可不仅仅是人的胆量和义气,最重要的是智谋。沙场战将,勇猛无敌,但也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脑子不够灵泛活络。一介谋士可碎万将,像宁老王爷这种直来直去刚烈的性子,决不是他萧然的对手。 “先生怎就知道他辰王府没有像先生这样的得力的谋士?”没有万全准备,墨离是不会轻易动争储之念的。 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即便只是面上假意和睦,但墨琛还是自认对墨离这个弟弟略有了解的。 “殿下是说冷泌么?”萧然问道,“冷泌动作多过于言语,世人皆知,辰王府的冷泌武功深不可测,难觅敌手,可在谋略上,不是在下小看她,冷泌不是个擅于心计之人。” 让她杀个人,没问题。但若向她讨个办法解某种困局,是不在行的。 萧然一心辅助硕王,当把对他造成有竞争力的劲敌的底细都会摸个仔细,就是朝堂上的事情也会尽他所能及时掌握手中,以便随时分析给出中肯意见。 所以不光是辰王府,五皇子墨冉的晋王的底细他也摸得清清楚楚的,一切早在他的撑控中。 “冷泌不必擅于心计,她只管保护老九的安全就行了。擅于心计之事,老九自己就能做。”墨琛遥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子道。墨离的脑子,可不是白长的。他的心思决对比他想象的还要缜密细腻,甚至可以说是深沉。 否则被驱离京这么多年,凭着宫里人对他的忌讳,他怎么能还活到今日。 不仅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在沙场屡屡建立新功。就是此番把孔老怂勇去桃江镇得孔老赏识,再到和宁王府还有皇后,这慢慢升温的关系,就足以证明墨离的心机决非一般谋士比得了的。 只是他做得不显山不露水,以至于到现在才发觉,着实有些晚了。 对于墨琛的隐忧,萧然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了。墨离的心智,单从一路上派人阻挠他们回京这件事情来说,他就已经有所领教了。 墨离派去半路拦截他们的人,都是些生面孔,且武功高强,不好对付。所扮演的不是山匪,就是侠盗。只掠财,不索命。事后琛殿下追究起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丢了几个银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就算告知皇上,皇上不会信。一个皇子,岂会为了那点小利,干出这种有损皇室尊严的事情来。 就算皇上信了,也不会追究。难不成为了这些个小事还去惩罚辰王不成? 所以辰王这事倒是做得一绝。即阻了他们的路程,让自己的计划不受阻挠,又让他们事后无从追究起,只能闷吃哑巴亏。 “一个可以网罗天下这么多高手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辰王的实力我们确实该重新估量了。”萧然摸着只有一小寸长的胡须道。 墨琛很满意萧然的反应,但心里还是忧挂着另一件事。 “父皇下旨,两日后在华文殿举行大型评考,除了内阁大臣,还有一些外面请来的名家素儒,依萧先生看,这事能否功成?” 萧然知道琛殿下问的是方瑶能否力战群儒,脱颖而出,拿下少傅一职。 他道:“殿下是希望方瑶姑娘功成,还是不希望?” “这个”墨琛竟被问倒了一时答不上话来。 原则上,他是不希望。假若方瑶功成,对墨离争储必是一大优势。方瑶不仅是在教书上独有一套,其他方面也有自己一番独特的见解。单从百惠堂的图书阁里,有许多她所写的为国为民之道和历史蕃王之事,就可以看出,方瑶的才能远非一个教书先生可以相比拟的。 可是从感情上,他不希望方瑶输。 假使她成功,得了官名,算是在这京城有头有脑的人物了。父皇、太后甚至是母妃都将对她刮目相看,保有最岂码的尊重。他日他入住东宫,想纳方瑶为妃,便也少了许多阻力。不会再有人说,门不当户不对这句话了。 恨就恨在,方瑶此刻的心不在他身上。 这就是他为何会矛盾的原因。 萧然作为他的心腹,岂能不明白他的纠结之处。但作为旁观者,看人看事更清醒一些。 “殿下对方瑶姑娘的心思,还是收一收!依在下的意思,当把太子之争放在首位,其他的暂可以往后延一延。至于金銮上,在下愚见,这个少傅之位,方瑶姑娘是坐定了的。” 对于萧然这么肯定,墨琛略略有些吃惊:“何以见得?” “皇上本来是有意破格提拔方瑶姑娘为太傅,根本没想过要开殿考试这一层。是方瑶姑娘自己提出来的,也就是说,她成与不成,都不会影响皇上对她重用的决心,开殿考试于方瑶姑娘而言,是为堵天下悠悠众口,对皇上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皇帝是天子,他要提拔谁,必然就提拔谁。这是非人力不可阻挡的,且昭华宫和延寿宫都参与了此事,皇帝越是发现有人阻挠,越是要把这件事情办成。 作为他的后宫,不懂圣心,不为他分忧解劳也就罢了,还明知他的意思,还处处暗地里与他作对,按这个向来说一不二,天威不可冒犯的君王性子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明天便是大殿开考的日子,宁老王爷冒着风雪前来,特意为方瑶压惊。同时把太后和淑贵妃请来的人也大致跟墨离和方瑶说了一遍,让方瑶第二日小心应付。 方瑶倒不是怕太后和淑贵妃从民间搜刮出什么名儒大家来为难她。即是名儒,自是有才之人,不肯屈尊朝廷为社稷所用,必也不是重金名利可收买之人,自当也是有股清风傲骨的。这样的人,只要才华高过于他们,必然心服口服,决不会暗地里耍什么手段,出些刁钻古怪这题。 她担心的是朝中内阁大臣里,有哪些是淑贵妃和太后的人。他们会在许以厚赏之下做出哪些有违道德良心和原则底限的事情来。 不过纵然是那样,也没办法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方瑶秉存的遇强则强的原则,她倒是越发期盼这次大殿考核了。 天色,蒙蒙亮起,遥远的天际有一丝浅浅的鱼肚白,皇墙之中,延寿宫和昭华宫两宫的主子便早早起床了,作为“旁观者”,她们比局中人还要紧张。 如清华宫,皇后现在趴在皇帝的胸前睡得香甜无比。再如辰王府,更是一点嘈杂声都没有,就像昨夜刚入夜歇下时那般安静。 而此时,宫门大开,城中一辆辆刻有官家印记的马车正往宫门方向驶去。 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待到天空大亮时,宫中的金銮上已经站满了人。细一看,京中名儒,在朝的不在朝的,全齐聚于此,那阵势不比万人沙场震憾,却也是相当壮观了。 第603章 开殿考核(1) 第603章:开殿考核(1) 即是破格在这金銮上开设考场,又是皇帝亲自临场监督,负责设置考试章程的人自是不敢怠慢。 一共设有三道考题。 这三道考题都是按之前历选少傅的标准来设定的,所以考题并没有超出这个所谓的标准的范围。但也仅是如此,对于方瑶这个从乡野小镇出来的小女子,还是有些刁钻和难度了。 因为这三道考题里有一道关于国政的。按当前京城样貌,写一篇政文。 方瑶是女子,若不是此次借机来京城游历,根本不可能踏出桃江镇。 一个连镇子都很少出去的人,怎么这国政是什么东西? 被邀请为此次监考人之一的宁老王爷急得不行,恨不能提剑压在考官的脖子上,让他换一个题了。 但好在墨离沉稳,方瑶还算淡定,不然他可真要大殿之上见见血光了。 旁人不了解方瑶,墨离还能不知道。 百惠堂的图书阁里,关于国政的论文,方瑶不知写了多少。也曾不止一次拿出来教于课堂之上。 那些政见,别说是他了,就是孔老,也每每读之都觉受益良多。相信也会让在场和父皇都满意的。 结果如他所料,一篇就地验考,扬扬洒洒写下两页长纸的国之政文,不仅让父皇大开眼界,更是让考官出震惊不已。 淑贵妃和太后以为,凭着这个难题,一定可以让方瑶处于败境,没想到,一个女子,竟还有这番高深阔论。 亏她们还一再请托此次出题之人务必拦下方瑶进宫的脚步,大殿上让她出糗,一番心思白白浪费了。 不过还没到绝望的地步,还有她们在外面各地搜罗的名儒可以寄望一下。 大殿之上,约有二十人。十人为内阁朝臣,十人为外面请来名家素儒。方瑶立于两列中间,单独一座,群儒气场庞大,她一个小小女子,倒也没有半点怯懦之心。 这让躲地殿后一角观看的墨敏还有墨怀不禁为她捏把汗。 殿上名儒,有不乏书法出众的,还有会作诗的,以及钻研各国文化历史的优秀学者。 总之,都是行业的佼佼者。 即是有书法名人在,必然是要比一比书法的。皇帝对方瑶的琴、诗都有一定的了解,当是墨敏的生辰宴上,也看她过的字。确实不错,但书法与平日写的草书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此刻对她的书法,皇帝略有期待。 当龙飞凤舞,铿锵有力的:京中名儒,齐聚金銮几个大字跃于纸上时,皇帝的众位考官的眼睛都瞪直了。 而且,八个字,方瑶是左右两手并用。 前四个字,是用左手写的,后面四个字,方瑶是用右手写的。最关键的是,她以砚台压纸,两手同时起笔。 这八个字,分成两段,每段四个字,每四个字笔画总数不一样。她却能在同时起笔,还能同时落笔,可见其书法这功力深厚。 跟只能单手写字的书法家曹会来说,赢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皇帝龙心大悦,皇后暗中欢喜。淑贵妃和太后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却在皇上夸赞方瑶时还不得不强颜欢笑。 书法一轮,毋庸置疑,方瑶完胜。 这第二环,便是比拼作诗了。 李清是大历朝有名的诗人,民间赋予诗神之名。能请得动他的人,必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方瑶猜想,不是淑贵妃用了手段,就是太后使了心计,不然以皇上的心思,即算以天子之名邀请,也未必肯走这一趟到这大殿上来。 李清年近七十,古稀之人,为名为利都打动不了他了。这个年纪,风骨自是也比一般学者清傲,更不惧生死。皇帝即是天子,当也有敬才之心,这点从他对孔老的尊敬就能看得出来了。 即是邀请,不是圣旨威胁,不存在抗旨的意思,全看来的人自愿。李清不愿来,皇帝也不会强迫。 如此,便不难儿猜出李清为何会出现在这金銮上的原因了。 “是作诗,这一环节是作诗,瑶儿姐姐最擅长的就是作诗了,这点肯定难不倒她。对不对啊,墨怀?” 墨敏扒在后殿侧门,努力看着殿中情形。心里一方面对方瑶充满自信,但一方面又有担忧。 墨怀就显得淡定许多:“当然。” 他的瑶儿姐姐是最棒的,不可能输! “你说她不会输,那她一定不会输了。”墨敏摸了摸墨怀的头发,惹得墨怀很是悦。 “怎么啦,就许瑶儿姐姐和九哥碰你,我碰不得?”墨敏道,“别忘了,我也是你姐姐!” “你跟他们不同。”墨怀如今会说很多话了,不像刚开始总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说。 “有何不同?” “我跟你不熟。” 墨敏听到这话差点吐血:“你跟我不熟,那你跟瑶儿姐姐熟了?她可是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论亲戚,我才是你亲姐,知道吗你?” “我跟瑶儿姐姐天天在一起!”墨怀言下之意,你虽是我亲堂姐,跟我们并没有天天在一起啊! “行,你天天瑶儿姐姐在一起,她待你好,你许她碰你,那九哥呢?他一个冰窑子里出来的人,难道比我还待你好?你怎么许他碰你,不许我碰?”墨敏不服气道。 “九哥碰我,我也不喜欢。” “那你还让碰?” “我打不过他!” “” 这理由,墨敏服气了。 九哥那性子,一向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非外力可以阻挡的。这个世上,能左右他言行举止的,也唯有瑶儿姐姐了。就是父皇,也是表面服从,心里不答应的。 看墨怀这倔强的小模样,墨敏突然心里不忍了:“唉呀,我们的小怀儿可真可怜” 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就想再去摸摸他,宽慰宽慰一下,谁料手刚伸出去呢,墨怀那两条浓眉就皱起来了。 弄得墨敏的手顿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的抿了下唇,尔后称目看向金銮殿。 算了,还是关注瑶儿姐姐的考试比较重要,至于墨怀这小子,他跟九哥是如出一辙的冷性子,不理他也罢。 可刚看了一会儿,墨敏就觉得不对。墨怀打不过九哥,在九哥的淫威之下只能服从。那他难道就打得过她吗? 同样打不过嘛,为何不让她碰? 第604章 大殿考核(2) 第604章:大殿考核(2) 虽是比作诗,但题目还是有范围的。 李清的诗,大多比较抒情,多讲民间事,体恤民间情。他常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来体察老百姓的喜怒哀乐,所以才受百姓推崇爱戴,但皇帝虽然欣赏他的才华,对他的诗却是不全部苟同的。 因为李清的诗多写民间疾苦,喜乐少有,就好像显得他治理的国家没有繁荣昌盛,只有苦民哀事。 意在变相的说他不会治国一般。 这样的诗,任哪个做皇帝的都不会喜欢。 皇帝轻咳了两声,朝旁侧的太后和淑贵妃睨了两眼。虽说这些民间大儒是他授意内阁去督办的,可内阁断不会这么没眼力见把李清请来。 听说此次大殿考核,淑贵妃和太后均有参与,这殿下之人,有不少是她们暗中请来插进内阁名单坐于此处的。 想必这李清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反对淑贵妃和太后为难方瑶,他权当是对方瑶的一种考验。可把李清请来,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看来平日还是太容忍太后和淑贵妃了。 皇帝不喜欢李清之人,所以对他作的诗,同样也不感兴趣了,这个环节,他基本没有什么心思。 李清的诗都是体现民间疾苦,常常让听诗之人聩发人心,仿如身受同感,让人不禁忧民所忧,急民所需,为了让他发挥所长,虽有考官命题,但还是以民间百姓为中心,这也得以让李清尽情挥洒了。 他还是万遍不离其宗,当场作了一首民间苦楚的诗词。这让皇帝更加不悦了,看太后和淑贵妃的脸色也是愈加难看。 “高公公,去查一下,李清是谁请来的?”他朝身侧的高远招手,小声吩咐道。 “是。”高远眸光微动,立刻明了。 这边龙心不悦,太后明觉有两道视线如针芒一般刺过来,却不痛不痒的看也不看,全然视而不见,好像李清的存在与她无关似的。 倒是淑贵妃心中懊恼困惑不已,为何皇上看她眼神如此阴沉,难道她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在殿中插了几个她找来的名儒吗,还是说收买了考官,故意出些刁难的题目为难方瑶? 这两者,皇帝想必事先早就知道的,他既然不阻止,那就等于默认了。 为何现在又这般生气? 淑贵妃浑然不知,此刻是替太后背了黑锅。虽然李清不是她请的,这黑锅也未被坐实,可现在是真真切切被太后连累了的。 不单是淑贵妃,就是此次设题监考的考官也因为太后受了眼神责难,把头垂得低低的,头都不敢抬。 更别说李清本人了。他亦察觉这诗一出来,气氛就怪异下来,所以此刻,作完诗就立马回到座席上,不敢再出声。 方瑶惯会洞察人心,先前就看皇帝无意于此环节,对李清的诗并不大感兴趣,此刻见状,更是心知明了了。 当着君王的面,作这种诗,无疑是自讨没趣。也幸好只是一场考核赛,若是李清直接拿这首诗或这种情怀去参加科举,必然是不会受到重用的。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有人当着他的面暗指他治国无道,以至哀民遍野。 方瑶素来也不喜欢做曲意逢迎之事,当年在桃江镇受的苦楚和贫穷也是实打实的。可一个君王再如何懂得治国为民,泱泱大国,总有些顾不到的地方。他纵然是个明君,可底下依然还有奸臣,如此,怎能做到举民同富呢? 既然大殿因为李清的诗如此沉闷,不如,就来一点轻松欢快调节气氛! 到于哀民之事,以后有机会再陈述便是。 方瑶作了一首《童子谣》,诗中写的是两名孩童为除夕团圆宴,合力围捉一只老母鸡宰杀,弄得院子上下鸡飞狗跳,扯得满嘴鸡毛还不见鸡肉所沮丧的心情。 这首诗平凡,却有朴实有趣。 弄得大殿之上的人,个个喷笑出声,一扫方才的阴霾之气。李清遥遥朝方瑶拱了下手,知道她并非趋炎附势,沽名钓誉的小人,实则是在为他解围。 没有原因,也没有任何解释,就是凭这首诗,他能明白准备解谁读方瑶的心思和用意。 这也许就是因为他们骨子都着同样的清然傲世的风骨! 皇帝眨间转阴为晴,大赞方瑶这诗意趣有味,能得圣心,博龙颜大悦,毫无悬念,作诗这一环节,方瑶自然是完胜了。 接下来,就是坐在李清后方的素有教育之父之称的仲元老先生了。 他满发银白,目浊齿豁,猜其年岁,怕也有八十有余了。起身进颤颤巍巍,如风中残烛,随时会摔倒一般。 这样的年纪,都被请来这大殿之上,想来肯定不是淑贵妃就是太后的杰作了。 “何为治国之道,何为治世之道?敢问先生,对这两个有何看法?” 仲元是有名的教育学家,对天文、地理仍是兵法国事都有涉猎,并很有研究。所习得的思想见解也与常人不同。 所以他一开口,便是真正的儒家学者风范,就是方瑶也备感不及的。 宁老王爷满心愤怒,拿一个满誉全国的老学者和一个小丫头来评比,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也亏那些做得出来,竟把仲元都给请到这大殿之上。 看来今日之考试,不比他征战沙场轻松半分。 就是墨离也不由得挑起了眉毛,他倒不是担心方瑶会输,即便输了又如何,与仲元相比,方瑶确实稚嫩了些,何况学无止境,仲元八十高龄,与方瑶二十不到的年岁相比,光是吃过的米盐都不知比之多出多少倍了。 他只是在想,这样有失公允的考核,皇上到底最后会如何发落呢? 因为方瑶不败,固然可喜,败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皇上有意提拔方瑶,也看出今日情势有太后和淑贵妃在幕后操纵的黑手,他定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可众目睽睽之下,假设瑶儿真的输了,他该如何决策? 毕竟当初他是放言在先,赢了才能担任少傅一职的,输了就不做考虑了。 第605章 仲元老先生 第605章:仲元老先生 “老先生问我何为治国之道,何为治世之道,说实在话,方瑶一介女流,真的从未研究这个。”就在宁老王爷和墨离各有心思时,方瑶的声音已然在大殿上响起了。她扯唇,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这样的问题若换成与她年纪相仿的旁人,定是为难,就是方瑶自己,也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她再有才华,也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的一名教书先生而已。所习所见所闻,就算她从出生就开始学字识文,到今日也不过十几载而已。能看得了多少书,能有多大的见识,对国家又有多大的爱之情怀。 治国、治世可不是嘴巴上说说的,对一个国家没有充满极度浓烈的感情,又怎能看得清楚这个国家现在的优劣呢! 太后和淑贵妃听得仲元老先生如此问,心里猛然松了半口气,因为在她们的认知里,方瑶是肯定不知道这些的。再一听到方瑶如此答,更是得意了。 只要她不知道,这一环节便是个输,那么按照皇帝先前的约定,整个考核只要有一个环节方瑶答不上来,她都不算过关。 那么少傅之职,也将要与她擦肩而过了。 然而她们没想到的是,方瑶方才说的只是前半句而已,且还并非是答案。 她接着道:“不过,好在方瑶喜欢看史记,看得多了,便也有些心得。只是怕说出来,难登大雅之堂。” “姑娘尽管讲,老夫愿洗耳恭听。” 仲元虽是名誉京城的老学者了,可从来不拿世俗偏见看人。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就轻视不屑。何况方瑶前面通过了内阁考试,后又斩五关过六将,她的才学,已然让仲元老先生刮目相看了。 “那方瑶就献丑了。”随着方瑶浅浅一笑,正座上的皇帝也不禁竖起了耳朵。他也很想看看这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方瑶到底能说出怎样一番惊世之言来。 “方瑶对治国、治世没有研究,但从小喜欢研读史记,得出五句话,四十字的心得。那便是:治国之道,首重史治。治史之道,德法兼治。富民教民,综合为治。修身齐家,家国齐治。传承创新,因时而治。” 这四十字的心得话音落下之后,殿上有片刻的宁静。似乎是被这心得给震憾住了,也似乎在回味。 仲元呢喃着重复道:“治国之道,首重史治。治史之道,德法兼治。富民教民” 可惜这仅仅四十字,他记得都不是很清楚,或者说他记得很小心,反而怕把它的顺序记岔了。 毕竟都是四字一句,又是第一次听,难免一下子记不全。 仲元老先生念了一半,复又看向方瑶,拱手道:“还请先生,能否将这四十字心得写下来。” “当然可以。” 方瑶回到座位上,提笔醮墨,不一会儿,四十字心得一气呵成。她双手奉于仲元老先生面前,后者捧着那四十字心得,愈看愈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才华。老夫佩服,佩服。”他由衷夸赞。 “这天下,原有一人与我齐名,名为孔老。他的知识与见地亦是非凡,倘若他今日也在这殿堂之上,必定也为姑娘的学识感到欣慰和震憾的。” 欣慰学无止境,江山代有才人出。震憾方瑶年岁虽小,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方瑶听到此话,失笑道:“不瞒先生,孔老与我也是旧识。此次进京游历,就是他推举的。” 仲元很是惊讶:“哦,是吗?”这世界上,到了他这个年纪,万物皆静,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拨动他的心绪了,唯有年少的知音伴侣才能勾起他的回忆与向往。 “我与孔老结识于少年,之后一起寒窗苦读,共同经历世间冷暖成败几十载,之后他说要游历四方,我们便分开了。六十岁那年,在京城偶尔遇见过一次,也只是匆匆相聚匆匆分离,并未深谈。这些年,我隐居深山,常常想起与孔老在一起切磋学问共同研究史记,觉得不胜乐趣。心里一直盼望能与他有机会再坐一起畅谈人生理想。姑娘,可否告诉老夫,孔老现在何处,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他?” “这个”听仲元老先生的意思,他好像还不知道孔老很早就在这宫墙里任职之事。即是先帝之师,又无放他告老归田之意,所以孔老的行踪还得问过皇帝才能告知仲元老先生。 方瑶下意识的朝皇帝看去,得到首肯,她才道:“孔老现在我的家乡桃江镇一名乡村学院教书,我把地址写下来给您!” “如此甚好!”仲元求之不得。 方瑶又俯下身,写下地址交于仲元老先生,后者看了看,当宝贝似的仔细折放进袖袋,对方瑶感激不尽:“本以为有生之年,除却孔老,再难遇知音了。没想到今日在这殿堂之上,还能看到姑娘如此才华,实为人生一大幸事。与姑娘不过短短数语却有知音之感,他日若是有缘再聚,定和姑娘好好畅谈一番。” “老先生谬赞了。” “姑娘不必谦虚。”仲元老先生上下打量着方瑶,像是初识一般,越看越是满意欢喜,“老夫真是羡慕孔老,居然能收得你这样一位出色的学生。” 方瑶好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方瑶福薄,没有福气能入孔老的门下。” “你不是他的学生?那你怎会识得他?” “我与孔老先生同在一所学院就职教书,我们也算是同僚!”方瑶浅浅笑道。 “什么,同僚?”这下仲元老先生更是惊讶了,以为以方瑶的年纪,能有这般出色的才识,必然是有像孔老这样的名师指点才有这番成就的,没想到她不是。 “那敢问姑娘师从何处?” “方瑶自小家境清苦,从未从师教导。” “那姑娘是” “不怕老先生笑话,方瑶只是从小酷爱读书,对喜欢的事物又还有几分执着和骨子里的韧性,才一步步坚持到今日的。” 这么说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材了?! 仲元老先生震惊半晌,自学成材的人多了去了,可像方瑶这么出色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就算是他,要以方瑶这个年纪,悟出这番治国、治世四十字心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此,他对方瑶的赞赏和钦佩更是俱增数倍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方瑶的赞赏与钦佩,只是对着方瑶深深一拜,聊表敬意。 尔后又转首对着高位上的皇帝拱手道:“这个环节,草民认输,能有如此福缘识得这位一位天才之师,这也是老夫这幸,也是我大历朝堂之幸啊!” 第606章 太傅 第606章:太傅 皇帝念于仲元老先生与孔老齐名,也敬佩他的才识,所以在大殿之上,仲元老先生与方瑶交谈数句,完全把他这个主君天子给晾在一边,丝毫不介意。 此刻听得仲元老先生对方瑶这么高的评价与夸赞,想到方瑶又是孔老推举进京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孔老早就有此意想把方瑶留置京都皇城,因为孔老实在赏识方瑶的才华,因为孔老也知道,这两年纪少傅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更知道错过了方瑶,许是他墨氏皇室的损失。 以方瑶今日之表现,将来的成就必定在孔老与仲元老先生之上。 想通了这一点,皇帝心情便豁然开朗,即是孔老的用意,是要将方瑶留下,那么今日大殿考核之后,无论怎样,他也不会放之离去了。 这少傅的位置必定给她留着。 “既然仲元老先生认输了,那后面几位还要与之对堂切磋吗?”皇帝遥望着坐在仲元身后几位老者问道。 他们面面相覤,脸上都有一丝尴尬。 虽说读书人都有一番霁月清风的傲骨,视名利如无物。可也不尽然,这天底下的人形形色色何其多,总有那么些心中仍是挂着名和利的,只是时运不济,没能跃于榜首罢了。 就好比眼前这几个,本想借着机会今日在这朝堂之上一展才华的,不奢求朝堂高聘,重金厚赏,也希望在名誉榜上前进几个名次,如此,以后他们的名头也叫得响亮些。 可谁能料到,会把仲元老先生请来。最主要的是仲元老先生还主动认输了,连他都认输了,那他们还要比什么比,不是自取其辱,班门弄斧么? 这么一想,大家都齐齐起身朝皇帝拱手一拜,主动放弃参与权,未考先输。 如此,方瑶便是今日的大赢家,重魁之首了。 这随了皇帝的愿,但却让淑贵妃和太后满心不甘了。然而还有更让她们意外和生气的。 皇帝道:“方瑶之才,大家也见识到了。想必以后对她入太学院为皇子们教书,大家亦再无异议。只是朕想,少傅一职,是不是太屈了先生” 少傅一职,太屈了先生,那意思是,要许以方瑶更高的职位了。 皇后就坐在皇帝身侧,第一个反应过来:“皇上的意思是” “先生之才,连仲元老先生和孔老都赏识夸赞,纪少傅又常在朕面前感叹他的学识远不如先生,那么朕想少傅一职是不是委屈了先生,埋没她的才华了。或许太傅一职更合适些。” 皇帝如此想法,其实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孔老年纪也老了,他还能留在宫里多久。若方瑶愿意留下,以她的造诣,必能挑起太傅大梁,比孔老做得更出色。假设此次孔老在桃江镇不想回归京城,有方瑶在,他也不必忧愁皇儿们的学业了。 “太傅?” 太傅可是从一品的官职,比少傅高了整整一个品阶,日后纪少傅见了方瑶都要拱手行礼的。 就是皇帝和太后看到方瑶,都要敬三分。 皇后下意识的看向太后和淑贵妃,方瑶有太傅一职保身,日后这二人想寻她的麻烦,怕是不易了。 果然不其然,两人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她们不畅快了,皇后心里就舒服了。她望着方瑶道:“先生,还不快向皇上叩身隆恩?” 这是提醒,也是顺势将这事敲定。皇帝只是口头提了一句太傅一职或许更合适些,还未正式降旨,这事还有商榷的余地。可皇后这话一下来,这商讨和考虑的空间就被她给堵死了。 所幸,皇帝本就是这个想法,提出来不过是想听听内阁意见。现在听到皇后如此说,就顺其自然的把皇后的意见当成内阁的意见了。 他微笑着,看着方瑶朝他跪拜谢恩。 宁老王爷露出大感意外却又满意非常的笑容。就是墨离,也不禁弯了唇角,最激动当属躲在殿后的墨敏和墨怀了。 “看到了没,瑶儿姐姐成了太傅了!” “看到了。” 墨怀声音依旧酷酷的,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如之前那么平稳淡定了。 “瑶儿姐姐太棒了,原以为她拿下少傅一职,都是凶险万分的,毕竟这里来了这么多的老家伙。没想到她不仅力战群儒摘得首冠,还当上了太傅,啧啧啧,这要是让我那些皇弟皇妹们知道必定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他们就喜欢上方瑶的课,曾经私底下不止次的说过想让方瑶去太学院正式给他们上课呢! 这下好了,如愿了。 这世间就是这样,一方喜,必然一方忧。像淑贵妃和太后,气得脸都白了,还不得不大度雍容的向方瑶道一句恭喜,称她一声方太傅。 这大殿上考核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宫。墨琛虽然没去殿是亲观考核赛,可却一直在御花园里等消息。 得知方瑶当上了太傅,墨琛震得连脸都僵了。 他的心情就如萧然之前所问,矛盾的很。一方面为方瑶的胜利感到高兴,一方面因为她的出色而升起一丝隐忧。 她的出色不能为他所用,便是隐患,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听说贵妃娘娘从大殿出来脸色极是不好,殿下要不要前去探望?”来报信的小太监是昭华宫里侍候的。 “知道了。”墨琛挥手,有些心烦意乱。母妃不喜欢方瑶,他是知道的。从他一回宫向母妃请安时,母妃就透了她对方瑶的厌恶。尤其这些天,皇后渐得父皇恩宠,这里面不管是方瑶有意为之,而是无意造成,多少都有些她的原因。母妃把这笔帐也算到了方瑶的头上,现在她几乎不能听到方瑶这个名字,每每入耳,便是咬牙切齿,气得厉害。 他不明白,母妃好像不在意父皇的情感究竟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他有时候甚至感觉母妃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爱父皇。可又为什么要如此在乎父皇宠信谁呢! 难道争风吃醋成了这后宫女人的习惯,爱不爱是一回事,争不争宠又是另一回事。 第607章 探病 第607章:探病 清华宫一片欢呼喜贺声。考核赛结束后,方瑶和墨离被墨敏拉去清华宫,说是要庆祝一番。 皇帝大概猜到他们此刻会在皇后那里,所以圣旨便下到清华宫,由高公公样自宣旨。 “这旨意一下,先生就是正经的太傅了,日后在宫里,谁人见你,都要礼敬三分,包括太后,包括皇上,也包括本宫。”皇后扶着方瑶起身,眉梢眼角止不住的欢喜之意。 好像方瑶得太傅之位,比她当初登后还要高兴。 “方瑶明白娘娘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告诉她,有太傅这个官衔,太后不敢轻易找她岔。 “嗯。今日你参加考核,皇上特命那些皇子们下午不必来惊扰你,不用上课了,又得这样的喜事,当要好好庆祝一番,不介意的话就在清华宫,本宫为你摆上一桌酒席,咱们几个略敬几杯薄酒,算是贺你高升了,可好?” “怕是不行,娘娘,这太傅一职落在方瑶的头上,有侥幸的成份,也有纪师傅承让之义。况且他现在身体不好,下午我打算去府上看看,娘娘也是知道的,方瑶略懂些医术,看能否为他尽些薄力,当是答谢他敬让之恩。” 这番话也说得情理之中,皇后也不勉强,道:“如此,你便去!” 说着她又朝一旁的碧春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里屋拿出一只锦盒来。皇后接过去交于方瑶手上:“对先生之才,本宫是有信心的。早就备了贺礼,小小心意,还望先生万望勿辞!” 还不等方瑶说话,皇后又道:“这是本宫入宫之前喜欢的饰物,不算是御赐之物,先生拿去尽管使用,不必拘束。” 也就是说这东西可卖可自用,随方瑶自行处置。因为先前墨敏生辰宴,皇帝赏了一对羊脂玉镯,方瑶就不想收。这些东西又贵重,身上又标了皇家之物的标签,根本不能随意露面,带在身上反是累赘。皇后知道方瑶不喜欢,便把自己入宫前珍藏的小玩意赏给方瑶。 方瑶也不打开看,收了贺礼便仔细揣于怀中。她知道皇后送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她觉得即是同盟了,贵重也好不贵重也罢,都是要收下的,不收就显得有些见外了。 墨敏见母后送了贺礼,自己也不甘落后,将一套从古玩中淘来的文房四宝献了出来,本是打算献于皇上寿诞的,现在转送给方瑶了。方瑶见这文房四宝产自宣城,质地极好,又知宣城的笔墨是最有名气的。要知道一套好的文房四宝,它的价值已经不是金钱可以横量的了。 反正它以后也是摆在书房,无人碰,又不怎么露面,方瑶想着无碍便收下了。 之后便向皇后和墨敏拜别,离开了皇宫。到纪师傅的居所还有一段路程,方瑶闲来无事,便拿出皇后赏的那只锦盒打开瞧瞧,竟是一只金镶玉的发簪,旁边还有零碎宝石点缀,样子十分精巧好看。方瑶不由得赞道:“这簪子确实好看。” 皇后现在年近四十,戴这样的发簪确实不合适了些,可也没舍得送给别人,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她喜爱之物。 听方瑶夸赞,墨离也不禁看了两眼。方瑶名下有好几家首饰铺,她看首饰的眼光自然比常人要高一些,她都觉得好看,这簪子必定是好看的了。 墨怀紧盯着那簪子默然不语,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纪师傅的府邸,他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却是在方瑶进了纪宅后,自己溜了出来,独自在街上逛。 墨离怕他出什么意外,毕竟现在可不是太平日子。便吩咐千荨在后面悄悄跟着。 纪青没想到方瑶会到他府上拜访,得下人通报后,急急忙忙的起身,披着一件毛氅外套出来迎接。 “下官见过辰王殿下,方瑶姑娘,里面请。” “纪师傅身体不适就不必下床迎接了,快回去躺着!”方瑶一边进屋一边道,“我们是来探病的,若因为我们的到来反而搅了先生的休息,使病情加重,不是让我们过意不去吗?” 纪青道:“就是风寒之症,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的。” 有辰王殿下在,他哪敢还回去躺着。 墨离似是看出纪青的顾忌,道:“纪师傅不必拘礼了,本王从不在意这表面的虚礼。即是身体不好,就回去躺着!” 他都发话,纪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他身体是真的很不舒服,就方才那走的几处,都耗去了大半力气,全靠勉力支撑。 “听说今日皇上亲自为姑娘开殿考核,看姑娘此刻春风满面的,结果应该尽如人意了。” 纪青在下人的搀扶下在卧榻上半躺着,身后垫了厚厚的靠枕。又命管家上茶,如此招呼着才有空问起今日宫里发生的事。 “承蒙纪师傅承让之义,方瑶不敢辜负,明日便进太学院教皇子们上课。” 方瑶并没有提太傅二字,心想日后纪师傅总会知道的。 “那就好。”纪青早就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并无太多意外,不过还是欢喜道,“姑娘之才,纪某都望尘莫及,入太学院是迟早的事。” 不然孔老怎会推举她到京城游历,这世界那么大,哪儿不可以去看看。之所以到京城,应该也是有这层深意的。纪青理所当然的以为让方瑶入太学院,是孔老的意思,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还要谢谢纪师傅承让之恩。” “这纪某可不敢当。”纪青连忙摆手,“姑娘有才,本不该埋没。且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姑娘入太学院,其实是等于替纪某解了难。何以还要向我言谢呢?” “这世上有才识的人多了去了,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一展抱负的机会,若不是纪师傅在前面为方瑶铺路,方瑶又何以有机会有今天的殊荣呢!” “呵呵,纪某在皇上面前夸赞先生,那说的也是都是实话,并无半点虚词,或是刻意为之。总而言之,即便有机会摆在面前,姑娘若没有这个本事,也拿不下这份殊荣的。”纪青道。 “罢了,这事咱不谢来谢去的了。”纪青也是个爱谦虚不好大喜功的人,谢来谢去只怕到天黑都谢不完。方瑶道,“今日来一则是为探病,二来,纪师傅也知道,方瑶略懂些医术,想冒昧为纪师傅诊一脉,不知纪师傅肯否允准?” 第608章 墨怀送礼 第608章:墨怀送礼 “为纪某切脉?”纪青吃了一惊,随后喜出望外,“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还允准这一说。都知姑娘医术上有妙手回春的本领,若肯为纪某切脉,那是纪某的容幸,纪某只怕麻烦了姑娘,心里过意不去,又怎会不肯呢?” 辰王殿下的暗毒,怀世子的忘语症,皇帝的胃疾,哪一个不是经方瑶之手后痊愈好转的。 府上管家也听说了方瑶的医术,早就劝他去请人家来一趟,是纪青觉得自己不如辰王与方瑶有那么深的交情,又不如皇帝位高权重,担心请不来,又不好意思去请。 现在方瑶自请切脉,纪青感激还来不及呢! “纪师傅谬赞了,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乎其神,不过是对某些疑难症有过研究罢了。”方瑶一边说一边从脚边的箱子拿出脉枕,纪青这才知道这箱子是方瑶的药箱。 他道:“只是姑娘,我这病痛已是数年顽疾,诊治起来可能费劲,就算没有治愈的可能,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纪青说这话,唯恐怕给方瑶添麻烦。如今人家已是太学院的少傅,事情多着呢,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人家的正事就不好了。 “纪师傅放心,医者仁心,方瑶救人,从来只尽人事,天命可不敢违抗。”方瑶不敢说死了纪青这病有救愈的希望,毕竟那么多大夫都没看好的旧疾,她未必就能看得好。 说话音,方瑶已沉默,心神入脉。不一会儿,便收了手,她道:“纪师傅年轻时太过劳累,常常挑灯熬夜,又加之过于给自己压力,是生生把自己累垮的。这次风寒,又逢年事渐高,才牵引出旧疾,数病齐发,确实凶险。” 方瑶一边说一边叹息,直把守在床侧的管家说得心惊肉跳。半晌才颤着声音问道:“那可有救治的办法?” “这种病,救治痊愈却无可能了,不过细细将养,也能慢慢恢复,与常人无异。以后尽量放松心情,保持身心愉悦,享常人之寿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方瑶前半句听得管家泪都要蹦出来了,前来诊治大夫差不多都是这个话。只说调养调养,除了这二字,就是摇头叹息了。 好像对老爷的病,根本不抱什么希望似的。 但方瑶后半句话又让他沉下去的心复又活了起来。他急忙问道:“若仔细将养,真能享常人之寿?” “嗯,纪师傅如今五十有余,方瑶想,若以后纪师傅少听少想,每日晨晚,饮食规矩,适当做些运动。活到七十岁,应该不是大问题的。” 方瑶一边说一边开药方。 管家闻言,喜不自胜。这些天进门的大夫,前脚进,后脚就让他做好心里准备,怕是活不过这两年了。 现在听到方瑶这么一说,虽然只剩十年阳寿,可比起两年的时间,又长出太多。 这是意外之喜,不是吗? 这世上,有多少人即便无病无痛,又能活到七十岁的? 没有! 所以能活七十岁,已经不错了。 就是纪青也是分外激动,他被病痛折磨了好多年,早就做了随时撒手人寰的准备。可要是能活下去,谁又想死呢? 他上还有八十岁老母要供养,下有妻儿需要他支撑,为太学院他奉献了一辈子,没有享受过几日天伦之乐,对老母也没有尽到人子之责。 他有遗憾,更有愧疚。 如此,更不想死了。 “若纪某真能活到七十,必当谨记姑娘大恩。日后但凡用得到纪某相助的,纪某决不推辞。” 纪青挣扎着要起身,管家连忙在一旁边扶着他,二人皆是朝方瑶深深一拜。 “这是干什么,纪师傅,管家先生快起来。”方瑶急忙放下笔,扶着二人起身,又命管家扶纪师傅躺好。这才道:“纪师傅何必跟我这般客气,您师从孔老,孔老与我又在同一所学院就职,虽无缘拜入他门下,可也时常有幸得他提点。我们虽不是同门,但也在同门中了。有此渊缘,纪师傅有需要,方瑶岂不出力。再说方瑶本就是大夫,医者仁心,但凡是生了病的,方瑶都有义务和责任诊治。” 方瑶将写好的方子交给管家,“按这上面抓药,一日两次。左边是药方,右边是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若纪师傅能牢记这上面写的,并坚持以恒,这病痛自然就慢慢远离你了。”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了。”管家将方子捧在手里,朝着纪青高兴道,“老爷,我去把这好事通报给老夫人,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纪青想阻止的,虽说他信得方瑶的医术,但自己能否真的活到七十岁又是另一回事。事情还未有定论,这么急着就去相告,会不会不好? 起码也让他喝了两天药看看情况再说嘛! 可一想到这几日母亲为他的病,哭得眼睛都肿了,心里不忍,或许让她高兴高兴也不是件坏事。 管家跑出去后,方瑶复又坐下来:“其实方瑶一早就听说纪师傅病了就想来探望的,不过最近事情太多,又怕冒昧登门搅扰纪师傅休息。所以一直拖延着没敢来,今日大殿上,方瑶料想纪傅师应该会去,若没有去,便是身子实在受不住病得太严重了,去不了。所以离宫之后,就央着辰王殿下过来看看。” “姑娘只要想来,随时都欢迎,纪某才不会觉得搅扰。”纪青脸色苍白,说话虚弱无力,不过此刻却是好些了,可能是因为方瑶说他还有十年的好活头,心情好了,也来精神了。 “姑娘的才学,纪某钦佩不已,在宫里讨教了几次,每每都觉受益匪浅,只恨纪某身子不争气,这些天没能去了得皇宫,不能与姑娘讨教了。纪某还在想,要是在府上能和姑娘再畅谈一番,兴许我这病就好了呢!” 纪青这一病,日日无聊得很,被老母亲和妻儿严命躺在床上,着实乏味。巴不得有人来搅扰,好下床出去透透气。要是来的人是方瑶,那更是求之不得了。 他现在可是把方瑶当成一位学问上的知己,或者说是老师也不为过了。 “纪师傅不嫌方瑶突然冒访,方瑶就放心了。至于讨教,纪师傅学识比我高,应该是我向纪师傅讨教才是。”方瑶这话也并不是纯谦虚,在宫里给皇子们上课的那些天,纪师傅也常来一起旁听,偶尔二人还会坐下,就一首诗,一篇论文讨论交流,纪师傅能做上少傅,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这点毋庸置疑。 “哪里哪里,是姑娘才学高过于纪某啊!”纪青摆手呵呵笑着。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方才便起身告辞。 纪青看墨离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如此好像觉得有些冷落了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此方瑶说要走,他也没有强留的意思。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待出了纪宅,就见墨怀远远的从街道上走来。手里还拿着个木盒子,二话不说就塞到方瑶的手里:“这是怀儿的礼物,姐姐收下!” 第609章 府中庆贺 第609章:府中庆贺 “礼物?”方瑶有些回不过神,好端端的为何要送她礼物。 墨怀虽然会说话了,且一日比一日说得好,现在基本与常人无异。可话还是不多,这跟他的性子有关,方瑶也没有办法。 墨怀扭过头,直接钻进马车。方瑶看到他脸上似乎还有一层可疑的晕红,咋的,送她礼物还害羞了? 这小子是第一次送人家姑娘礼物么? “千荨?”墨离也不懂墨怀为什么会有此举,将询问的目光放在千荨的身上。 千荨道:“怀世子从一出纪宅大门就直奔百市街,大大小小的饰品铺子都逛了个遍。属下问过,他只答是为方瑶姑娘挑礼物,别的就不知道了。” 至于为何要送,她没问,墨怀也不会说的。 就像方才,方瑶自己问了,墨怀也没有说啊! 墨离眸光一动,倒是自己想明白了:“大概是想庆贺你高升太傅一职所以才送你礼物!” 被他这么一说,方瑶瞬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从宫里出来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在琢磨这个事。这小子应该是看到皇后娘娘和敏公主都送了礼物,不甘落后,才想到也要送我一个!” 墨怀虽然话不多,性子也闷闷的,但好在乖巧懂事,如今还知道要送她礼物,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哇! “都送我礼物了,你呢?”方瑶手一伸,直接向墨离讨起礼物来了。 墨离有些意外,但随之莞尔一笑:“知道要向我要礼物了,有进步。” 以前他主动送,方瑶还推三阻四,好像他的礼物就是一种负担似的。虽然他也不常送就是了。 “早在府上给你备着了,回去定给你一个惊喜。”墨离神神秘秘的笑道。 方瑶料想墨离也不会骗她,复又转向千荨,那手伸在半空,动也没动。直把千荨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千荨,你不打算送我礼物吗?” “我还要送啊?” 主子送了就得了,她还要送吗?况且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送不送的方瑶也不会在意的? “怎么,你压根儿就没想要送我礼物吗?怀儿逛了大半天的百市街为我挑礼物,你就没想到要送我一个?”方瑶不依不饶,千荨没把自己当回事,她可是把千荨看得很重的。 在方瑶眼里,千荨不是护卫,不是下人,是她们的一份子,是朋友,是知己,是生死与共的亲人。 所以她高升,千荨必须要有所表示,不然就太小气了。 “我” 千荨为难,尴尬地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说真的,她还真没想过要送方瑶礼物,更没想到方瑶会向她讨礼物。 好在她反应快,主子说他的礼物在府中备着了,千荨想着,何不她也先这么一说,然后再抽个空去街上买一个,再不然去房里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拿得出手的当礼物送出去。反正以前主子也赏过她不少好东西。 千荨这么一想,就道:“等回到府里,我再送!” “行,回到府里一定要送啊,不送晚上我不让你睡觉。”方瑶知道是千荨打算临时准备,她也不在意。跳上马车,去搂着墨怀小乖乖亲亲热热去了。 不过这些个举动,都是趁着墨离还上马车才进行的,否则以他那个霸道的醋坛子,是不允许她与他以外的男子亲密接触的。 高升太傅,这是大喜事。 宁老王爷和王妃自当要登门祝贺,礼物自是也少不了。方瑶要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菜,墨离怕她累着,吩咐张嬷嬷在一旁打下手。 酒过三巡后,宁老王爷道:“没想到先生一举拿下太傅之位,这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回去我说与夫人听,夫人还不相信呢!” 虽然当场就封方瑶为太傅了,喜讯离现在已过去了大半天,但宁老王爷现在提起,还是忍不住激动的满面通红。 “是啊,王爷回到府中跟我说时,我还真不敢相信。此刻看到瑶儿,才敢信这是事实。”王妃在一旁笑着附合道。 “都是侥幸,承蒙老王爷和王妃挂虑了。”方瑶客气道。 “如今我们已是同一条阵线,说话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先生高中太傅之位,与我们大计也是息息相关的,替你忧心也是正常。”宁老王爷豪气道,“要不是看在皇帝坐于大殿上,老夫可是要直接揭穿太后诡计的。” 墨离眉宇一掀道:“可是已经查到那李清是太后请来的?” “嗯。”宁老王爷道,“李清一出场,皇帝的脸色都变了。唯有太后气定神闲一幅看好戏的神情,这事情便很明显了。事后再稍稍一细察,还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么?” “皇伯父雷霆手段,侄儿佩服。”墨离端起酒杯道,“侄儿先敬皇伯父一杯。” 老王爷抬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墨离又接着道:“本来侄儿也想去抽空查一查的,看看是谁把李清请了来,只是下午出去办了点事,耽误了,还没来得及呢,倒是皇伯父这一来,又省去我不少的事了。” “其实这事也不是我查出来的,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去查的。”宁老王爷道,“皇帝由来不喜欢李清,自然也不会让内阁的人去请他来大殿,所以人定不是他请的。那即不是他请的,谁还有本事将他弄到大殿之上,必然是淑贵妃和太后了。只有这二人有动机阻止淑贵进宫入职太傅,高公公亲自去内阁翻看此次进殿的名儒名单,发现李清的引荐人竟是御史大夫李朔,他是首辅乌珠穆中大人的女婿。单从这一点剩下的就难推敲了,高公公回禀于皇上时,我正巧就在跟前还未出宫,所以听到了些。” 墨离点头,太后出身于乌珠一族,首畏穆中大人位居人臣,除了太后,也没人私底下指使得动他了。 “那父皇可有说什么?” “脸色当时难看得紧,再说我只需知道李清是谁带进来的就行了,其他的也不想多问。且这事皇帝认真追究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能说什么。”宁老王爷道。 “说得也是。” “好在先生才学过人,把李清给比了下去。我要知道仲元老先生都会输,又何必去担心一个李清。”现在想来,宁老王爷为李清出场暗替方瑶捏把汗时,都觉得好笑了。 “李清的诗多体现的是百姓清苦贫疾,认真相较,我未必能赢。不过是皇上不喜欢他的诗,我才侥幸赢了他而已。” 要真作同样一首类似的,方瑶还真说不好呢! 所以她才一直说自己是侥幸赢得此场考核,这话可不是谦虚才说的。 第610章 一只匕首 第610章:一只匕首 “不管怎样,能赢就是好事,重要的是结果。”宁老王爷是将门出身,武人心思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再来,连仲元老先生都败在她手上了,方瑶这话在他看来就是谦虚了。 “是啊,重要是结果。”王妃替儿子夹了一个鸡腿,尔后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瑶儿进了宫当了太傅,虽说是喜事,可同样的也太招摇了。皇帝今日没察觉出来,时间一久,细细一回想,或许就能想到离儿争储的事情上来。日后在宫里,瑶儿行事可要万分注意,万不能有任何差池,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容不得你出半点差错。” “王妃的意思,瑶儿明白。放心,我素来低调行事,只管做好份内之事,其他的只要不牵涉到我,必一概不管,也不多问。”方瑶道。 “那就好。”王妃想了想又道,“你跟皇后,也不必走得太近,今后你在太学院上课,皇后的清华宫,能不要去就尽量不要去,有什么事可以叫敏公主暗中联络。” 如今不是客串的老师,而是正儿八经的太傅了。之前去清华宫,是因为皇上的特许,要为皇子们上课。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皇子们上课可以去太学院,每日报到清华宫就没有正当理由了。 这点,必须要有所分割,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入清华宫,毕竟是皇后的居所,外人岂能随意入内。 “嗯,瑶儿谨记王妃教导。”方瑶惊谎的发现,王妃平日话不多,但只要开口,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好了,先生也是心思细腻周全之人,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心。”宁老王爷总觉得方瑶身上有股化险为夷的魔力,任何危机事,到了她手上,都能平风浪静的过去。 他相信她的智慧。 “这倒也是。”王妃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方瑶是何等人物,才智连仲元和孔老这二人都是双双赞不绝口之人,如今又位居太傅,她在这儿叮嘱,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老王爷和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方瑶初来乍到,京城势力错综复杂,皇城之内就更是如此了。实不相瞒,方瑶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犯错被人抓了小辫子,连累了墨离和老王爷。此刻王妃提点,正是方瑶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方瑶真挚道。纵然她对宫里的情形有过了解,可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多双眼睛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是好事。 “瑶儿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并未在皇宫里久滞,所以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是看着你一路走到今天的,我相信以你的才智能应付得了。再说,宫里可不止只有敏公主和皇后相助,还有那一群喜欢上你课的皇子们,他们也不会见你受刁难而不管的。” 虽说不能直接与淑贵妃和太后对抗,但跑个腿向皇上皇后报个信救个急还是可以做到的。 方瑶浅浅笑了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墨离这时候问道:“太后是使了什么手段迫使李清入宫,皇伯父可有耳闻?” “出宫之后,我倒是让人去查了下。李清孤傲一人,一生并未娶妻,只堂上尚有老母一人。想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必是太后让人拿李清老母迫胁李清,这才让这个视名利如无物,不为金钱所动的李清入宫进殿。 否则,别的事是不可能威胁得到李清的。 “太后就为了报一己私怨,连个下卑鄙手段都用出来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墨离冷笑。 如果说当初刁难瑶儿是为夏候燕,那么今日殿上迫使李清阻断瑶儿太傅之路,就是纯为自己出气了。 “可不是,一个吃斋念佛,半截身子都踏入棺材的人了,还使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不怕折了自己阳寿。”宁老王爷是个火爆性子,脾气一上来,完全口不遮拦,也幸好这里没外人,不然这话要是被传到太后耳里,人头可是要不保了。 饶是如此,王妃还是吓得够呛:“王爷!” “罢了,罢了,不讨论她了。”老王爷也知道这话过火了些,可谁让那个老太婆行事太过份了,加之他早就看不惯乌珠一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是不吐不快。 墨离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太后刁难瑶儿不成,得罪了父皇,怕是要得不偿失了。 夜渐渐深浓,老王爷和王妃直至亥时才离去。墨离命千荨亲自护送,如今方瑶登上太傅之位,这辰王府和宁王府的关系也将渐渐摆上台面,这个时候,不得不多个心思,加强安全防范意识。 虽说今天闹得有些晚了,但墨怀每晚的功课还是不会落下,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方瑶从他房里出来时,已近子时了。 见墨离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便想过去看看。护送宁王和王妃回府的千荨不知何时回来,此刻已在门口站岗了,看到她过来,面色犹豫了下,然后果断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把匕首。 她僵硬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方瑶盯着那匕首看了半晌,愣是没想到千荨居然会送这个当礼物给她。 嗯,果然符合千荨的性格。 要是送胭脂水粉或是首饰什么的,反而有些奇怪了。 “谢谢啊,我收下了。”方瑶拿着匕首进了书房。千荨眸光有些闪烁,不过马上就恢复正常。 黑夜中,她继续站岗,守护着她的主子。 或许是她多虑也不一定,主子赏她的东西大多都是这类器刃,也许他早就不记得这里面还有一把匕首了! 果然墨离看到那把匕首还真没有认出来,还疑惑道:“哪里来的?” “门口千荨送的,就是方才,说是礼物。”方瑶说礼物二字,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好歹也是淑女一枚,送匕首虽说符合千荨的风格,可跟她搭不上啊! “她送的,你就收下。千荨不怎么有机会出去逛市街,胭脂水粉她自己也不用,所以送匕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嗯,我倒不是嫌弃她的礼物,送礼贵在心意,这个我懂。”方瑶拿着匕首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别说还挺精致的。” “那是必然,千荨的东西大多是我赏的,自是精巧。”他虽不苟言笑,可是爱护属下自认做得不比别人差。所以一有什么东西便赏了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墨离抬头道,“我看看。” 方瑶将匕首拿给他,墨离细看道:“这把匕首轻巧,携带最是方便,很是适合你用。千荨送你礼物,想必也是花了心思的。” “嗯。”方瑶点头,其实说实话,她也蛮喜欢这份礼物的。 门外的千荨大概万万没想到,墨离虽然还是没有认出这把匕首是何时何地赏赐于她的,但他却是知道这就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其中之一。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对了,墨怀那小子送的礼物是什么?”墨离将匕首还于方瑶,突地想起在纪宅外面墨怀塞到方瑶手里的那只木盒子。 第611章 一个木偶 第611章:一个木偶 说到墨怀送的礼物,方瑶禁不住扑哧一笑:“你猜!”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两个字,神秘兮兮的,把一向心静如水鲜少能勾起好奇心的墨离都吊足了胃口。 “我猜是个小木偶?”墨离略一思索道。 方瑶小脸一垮:“你怎么知道?” 在马车上,她记得她没打开过那个木盒子啊! “墨怀才多大,胭脂水粉他不懂,首饰好坏不会挑,他大概也从来没买过那些东西,唯一有点行道的也就是曾经小时候玩过的木偶了。” “你也能分析得出来,厉害嘛!”方瑶听着似是这么个情况,复又笑道,“那你再猜,他送的是只什么木偶?” “不会是你的自肖像?” 这话是问句,但听起来更多的是肯定的意味。方瑶就好奇了,墨离怎么一猜一个准。 “就是我的自画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方瑶想了想道,“不会是墨怀告诉你的?” 不然不会一猜就知道他送的是个木偶,更能准确的猜到这木偶还是她的自画像。 “我们一回府里,老王爷和王妃就来了,直到亥时才离去。墨怀这中间一直跟着你,哪有机会偷偷告诉我这些?”何况他想知道的话,也不会去问墨怀的,会如此刻这般直接来问瑶儿的。再说了,墨怀那性子不像他爹不像他娘,倒是随了他这个堂兄了,你不问,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说的。 “这倒也是。”方瑶奇了,“即不是他告诉你的,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让我猜的么?”所以他是猜到的。 方瑶气结:“那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墨离难得在这种小事上有兴致多聊几句,准确的说,只要是方瑶跟他说话,他都是耐心奉陪到底的。 “咱们在纪宅,少说呆了也有个把时辰,纪宅离百市街不远,走路最多不过小半盏的时间,但他却是在我们离开纪宅的时候才回来。百市街大多是做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布匹生意,除却这些地方,做木偶玩具的就算把外面的路边小摊贬都算上,最多不会超过四家,他却花了个把时辰才返回。 所以他定是让雕刻师傅在木偶刻些比较复杂的图案了,才会花了这么长时间。至于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的这些小玩意那是哄小女孩的,我的瑶儿这般大了,自然不会感兴趣。墨怀那小子还算是有脑筋的,知道你是他姐姐,比他大,他自己都看不上的小猫小狗你又怎么会看得上,所以思来想去,干脆就在雕刻师傅刻你的画像送给你。” 方瑶听完,啧啧称奇,倒不是因为墨离过人的洞察和分析能力,而是:“你怎么知道百市街做木偶玩具加上路边上的小摊贬最多不会超过四家?难不成你以前经常去?” “我们从纪宅回来刚好经过百市街,你忘了?” 被墨离这么一说,方瑶倒想起来了:“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就在研究墨怀送我的礼物了!” “也没有刻意,不过就是闲来无聊,往街道上看了两眼罢了。”墨离是决计不会承认他就是刻意的,因为方瑶收了墨怀的礼物那兴奋激动的小模样,实在让他心里吃味。 他送的礼物就从来没看到方瑶这么开心的。 “怎么样,那师傅的手艺还过得去么,小人偶刻得像你吗?” “还行,过得去!”毕竟本尊没有去,人家只是根据墨怀对她长相的描述雕刻出来的,自然不会太像。 不过墨怀能想到送给她这样一份贺礼,也真是别出心裁了。 “对了,好几次提到纪宅,我倒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纪青的病,真的没什么要紧的么?”墨离复又想起另一事,从纪宅出来就想问的,被墨怀送的礼物给打了岔,之后又是宁老王爷和王妃登门,弄得他一时没机会问起。 “怎么会不要紧,纪师傅的病是积劳成疾所致,加之年岁已大,平日里又不怎么注意保养身子,年老的毛病,他身上基本都有,情况不太乐观!”方瑶敛了笑意道。 墨离一惊,忙道:“那你又为何说他可以活到七十岁?” 对纪青的病,他也是听宫里的太医说过一二的。情形就如现在方瑶所说的这般无二,就是不懂方瑶诊出来的是同样的结果,为何说法不一样? “其实这病不在身子在他心,要说治愈,还是那句话,哪怕是神医,也没有这个本事。但若细细保养,心情多保持畅快,精神放轻松,这病说重也不重。但像纪师傅现在这样,天天躺在床上,想着病痛缠身,心情郁郁,别说两年了,就是两个月他都熬不下去。这世上有多少疾病,到最后,不是因为病入膏肓而亡,都是抑郁寡欢,使病情加重,提前步入鬼门关的。 相反,只要他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把病当作一回事,但也不要太不把它当一回事,该注意保养的注意保养,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少思多乐,这病自然慢慢就压下去了。我曾经就见过一个病例,绝症晚期,大夫断定他活不过当月,可是他很想得开,他觉得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强求不得,既然不开心是一日,开心也是一日,为何不选择后者呢! 结果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墨离问道。 “在大夫几次告知病危时,他都挺了过来,预言说他活不过当月,他却在五年之后才离逝。所以说这世上,不管什么病什么灾,都是心情主导,人心若畅快,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方瑶叹道,“我当时跟纪师傅说他可以活到七十岁,你有没有发现,他听到这个话以后,精神一下子好很多,人也变得很亢奋,与我们刚进门探望病息奄奄时完全两个状态。” “这个我倒是发现了。”墨离细一回想,道,“所以你那番话,不是断言而是鼓励他,对吗?” “一半一半,他要真放得开,少思多乐,七十岁也未必不可能。” “嗯。”墨离颌首,“这世上,有多少大夫切脉断病,讲究的都是一个实情,只有你不单懂得给病人医身体上的病,还照顾心理上的病。瑶儿,你果然与众不同,心思灵巧。” “好端端的做什么突然要夸我?”方瑶回首,撞进他乌黑深邃的眸子里。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在桃江镇,你几次舍命救我的情景了。”没来由得,就是一下子想起这些往事了。 提到桃江镇,方瑶却是道:“也不知我娘和大姐、小正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小轩和成叔他们过得好不好?最近那边都没有消息过来么?” 第612章 一次性解决 第612章:一次性解决 墨离神色一凝,随后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没有消息,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墨离松开她,回到案桌前,语气有些淡淡的沉:“事实上,冷泌或是小轩最近都没有写信过来,倒是夏候燕,好像快要到京城了。” “之所以忧心,是因为夏候燕么?”方瑶问道,一个夏候燕不至于把墨离吓倒,他可是从来不把夏候燕放在眼里的。 “倒也不是。”墨离沉吟片刻,道,“或许是我多虑了!” 临走前,墨离吩咐过冷泌,随时禀告桃江镇的状况。刚到京的那些天,几乎每隔几天都能收到那边的消息,可最近这段时间,没了。要说是冷泌忘了给他写信,决无可能。那要说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那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是因为实在没有发生特别的事,不值得汇禀么? 不知道。 墨离现在拿不准,他想,或许就是他多虑了,有冷泌在,那边能发生什么事? 可怎么解释,他心中陡生的凝惑和沉重呢? 这种凝惑和沉重,压都压不下去,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算了,别想了,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也不一定。”方瑶看墨离眉头深锁,心情也不由得沉闷起来。她甩头,如今墨琛已然回京,夏候燕也在返回的路上,桃江镇能出什么事? 不能。 所以一定是他们太过思念担忧,才导致的心慌沉重。 不要想,不去想,就好了。 余光看到案桌上一纸名单,方瑶趁机岔开话题:“你这是在写什么?” “哦,我在清点朝廷六部的人事档案。”墨离暂时将那些烦乱的心绪抛至脑后道。 “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么?” “嗯,老王爷和我说过不止一次,我也细细想了一遍。现在就算我们不去争这个太子之位,太后和淑贵妃都不会放过我们了。与其背负着这样的猜忌,徒遭暗杀,蒙冤而抗,不如就把它给坐实了!也让他们真真正正的尝试什么叫害怕,不枉他们白白忌惮我们一场!” 淑贵妃的人整日守在辰王府各处,监视府内的一举一动。已经连续好几天了,都不曾撤去一兵一卒,反而动作越来越繁密大胆,墨离知道,无论如何,就算他现在表明不争储,淑贵妃也不会相信他的了。 即是这样,何不就如她们的意,去争一争,为自己,也为瑶儿。 “老王爷打算如何帮你?” “这些名单就是他提供的,我不在中枢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复杂难明,皇伯父让我一个个推敲。这写在左边的名单是五皇子墨冉的人,中间的是八哥墨琛的党羽,最右边的是保持中立的大臣们。皇伯父说,这里面有的是从来不涉党争,有的是看不惯五哥和八哥为人,不支持他们登大位而保持中立,两边不站的纯臣。皇伯父让我在这些人里面找几个信得过的,慢慢拉拢,至于其他呆板执拗的老古董,只要我公允清廉,能处政,得民心,到时自然而然的就会附拥到我麾下,不必刻意拢络。” “老王爷说得对,争储是大事,若不是全然信得过的,当然不能随意拢之,不然大事不成,反遭泄露,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对朝廷势力的分布不了解,也不必急于一时,徐徐图之方为上策。现在我已经在宫中也算是勉强站稳脚根,你不必为我操心,专心做你的事就行了。”方瑶道,“一句话,万不可操之过急。” “我知道。”墨离点头,“就算我不在朝中多年,但对朝堂之事还是有些了解的。至少此番回京以后,我时时关注。又有老王爷在一旁做我的眼睛相助帮衬,万事筹谋起来方便许多。” 他不再是以前任何事都只能靠自己孤军奋战的人了,他有宁王,有军功,甚至还有皇后,任何一个人,都能起到绝对作用。加之之前他在征战三年,战场上的厮杀,与将士们风餐露宿,共生历死,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白白经历的。所有的人,到最后都是会一把把利刃,助他直逼皇城,坐稳东宫。 不是他争不过,只是他不想争罢了。 比起皇宫富贵,他更喜欢民间的逍遥,然而事与愿违,你得到一些,注定将失去一些。 好在,他在意的人,只要能一直陪他走到最后就好,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时候不早了,你去睡,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去太学院给皇子们上课呢!” “嗯,那我去睡了,你也别忙太晚了,早些歇息。” “好。” 墨离亲自将方瑶护送到清风苑,然后才返回,伏在案桌上,冥思片刻,差不多已是三更。 夜静月黑,刚刚冒出来的白光又躲进云雾里,辰王府的四周黑得如一片猝然打翻的浓墨。 然而,它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在各个角落里,总有一道道比浓墨还要黝黑的影子在空中窜跃。 接着就一阵刀剑相撞的叮当声,然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整个王府。 墨离起身走到屋檐下,看着千荨将一具具黑衣尸首扔到板车上,像死狗一般堆成一座小山。寒风忽来,带着点点的雪花,然而墨离的眸光比这风雪还要冷凛几分。 “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 “拖到京效外的乱坟岗埋了,处理得干净些。” “是。” 千荨手一挥,命几个人把这些尸首拉出去。墨离遥望点点白光倾泄飞扬的夜空:“又下雪了。” 看情形,还是一场大雪。 大雪好啊,这一夜过去,掩埋了尸首,遮盖了血腥味,连打斗的痕迹都不曾看到一丝一毫。 昭华宫想要查线索,怕是难了。 她以为他辰王府是菜市场,什么人都敢来的。这几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到底围在他辰王府周边有多少个眼线,好一并铲除。来几个杀几个,或是杀一个逃一个这种拖泥带水、后患无穷的做法,太耗心力了,墨离做事一向喜欢一次性解决。 第613章 冷落 第613章:冷落 翌日,风止雪停。 庭院中除了厚厚一层白雪,什么也没看到。墨怀甚至兴奋的在庭院里推起雪人,虽然堆得四不象,可是玩得还算开心。 “怀世子何以对这种事这么认真,他一向嫌堆雪人打雪仗是小孩子玩的,太过幼稚,怎么现在” “你不知道,是瑶儿姑娘让他去的,说是让他在院中堆一个大雪人,回来就给他做糕点吃。” “原来是这样,可以理解了。” 墨怀世子性情高傲,又比同龄人沉稳,唯有一点,还能看出他是个孩子。 就是喜欢吃。 尤其喜欢方瑶做的吃食,那是来者不拒。 “说到姑娘的手艺,连我都要垂涎三尽了,莫说是怀世子了。”张嬷嬷笑容慈蔼。 原先以为殿下领进门的会是个不好相与的人,没想到方瑶性情平和,待人又谦恭有礼。她入府之后,府中上下多了几分生气和温馨详和,让张嬷嬷掉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是跟随殿下生母陪嫁的老人,膝下无儿,终身未嫁,早把墨离和墨轩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他们未来的妻子,自然也是要忧心几分的。 眼下好了,方瑶姑娘是个品性纯善之人,殿下以后若娶她,这日子必定过得幸幸福福美美满满的。 只是,只是这娶字谈何容易啊! 宫城之中,太后此刻也在忧心墨离的婚事。眼下方瑶那个丫头从一个乡野女子摇身一变,短短数十日就成了宫里的太傅。这以前身份不合适,她还可以此为由,斩断他们的情丝。现在她成了太傅,身份上也算是配得上辰王了。 若是墨离哪里进宫请旨赐婚,皇帝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届时,夏候燕该么办? 恨哪,可恨她没早些对方瑶下手,以至于落到今日这个两难头痛的局面。 日后要再收拾方瑶没那么容易了,不仅如此,她见着那丫头都还要客客气气的说话。 毕竟是太傅,身份不同了啊! 一旁的芳锦见太后总是愁眉不殿,心知她此刻为何烦心,劝道:“太后,您是太后,若想为北阳公主赐婚只是一道懿旨的事,何至于” “你不懂,这道懿旨若在辰王刚回京时下,没有问题。眼下是难了。”太后摆手叹道。 “奴婢不懂,这难在何处啊?” “难道你没发现这两日皇帝不怎么来我延寿宫请安了么?” “这想是皇上国事繁忙,一时抽不得空罢了,太后若思念皇上,奴婢可以去太极殿请皇上过来一趟。” “这可不是你跑一趟腿的事情,皇帝必是察出那李清是哀家让人请进宫来为难方瑶的,所以在刻意冷落哀家,在跟哀家置气,摆脸色呢!”如此,她现在说什么话,皇上都听不进去的,更何况他也一直不怎么喜欢北阳。 唉,为了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乡野小丫头,这么件小事连孝道都懒得尽了,到底不是亲儿啊! “太后请宽心,皇上自来以孝治国,怎会跟太后您置气呢,指不定就这几日太忙了,没空过来罢了,等忙完了,定然会马上来延寿宫看望您的。” 太后摇头微叹。这个皇帝虽不是她亲生,但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自认为还是了解几分的,是不是真跟她生气,难道还分辩不出来么? 何况他贵为天子,骨子里本就有一股常人难懂的傲性。无论是庙堂上的朝臣们还是后宫的嫔妃们,哪个不是顺着他的心意评判做事的。 他既然看中方瑶那个丫头,想留她在宫中为皇子们上课,就不容别人阻挠,哪怕她是太后也不行。 “太后也不要太在意了,咱们延寿宫倒还好,皇上只不过才两日没来,以前,皇上忙的时候,也有隔两三天才来一趟的。倒是昭华宫,奴婢可听说,皇上自从那日下了金和殿之后,就再也没去过昭华宫了,就是昨日淑贵妃生辰,也只是吩咐内廷司接份例送些赏赐过去,并无额外恩赏。要知道往年淑贵妃大小生辰,皇上送礼物可是很花心思的。” “是吗?”太后眉毛一挑,这倒是没听说过的事啊! “奴婢昨儿个去膳房碰到昭华宫的幽若了,向她探听了几句,确实如此。” “哼,那个淑贵妃如今已经是贵妃之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太后冷笑,“再说了,皇帝对方瑶那个丫头,可没动那个心思。” 大概是瞧出方瑶风骨与别的女子清傲些,不好驾驭,又或者是约摸猜到她与墨离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所以才没有往那方面想。 这个,连她这个老太婆都瞧出来了,淑贵妃难道看不破么? “倒也可能不是因为这个。方瑶与皇后娘娘走得近,近日皇上常去清华宫而冷落了昭华宫,淑贵妃心中气闷也是可以理解的。”芳锦道,“奴婢还听说,皇上这两日之所以冷落她,也不单单是因复宠皇后,而是那日大殿考核上,她也暗中请了人。” “哦,是吗?”太后一听,越发觉得有趣了,“这个淑贵妃为了一个华貌不在的皇后竟是动这番动心思。她大概没想到,皇后的羽翼没拔成,反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可不是吗?说不定此刻在宫里不定怎么发脾气呢!”芳锦道。 太后闻言,幸灾乐祸的笑了。看到有人比她还倒霉,她这心里总算舒爽些了。 而与延寿宫相隔甚远的昭华宫,此刻确实一片怒气沸腾。淑贵妃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除了御赐之物,没有一个幸存。 幽若吓得不轻,忙差人去请硕王殿下,这把怒火,也只有他才能熄下来了。 人刚出去一会儿,硕王就来了。 “殿下”幽若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朝屋里面目狰狞的淑贵妃努了下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墨琛昨日一整天都呆在昭华宫陪母妃过寿,父皇连个面都没露一下,虽然母妃没说什么,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她不高兴。昨晚回去之后又细想片刻,觉得明日再进宫看望一下才行。 所以今早天刚亮就起身进宫,半路上就遇到前去搬救兵的小螺子,不然他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母妃!”墨琛看这瓶瓶罐罐,陶瓷瓦片摔了一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眉头皱得死死的,忙吩咐奴才们将这里打扫了。 “母妃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哪个宫人惹您生气了?”待将地上收拾了,他才上前问道。 “皇儿明知故问,你父皇从昨日到今天,都没来看望母妃一眼,他分明是有意在冷落本宫。” 此时,宫人已迅速备好新茶,墨琛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吩咐下人们都退下,就是幽若也没有留下。他环顾四周,犹豫再三,终于问出心中深藏已久的疑惑,“此刻这屋里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了,琛儿斗胆想问母妃一句话,母妃为何要在意父皇的冷落?琛儿看得出来,母妃好像并不看重父皇对您的爱意!” 第614章 违心之论 第614章:违心之论 换句话说,他的母妃并不爱他的父皇。 以往的恩宠,母妃虽然笑纳,可也只是笑纳,并无感激之情,更无眷恋之意。 他们相处在一起,给墨琛的感觉是,父皇讨好母妃时,极尽讨好。那种专宠,连他看了都要动容几分。可是于母妃而言,每次她表现的欢喜下都暗藏一种淡漠和不屑。 也就是说,母妃对于父皇的专宠,表面迎合,心里其实是没有多大感觉的。 她不爱父皇,墨琛能感觉得出来。 即是不爱,如今又是贵妃之位,在后宫的风光,无人能及。如此,父皇宠谁冷落谁又何必在意呢! 淑贵妃猛然握掌成拳,紧张的抓住袖摆衣角,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谁都看不出来。 可,没想到没能瞒过琛儿的眼睛。 他心思细腻,观人于微的本领令人心惊! “母妃,您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淑贵妃处于惊愣中半天没有回神,直到墨琛的声音再度响起,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惊诧。 她稳了稳心神道:“我没事” 墨琛将倒好的茶放到淑贵妃的手中,直至她喝下去才又道:“母妃,眼下没有外人,刚才的问题母妃可以回答我了吗?” “你想错了。”一杯茶,足以让淑贵妃清脑了,“我十八岁入宫,服侍在你父皇身边受宠至今已有二十五年了。你父皇是天子,这世上哪个女子不仰慕?可是这二十五个年头,宫里的女人进来一批又一批,一个比一个年轻美貌漂亮有才华。纵然我对你父皇有爱慕之意,可也在这二十多年里,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磨损殆尽了。 你父皇有后宫三千佳丽,而我的丈夫只有一个。就算他过去再如何恩宠,我也有独守空闺的时候。而这些恩宠,弥补不了我逝去的青春和一个又一个夜晚难熬的寂寞。” “若是因为如此,母妃更不应该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墨琛不解道,“母妃知道父皇是天子,身边女人无数,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又何需强求呢!” “也许就是因为强求不来,所以心里才会越不甘。”淑贵妃放下茶杯道,“本宫知道,身为后宫女人,不该善妒,不该有独占恩宠的念想。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我是贵妃不假,荣耀权利加身也不假,在后宫,除却皇后,没人敢给我脸色看,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也不假。可是除却这些,我还有什么呢?我不单单是个贵妃,我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只望得到丈夫时时疼爱关怀的女人而已。 我相信,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我,其他的嫔妃们,乃至皇后、太后也是这般感受。所谓的娴慧、识大体、顾大局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有几个女人内心深处是真真正正愿意自己丈夫与别的女子共享的。” 这深宫寂寞,不是局中人,谁能真正懂! 她心中的那个他,就更不懂了! 她看向墨琛,这个孩子长得是那么的像他,像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她不能说,因为还不到时候。 或许永远都不能说,因为说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只能违心的把内心对他的爱,在孩子面前转移到皇帝的身上。在孩子眼里,皇帝,大历帝王才是他的父亲。 “母妃!”对于母妃的凝视,墨琛自以为看到了悲凉和痛苦。他以为他是了解母妃的,看她平日高高在上,尊宠无限,他以为她对于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是满意的。 却不料,原是他想错了。 就连他以为的母妃对父皇并无真情这件事也想错了。 她不是不爱父皇,而是爱不动了,爱不起了,爱累了,不敢爱了。因为她爱的着人,眼里心里总还装着别的女人。 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份表面荣耀富贵之下,他的母妃原来心里有这么多无奈和苦楚的。 “以前你还小,在昭华宫里有你陪着母妃。自从你成年在外有自己的府邸之后,母妃这日子是越发的难过了。”淑贵妃哀叹,她美好的青春岁月,最好的年华就这样在这一道道冰冷的宫墙内虚过了。 “母妃要是觉得无聊,儿子以后日日进宫给母妃请安,尽量多抽些时间陪您聊天解闷。”墨琛道。 淑贵妃感动儿子的孝心,却是道:“你不用做事了么?府上的事,朝堂上的事都够你忙的了,哪还有时间陪我,隔个两三天有抽空进宫一趟就不错了。” “那些事儿子不做,自有人做”墨琛觉得目前当安抚好母亲的心情为首要。 淑贵妃摇头,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不可以,现在不比以前了,你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更不能松懈。父皇交给你差事,你需得一件一件的办好,比以前办得更用心更漂亮,万不能偷懒,母妃也不会拖你后腿,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母妃” 墨琛还想说什么,已被淑贵妃打断:“现在皇后得势,清华宫比我昭华宫最风光时还要恩宠百倍。你父皇几乎日日都歇在那里,皇后虽然膝下无子,只抚养一个敏公主。可是清华宫现在又多了一个方瑶,皇儿啊,你没发现这个方瑶很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啊?”墨琛心里一紧,面上仍是淡定道。 “她从桃江镇而来,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女子。却是智慧过人,生辰宴上,跟敏公主性情相投,三言两语就拢络为友。后又得皇后眼缘,如今你父皇也是对她信赖备至。若她孤身一人,这些倒也没什么,关键她是跟辰王一起进京的,现就居于辰王府上。她一步步的成功,背后就没有辰王的推动吗?又或者说,把她带到京城,带到皇宫里,带到你父皇面前,辰王没有半点私心,本宫是绝不相信的。 皇儿啊,辰王从前与世无争,淡薄名利,现在不一样了。从前他无根无基,靠得仅是身上那点皇室血脉才在京城勉强苟延残喘。而今,他背后有宁王、有皇后、有方瑶这个太傅,他要争储,你可要担心了!” “母妃。”墨琛不想把方瑶扯进争储之事,如此,方瑶的处境必定艰难,母妃一定会派人去对付方瑶的。他道,“与宁王接近,那是因为怀世子。与皇后接近,是因为敏儿皇妹。至于父皇,他只不过是欣赏方瑶的才华而已。对老九,我想他并没有宠爱之意。至少年尾祭祀还有开年春猎之事,父皇没有一件事是交给他去办的,母妃如此担忧,会不会是多虑了?”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些事,就算你父皇交给辰王办,辰王也未必办得来。他从来没做过这些事,领兵打仗倒是在行。年尾祭祀,春猎都是何等重要之事,半点马虎不得,你父皇自然不会把这些事交给一个从来没做过的人去办的。把差事给你,只是单纯信得过你的能力罢了,并不等于他不宠信辰王,知道吗?” 纵然实情是这样,纵然墨琛也感觉墨离对他的威胁了,可他还是要在母妃面前说违心的话,把辰王争储之疑摘干净,以确保方瑶的人身安全不受威胁。 “母妃,老九若想当太子,早就会有所行动的,不会等到现在。他从来就不喜欢争权夺利,更讨厌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母妃不知道,我在桃江镇与他独处的那段时间,他在宫外的日子比在京城的日子要快活恣意许多。母妃可曾看到老九笑过?没有,我之前也没看到,但在桃江镇,他几乎日日嘴边都挂着笑脸的,他跟我说过,他心心念念的就回到那个地方,远离皇城,过平淡无争的生活。” 第615章 墨琛登门 第615章:墨琛登门 听到儿子的言论,淑贵妃心惊的同时,也担忧不已。 “皇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想,辰王不像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与世无争只是不过是假象,是蒙骗你,让你轻敌的手段而已。但凡是皇子,有哪个没有对那个帝尊之位不心存幻想的。” 若非如此,当年他就不会因为一个冰冷的王座,抛弃她,眼睁睁的看她入宫成为别人的女人。 “母妃。”墨琛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淑贵打断,“你心地善良,任何事都愿意用至善的眼光和角度去看待思考。这是你的可贵之处,可也是母亲的最担心的地方。对善良之人,固可以善待之。可对于那些心机深沉的,你若以善待之,便是自己害了自己。” “母妃,老九不是您所说的那种人。” “你还在为他说话?”淑贵妃急了,她现在不怕墨离来与琛儿争权争宠,她怕的是墨琛看不到墨离的城府和算计。那将不仅仅是得不到至尊之位,连命恐怕都保不住。 这是她最担心的。 情急之下,她道:“不瞒皇儿,早在几天前,我便派人暗中监视辰王一举一动,前些天并无异常。可就在今天早上,线人来报,说我安插在辰王府的眼线居然一个都联系不到了。我想一定是辰王有所察觉,出手把他们都解决了。” 不然,为何她今早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墨琛以为她是因为被皇上冷落才如此,她不想让墨琛为这些事分忧,便也顺水推舟的默认了墨琛的想法。 可是没料到墨琛一开口便说出她不爱大历帝王的话来,她又只能继续编排掩饰。可现在瞒不下去了,因为墨琛无半点警惕辰王的意识。 “什么?母妃你你怎么能派人去监视辰王呢,他可是皇子。万一被他抓到把柄,一纸状告到父皇面前,母妃可想过后果?”墨琛早也想到母妃不会坐视辰王坐大不理,可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竟然早就派人去监视辰王府的行踪了。 “本宫何曾没想过,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你放心,我派去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不会被他们抓到把柄的。” “既然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又如何会一夜之间被一锅端了,且一个不留?”墨琛反问。 “这”淑贵妃此刻也知事情可能败露了,这也是她心烦意乱的原因。 墨琛把她拉进里室,低声问道:“可还有活口?” “这个,不知道。”淑贵妃头痛道,“说实话,他们现在究竟是生是死,本宫都不清楚。不过,他们的忠心,本宫还是相信的。一旦事败,必然吞毒自尽,不会给辰王留下任何把柄的机会。” 墨琛颌首,深知这事情非凡小可,淡下心神思忖道:“呆会儿我会去给父皇请安,若是他面无异样,说明老九并没有把这事捅到父皇面前,正如母妃所说,那些人被发现后自知不敌已然吞毒自尽了。老九没有抓到实证,咱们倒是可以暂时无忧。” “要真是那样,那最好不过了。” 淑贵妃如今也是这么盼着,事情败露,那是必然,否则不会一个人影现在都见不到。现在只盼,墨离是真的没有找到指证她的证据,不然,不单是她,就是琛儿也被连累治罪。 这事情说出来了,墨琛也没有再陪淑贵妃聊天的心思。关怀安抚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幸好,太极殿中并无异样,皇帝见到他依然笑容可掬,也没有因为冷落了母妃而给他脸色看。 墨琛放下心,转道想去太学院。忽然想到在这宫墙内与方瑶单独见面似是不妥,只好又出宫。待午时,才登门辰王府,见到方瑶。 “八哥此次回京,还是第一次上我的府邸,不知所为何事?”墨离亲迎,将人带到前厅奉茶。 “我们是血脉亲兄弟,一同去的桃江镇,虽然九弟比我先返京,但我以为至少我们的感情是比以前更坚稳更好了。是以年关将近,多走动走动,是很正常的事。” 墨琛声音和煦,俊秀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两人相互客气寒暄,倒真是一幅兄友弟恭的好画面。 方瑶看着不禁失笑,这皇室出来的兄弟,做得果然就是累。明明不喜欢,还要强颜欢笑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算什么事。 “是吗?我以为在八哥心里,只有北阳公主是你血脉宗亲呢!” 不然以夏候燕的急脾气,察觉他离开桃江镇以后必定马上追来。但她却是按兵不动,反倒是墨琛先行。 可能是因为他心里还想着瑶儿,想在路上阻止。但墨离这些天思来想去,觉得他们同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夏候燕知道,就算她亲自截拦,也未必能追得上他们。墨琛就不一样了,他会武功,又懂谋略,让他来阻他们回京,比夏候燕成功的机率更大。 而回京以后的事,还得是由夏候燕自己出面才行,比如让太后为她赐婚。又比如,借太后之威,刁难瑶儿。 就好比那日在延寿宫,太后突然对瑶儿发难 夏候燕人还在路上,太后就对瑶儿起了戒心了,或许,或许是墨离多想了。墨琛既然也是在意瑶儿的,当也不会让瑶儿陷于险境,可太后又是怎么察觉到瑶儿身上来,并且在第一次见面就如此针对,这个疑惑,他始终不明白。 可能就是因为直觉! 他怎么看都觉得墨琛和夏候燕达成了某种协议,至于这种协议具体内容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九弟这话,可别有深意啊,莫不是我和北阳公主有什么事让九弟产生误会了?”墨琛心下一紧,这个老九,眼光心思果真还是这么毒辣。 “对了,怎么不见怀世子?”他四下里张望不见墨怀的身影。 “他在屋里做功课呢!”方瑶接过话道。 “我许久没看到他了,听说他现在进步很大,可与人正常沟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还行,怀世子本不爱多言,不过情况比以前好些,硕王殿下若是想看看他,不如我去把人叫来?” “不敢劳烦姑娘,我去找他就行了,也省得你来回跑辛苦。正好,九弟这宅子我还从来没有仔细参观过,也借机会看一看。” 墨离嘴角微勾,墨琛探墨怀是假,想到他院子里察那几个暗线是真。 也罢,他想看就让他看,昨夜大雪纷飞,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就不相信他还真能找到什么线索出来。 第616章 当面询问 第616章:当面询问 出了前厅,墨琛的目光所到之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暗暗细察。 他一边道:“九弟这宅子,是不是有修缮过,感觉比刚建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小轩时常觉得府里的景致太过沉闷,倒是捯饬了几回,并没有太大改变。” “原来如此。” 待到后院,特别是清风苑和墨离所住的厢房居所,墨琛的视线格外紧密。 然而一无所获。 因为院里厚厚的积雪把什么都覆盖住了,尤其墨怀还在庭院中堆雪人。 “这孩子,从今早开始,就在玩堆雪人了。方才还在屋中做作业,此刻又跑了出来,加上他手中的这个雪人,已经是第五个了!”方瑶笑了笑,眸光闪烁,“辰王府上以后都不用侍卫看守了,就让雪人代替侍卫!” “雪人到底是雪人,又不会武功,瑶儿真爱开玩笑。”墨离附合着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雪人是堆得一个比一个好看了。”方瑶走过去,不知跟墨怀说了什么,只见墨怀扔掉手中的雪球,朝墨琛直直看过来。 “八哥。”他遥遥喊了句,然后走了过来,行了个拜礼。 墨琛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便由着墨怀去玩了。 他看向院中那个堆的奇丑无比的巨大雪人,内心一片寒凉。这辰王府的宁静与平和,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掩饰。 但老九够聪明,让一个孩子去堆雪人,把可能会留下的一星半点的线索毁得个彻彻底底。本来就痕迹难寻,被墨怀这么一弄,就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这么做,就越证明,母妃所猜测是事实。 老九要夺嫡了,昨夜府中厮杀的那些眼线,也被拔得个干干净净。 母妃说得不错,老九的心思够深够沉,他一早就察觉到有人暗中监视辰王府,却是一直不动声色。等到母妃以为他掉以轻心,把人全部集中调派时,他再一网打尽,连根拔除。 那是母妃培养多年的死士啊,多少年的心血就这么一夜付之东流了。 母妃想再调派人暗中监察,没有可靠的人手了。 他缓缓看向墨离,眸光复杂,似是万言难尽。 “八哥人也看了,景致也赏了,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墨离不容墨琛多想,急着轰客。 能容他进府,再容他堂而皇之的四处找那些暗线的踪迹,已然是他大度了。可不能再容他其他事。 “怎么,八哥还不想走,等着我留你吃饭么?”见墨琛一动不动,墨离冷冷的打起趣来。 “这也”这也未尝不可,他已经很久没吃到方瑶做的饭菜了。唯一一顿还是在方家宅院中跟墨离一起去蹭饭那次了。 墨琛刚眼巴巴的望向方瑶,深情还未来得及流露,就被墨离生生阻断。 “八哥还是回去用膳,要是贵妃娘娘知道八哥今晚在我府上用饭,明日大概就要亲临辰王府邸,找我问话了。” 淑贵妃如此在意墨琛的命,就连去桃江镇都专程安排厨娘,又怎会让他在辰王府用膳。 墨琛不介意,他还懒得应付淑贵妃呢! 这句话倒是给墨琛提了个醒,他不怕母妃为难墨离,他怕母妃借机找方瑶的茬。 同时,他也更担心,既然老九已有夺嫡之心,那么在饭菜里做手脚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世上,有一些毒,无色无味,吃下去,也不会马上发作,等过了些时日才会有表征出现,到那时,已然为时已晚,无事于补了。 “打扰多时,我府上还有公务,先告辞了。” 为保险起见,墨琛还是选择离开。却是在门口时又停住脚步,他看向方瑶,目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方瑶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次墨离倒是没有阻止,反而还向方瑶暗自颌首,同意她去。 两人走到马车前,墨琛刻意避开左右下人,低声道:“方瑶姑娘,有些话,我问老九不合适,他也不会实话答我。但在百惠堂,姑娘还欠我一个人情,我想,姑娘不会忘了?” “相救之恩,岂能相望,八哥有什么话尽管问!” 墨琛看着这张脸,回到京城,他无数个夜晚都会梦到。那日好不容易在宫里碰上面,却是没有机会多说几句。此刻她在眼前,想聊的话题,竟然是有关争储之事。 这京城的风云,到底还是把她给卷进来了。 “我想问你,老九是不是改变初衷,要参与夺嫡了?” “八哥难道看得还不清楚么?”方瑶不答反问。 “什么意思?”墨琛不明白。 “八哥此行,就是想来套方瑶的真话。其实这真话方瑶不必说,八哥也看出来了不是吗?若不是心中已有猜忌,又何需跑这一趟呢!”方瑶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犹豫,像是早就料到墨琛会有此一问。 “你的意思,是老九有意告诉我实情的,他并不想隐瞒?” “墨离什么也没说,他也不想透露什么。八哥是聪明人,自当也看得清楚,就算他不争不抢,别人也不会放过他。不是他想改变初衷,是有人逼着他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保而已。” 墨琛眉心一紧,显然还会领会方瑶这话中的含义。 老九,到底是有争储之意还是没有? 方瑶却是不想再多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硕王殿下慢走,恕不远行。” 墨琛一肚子的疑问,此刻才只问了一个,如何甘心放她走。但这里是辰王府,他留不得她。 却是方瑶转身之际,还是忍不住蹦出一句:“你在辰王府过得还好吗?” 方瑶身子一顿,随后笑道:“八哥放心,我很好。” 这时,墨离的视线已经瞟过来了,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寒意,墨琛只能强压下剩下的话题,拱手朝方瑶一拜,朗声道:“还未祝贺姑娘荣升太傅之位,在这里先道一声恭喜了。” “谢谢。” 留下两个客套的字,方瑶便朝着墨离行去。 墨琛眸光黯然,她的方向为何始终只有墨离,而没有他的存在! “都告诉他了?”望着硕王府的马车渐渐离去,墨离开口道。 “该说的都说了,可能是因为没有明确给他答案,他听着有些糊涂。”方瑶答道。 “现在糊里糊涂,过一会儿就会想清楚了。”墨琛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想不通这些话的。 “其实我也不明白,他即是你的竞争对手,为何要把你觊觎东宫之位的心思告诉于他!” 这不是自添麻烦么? 墨离抬头仰望遥远的天际,声音漂然:“那五年里,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心思,他有助于我。我不喜欢欠人情,曾经和自己说过,但凡他有求问于我的,我定不瞒他,算是回报之前的那些恩情!” 一夜大雪,不管地上流淌了多厚的血,也看不到了。却还是让墨怀堆雪人,把庭院弄得乱糟糟的,看着像是想把那些痕迹抹得更干净一些。但是落在有心之人眼里,就会想到,这是多此一举,大有此地无银三两的嫌疑。 他知道墨琛当时没想通,过后一定会想通的,再加上瑶儿给他的暗示,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就是要告诉他,他改变初衷了,要参与夺嫡了。 他就是要告诉他,即便要走这条路,也是光明正大的走,决不瞒他丝毫。 他还要告诉他,当年欠的那些情,他没忘,并且现在也还了。 第617章 到底谁更胜一筹 第617章:到底谁更胜一筹 墨琛回到府中,想就今日去辰王府的事跟萧然说一说。然而萧然还未到,他便前前后后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了。 救墨怀、与墨敏投缘、接近皇后、替父皇诊治胃疾,再到太学院太傅之位,原来他们都是有计划的。 并非一切都是偶然,是他们一步步早就算好的。 大约从他们此次决定返京开始,就想着要与他争抢太子之位了。只是他太过相信墨离的坦荡,太过相信墨离淡薄名利的心,所以他一直没有真心觉得墨离要加入储君之争。 还是母妃眼光精准,一眼便瞧出墨离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人,他有野心。 然而一切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能告诉母妃,他到现在都还只能瞒着。因为母妃一旦确认墨离有这个野心,必然要对辰王府下狠手了。 即便他不说,母妃依然心存猜忌,可也仅仅是猜忌,至少这份猜忌不会让她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去对付方瑶。 她日日出入宫庭为皇子们上课,母妃要对付她,实在有太多机会。 墨琛闭了闭眼,似是要把心里的痛苦和纠结从眼前抹去。方瑶如此对他,他却半点也恨不起来。 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要狠心斩断对她的情丝,反而,他越来越爱了,越来越在意了。 这是为什么? 他以为,冰湖上,他替她解围,救她一命,有这个人情,他们两人的关系总归是不一样的。 至少两人有个共同要遵守的秘密,方瑶无论怎么对墨离掏心掏肺,全心全意的爱护帮助,总不会跟他对立,甚至觉得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属于他的。 然而不是。 他们终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了,只要墨离要争储,他们就只剩下你死我活。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也是他最恨、最无奈的地方。 “殿下。”门口,萧然已经到了。墨琛收起纷乱的思绪,睁眼示意他进来。 “殿下看起来心事重重,可是今日进宫发生了什么事?”萧然看墨琛一脸凝重,不由得问道。 “父皇那边倒没什么,只是母妃她,她见辰王府最近异动频繁,早些天派人前去监视。却是在昨夜,所有眼线连根拔除,一个不留。” “什么?” 这话如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即刻掀起轩然大波。萧然惊道:“这消息当真?” “我一早就去了昭华宫,母妃亲口告诉我的,又怎会有假!” 萧然怎么也不会想到淑贵妃居然动作那么快,他思绪迅速飞转,连忙问道:“那辰王可有把此事告到皇上面前?” 即是杀人灭口,定然也知道是何人在背后主使。这事要是让皇帝知道,淑贵妃和硕王府就是大难临头了。 无缘无故去监视刺杀一个皇子是何等大罪,就算淑贵妃和硕王现在备受宠信,这个罪名也吃不消。 “若是父皇知晓,哪还有此刻的平静!”宫里早就派人来捉拿他了,何以至于此刻还能安稳的与人说话。 这倒也是。 萧然抚着胡须想了半天,又道:“辰王没有去御前告状,想必贵妃娘娘前派去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但凡生擒一个,严刑拷打,最后也能把这事捅个天翻地覆。 墨琛道:“你想多了,老九办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他要告状,揭发此事,有的是办法,不会在一个死士身上浪费时间的。” 朝中,但凡有些权位的,谁身边没有养几个死士。之所以称为死士,就是随时为主子献出宝贵的生命,哪怕是死,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对主子仍不能一丝一毫的不忠。 这样的死士,辰王府当然也有。墨离又怎会不明白,知道死士死也不会出卖主子,跟留不留活口的根本没有直接关系。 “那他这是他这是有别的证据指证殿下和贵妃娘娘了?”否则也不会杀的这么干脆。 不,不对,如果有别的证据指证殿下和贵妃娘娘,那为何硕王府到目前还是一片宁静之色。 那既然没有证据,安插的眼线又为何拔得干干净净?不给自己留半点可以扳倒淑贵妃和硕王府的机会?那要是有,又为什么不马上去御前告状,揭发此事呢? 萧然越发想不明白了。 “辰王想要入住东宫,对付咱们,这决对是一个反击的好时机,他迟迟不动,难道说,他还有别的更好的计策?” “你又想多了。”墨琛微微眯眼,似是想到什么,他道,“他之所以没揭发我和母妃,大约是在还人情!” 过去的五年时间,他可没少暗中帮他。 “还人情?”萧然不知自家主子和辰王之前还有什么纠葛,但他还是听得出,此次贵妃失手,对硕王府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道:“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九已经表明要与我争了,那我自然也要拿出个态度出来。他想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与我较量,那我也不能在背后专做阴险小人之事。也好,我也想看看,我们两个到底谁更胜一筹!” “殿下的意思是” “老五的党羽,年后你想几个法子,将之拔除。我可不想跟老九斗得如火如荼时,他趁机背后暗算我一把,鱼滃得利。” 隐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手了。 “是。”见主子终于有所动作,萧然这个谋士顿时也是激昂万分,领了差事并没有马上退下。他知道墨琛还有别的事要吩咐,毕竟,方才对付的都是五皇子,真正的竞争对手,他还没有说呢! 果然,就听到墨琛接着道:“年关将至,尉迟舅父应该快回来了,你替我备些年礼,届时我要去送去。” 要付储君之位,没有尉迟舅父的帮忙是不行的。这些年母妃在宫里之所以常年受宠,屹立不倒,舅父战场沙敌也是功不可没。 “还有户部、吏部、刑部、礼部各尚书的年礼,你也看着准备。今年这个年,咱们可得过得比往常要热闹忙碌些了。” “知道了,在下这就去办。”萧然领命退下,刚走到门口复又折了回来。 “怎么,还有事?” “殿下,刚得到消息,北阳公主夏候燕最快后日就要抵京了。” 墨琛眸光一紧,道:“从桃江镇到京城脚程再慢,最多两个月。夏候燕却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我还以为老九会让她在路上过年呢!” 第618章 倒霉到姥姥家 第618章:倒霉到姥姥家 如果真在路上过年该有多好,夏候燕这个有勇无谋,做事只看心情不计后果的蠢猪,有她在,京城这起风云,只怕会搅得更混乱了。 他即要防着母妃对府方瑶,又要防着夏候燕,当真头疼。 幸好,他与夏候燕表面上有约定,或许能在其中想出个婉转的办法,即不伤到方瑶又能助夏候燕完成的心愿。 可这个办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到的。 墨琛甚至在想,要不要在京城效外的虎狮山派几个人把她截住,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关她个几天几夜都好。 这个女人,他看着就心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他心中所盼,夏候燕的队伍竟果然在经过虎狮山时,因为风雪路滑,马车摔倒,连人带马齐齐滚下山坡。虽然有惊无险,但夏候燕因此伤了脚,痛得一时无法前进,只得在山坡下安营扎寨,暂休两晚。 “真是倒霉,眼看都要到京城了,还出这样的事,真是要气死我了!”夏候燕急火攻心,一怒之下,抬腿便朝那马车踢去。全然忘了她抬的那条腿正是爱伤的那条。 “嘶!” 夏候燕痛得立即弯下腰,抱着腿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直打转。 “公主,您没事?” 小翠和小蝶两人忙上前察看她的伤势,结果可想而知,原先那受伤的地方只是一片淤红,现在都肿了。 “呀,怕是伤到骨头了。公主,您试着脚腕还能动么?”小蝶道。 夏候并试着扭动了一下,却是刚用力一股钻心的疼痛即刻传来:“不行不行,根本动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 这冰山雪地的,前无村庄,后无人烟,连个搭救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请大夫了。 可这伤,要不立刻诊治,怕是要坏事。 小翠到底懂得多一些,她仔细察看腿上的伤势,又按捏了两下,痛得夏候燕龇牙咧嘴,满目狰狞,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死丫头,你想痛死本公主不成!” “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小翠被打得脸一偏, 身子竟然倒在地上,可见夏候燕那一巴掌力道这重。 小翠满心委屈,却不能发作,捂着脸一边求饶一边道:“奴婢只是在察看公主的伤势。” “看本公主的伤势?难道你还懂医不成?”夏候燕气急败坏道。 “奴婢不懂医,只是奴婢以前常跟母亲上山砍柴,偶尔也会摔倒扭伤到脚,公主这情形看着有些类似,所以便想察看一下,看能否想个什么办法,先稳住这伤痛” 听得丫头如此一说,夏候燕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也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哪儿找人给她看伤,总不能一直这么痛着! “那你可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小翠道:“奴婢觉着公主定是在马车侧番时,崴到脚了,方才又踢了一下,恐是伤到筋骨。幸好咱们有带跌打的药油,先抹一些,不至伤势加重。另外,若是公主觉得疼痛难忍,用布裹雪,敷在伤处也可以起到止痛消种的作用” “那还等什么,赶快给我擦药啊!”夏候燕见这丫头只说不动,一股怒火莫名的又冒出来。 “没见着本公主正疼着么!” 小翠和小蝶两人慌忙去马车里找行李包裹,翻出药油给夏候燕上药。 前去探路的小顺子这时候回来禀报:“公主,奴才方才去看了下,离京城大约还有半日的路程。咱们的马车刚才摔得不轻,车子倒没坏,可马伤了腿,怕是不能走了。咱们可能要在这里歇几个时辰,待奴才先回京再雇个马车才行。” “半日的路程,你这一来一回就是一整日,要让本公宫在这里生生受冻一整日么?”夏候燕声音阴森森的。 本身山里就冷,再加上时不时的来一阵阴风,就更冷了。她们的干粮在路上已消耗殆尽,若要在这里等上一天,不仅要受冻还要挨饿。 如此,等马车一到,她还有命回到京城么! 小顺子低头不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这么倒霉,一咱上遭遇劫匪强盗不说,还在路上被人偷了盘缠。要不是他们几个奴才身上还有些散银,恐怕都坚持不到今天。 最关键的是,已然京城在望了,居然还出了这档子事,唉,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罢了罢了,你去!”夏候燕也知目前只能这样了,挥手道,“记着,速去速回,路上不可有半分半秒的耽搁,务必一定要在午时之前赶回,知道吗?” “是,奴才遵命!” 小顺子得令,立即撒开两只腿蹄子往京城的方向跑。马儿不能代步,只能靠身下两条腿了。 “公主,那边有块巨石,可以略挡些风。公主不如去那边坐坐,奴才去山上拾些柴禾,先生个火去去寒。顺便再看看有没有野味什么的,咱也好填填肚子。” 夏候燕顺着来福的视线望过去,果然那边有块成人高大的巨石,虽然在这寒雪之地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可能挡些风也是好的。便命小翠和小蝶搀她过去。又默许了来福进山拾柴捉野味的主意。 现在,旁的都不奢望了。就希望在小顺子返回前,可别再下雪了就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小顺子刚离开不久,天阴沉沉的,雪花飘下来了不说,脸上还感觉到冰凉刺骨的湿意。 夏候燕抬头一看,不禁咒骂出声:“这死老天爷,这个时候居然下起雨来了。” 且这雨下得还不小。 从桃江镇出发至今日,雪是经历几场了,下雨可还真没有。印象中,这样这的大雪还夹雨的天气好像极少,却让她今日碰上了。 干粮已尽,身体疲惫,腿上又有伤,头上无半瓦遮雨,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打湿了。 两个丫鬟把马车里能挡风雨的都拿了出来,临时支起一个小帐篷,可仍是无济于事,没有太大用处。 那雨打在身上,加上风雪,夏候燕冷得牙齿直打颤,想死的心都有了。 尽管如此,她的情况还算好些,好歹头上还有个小帐篷可以当录,那些奴才婢子们就只能生生受风雪雨水的催残。 第619章 夏候燕病重 第619章:夏候燕病重 长廊下,墨离遥望眼前阴沉沉的天际,如豆大般的雨珠倾盘而下,像是给天空挂了一道又一道的巨大珠帘。 “这雨势来得凶猛,又夹着雪,随便淋上半日,哪怕她身子铜铁塑造也会受不了的。” 不知何时来到墨离身后的千荨突然开口。 “事情都办好了?” 墨离俊脸微侧,声音淡如这风雪中的雨水,透着丝丝的寒意。 “办好了。” 虎狮山距离京城有半日路程,前后十里荒有人烟。夏候燕这次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千荨道:“不过她派了小顺子先回城中雇马车,那小顺子对她极为忠诚,即便现在是倾盆大雨,他也会如时赶回去的。最多,最多只能困她半日。” 语气里不无惋惜之意。 “半日就够了。”加上腿伤,淋的这场雨雪,以夏候燕娇生惯养的身子,回宫之后必定要大病一场,没有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的。 千荨眉宇一拧,不明白主子既然十分不喜夏候燕,对她的生死也毫不在意,为何只是让她在虎狮山的积雪下埋下冰块,让她们的马车滑倒,人马均伤,却不趁这次机会干脆把人杀了一了百了,省得回到宫中又来兴风作浪,为难方瑶。 墨离解释道:“宫里死了一位公主,这是天大的事。太后不会善罢某甘休,必一查到底。父皇那儿也不会随便敷衍了事的。” “查又如何?”反正他们什么也不会查到,这雨一下,积雪下的冰块就会化成水,根本无迹可寻。 他们再在夏候燕摔倒的地方制造些小意外,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查,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更不会联想到辰王府的头上来。 所以,死了便是死了。 没什么好查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只要他们细心去察,你们干得再漂亮总会留下些痕迹。你当京兆俯尹都是吃干饭的么,没有些本事怎么当京城里的父母官。动作太大,暴露的痕迹就越大,小心些,总是好的。再说,我也想看看她与墨琛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让我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八哥居然肯屈尊跟夏候燕结盟?” 是因为夏候武留下的那十万精锐吗? 如果不是谋权篡位,墨琛要这十万精锐根本毫无用处。军部方面,只要尉迟将军支持他就可以了。 夏候一族的那十万精锐表面上看似一支震摄四方勇猛无敌的军队雄狮,实际上,真正能称得上精锐的只有当年苍州一战后留下的三万人马而已,其余七万是之后逐渐招兵添补的,战力于普通士兵无异。 加之这些年没有一个真正懂得领兵的统领将帅,夏候精锐的勇猛早就不复当年了。跟尉迟将军手下的将士总战力比起来,其实还要逊色两分的。 所以要它何益! 反而让皇上察晓,平添忌惮。 墨离想不明白,墨琛为何要把夏候燕也加入自己的棋盘,看上去只有弊没有利啊! “你们在聊什么?”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转首,见方瑶从廊下缓缓走来。 今日她穿着一件淡粉色长衫,腰系白色腰带,头戴桃花玉簪,整个人看起来如春日里翩跹起舞的蝴蝶,清爽灵动,给这严严寒日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没什么,闲聊罢了。”墨离勾唇,长臂微台,把手伸向她。 方瑶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没有任何迟疑,微笑着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却是道:“闲聊?你和千荨闲聊?我没听错?”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闷,一个比一个惜字如金,居然会闲聊?聊什么?聊什么也聊不起来! “就是在闲聊,你不信也没办法。”墨离附在她耳边低语,满眼宠溺。 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免得她分心。 方瑶也不细问,道:“你不想说,我便也不问了。来找你们是叫你们去前厅用膳,午饭已经做好了,快去吃,不然就凉了。” “走,吃饭去了。” 墨离牵着她的手,并肩而行,举止亲昵。全然没把千荨这个超大电灯泡放在眼里,千荨呢,自打方瑶一出现就一直默默低着头,把自己当空气。 夏候燕在虎狮山脚下淋了大半天的雨雪,在午时时,终是盼到了小顺子,不过人还未到京都大门就已然倒下了。 没有粮食,一场雨,把所谓的生火去寒、所谓的山中野味都化为泡影。 夏候燕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遭这样的罪。雨雪加身,寒风凛凛,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哪怕是一阵微风,都叫人冻得瑟瑟发抖,全身僵麻,更别说是倾盆大雨了。 要不是心里还抱着对墨离的一丝念想,一腔不甘,她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冻死了。 饶是如此,回到宫里,也是大病了一场。风寒热症,高烧不退,直把宫里的太医忙得人仰马翻,太后亲自守在床边照顾着,一天一夜仍未见半点好转。 就连皇上都惊动了,皇后也赶来探望,不过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是大夫,人又昏迷着,就是想说些鼓励宽慰的话,也都听不到。二人结伴来,又结伴离去,凳子都没坐一下,只吩咐太医好生照料就是走了。 直把太后气得半死。 因为她觉得皇帝来去匆忙,不曾多停留片刻,是因为她在这里,因为那日李清的事皇帝还在跟她呕气。 虽是太后,宫里什么也不缺,可人老了,还是想图个精神依靠,有子女关心问候,好过日复一日的孤凉寂寞。 “太后勿怒,皇上最近是忙了些,眼下就是年关,事情必然要比平日多许多,并非” 芳锦跟在太后身边数年,即便太后什么也不说,单是一个表情,芳锦也能猜中一二。 太后却是口是心非,冷哼道:“随他去,哀家就不信他一辈子都可以不理会我这个母后。李清是哀家请来的又如何,难道哀家还做错了不成,要跟他嗑头认错么?” “太后。”明明心里在意,还要嘴硬,皇上就算大度,不计较那事了,听到这话难免还是要生气的。 “别说了,好在还有北阳这个丫头。”太后打断她,“在这宫里,了唯有北阳这丫头懂哀家,会逗哀家开心。唉,只是这丫头怎么会病成这样?出宫前还好好的,这回来以后人瘦了一圈不止,还病得如此严重,哀家真是担心哪!” 担心她熬不下去! 烧得这么厉害,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连称病情凶险,只看天意了。 第620章 我担心她向北阳下毒手 第620章:我担心她向北阳下毒手 天意说,若是能熬过今晚,烧能退下,便无大碍。若撑不过去,只能准备后事了。 这寒冬里的风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到了夜间,夏候燕还是没有半点退烧的迹象。守在北阳宫的,除了太后,还有七公主墨彤。 她绞着手里的帕巾,看着躺在上不醒人事的夏候燕,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了,道:“皇祖母,不如让人请方瑶过来看一看!” “请方瑶?” “是啊,她不是医术高明么,九弟的毒,怀世子的病,还有父皇的胃疾,不都是她诊治的么!既然她医术这么好,连宫里的太医都比不过,那就宣她进宫来看看,相信她有办法救北阳的。” “她医术是好,可会救燕丫头么,你别忘了她跟辰王的关系。”那方瑶跟夏候燕可是情敌,就算她可以救,她能那么好心,会施手救她的情敌? 不盼着燕丫头死,就不错了。 “皇祖母,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您是太后,一道懿旨下下去,命她无论如何救治北阳,她还能抗旨不成?”墨彤也是急了,以为有旨意就能让夏候燕活过来。纵然方瑶医术了得,可也不是神仙,夏候燕若真是病入膏肓,方瑶本着医者仁心,全力救治,也未必能将她起死回生啊! 太后似是有些被说动了,眯着眼道:“就怕她暗中做手脚” “做什么手脚,她诊治、切脉开方子,所有一应药材都让太医院先过目,我们又在一旁守着,她能什么手脚。”墨彤捉住太后的手臂急道,“皇祖母,快下旨,再拖下天都要亮了,北阳这个样子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太后心乱如麻,一边担心方瑶借机向夏候燕下毒手,又怕不宣方瑶进宫耽误的治疗。思忖再三,终是下定决心道:“好,你拿着哀家的令牌,给辰王府传一口谕,让方瑶速速进宫,不得有误!” “是。” 墨彤接过太后的令牌,跑出北阳宫火速赶往辰王府。 此刻已是五更天,等到辰王府时,都是卯时了。墨彤摸黑叫门,又是这种天气,人自然睡得沉一些,喊了半晌,才有人前来开门,再加上等墨离和方瑶起身,卯时都快过完了。 “七皇姐这么早来我府上,有什么事么?” 墨彤心急如焚,墨离却是悠闲淡然。 “北阳昨日回京,路上淋了雪雨,此刻高烧不退,太医们用尽办法,那烧就是退不下来。皇祖母无奈,命我来你府上,想请方瑶姑娘入宫为北阳诊治。” 墨离眉毛一挑,他料到夏候燕要大病一场,但没料到太后会让瑶儿入宫为她治病。 他道:“我没听错,七皇姐是说让瑶儿入宫给北阳公主看病么?” “看九弟这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为北阳担心?”墨彤十分不喜墨离这反应,实在太冷情了。 她这一生一世,最讨厌的就是冷血冷情的男子。女人耗尽一生心力去爱这个男人,恨不能把心挖出来,但男人呢,要么漠视,要么始乱终弃,即便是回报,也不及女人所付出之万一。 纵然她知道墨离一向是个性情寡淡的人,可对北阳和方瑶两人天差地别的态度,还是让她心里很不爽。 偏墨离这时候还来了一句:“我要担心么?” 直把墨彤气得要吐血:“北阳好歹钟情你这么多年,皇祖母也有意下旨为你们赐婚,这种关系,难道你不应该担心她吗?” 墨离忽地神色一冷,截断她的话道:“我与北阳没有任何关系,还望七皇姐不要把北阳的心思强加在我身上。七皇姐也是过来人,当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得好,免得伤我们姐弟和气。” “你”墨彤气得嘴唇直颤抖,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如墨离所说,夏候燕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墨离不曾回应过半分,也有明确拒绝。是夏候燕死缠着不放,可她就是为夏候燕付出了那么多得不到半点回应而感到不值。 或者说,她心疼夏候燕的专情,更心疼她的付出。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局外人,感情的事她不好插手,何况现在也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好,我不与你说,方瑶姑娘,太后口谕,还请你跟我进宫一趟!”她直接朝坐在旁侧一直未吭声的方瑶道。 “七公主,我跟你入宫可以。但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公主和太后若是办得到,我便尽力救治,若是办不到,我随便一个说法便能打发这道口谕。” 只要她入宫,替夏候燕诊脉,说她也无能为力,太后又能奈她何! 关健是看她要不要尽全力了。 墨彤瞳孔一缩,道:“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人命关天的事,谈个条件也不过份!”方瑶笑道。 “好,那你说。” “其实也很简单,我只希望公主和太后保持头脑清醒,理智地看待我为夏候燕诊治这件事。倘若我医术有限,没能救活她,你们不能拿我泄私愤。又或者我剑走偏锋,使用一些冒险的法子来施救,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也不能把罪推到我头上。如何?” 这话等于就是,不管夏候燕最后是死是活,她方瑶没有半点责任。 这话墨彤听着尚还能忍受,太后是半点都忍受不的。 “那按你的意思,若你在救北阳公主时,对她暗中动手脚,哀家也由着你了?” 北阳宫里,太后满含怒火的瞪着屋中粉裳女子。墨彤就站在这女子身边,太后这一怒,连她都吓得心脏乱了节拍,方瑶却是半点惧意都没有。 “太后放心,方瑶绝不会对公主做什么手脚的,我从医时间虽然不长,只有几年而已,可是救的人却不少。虽说也没有名师指导,但最起码的医德我还是有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给自己得到一道保障罢了,毕竟方瑶身份尴尬,太后对我又有嫌隙在先,若不先把太后态度弄清楚,方瑶万万不敢动手诊治。” “你好大的胆子,敢跟哀家玩手段!”太后怒道。 “方瑶不敢,方瑶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还没活够,不想这么早早的芳年早逝罢了。” “那哀家要是不答应呢?”太后森凉的声音道。她本就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方瑶,又岂能让她轻易逃脱。 “太后不答应么?七公主可是替太后答应了呢!”方瑶眨巴着眼睛看向墨彤,若墨彤不肯,她是不会进宫的。 “七公主,太后和您的想法不一样呢!怎么办,您要不要劝劝?” 第621章 这辈子最没想到的事 第621章:这辈子最没想到的事 墨彤抿着唇,略一犹疑道:“皇祖母,九弟就在宫外等着。我可是答应了九弟,要把人安然无恙的送还给他,皇祖母可不要让彤儿做个无信之人。” “这丫头威胁你,对吗?”太后厉声问道。 “没有威胁,是彤儿自己答应的。彤儿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北阳,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靠后。彤儿也相信,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方大夫是不敢耍什么手段的!”墨彤说完移目看向方瑶,眸光里透着浓浓的警告,“方大夫,你说是?” “那是自然。我即是答应救人,就不会害人。顶多就是医术有限,没有救北阳公主的本事。”方瑶浅浅而笑,将在府里与墨彤谈判的条件有意无意的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听着墨彤眸光如刃,直直射在方瑶的脸上。 “太后,还是赶紧做决定,辰时一过,我就得去太学院上课去了,怕是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方瑶错开墨彤的视线,无视她威逼和警示,一派云淡风清的看着太后。 太后磨碎了一口老黄牙,如何可以,她此刻真恨不得把方瑶这张笑脸扯下来撕个粉碎。 她不明白,一个乡间丫头,即便现在是太傅,却也是无根无基,仅凭皇上的欣赏才有今天这番成就。不知她为何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跟她横,跟她叫嚣。 她这一身的孤傲是谁准允她有的,是谁赐给她自信让她在这里浅笑风云,无法无天。 是皇后么?还是辰王? “皇祖母,快点做决定!”人都请来了,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救人如救火,墨彤不懂为何太后要这么迟迟犹豫不决。 她知道太后跟方瑶嫌隙,那日在延寿宫的事,她也听说了些。可到底无伤大雅,方瑶也不算真正顶撞犯错。大殿考核那日,且太后也暗中刁难,算是出了一口气。 说到底,这都是小事。 比起北阳的命,这确实是小事不是吗? “好,哀家答应你,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不追究你的责任。但倘若你暗中向北阳公主下毒手,那就休怪哀家对你不客气了。”太后几经思量,终是道。 “太后放心,她是公主,纵然方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公主行凶。”方瑶浅浅施了一礼道。 “彤儿,去把外间守着的太医都叫进来,让他们给方大夫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让太医们盯紧方瑶,别让她有机会向夏候燕做手脚。 墨彤心领神会,转身退了出去。再进来时,后面跟着一堆,约摸一数,有七八个,怕是夜间值班的太医都叫来了。 方瑶把脉、行针开药,一气呵成。夏候燕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夏候燕,所在呆在这北阳宫里,她亦是浑身不舒服。 她这辈子常被人夸慧智异常,很多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意料。可她也有失算的时候,就好比,救治夏候燕这个情敌,就是她这辈子最没想到的事。 当然,还有她更没想到的事情,就是母亲李月兰已经死了,并且就是死在夏候燕之手,而她此刻居然在救她的杀母仇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把这些药都配齐了,怎么熬药,相信不用我嘱咐了!”方瑶开了方子,没有给太后,而是递给身侧的墨彤。 墨彤左右也看不懂,在太后的提示下,转给了站得最近的一位太医手里。 细细看过单上的药主之后,太医暗暗朝太后点头,告诉她这药方子里的每一味都没有异样。 药方没有异样,药材又是在太医院抓的,那么,整个诊治过程,方瑶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也不存在所担心任何有可疑的举动。太后总算放下心,可同时也升起一丝丝不甘。 总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可以给方瑶一点颜色看看,出一出这些日了积在心里一口恶气。 她也想着,方瑶也必定不会放过害夏候燕的机会,毕竟夏候燕可是她将来要赐给辰王做妻子的人选。 没料到的是,她所想的,都没有发生。 这也让她在墨彤前去请方瑶的这段时间里白白的计划了一场,所以怎能甘心。 可不甘心也没办法了。 承诺在先,不好当场反口。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墨彤将人带了出去。此刻,已有点点白光遥挂天际,察觉到屋内有脚步声传来,墨离急忙抬眸望去,在看到方瑶时,满身冷冽的气息瞬间柔化。 方瑶扯唇,淡笑安抚,表示她一切安好,太后未曾刁难! 按照新开的药方,待第三幅药喝下之后,烧果然有退的迹象,而这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这是件好事,可是当太医院按方瑶开的药方再次给夏候燕喝下时,却不怎么管作用了,反而还出现了梦魇。 太后听说后大怒,直接派人去太学院捉人。方瑶自从入太学院上课,墨离虽然也日日陪同进宫,可此刻人不在太学院里,而是被皇帝叫去问话了。 所以太后抓人倒是没怎么受阻,很顺利地就把人给带走了。期间墨怀想挡在前面,却被方瑶斥了回去,跟太后斗,墨怀显然不够份量。 虽然没能阻止太后抓人,可也不能眼巴巴的干看着什么也不干。 “十五殿下,你去清华宫找皇后,我去太极殿找墨离哥哥和皇上,让他们去北阳宫,动作要快,知道吗?”他心思转得极快,别人都傻眼了,只有他还沉着气想办法救人。 这也是墨怀忘语症好了以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 “我知道了,咱们分头行动,一定不能让太傅有事!”十五皇子道。 “嗯。” 墨怀点头,独自朝太极殿的方向跑去,其余的人,则跟着十五皇子去清华宫搬救兵去了。 这次连绵不断下了好几场大雪,除了京城,各地都有不同程度受灾的情况。 往年都是旱灾水灾蝗虫什么的,这雪灾怕还是大历开朝以来第一次。 皇帝招来吏部和户部商议振灾事宜,几位稍有能力的皇子也在其列,如五皇子墨冉、八皇子墨琛、九皇子墨离都到齐了。 对于拨银赈灾、开仓赈粮的事项正讨论的如火如荼,门外的小太监突然来报,说是宁王府的小世子在外面求见。 墨离下意识的心里一紧,这个时候墨怀当是在太学院上课,跑这儿做什么?难道太学院出事了? 墨琛亦有这个担心,眉头皱得紧紧的。皇帝却是因为正商议国家大事而被打断面有不悦,可来人是墨怀,不是个会搅乱的孩子,便勉强压住不喜,吩咐把人带进来。 墨怀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压根没想过要行礼,直接就冲着墨离喊道:“离哥哥,瑶儿姐姐出事了,她被延寿宫的人抓走了!” 第622章 欲加之罪 第622章:欲加之罪 “什么?” 墨离大惊,这才离开太学院多久,不过个把时辰,延寿宫就来抓人了。 难道是因为夏候燕的病? 墨离担心方瑶安危,不容他细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直接起身冲出太极殿。 这里是朝议国事的地方,他是皇帝召来,事情未议完,提前离去是要向皇帝请示的。可来不及了,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思,好在皇帝也没有介意,因为他也被这个消息给震到了。 “父皇。”墨琛心系方瑶,却也还懂宫里的规矩,知道中途离开要经过皇帝的允准。喊了声父皇,又道,“方瑶姑娘现在是太学院里的太傅,皇祖母到底以什么罪名直接让人去太学院抓人?” 这话看似是自己想不明白为何太后会抓方瑶这其中缘由,胡乱犯嘀咕,其实是说给皇上听的。 方瑶是圣上钦定的太傅,不管何罪,只要不是欺君不是通敌判国这类大罪,怎么也不能去太学院抓人。 太学院是什么地方,皇子们受教育的地方,是大历太祖钦设造建的学堂,是皇宫里唯一干净圣洁不参与权争相斗的地方。就算她是太后,也不可以在太学院大张旗鼓的动手抓人。且抓的还是皇帝前不久刚刚御封的太傅。 这不是在打皇帝的脸么? 皇帝当场肃声道:“走,一起去看看。” 他率先离开太极殿,墨冉和墨琛自当跟上。户、吏两位尚书也不知道要不要一同前去,毕竟是后宫里的事,后宫的事就是皇帝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不好参与。 可皇帝走的时候又说是一起去看看,这个一起当是包括两个人! 正犯难呢,走到门口的墨琛看他们没跟上来,道了一句:“两位大人还磨蹭什么,难道让父皇等你们么?” 人都叫去了,太后这个面子才拉不下来。以后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找方瑶岔。 墨离那个性子,刚直酷烈,一言不合,就会与太后恶语顶撞,宫中又偏偏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凭墨离一人,怕是救不了方瑶,反而会事情越弄越糟,所以还得靠父皇去才行。 墨琛做了这番周详打算,墨离又何尝没有想到。 并且他想得比墨琛更深远,就算墨琛和他都不说这话暗激皇帝去救人,皇帝自己也会去太后那儿要人的。毕竟前脚钦封的太傅,后脚太后就把人抓走,皇帝的颜面如何都过不去。 更何况,在封方瑶为太傅的事情上,太后就一直暗中阻挠,同文殿请来的寒儒诗人李清,已经让皇帝很不开心了,这根刺到现在都没消下去。太后又在这时为难方瑶,皇帝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北阳宫里,一众奴才婢子们都被遣到外面站着,屋子里只有太后、墨彤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很明显,都是延寿宫的人。 太后端坐于紫檀木的椅子里,脸色阴气森森,就是站在旁边的几个老嬷嬷的表情也跟她同出一辙。 一个个就像饿狼盯着小白羊一样,目光死死锁定方瑶。 屋子里的气氛如地狱般低沉诡异。 半晌,太后开口:“见到哀家,为何不下跪?” “敢问太后为何好端端的派人来抓方瑶,可是方瑶犯了什么错?” “哼,犯了什么错?你自己不知道吗?” “恕方瑶愚昧,确实不知。” “好,你不知道,哀家就告诉你。”太后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以治病为名,暗害公主,致使公主恶梦缠绕,病情加重,这个罪名你可认?” “不认。”方瑶想也不想,几乎没有任犹豫直接脱口道。 太后眸光一厉,随后冷声道:“不要以为你不认,这罪名就可逃脱,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狡辩!” “太后这话是何意?什么事实?暗害公主么?方瑶什么时候暗害公主了?还是说,太后早就看我不顺眼,故意给我安罪名?”方瑶看着这屋里一张张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面孔,便知今日太后是有备而来,不是她服软就可以应付得过去的。 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服软。 再说了,这也不是她的风格。 然,此话一出,太后大怒。早也知道方瑶这张嘴刁钻,却不知厉害到这种程度。 猛地一拍手边的桌几,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哀家说话?” 这一拍,直把几个老嬷嬷还有年轻的小婢子们吓得脖子骤然一缩,就是墨彤也是心肝俱颤。 她望向方瑶,眉头拧紧,性子倔强可不是好事,眼下的情形明知对她不利,还不知收敛一下性子,火上浇油,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不把太后当一回事? “太后希望方瑶怎么说话?一件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太后硬要我认罪,我怎么认?暗害公主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纵然方瑶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上有老母,下也还有兄弟姐妹,我这一认罪,岂不把他们的命都不明不白的搭了进去? ” 方瑶这番话说得坑钱个力,字字清亮如钟,一屋子的人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却是毫无惧色。 太后就恨的就是她这幅面孔,从她踏进北阳宫到现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怯懦彷徨之意,就是那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不曾弯一下。 一个太傅,怎能嚣张至此? 她靠的是什么? 皇上?皇后还是辰王? 不管是谁,也不能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你假借治病暗害公主,致使公主玉体有恙这是事实,容不得你推脱狡辩!” “什么事实?敢问,方瑶用什么方法暗害公主?是开的药方有问题,还是昨天切脉我动了手脚?”方瑶反问,“昨日北阳宫里,至少有八名太医,再加上太后、七公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方瑶有机会暗害公主吗?就连开的药方,都是当场经过太医验查的,确定没有问题方才离开。直至今日,方瑶还是第二次入北阳宫,要说暗害,这欲加之罪,恕方瑶不能认。” “你倒是伶牙俐齿!”太后暗恨不已,方瑶这张嘴倒是会说。不过是欲加之罪也好,还是真的有罪也罢,今日她就是要撕了这张嘴,谁也救不了她。 “任凭你舌绽莲花,今日你也难逃此责,芳锦,给哀家掌嘴!” 太后一声令下,身侧的芳锦便朝另外几个嬷嬷使眼色。这些人都是跟着太后一起陪嫁入宫,终身未嫁,膝下无儿,情感没有可寄托之处,早已封闭,加之见惯了宫中鲜血,早就性情偏执,心如铁石。若说在这厚厚宫墙中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乐趣之事,就是教训不听话的丫鬟了。 墨彤心一紧,心知这些老嬷嬷动起手来,可是极狠的,方瑶根本受不住。 正要说点什么劝阻一下,屋外已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住手!” 声音未落,一道身影如风一般闪了进来,只觉眼前一花,墨离已然站在屋中。 第623章 维护 第623章:维护 他是一路施展轻功而来,所以到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墨怀远远的被甩在身后了。 不过有他一个人也足够了。 墨离立于方瑶前面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此刻满含怒火,视线所到之处,仿如一团团骤然生起的烈焰,把一众老嬷嬷们吓得不敢上前。 “放肆,辰王,这里是北阳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眼见方瑶就要挨耳刮子,心头正爽快,墨离一出现,好事变坏事,太后焉能不怒,直接指着辰王厉喝道。 墨离冷冷勾唇,不惧反而理直气壮:“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可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皇祖母这是要做什么,滥用私刑么?” 一个滥用私刑的罪名,让太后眸光一眯。皇帝执政以来,朝堂清明,后宫也还算安稳。纵然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可明面上还是禁止的。太后大庭广众之下要教训一个从一品的太傅,又无正当罪名,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这事皇帝要是知道了,她也理亏。 太后半是威胁的语气道:“只不过是教训一个丫头罢了,辰王要跟哀家做对吗?” 可惜,墨离从小到大,最不吃“威胁”这一套。他道:“方瑶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丫头,更不是您延寿宫的奴才,可由不得皇祖母想责就责,想骂就骂,想罚就罚的。” “若哀家今日坚持要教训她呢?” “总得有个理由。”墨离道,“方太傅是我请进京游历的,她的生死安危,便是我的义务和责任,若是缘由正当,我愿为她担责。若是出师无名,皇祖母就是滥用私刑,莫怪恕孙儿无礼了。” “好,既然辰王要个名头,哀家便给你。”太后指着方瑶道,“她假借给北阳看病,暗中做手脚,害北阳梦魇缠身,病情加重,这个罪名正不正当,充不充分?” “皇祖母的意思是方太傅暗害公主了?”墨离瞳孔一紧,就知道是因为夏候燕的事。 他本就不同意方瑶来给夏候燕治病,料想太后一定会借机刁难。可方瑶坚持要来,又说懿旨难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便也答应了,又见昨日她安然无恙的从北阳宫出来,这事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太后不死心,竟在这里等着瑶儿。 墨离眸光一转,落到墨彤的身上:“昨日给北阳治病,事先说好,不管结果如何,概不追责。皇祖母年事已高,记性不好,忘了这话,七皇姐不会也忘了?” “我”墨彤当然没忘,可太后怒火冲天,根本劝不住。她也看出来了,太后这次有意打压方瑶,就算她劝也没用。 太后这时候道:“一句‘不管结果如何,概不追责’就想逃脱所有责任么?不错,哀家是说过这话,可是哀家也说过,倘若她暗中做手脚有意害北阳,哀家也决不姑息。” “皇祖母硬要说方太傅暗害北阳,有证据么?”墨离冷声问道。 “北阳现在已经是这个状况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 “暗害公主的实证!”太后执意要定方瑶的罪,墨离也只能不依不饶的继续争辩纠缠了,“是有人看见方太傅给北阳下毒了,还是说方太傅开的药方子有问题?若没有实证,皇祖母,您这是污蔑,懂吗?” “放” 放肆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墨离给截了去:“方瑶现在是太傅之职,是从一品官职的朝廷大臣。皇祖母就这样草率的定罪,怕是难以服众,恕墨离不能认同。” “辰王,你”太后气极,却也因拿不出实证心里发虚,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就这样放过方瑶,着实不甘。她起身,向墨离走去,步步逼近,那些嬷嬷们也因为她的动作而动作,慢慢向墨离和方瑶围拢。 “今日哀家就是要替北阳出气,你能奈何得了哀家?容哀家提醒你,北阳才是你应该要维护的人。” “北阳与我无亲无故,我为何要维护她?现在受欺的是方太傅,我只站在正义的这一边。”墨离冷声道。 “你别忘了,北阳是你的” “是我的什么,什么也不是。太后不觉得这话与眼前之事无关吗?” “好,你不谈北阳,只说眼前事,那咱们就论眼前事,今儿这丫头,哀家是非教训不可了。”墨离态度如此刚硬,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太后也是忍无可忍了。倘若不是知道墨离从前就是这性子,只怕早就将他撵出去一起受责了。 “芳锦,还愣着干什么,给哀家好好教训方太傅!” 一声令下,众人欲齐齐上前围拢。然而步子还未跨出去,墨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本王看你们谁敢!” 冷冽如霜的气息直把一众老家伙们生生的逼得后退了一步。墨离是皇子,她们到底不敢得罪。有他挡着,谁敢强行上前。 芳锦望向太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此刻气得面色狰狞,全无理智,指着墨离颤声道:“你若再维护,跟哀家作对,哀家连你一起教训!” “皇祖母是个讲规矩的人,此刻却是这般无理取闹。那我这个历来不讲规矩的人更不要守什么规矩了。皇祖母若是坚持滥用私刑,孙儿也只能自保了,若是中间有什么地方得罪,还请皇祖母不要怪罪,我们,不过是自保而已。” 墨离一再强调太后这是在“滥用私刑”,又把自己的顶撞说成是“自保”直把太后气得个半死。偏偏还拿规矩压在中间,就是此事告到皇帝那里去,他也自有一套说辞。 “还愣着干什么,这丫头是辰王引进宫的,她犯罪,辰王理当同责,给我押下去,好好教训,不必有任何顾忌。哀家就不信了,一个太傅而已,皇帝钦封的又如何,难道哀家还没资格收拾她了!” “母后这是要收拾谁?” 太后还未来得及喊人将辰王和方瑶带下去,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一道清冷洪亮的声音。 太后一惊,皇帝居然来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不仅仅是皇帝,还有皇后、五皇子墨冉,硕王墨琛,他们一起步入北阳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把屋室站得满满的。若不是北阳宫乃夏候燕闺阁,皇帝及时把吏部和户部两位尚书大臣在外面先候着,只怕屋子里的人还要多。 见着皇帝,除却太后,一众人等齐刷刷地全部跪了下去。当然方瑶和墨离自然是没有跪的。 他们现在是被害人,心里委屈着呢,根本没心情跪。 皇帝此刻被太后那句话气得怒火中烧,也没注意到。阴沉沉的走向屋中主位,并没有坐下,只是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也不喊平身,只道:“母后方才说要教训谁?” 第624章 天子之威,不容任何人挑衅 第624章:天子之威,不容任何人挑衅 太后这时也回了神,瞧见走向墨离和方瑶的墨怀和角落里站着的十五皇子墨璟,知道救兵定是这两个小子搬来的。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而是如何面对皇帝的质问。 好在,也不难回答。 她道:“皇帝来得正好,这丫头前儿个入宫给北阳看病,昨天还有所好转,今日却是反复,还有加重的迹象。哀家怀疑她从中做手脚,借治病为名,暗害北阳。” “怀疑?”皇帝龙眼一眯,道,“可有实证?” “北阳昨夜梦魇缠身,惊悚呓语,高烧不退,人到现在都还未有半刻清醒,这难道不能算是证据么?”太后道,“从前天到今日,北阳只喝了这丫头开的方子,不是她做的手脚,还能是谁?” 皇帝睨了眼方瑶,看她睛神清明坦荡,又见墨离一脸冷清淡然,好像太后这话极可笑一般,没有半点焦急申辩之意。倒是墨怀悄悄走向他们,关切地喊了句:“离哥哥,瑶儿姐姐。” 方瑶暗暗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这事自有公道。 她上前,向皇上、皇后浅浅施了一礼,道:“太后要治方瑶的罪,可否容方瑶说两句!” 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自然不相信方瑶会对北阳不利。就算如外界所传,因着辰王的关系,要害北阳,也不会到宫里来害。这么蠢的事,慧智如方瑶,是决对不会做的。 况且她现在是太傅,又有他的宠信,皇儿们又极拥戴信赖她,在宫里也算是如日中天,前途一片大好。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毁前程的。 可他就算要维护,替她说话,也得她自己先出来喊冤才行,否则这个公道,他也无从还起。 “方卿请说。” “太后一直说方瑶有意要害公主,又拿不出实证,只用方瑶开的那张药单来定罪,总归是草率了些。到现在,方瑶连公主究竟是什么情形,也未曾得知。太后若执意想要定方瑶的罪,可否先容我重诊公主的病情再下定论?” 方瑶没有立即为自己开脱,而是要求复诊病情。这要求在情理之中,但也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 “怎么,方卿到现在还没有进去看过北阳公主的病情么?” 方瑶摇头:“方瑶是被太后直接从太学院抓来的,还未进这北阳宫,暗害公主罪名就已经安上了,太后怎会容一个要害公主的人接近公主,替公主重诊呢!” 这话表面听着,是太后为了公主的安全,谨防方瑶再次暗害,不让方瑶再有机会接近北阳。但仔细一琢磨,便不难察觉这话还有更深一层意思。 就是不管有没有证据,方瑶这暗害公主之罪已经定下了。无需申辩,无需查证,只要太后说她有罪,她便有罪。 所以实证,根本是多此一举。 太后压根就没想过给她自证清白的机会。 皇帝一听,惊怒交加,还不等太后细究方瑶这段话,责问劈头盖脸的就下来了:“母后,方卿怎么说也是朕钦封的一品大臣,身有太傅之衔,如此断案,未免太过草率,难道我大历的律法在母后这里,只是一纸文书么?” 本来就对她总是针对方瑶心存不满了。 就算那日在延寿宫,方太傅言语上得罪了她又如何!事过境迁,就不能把这事给放下?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再气不过,同文殿上派李清前来为难,也算是出了气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身后太后,更应该心胸宽广,以仁慈为本,如此斤斤计较,成何体统! 尤其知道他欣赏方太傅,还偏要从中作梗,处处针对,这到底是对方太傅不满呢,还是对他不满! 太后气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这么跟她说话,颜面如何挂得住。 她道:“哀家又没有给她即刻定罪,皇帝何以如此责问?拿大历律法来压哀家,哀家可承受不起!” 皇帝目光犹疑,刚觉那话是否过于严苛了些,心中有所歉然,墨离冷凉的声音适时悠悠响起。 “皇祖母还要如何定罪?连刑法都要用上了,不知这罪要怎么论才算定下呢!” “辰王,你”太后气得呛言,一时答不上话,芳锦这时候站出来争忙帮腔,“皇上误会太后了,之所以出手教训,不过是因为太傅出言不逊,惹恼了太后才并非就是定罪啊!” “好一个嘴刁的老奴才,芳嬷嬷,你当我是聋子还是瞎子,皇祖母连‘太傅是辰王引进宫,她犯罪,辰王理当同责’的话都说出来了,请问这还不是定罪,是什么?”墨离冷声道。 “辰王殿下误会了,太后是见着您言语上有所忤逆才”这个芳锦倒是胆大,面对皇帝的天子之威,辰王的疾言厉色,居然还敢继续为太后申辩。 可是墨离不会再给她机会了,一个奴才而已,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他厉声打断道:“忤逆?太后无故定方太傅的罪,暗害公主,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人是我引进京的,她若真犯下此罪,我也难逃干系,敢问芳嬷嬷,若是你无故赐罪,你喊不喊冤的?” “奴婢” “即是喊冤,自然言语上会有些激厉。太后硬说我们有罪,而我们又确实无辜,这个时候若不替自己申辩两句,难道要等受了罚,进了天牢,没机会说话时再来开口喊冤么?” 别看墨离平日寡言少语,极少说话,但只要他说的,必定字字句句切中要害,直戳重点。 就如此刻,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无法再争辩,因为他说的合情合理,没有半个废字,也找不出丝毫错处来。 加上他骨子里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冷冽威严的气势,和有意重化此事,渲染太后专制霸权,不讲道理,芳锦根本无法反驳。 太后气得要死,他顶撞她的事轻描淡写,以偏概全的把“草率定案、含冤受屈”说得这么言辞激厉。 若是真觉得冤枉,为何从他一进门不喊冤,等到皇帝来了反喊的这么激动。 这分明是想把这事情闹大,好显得自己有多委屈,这样皇帝就更偏着他,来指责她了。 这个辰王,心思还真是沉。 墨离倘若知道太后这般想他,必定要大笑三声了。不是他不喊冤,是喊了她也听不进去。所以何必喊,此刻不一样了,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可以主持公道,那么自然要喊了。 当然,他有意渲染重化此事是事实,但不是因为想在皇帝面前给她重要一击,让她难堪。而是让皇帝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新的认知,加之同文殿李清一事,皇帝必会对太后反感至极。只要皇帝对太后再无信任和尊敬,那么太后以后想要再针对瑶儿,刁难,就要三思了。 因为她越是针对,皇帝就会越保。天子之威,可是不容任何人挑衅的。 第625章 请求 第625章:请求 “辰王殿下这话说得严重了,太后何时说过要将你们押入天牢了?”芳锦在太后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深为太后信赖也不是没理由的。墨离那番咄咄逼人的话确实够呛,可她反应也不慢,眼见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抓住墨离话中的漏洞,再次替太后辩驳。 墨彤在一旁暗中点头,太后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她虽不赞同太后强行给方瑶扣罪名,也不愿意看到因为此事,让父皇和太后闹得不愉快,宫中不和睦。 可墨离不在乎这些,他在意的永远只有方瑶的安危。只要一想到太后趁他不在闯入太学院,强行押走方瑶的情形,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杀人。 若方才他再晚来一步,这些嬷嬷们还不知怎样毒打方瑶,欺她,辱她! 那种画面,光是一个想象,全身的怒火都要把这北阳宫给焚为一片焦土了。 即便是太后没有说这话,那又如何! 难道因为她嘴上没说过,就可以证明自己没有罔顾大历律法,专制霸权么? 他冷冷勾唇道:“暗害公主是何等大罪,难道不需要进天牢么?还是说,太后可以全权处理这类案件,不经京兆府君、刑部查实就可以自行定罪么?这后宫什么时候可以行刑部之权,把巍巍皇城改成天牢了!” “放肆!” 话一落下,便由一道清厉的声音的打断。不是太后,也不是别人,而是皇帝。 他看得出来太后是有意针对方瑶,也看得出来方瑶在这件事中所受的冤屈。可是也不能由墨离这么顶撞太后,皇祖母不叫便也罢了,太后一口一个满是愤怒的喊着也罢了。 可改后宫为天牢这话就过份了。 后宫可不是只有嫔妃们呆着,更是他的家。他也知道,后宫风气历来不正,但这只是个别的。墨离这么一说,就好像在向大家召告,整个后宫风气都有问题。 他是天子,治国亦治天下。但治天下之前,得先治家。倘若家都治不好,如何治天下。 墨离以偏概全,反驳了太后,同时也把他拖下水了。 皇帝怎能不怒。 墨琛眉头微拧,老九这话到底说太急了。眼下就靠父皇给方瑶主持公道,他若连父皇都得罪,谁还来替他们说话。 “父皇息怒,九弟也是一时情急,失言罢了,并非出自本意,还望父皇勿怪。” 皇后一直在打机会说话,眼下见墨琛开口,连忙道:“是啊,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方太傅可是孔老推举进京,托辰王照顾,倘若有所损伤,辰王如何向孔老交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辰王性子正直,历来说话就不懂拐弯抹脚,眼下见方太傅受如此大冤屈,哪里还忍得住,说话激厉些也是有的。皇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辰王决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 说完,她睨了眼墨琛,心中满是疑惑。这硕王是眼下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跟辰王是竞争关系,不落井下石已然很好了,居然还帮着求情? 要知道淑贵妃可是很不待见方太傅的。 墨琛和皇后连番劝说,皇帝的脸色到底还是缓和一些了。太后气得不行,好不容易皇上对自己的不满移到辰王身上去了,经过他们二人一劝,事情又息了下来,这怎么行! 她忙朝芳锦使眼色,芳锦跟了她几十年,一个眼神足以让她读懂所有信息。 正欲开口呢,一直关注着太后一举一动的皇后却是接着道:“芳嬷嬷还是不要说话了,皇上在此,此事自会有公论。芳嬷嬷放心,皇上必定会秉公处理,绝不偏私,给太后一个说法,还方太傅一个公道的。” 一句话不仅堵了芳锦的嘴,把太后的嘴也堵得严严实实的。她的意思很明显,有皇上在这里,谁也不要再争论多说一个字了,一切但凭皇上决断。 芳锦无奈,太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她们要的就是不要秉公处理,要的就是让方瑶担下这滔天大罪,好替自己出口气。 更何况方瑶最后就算挨了罚进了天牢也不算冤枉她,北阳的病确实是较之前更重,这是事实。 正也是因为这个事实,所以在面对皇帝亲自审问和质疑时,太后和芳锦还没有半点收敛之意,执意要严惩方瑶。 皇帝扫向众人,先是墨离,再是太后,最后落在方瑶的脸上。他沉吟片刻道:“方太傅既然要求要复诊北阳公主的病,不管是为自己洗清罪名,还是为了北阳的身体着想,这个要求都合情合理,朕准了。” “谢皇上。”方瑶拜谢,尔后道,“皇上,方瑶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说。” “太后始终坚持方瑶对公主动了手脚想要害公主,而这里只有我一个大夫,呆会儿不管怎么诊治,结果如何,太后和芳嬷嬷都不会相信我个人之词。方瑶想恳请皇上,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叫来共同诊治,这样也省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嗯,准了。”皇帝略一思忖,觉得方瑶顾忌的有道理,便命身侧的高公公前去太医院唤人。 趁着这空隙,一直争执不休的北阳宫总算得了片刻安静。余光见屋里的奴才们还跪在地上,皇上抬手,不耐道:“都起来,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朕看着心烦。” 众人如释得负,连忙谢恩,退出北阳宫外。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太后、芳嬷嬷、皇后和贴身侍候的碧春,再来就是墨离、方瑶、墨琛了。 墨彤是整个事件的见证人,也算是相关人物,便留了下来。墨怀跟方瑶是一起的,自然也留下,至于门口站着的十五皇子墨璟,想着有九哥和父皇在,方太傅应该不会有事,在犹豫了一下下之后,还是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太医院的太医们就来了。 皇帝虽然只让高公公传太医共同会诊,可没说传哪些太医。高公公还算机敏,把前日方太傅给北阳公主看病时,在旁观测的太医们都叫了来,除此,太医院的院长也来了。 一看喊了这么多人过来,皇帝心里也是明白几分的。见过礼之后,他道:“北阳公主的病是谁在负责?” 太医院的院长拱手道:“臣今早来把过脉,正在研究药方,至于康太医、温太医、刘太医他们是在北阳公主回京那一天开始就接手诊治的。” “也就是说,你们都清楚北阳公主的病了?”皇帝问道,“说说看,北阳公主的病究竟如何?” 第626章 失望 第626章:失望 太医院的院长道:“不似普通的风寒之症,这次病势凶猛,高烧连续几日都没有退下,恕臣直言,这热症再不退下,情况怕是不乐观了!” “这么严重?”皇帝龙眉一拧,复又道,“昨日不是听说有退烧的迹象了么?” “倒是有,但高烧反复,居高不下,对于风寒之症来说这也是有的,并不奇怪。” “太医的意思是北阳公主此刻高烧复起,仍是正常现象了?”皇帝一边问,一边睨向太后。 “是的。” 等院长肯定答复之后,他看向太后道:“太医的话,母后听到了?高烧反复是风寒之症常有的现象,即便北阳现在不复苏醒,热度持高不下,与方太傅也无关联。” 太后咬着牙,气道:“哀家也是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有生过病,怎么不会感染风寒会有哪些表症?哀家之所以怀疑方太傅暗害北阳,可不是因为北阳高烧复起之故,而是北阳常被梦魇惊扰,哪怕是在昏迷中也不安稳。太医说过,这也许就是她高烧退不来的缘故。在方太傅未来诊治前,北阳只是发热而已,可方太傅诊治之后,反倒病情加重了,这如何解释!” “梦魇缠身,有可能是在公主回宫之前经历了一些事故,受了惊吓所致。它虽与此次病情切身相关,可梦魇还是次因,病还是主要。院长,您说我说的对吗?”方瑶一般不说话,因为这里站着的都是皇室宗亲,身份都远远超于她。不到要开口的地步,是决不吭声的。 眼下,她却是不能不解释了。 总不能由着太后这个老巫婆污蔑,自己不反抗! “姑娘所言,确实如此。”院长道,“这梦魇是高烧不退的原因,但引发梦魇的却是公主自自己。这热度持高不下,人的意识也不由自己控制,会做些恶梦也是正常的。” “谢院长实言。”方瑶躬身回礼,尔后朝着皇帝道,“皇上,在给公主诊治之前,方瑶还有两个问题要向院长和太医请教!” 皇帝拢眉,这北阳还在里屋躺着呢,先治病要紧!其他应该暂时靠后才对。 可想着已经耽误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必再急于一时。事情若不论清楚,估计复诊也不会有个妥善的结论。 这么一想,便准了方瑶的请求。 “请问院长,前儿个给公主开的药方,院长有没有看过?” “老夫惭愧,那药方竟是姑娘开的?”院长一听说前天在太医院看见的新奇药方是出自眼前姑娘之手,不由得吃惊,“姑娘用骨木代替牛膝,使药效加倍,老夫做了一辈子的大夫,竟不懂这个!” “那看来院长是看过那张药方了。骨木草的药力胜于牛膝好几倍,公主已连续烧了一天一夜,再不退烧,怕是有危险。所以方瑶用药力胜于牛膝好几倍的骨木强行退烧,这是保命之策,也是实属无奈,让院长见笑了。”方瑶谦虚道。 “不敢不敢。”院长连连摆手,向方瑶行了一礼,“姑娘用骨木取代牛膝,这份见识和胆量老夫佩服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取笑。” “院长谬赞。”方瑶连忙还礼道,“那敢问院长,那张药方可有异常?” “三幅汤药服下后,公主确有退烧的迹象,若有异常,如何敢继续给公主服用!” “那就是没有问题了!” “是的。” “好,谢谢院长如实相告。”方瑶行了个谢礼,复又看向他身后那些太医们,“那日我在北阳宫给公主看病,各位太医就在跟前站着,寸步不离,有可看到除了给公主切脉、行针,可有发现我对公主还做了别的事?” 太医们面面相覤,然后均是摇摇头,称没有。 方瑶满意的收回视线,朝正位上的皇帝道:“皇上,方瑶该问的都问完了,现在可以给公主复诊了。” 她即不说问这个两个问题的用意,也不总结结果,只要求给夏候燕复诊。 皇帝倒是对她的才智和玲珑剔透的心思欣慰不已。 既然药方没有问题,行针诊脉时,又无人看到她对北阳有不轨的举动,那么北阳今日的病,重否轻否都与她无关。 她根本没有暗害过北阳。 太医院的院长和太医们都可以为她作证。 皇帝睨了眼太后,果真还是为了初次顶撞,变着法子找机会教训方瑶。 为了给自己出气,甚至还不惜扫他天子颜面。 皇帝心凉如雪,却也滋生出一腔怒火。太后本是这后宫最安祥最与世无争之人,可她如此没有心胸没有气量,实在让人失望。 而此刻,太后没有半点自悔之意,也不知审时夺势,没有发觉此刻她已然理亏,却还想着如何从太医们身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可以指证方瑶有暗害北阳的证据。 她道:“那张药方,院长可看仔细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回太后的话,微臣虽不才,但也执掌太医院十载有余,也算是有些经验的。若是药方有问题,断不敢给公主配药。且药方是此次给北阳公主诊治所有太医共同商议决定的,并不是微臣个人决策,太后尽管放心,药方定不会有问题的。” 太后闻言,脸色骤然僵硬。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瞟向她,令太后更是窘迫难堪了。 因为他们的眼里都透着同一个疑问:为何太后你到现在还抓着那张药方不放,难道说你根本就希望方瑶暗害北阳,好治方瑶于死地吗? 皇帝这时候道:“还是先进去给公主看病!” 说完,他率先起身,却是在进里屋前睨了眼太后,那眼神格外不悦了。 而他越是对太后所作所为感到不悦,其他人心里就越平定安稳。因为他对太后越不满,就表示他越能感觉到这次事件方瑶是冤枉的。 方瑶洗白的机会就越大,所谓的公道自然也就会站在方瑶这一边了。 里屋,皇后以北阳公主病重为由,怕过病气给皇帝,将皇帝劝留在离床十步远的桌几旁止步。而皇帝素来也不太喜欢北阳,不过是念在她是夏候将军最后一点骨血的份上,才稍加关心罢了。因此他也只是遥遥望了里侧两眼,并没有过去。 第627章 无能为力 第627章:无能为力 方瑶和一众太医们给夏候燕复诊,中间有床帘相隔,倒是看不大清夏候燕此刻的状态。是胖是瘦,脸色是红润还是苍白都犹未可知,唯一肯定的是她仍在昏迷着。 皇帝没有过去,墨离和墨琛几个大男人也避着嫌,到底是闺阁,又是卧房,怎好太靠近。 有这么多人为夏候燕切脉,太后也插不上手,和皇帝一样,都是远远站着,纵然她此刻是这屋中最关心夏候燕病情的人,可不要忘了,她才是这深宫中挣扎求存、勾心斗角年资最老的一个,骨子里就流着自私的血液。哪怕她再疼爱夏候燕,在听到皇后提到“病气”两个字,也未曾走近夏候燕的卧床。 一番轮流切脉复诊后,太医院的院长首先向皇帝汇报情况。证明夏候燕梦魇缠绕,高烧反复乃是风寒之症未康复前的正常现象。因为除了风寒,夏候燕身体并没有其他异常。 皇帝听后,睨向太后,语气淡淡的,那眼神更是淡凉:“母后可听到了,北阳病情反复与方太傅无关,有太医院众太医的证词,母后可还有疑问?” 太后脸色有难看,尽管心里不自在,但仍未死心。 “院长可查仔细了,公主只是风寒之症?” “太后放心,有这么多太医集体诊治,错不了的。” “若只有风寒,为何到现在还昏睡不醒,半点退烧的迹象都没有?” “公主身子本就娇贵,这长途跋涉,劳累过度,加之在城门外淋了大半日的雨雪,自然比一般的风寒症要严重些。” “可有救治之法,总要把这烧先退下来再说!”这每日每日的烧着,哪怕是人都要烧傻了。 太后此刻倒是真关心起夏候燕的身体来了,全然忘了她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太学院抓人,无缘无故的就要训斥方瑶,闹得宫里鸡飞狗跳,把整个皇宫的大人物都惊动了这一系列可恨又可气的乌龙事件,如何善后? 方瑶如何安抚,皇帝那边该怎样给个说法,都没有想过,眼里只有夏候燕了。 是忍得住也好,还是故意忘了也罢,又或是觉得自己是太后,就算闹了这么一件事又如何,没出人命,没见血,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可以不把这一屋子的人当回事,皇后可不行。 这个老太婆前后害了她两个孩子,此刻难有机会出点气,怎能放过。 她先是朝太后殷殷宽抚道:“母后放心,公主有母后的福泽庇护,肯定不会有事的。”尔后又对着皇帝道,“皇上,既然北阳公主的病与方太傅无关,方太傅并没有暗害公主之嫌,您看这事” 是不是该给人家一个说法了。 到底是从一品的太傅,不能让人白白的受了这冤枉。 皇帝也正有此意,他睨向太后,喊了句母后。意思是她闯出来的事,得由她来善后。不说道歉,总要有个态度出来。 可惜,太后根本没这个意思。连看方瑶一眼都不曾。 皇帝不禁有了怒气,太后是比皇后这个后宫后首还要更权威的存在,是天下所有女子之典范,连皇后都要以她的一言一行恪守榜样,而如今却只是这样一幅德行,这让他的臣子们怎么看,让天下人如何评论。 她丢的不是自己的脸面,更是皇室之颜。 然而,她毕竟是他的母后,是太后,太苛责的话,他不能说,可憋着这股气,别的话也没心情说了。 倒是皇后出来打圆场:“方太傅,今日真是对不住你了,一场误会,好在也没有伤着你,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方瑶浅浅施了一礼,面色平静的好像不曾受了多大的委屈。可墨离却是不依了。 “就算是受了伤,只怕也没有人为方太傅讲句公道话了,何况,名誉由来多重于身体上的伤害。” 皇后被怼,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她知道墨离这话实际上呛的是太后。她故作疑惑道:“那辰王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今日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会觉得方太傅是个蛇蝎心肠之人,要对公主不利。往后宫里的人谁还敢跟方太傅亲近,方太傅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辰王,你这些话是不是有些严重了?”太后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个墨离,为什么总是护着这丫头跟她过不去,他难道不明白么,娶了夏候燕,他便有了两座靠山,一个是她,一个是夏候十万精锐,这是一笔连瞎子都知道打算的买卖,为何他就是看不透呢! “墨离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往后宫里不管谁生病,还是不要请方太傅诊治的好,免得总是背黑锅,太后,您觉得呢?” “放肆,哀家是太后,岂容你这个态度跟哀家说话” 太后被墨离这硬邦邦的语气呛得一张老脸顿时青白交替,难看无比,然而还不等她这怒气发泄,墨离已是截断她的话,语气较之前更是冰冷。 “那太后希望墨离什么态度?难不成受了委屈和冤枉,背了黑锅还要笑着跟太后谢恩么?” “墨离,你” “太后是这后宫里最高贵的女子,所言所行堪称天下女子之楷模,却为何做错了事,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 太后气得头顶冒烟,脸色如走马灯一样,青红白蓝不停的变幻着。一双厉眸盯着墨离几欲喷火,而墨离却是一张脸冰冷到底,与太后的爆怒成极大反差。 眼见这屋中气氛诡异如谲,太医们以及包括墨琛、墨冉几人都不敢轻易说话,只听得到淡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辰王墨离居然连太后也敢顶撞,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不给台阶,胆子也太大了。同时也让他们看清楚一件事,就是方太傅是辰王墨离罩着的,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大给除了方瑶冷眼旁观,不把太后的怒火当作一回事,再来就是皇帝和皇后了。 皇后自从知道与太后之间隔着两笔血海深仇,对太后只有恨,往昔的敬重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莫说太后此刻盛怒,如怕就是怒火焚身,要烧了整座后宫,她眉毛丝也不带动一下的。 至于皇帝嘛,这个天下本就没有他怕的人,太后发怒又怎样。他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所谓的尊敬与孝道不过也只是一种本份罢了,从心而论,他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太后的。 更不要说这段时间,她还一连做了好几件违逆圣心的事情了。 所以当墨离这样呛太后时,他并没有出声喝止。不过此刻气氛这么僵硬,终归不是个事。 且墨离是孙辈,表面的功夫还是要保持的。不然传出去,别人怎么评论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怕朝廷的人借机弹劾。 一句不尊孝道,心中没有孝义的罪名,墨离就担不起。 他不由得出声道:“方太傅的事暂且压下,朕自然会为她作主。眼前重要的是北阳的病。方太傅,不是听说前日喝了你开的药方子,有退烧的迹象么,这病情可还有良方?” 方瑶上前一步,行礼道:“恕方瑶无罪,公主的病,我无能为力。” 第628章 她方瑶可不是好惹的 第628章:她方瑶可不是好惹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如今夏候燕的病,太医院的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皆是束手无策。只有喝了方瑶开的方子,这病情才有所好转,眼下她都说无能力为,那岂不是说夏候燕没得治了? 墨彤跟夏候燕关系最为要好,第一个急道:“方太傅医术精湛,是医界里的高手,九弟的暗毒、怀世子的忘语症可都是您治愈的。这么难的病都攻克下来了,不会连一个风寒症都治不好的。方太傅,还请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方瑶已是摇头道:“纵然我医术了得,可也不是神仙。辰王和怀世子之所以能康复,其实也是存着几分侥幸的。” “怎么会?” “不瞒公主,辰王的暗毒也好,怀世子的忘语症也罢,当初我都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无确切把握。能医好,是他们自己的运气,医不好,也是他们的命数。” 听得这话,墨彤的心猛然沉到谷底,那也就是说,夏候燕如今这般,汤药无解,只能看她的自己的造化了。 “父皇。”她期期艾艾的望向一言不发的皇帝。夏候燕是她在宫中唯一要好的姐妹,她不要她死,只能盼求父皇想办法救她。 “父皇,北阳是夏候将军唯一的骨血,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 皇帝对夏候燕没有好感,对墨彤这个女儿还是关心爱护的。当年若不是将她联姻远嫁,也不会早早就死了夫君,年纪轻轻的在故国守寡了。 这份血脉里的关心和爱护也因为当年她联姻远嫁陡生几分愧疚,所以但凡是她所求的,只要是能力范围内,他都会尽量满足。更不要说夏候燕一族祖祖辈辈几代为国捐躯的功勋了。 他看向方瑶道:“就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没有。”方瑶答得干脆。 这没有半丝迟疑和犹豫的模样,好像是早就把这个答案想好了似的。若是换成旁人,皇帝亲自垂问,必然还是感到有几分压力和为难的,她没有,一点也没有。 这么坦荡这么平静无波,倒让旁人听出几分可疑来。 这方瑶怕是不愿再给夏候燕治病,而是不肯了。 皇帝、皇后等人都有这个猜测,可谁也没有再出声确问。毕竟认识也一段日子了,方瑶什么脾性还是清楚的。骨子里的清傲可不比现场任何人少,太后如此冤枉她,只为泄私愤,这要是换成别人,也不想再接这个差事了,难免太后不会再从中挑她的刺。 他们都仅仅是猜测,唯有墨琛和墨离是肯定方瑶不愿求夏候燕,而非不能。 可不管是墨琛、墨离,还是皇帝、皇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要求方瑶为夏候燕的病情尽力。 当然,这看穿方瑶心思的人可不包括太后和墨彤。前者是本就看不起方瑶,认为她精湛高明的医术都是别人夸出来的。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乡野丫头,难道还比这皇宫里的太医能耐!对方瑶的偏见,让她早就忘了当年全太医院对墨离和墨怀都束手无策的暗毒和病症都是方瑶治好的。 也可能就如方瑶自己所说,治好墨离和墨怀,凭的都是几分运气,与医术无关。 而墨彤则完全沉浸于伤心之中,整个脑子里想的就是北阳没救了,她还这么年轻 “真的没救了么?” 这时候,屋里突然响起一道呢喃声,声音很小,却极是突兀。因为说话之人,不是这屋子里原先呆着的人。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就见门口站着一紫衣妙龄女子,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孩,看其模样,比十五皇子墨璟还小一点,差不多的穿着,想来也是在太学院一起上课的小皇子了。 “敏儿!”皇帝率先开口,惊异的看着来人。 “父皇。”墨敏眼圈红红的,扑向皇帝怀里。 “敏儿,你怎么来了?”一侧的皇后问道。 “是十六找的我,说是”墨敏话到一半又顿住了,只是眼睛看向方瑶。即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大家也明白了。定是十六皇子看见方瑶被人抓走,向墨敏求救去了。 只是墨敏以为人即是太后抓走的,以为是带去延寿宫了。先跑了一趟延寿宫,不见人影,然后一番打听才知道人在北阳宫。 从延寿宫到北阳宫有一段路程,所以便耽搁了,来得有些晚。 却不料到了这边,没听说方瑶有什么事,倒是夏候燕的病让她吃了一惊。 “父皇,北阳姐姐的病真的没希望了么?”她抬着水盈盈的眸子问道。 “这个太医们还在尽力。” “还有希望吗?”墨敏又问了一次。 皇帝没有答话,却是把目光瞥见院长和方瑶。这里的人,论医术,也就这二人略高一筹,到底有没有希望,得看这二人的态度。 院长拱手道:“回禀公主,北阳公主的病,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会放弃的。” 话说得鼓舞中肯,但脸上的表情全是惋惜之意。 想来这病也只能尽力,治愈却是希望不大了。 墨敏看向方瑶,医术上,她也就只信得过方瑶了,整个太医院的大夫加起来,在她眼里,都比不上方瑶的份量。 “瑶儿姐姐?” 方瑶微叹,同样是一脸惋惜之色:“对不起,公主,方瑶无能为力了。” 说这话时,方瑶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她从来不知道敏公主原来跟夏候燕感情也这般好的。 到现,这个屋子里为夏候燕担心流泪的,除了墨彤,也就只有墨敏了。 “瑶儿姐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墨敏听到这话,心猛地往下沉,泪水就流得更汹了。 她这一哭,直接影响到墨彤,两姐妹像是在比赛似的,泪珠子成串的掉,看谁掉得更多。 皇帝心有不忍,两个女儿都是他比较看重的,眼下掉金豆子心里哪舍得,忙安慰道:“院长不是说会尽力救治么,你们也别这么伤心了,说不定过两天北阳的病就好了呢!” “好了,好了,别哭 了,把眼泪擦干净,人都还没怎样呢,你们就这样,不是不吉利吗,快把眼泪擦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去,让太医们再为北阳诊治诊治。” 如此一番劝说,才把墨彤和墨敏二人的眼泪给止住,又命皇后领她们退下,顺便再安抚一番。 皇帝瞅了眼太后,又看了看墨离,最后道:“方太傅,外间说话!” “是。”方瑶应下,随后跟皇帝退到外间。太后知道皇帝此刻心里不悦,倒也没跟着。本想让芳锦前去偷听,可屋子里还墨冉和墨琛两位皇子, 这念头也只能打消了。 外间,皇帝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方太傅对北阳的病情是真的没有法子救不了,还是心里有所顾忌不愿救。” “回皇上的话,实不相瞒,是方瑶不想救。”到底是天子,能坐一国之君这个位置,当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眼就看出她心里真正所想,既然瞒不住,那也不必瞒了。方瑶实言道。 “你倒是诚实。”皇帝眉宇一挑,不知是该赞赏她的诚实,还是该生气她之前的欺君。 明明是不想救,却告之说无能为力救不了,不是欺君是什么。 这要是换成旁人,皇帝一早就赐板子了,可方瑶不同。他对她的欣赏不仅仅是才华上的,还有性情。加之她方才确实是受了委屈,便也不多计较了。 他道:“是因为太后吗?” “是,也不是。”方瑶道,“太后对我成见,借公主的病向我发难,这点确实让方瑶不开心。毕竟公主的命是命,方瑶的命也是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太后就拿方瑶九族的性命以泄私愤,在方瑶眼里,太后把人命看得太草率了。而皇上也知道,方瑶是大夫,人命于大夫而言,意义是不同的,我不敢说它于我们医者而言格外的珍贵,但我们对于每一条生命都透着敬畏之心。不论富贵,不论出身,命于我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北阳公主的病,确实严重,这是实话,就算方瑶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下她。而在这期间倘若又有什么差错,方瑶自问背负不起。同样的诬陷,方瑶不想尝试第二遍。” 也让太后知道,她方瑶是不好惹的。不是你想让我救,我就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都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骄。哪怕你拿太后身份相压,我也不会买账。 第629章 侧妃? 第629章:侧妃? 皇帝闻言,心道果然如此。 “你这是,也不是的答案,说明有两个原因让你不想救北阳。现在你说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呢?” 方瑶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坦城相待,自然不会说一半留一半。她道:“还有一个原因,相信方瑶不说,皇上也知道。” “哦,让朕来猜一猜。”皇帝龙眉一松一拧,很快就有了答案,“是因为辰王?” 见方瑶不语,皇帝料想她是默认了。他道:“这段时间,辰王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实际行动已经挑明了你们二人的关系。你现居辰王府,成天成双入对,整日在一起。哪怕是进宫给皇子们上课,他也紧紧跟随。朕不是瞎子,你们二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许下盟誓,认定对方了?” 如若不然,为何这些年他有意无意提及给他指婚,为何总是屡屡被拒。 他回到京城已经五年有余了,却时时刻刻不忘回到桃江镇。开始他想不通,只以为墨离在那里生活了太久有了感情,所以一心想回去。 现在知道了,原来那里住着一位叫方瑶的姑娘,他的心早就在方瑶身上了,谁也容不下。 方瑶对她和墨离的关系,历来就没有想瞒着谁。就是墨离也说过,不必刻意遮掩,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一看到她被人刁难就马上出来维护了。 她道:“正如皇上所言,我和墨离确实在五年前就互相许下终身。但我们两人的事跟北阳公主无关,方瑶知道北阳公主是太后和皇上为墨离挑的未来相伴一生的女子,可墨离跟我说过,他不喜欢北阳公主,我也相信他。所以今日救不救北阳公主,跟墨离实际上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关系?”皇帝不解道,“你不想救北阳,不就是怕北阳好了以后,把她指给辰王吗?” 方瑶摇头笑道:“皇上误会了,墨离的心容不下她,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此防着,连医者的天职都抛却,做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呢!” “那你是为何?” “方瑶不想救北阳公主,是因为她不讨喜!” 皇帝还以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没想到竟是这个。硬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若不是此刻时机不宜,他都忍不住要发笑,实在是这个答案太稚趣。 “她为什么不讨喜?” “直觉,直觉她很不讨喜。在桃江镇,方瑶与公主统共只接触过三次。”一次是她初到桃江镇,在东兴楼偶遇。第二次是她主动到百惠堂挑战,结果三场比赛连输。第三次是揭开真面目直接挑衅,要不是墨琛及时赶到,当时的情况还真是有点麻烦。 “方瑶是医者,每每给人看病,这面相是瞧得最多的。就算对看相算命一窍不通,这看得多了,也知道一些。加上方瑶的直觉,北阳公主确实不讨我喜欢。” 皇帝对方瑶这种说法心中很是以为然,因为他也不喜欢北阳。可不喜欢和见死不救是两码事。他道:“方卿口口声声说医者当有救死扶伤的仁心,现在却为了私人感情,不喜欢某个人就不施救,这不是违背了当大夫的初心么?” “是有点矛看,不过方瑶对公主的病确实感到无计可施这也是事实。再加上太后一心想找机会刁难,我对救人就更没把握和信心了。” “如此说来,你是真当不愿救北阳了?” 方瑶摇头,态度非常明确。 “就不再考虑一下?” 方瑶叹道:“坦白说,公主的病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很有可能救不回来,到那时候,太后又误以为方瑶借机暗害,让我给公主偿命,该如何是好?我自己的命倒也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母亲和兄弟姐妹一起丧命,还望皇上见谅!” “说到底,不过也是怕家中老母和姐妹受累罢了,你若实在觉得为难,朕也不勉强。”该劝的都劝了,不能因为一个夏候燕,冤死一介才女。 像方瑶这样慧智剔透之人,为夏候燕赔命着实可惜。 见皇上不以天子之威施压,方瑶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到最后他会直接降旨命她为夏候燕看病呢! 总算比那个太后有格调和心胸。 就在这事就这么翻过去之时,皇帝却是在起身欲回到里间时又来了一句:“如果朕许你给辰王当侧妃,你可愿意试着救一救北阳?” 方瑶一下子愣住了,万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有这个想法,且在此时此刻。 当侧妃? 不,就算允她嫁给辰王,不计较身份和门户,她也不要。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侧妃?岂不是告诉她,墨离将来身边的女人不止她一个! “怎么,你不愿意?” 皇帝看她久久不语,脸上无半点兴奋之色,不像是被这个意外消息震惊到,反而平静得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回皇上的话,方瑶不愿意。” “为何?”她不就是喜欢辰王么,辰王也喜欢她,两人在一起刚好如愿。 救北阳,便可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个买卖很划算啊! “你们历经千辛万苦,以游历为名,实则是辰王想把你带到京城让朕认识你从而接受,为你们赐婚,还不惜把孔老也搬了出来。绕了这么大一圈,如今愿望达成,朕也愿意为你们赐婚,为何现在反而又不要与辰王成亲了呢?还是说,你不想以北阳作为允准你们在一起的条件?”她压根就是为了墨离不愿救的夏候燕,所谓不讨人喜欢,其实只是一个说辞罢了。 对于皇帝一语洞穿他们此刻来京的真实目的,方瑶一点儿也不意外。皇帝即能看出她和墨离彼此有情,又岂会瞧不出此次到京城的真正用意。 只是救夏候燕为条件,而答应她和墨离在一起,这个说法有点可笑。 别说是侧妃了,就是夏候燕让出正室之位,她也不想施手相救。一个必会恩将仇报无时无刻不想着置她于死地的人,为何要救?纵然是医者,也不会去救一头随时取她性命的猛虎! 方瑶道:“皇上可知道民间的夫妻是怎样的?” “当然。”皇帝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民间的夫妻都是一夫一妻制。虽然日子不如皇宫荣华富贵,但好在夫妻感情和睦,彼此一心一意。方瑶此生只愿将来的生活也能如此,哪怕平平淡淡的,也觉得幸福。” 皇帝微愣,随后有些不悦:“辰王是皇子之身,王爵之位,将来陪伴的女子定然不能只有你一个,方卿如此,不是在为难辰王吗?” “是吗?如果觉得为难,大可不必跟方瑶在一起,这些年想必皇上为辰王看中的女子不止北阳公主一个!” “方卿你”怎能如此大胆,连他都敢怼。皇帝脸色稍有薄怒,“让你与北阳共侍一君,有什么不好,虽然她是正,你是侧,可只要离儿心里有你,宠你,日子也不会比她这个正室差到哪里去。” “就算墨离把天上的星星摘给我又如何?我要的只是夫妻间的平淡,而不是内宅勾心斗角。再说了,北阳公主也定然容不下我的,所以何必?”方瑶面色平静,全然没把皇帝的怒火放在心上。 大不了,不做这个太傅就是。 好在皇帝也没有再疾言厉色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随后直入里间,身上的怒火已渐敛收,眸光在看到墨离时,却是有些复杂。 第630章 墨冉 第630章:墨冉 什么也没说,遥望床上躺着的北阳,叹了两口气,嘱咐太医院尽心救治照料后,便起驾回太极殿。 太后守在屋子里寸步不离,本想问点什么,但看皇帝的脸色又不好开口。 总觉得方瑶一定说了些她的坏话,不然皇帝不会沉着脸,对她不理不睬。 似是为了验证她所想,皇帝在踏出北阳宫大门时,忽然回头对太后说了一句话:“母后年纪也大了,照顾北阳已是劳累,日后宫里其他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太学院是皇子们上课的地方,像今日这般气势汹汹提刀拿剑的去抓人,以后还是少发生为妙,免得吓着孩子们。母后以为如何?” 毕竟是他钦封的太傅,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是看不惯方瑶呢还是跟他这个皇帝过不去! 太后心头微恼,皇帝居然为了个乡野丫头出言警告,可恨,实在太可恨了。 她越发的相信,方才方瑶定跟皇帝告了状,否则不会这么跟她说话的。 她恶狠狠瞪着方瑶,只可惜人已经跟着踏出宫门,不然她一定会活剥了她。 虽然没有看见太后的恼意,可是那如钢针一般扎在后颈的眼神,方瑶还是真切感受到了的。 “倘若朕保证太后日后不会轻易找你麻烦,你可愿意再尽力一救?”出了宫门的皇帝突然开口。 他没有直接点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在问方瑶。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皇上,方瑶说过,公主的病,哪怕方瑶拼尽全力,耗尽一生所学也未必救得回来。皇上何必为难方瑶呢!” 要是救不回来,太后的怒火怎样都会烧到她身上,皇帝就是拦,也只怕拦不住。 且,该说的,她都说了,不该说的,她也说了。 皇帝大度,没有计较她与墨离此次京城真实目的隐瞒,对她一再逾矩的言行也一直包容。但是她不保证,在什么都说了的情况下,救不回夏候燕,皇帝对她没有半分猜忌! 他多少会以为,没把夏候燕从死神那里拉回来,她方瑶是存了私心的。 到时候太后再煽风点火,她的处境岂不危险了。 所以先前是不想救,现在是不能救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稍眼底有些阴阴沉沉。许了她一个又一个好处,她还是不愿为夏候燕救治,如此执拗,着实令人不喜。 与北阳宫分别后,皇帝独自回了养心殿,雪灾一事也暂且没有心情讨论了。户部、吏部两位大臣在外面吹了半日的风雪,结果是白等了,不由得暗暗摇头,恢丧离宫。 墨琛深深望了眼方瑶,想问点什么又没问,主要是方瑶的眼神未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感觉就是问了,人家也未必理睬。为了不自讨没趣,在皇帝走后,他也告别,去昭华宫探望淑贵妃。 谁也没注意到,一同进去又一同从北阳宫出来的五皇子墨冉此刻脸上什么表情。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个大气儿都没有吭一声。可他是把今日之事看得最清楚的一个。 太后不喜方瑶,辰王不喜夏候燕,与方瑶二人彼此有情。这让太后很不满,而皇后又十分看好他们,甚至为了他们不惜与太后对抗。 纵然辰王有皇后支持,可后宫中皇后又怎能斗得过太后,且她还膝下无子,无一屏障。地位还敌不过淑贵妃,假若太后借夏候燕的事打压辰王,皇后拼命相护,也未必能保辰王至最后。 而她越保,就会引起淑贵妃的不快,这两个女人必定会有一战,而一旦她们斗了起来,墨琛和墨离自然也会自相残杀了。 两虎相争,必定两败俱伤,届时,他只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这个算盘是墨冉迄今为止,打得最如意最满意的一个了。 “何哲,你说,本王要不要帮九弟一把?”墨离久不在朝堂,没有半点人脉,即便有宁老王爷相助,也未必能成事。一届武夫,能敌得过这朝堂上的群儒嘴舌和满腹算计? 仔细算起来,墨离的条件比墨琛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荣王殿下是想”身侧的何哲是墨冉的随从,更是心腹。武艺智谋都算是拔尖儿的,墨冉很是器重他,什么话也愿意跟他说,让他出谋划策。 “倘若加速老九和老八的争斗,咱们离成功是不是就越近了呢?”墨冉勾唇,儒雅的面孔浮起一抹冷笑。 世人皆说他有谋无勇,胆小怯事,殊不知那只是种假象罢了,胆大心细,谨言行事才是他一直保持的行事风格。 何哲微一拧眉,随后附合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就不知殿下想怎样暗助辰王?” “很简单,老九不是喜欢那个叫方瑶的么,咱们想办法促成就行。”不仅赢得墨离的信任,让他欠下一个人情,还会激发太后和夏候燕对墨离的不满。一旦这二人毫不顾忌的向他发难,皇后自会拼命相保,如此淑贵妃还能坐得住? “殿下高明!”何哲稍稍一思忖,便觉得此方法可行。 得到何哲的赞许,墨冉更是满意这个一箭双雕的计谋了。二人扯唇,露出狼狈为奸的笑容。 “父皇叫你出去都谈了些什么?”出了宫门,墨离就迫不及待的打听北阳宫皇帝与方瑶单独问话内容,“我看他走时脸色不太好。” 毕竟他说了不少大不敬的话,皇帝极有可能把怒火牵连到方瑶身上,他怎能不担心。 “没什么,大概是觉得我不识好歹!” “什么意思?” “为了让我救夏候燕,他开出一个极为诱人的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当你的侧妃!” 此言一出,墨离大惊:“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我也好奇,他怎么就准我嫁给你呢,毕竟门庭悬殊,我就算是太傅,当你侧妃也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他竟这么快就同意让我嫁给你,有些草率啊!” 刚听到这话时,方瑶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我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他明明看出你在我心里的份量,也知你是我心里的唯一,却还只是让你当侧妃?”这是在侮辱他呢还是在欺辱瑶儿。 “这也不能怪他,你要这样想,能准许我嫁给你,是个好现象,岂码他不排斥我低微的出身,愿意让我嫁入辰王府!”方瑶这话不知是乐观还是自嘲,总之听着不生气就是了。 “或许在他看来,我能嫁给你就是他最大宽容了,哪怕只是一个侧妃也是我方瑶三生修来的福气!” 哪能还提出正室,可是唯一正妻的要求。 第631章 往事 第631章:往事 “那你怎么回答的?” “你想我怎么回答?”方瑶道,“自然是拒绝了。” “这就好。”墨离松口气,就怕方瑶扛不住天威,应了下来。 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不是只有方瑶这么想,也是他对人生伴侣的追求。 宫里的雪,虽然有宫人每日清除,可还留了些残迹,这风一吹,再加上窒息的低温,路面难免有些结冰打滑。为了防止方瑶摔倒,墨离是一路都紧紧扶着她的手腕,哪怕是在聊这种话题也不曾松开。 好像宫墙残雪,曲径绵绵,两个远远望去是在浓情蜜意,谁曾想到聊的竟是这种话题。 “父皇当时一定很意外?”墨离问道。 “对,很意外,也很不高兴。不过他是个开明的皇帝,有些君子风范,没有强人所难。不然在我一坦诚我们两人的关系时,就会大发雷霆了。” 从客卿到太傅,说是方瑶靠实力无意挣来的,实则是她一步步计算而得,至少皇帝那里,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从他探知她游历京城是假,进京准备当他的儿媳妇是真时,难免对她的话和所作所为不会重新揣测思量。 而有这个结论,也不足为奇。 但他明知自己受骗,还不予追究,也足以说明这个皇帝处事不仅仅只凭理性,还有感性的一面。 “他如今知道我们两人关系也好,以后也不必在他面前遮掩什么了。”墨离道。 “嗯。”方瑶觉得这个皇帝不如墨离这般说得冷血无情,却不知为何墨离对这个父亲印象如此之差。 这中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误会和隐情呢? 方瑶想不通,余光憋见从在窗口旁一直看着外面的街道风景墨怀,笑道:“不聊这个了,怀儿一直在呢!” “他在也没关系,反正他没有发言权,也不会乱说什么。”墨怀是他们二人固定的电灯泡,这些话走哪儿说,什么时候说都会有他在,所以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方瑶失笑,墨离对墨怀倒是不如之前那么冷漠了,待他越发就像之前的墨轩一般,可就是不喜欢哪哪哪儿都有他的影子,弄得连个二人世界的空间都没有。 她道:“今日说起来还要谢谢怀儿呢,要不是他去太极殿搬救兵,只怕我没那么幸运能逃得了太后摩掌!” 至少嘴巴子是要吃两个的。 听到九哥和瑶儿姐姐两人在讨论他,墨怀收回视线,看着他们两个,满嘴得意。 意思似在说,多亏了我,要如何犒赏? 谁料墨离却是道:“回去给他做点好吃的就行了。” 墨怀闻言,小嘴一垮,恨恨的瞪着墨离,敢怒不敢言。就弄点吃的就打发他了,也太小气了。 方瑶不忍,趁机帮他捞好处:“怀儿很喜欢你上次练的什么梨花剑法,不如你把那个教给他!” “是梨花洛。”墨离更正道,“他若想学,晚饭后来书房找我!” 如此便是答应了,墨怀往下垮的嘴角又渐渐往上弯起,心里美得不行。 方瑶摸了摸他的头发,忽地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敏公主跟夏候燕关系很要好么?为何得知夏候燕没的救时哭的那样伤心?” 墨离道:“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敏公主生母的事情么?” “记得啊,母公主生母在一次狩猎中遇到刺客围攻,她替皇上挡了一箭,当场香消玉陨,这跟夏候燕有什么关系?” “当年那场刺杀,我不过也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具体情形记不太清楚了,只仿佛印像中猎场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腥味和撕杀声。为了不将惨剧进一步扩大,禁卫军自然是先护着父皇和我们几位皇子先撤。待到安全之地时,发现随行的几位娘娘中只有敏儿的母亲没有跟上来,而父皇这才想起,当时有位黑衣刺客向他射了一箭,而挡在他身前的就是敏儿的母亲。他本想派人前去把人找回来,不管是生是死。可是当时留在身边贴身保护的侍卫不足五人,实在抽不出人手去寻敏儿的母亲,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后来刺客尽管全数斩杀,可因为这次事件心情也大受影响,又有许多后续事件要处理,倒是把敏儿母亲的事情给忘了,还是夏候燕吩咐人把敏儿母亲的尸首寻了回来安葬宁州百雁山。” “原来如此。”方瑶恍然,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墨敏生母的事情了,但还是头一次听得这么详细,她道,“为何是百雁山?” “那是敏儿母亲的故乡,大概是生前提过此愿望!”墨离道。 方瑶颌首,嫔妃归葬按品级,宫里都是有相应的规定制度的,不得随意处置,稍有些地位,会替其选一块风水宝地,风光大葬。皇后和贵妃这种级别当葬皇陵。敏儿生母是替天子挡了一箭,皇帝内疚,在其死后追封为贵妃,墓地当为皇陵,这葬于百雁山总该有个说法,倒没想到这是敏儿生母自己的遗愿。 “那个时候,夏候燕也不过才六岁!”怎么就有那种胆子命人将敏儿的生母尸首寻回来? “是啊,她才六岁。”那时候人毕竟还小,思想单纯,还记得那次狩猎是她入宫没多久,人纯真的就和普通小女孩没两样。只是人总会变,在这步步为艰踩着别人身子往上爬才得以生存的皇宫,想保持初心,很难,夏候燕也不例外。 墨离解释不清楚,为何当时连他都吓得魂不附体,夏候燕怎能淡定理智的还想到为敏儿寻母亲,到现,他也想不明白。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会有这份心智和胆量。 “自那以后,敏儿倒是和她走得近了。儿时有过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待发觉夏候燕性子慢慢发生变化时,两人才渐渐疏离。不过当年夏候燕相助的情谊,敏儿是一直没有忘记的。”这点从她方才为夏候燕伤心痛哭便能看出。 “我竟不知道敏公主跟夏候燕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关系原来是这么好的。”相处这么久,也从没听敏儿提过。方瑶心想,要是敏公主现在还和夏候燕交好,看到墨离心中只有她而没有夏候燕时会不会替夏候燕打抱不平。 “敏儿这些年和夏候燕是越走越远,仗着父皇对敏儿的宠爱,夏候燕倒是还挺想跟敏儿亲近的,只是敏儿天性纯真简单,不愿与心思复杂深沉之人交往,所以两人的关系无论夏候燕再怎么靠近修复,都回不到从前了。” “也幸好回不到从前了,不然敏公主只怕也要被她带坏。”方瑶道。 所谓近朱者亦,近墨者黑。 人与人相处久了,难免不会被同化。而夏候燕明显是在自私自利勾心斗角这一途一去不复返了,所以要说同化,只能是墨敏被夏候燕影响。 两人聊着聊着,马车已到辰王府。 方瑶在跳马车后忽然眉头一拧,莫名来了一句:“若是敏公主求我救夏候燕,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632章 心里的痛 第632章:心里的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墨离都问得愣住了。眉宇轻簇了下,道:“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只一条,万不可勉强自己。” 倘若墨敏真的有求于她,瑶儿历来心软,保不齐会答应。就算他不同意,瑶儿还是会救夏候燕的。就好比前夜,墨彤亲自上府接她入宫为夏候燕诊治,当时他就持反对意见,不想让她进宫,可瑶儿最后还不是去了? 这个妮子,心里主意正得很,不是他能劝就劝得回的。 “也许是我多虑了,敏公主不一定就知道我有能耐救得了夏候燕。”说不定压根就没想着要求她救人,毕竟先前她已经说了无能为力这种话。 然而方瑶还是想得太乐观了,墨敏是不知道,但皇帝是知道的。他那么疼爱墨敏,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墨敏伤心而不管的。 清华宫里,皇帝处理了些手头上比较急迫的政务便来探望墨敏。正巧看见皇后拿着一块点心哄着她,墨敏却是看也看。 皇帝进屋,特意命人不要通报,所以也无人察觉到他来了。皇后之所以发现还是守在门口的碧春给皇后提的暗信。 “皇上何时到的,怎的不让人提前知会臣妾一声,臣妾好准备准备。”皇后放下糕点,欲向皇帝行礼。身子还未低下去,皇帝就将她扶了起来,示意不必行礼了。 “朕今日来不是蹭饭的,不需要准备什么。”他睨了眼无精打采的墨敏,问道,“如何,还是什么东西都不肯吃么?” “是啊,什么都不肯吃,就连最爱的绿豆糕也不兴看一眼。”皇后愁着眉,“眼睛都哭肿了,好不容易才安抚止住眼泪,却是不说不笑的,看着就让人着急。” “唉,这孩子,就是太重情意了。”皇帝微叹,心疼却也无奈。 “可不是吗?平日里鲜少见她提北阳,还以为她与北阳儿时的情谊早就淡忘了,没想到生死关头竟为她哭得这样伤心。”对于墨敏对北阳的感情,皇后也感到惊讶。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虽然同处一宫,可彼此见面早已形同陌路,最多不过遇见遥遥点头打个招呼,谁能想到墨敏对北阳不过是表面冷淡,心里还是在意的。 “当年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宫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唯有喜欢跟北阳亲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就淡下来了。” “唉,是啊,那时候敏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母亲的事郁郁寡欢,朕瞧着北阳能宽抚她的心,不甚欣慰。哪知好景不长,两人关系才好了那么几年就疏远了。敏儿就没提具体是因为何事么?”提到当年,皇帝也不禁唏嘘和疑惑。 皇后摇头:“臣妾问了几次,敏儿都只说是性格不合,不想跟北阳在一块玩了。” 性格不合? 或许,墨敏天性烂漫简单,夏候燕却是乖张城府,由此说来,性格不合倒也解释得通。 “皇上,要不您去安慰两句,臣妾实在是没办法了,敏儿一向听您的话,说不定您说的她听得进去。”皇后请求道。 “罢了,朕去看看!”皇帝摆手,他此行来就是来安慰人的。不过看墨敏如此,心中没了把握。 他走向桌台,见她跟前的饭菜动也没动,筷子和勺匙干净得发亮。很明显,她粒米未进。 “来来来,父皇方才走了一路,刚吃的午饭就消耗了一大半,敏儿,将你的桂花糕给朕一块尝尝如何?” 墨敏眼皮抬了下,似是这才发现皇帝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将眼前的一碟糕点全数推了过去。 皇帝拿了一块咬了小口,细细品尝,随后赞不绝口:“这沾了雪的桂花就是不一样,连做出来的糕点味道都格外的好。” “喜欢吃就多吃点。”墨敏这才开口。自打尝了方瑶做的饭菜,这糕点早已不是她最爱了,何况她此刻一点心都没有。 “怎么,敏儿不吃么?” “不吃。” “为何?”皇帝明知故问。话一落下,墨敏的眼圈就红了:“父皇,难道真的就没办法救夏候姐姐了么?” 皇帝轻轻一叹,放下糕点。皇后体贴地为他倒了杯茶,皇帝接过茶杯道:“太医们会尽力的,你不用过于担心。” “可是瑶儿姐姐都无能为力,太医们会有办法么?”她可不见得宫里的太医医术还好过方瑶的。 不然九哥和墨怀的病怎么拖了那么多年都医不好,都让方瑶给治好了呢! 皇帝一愣,随后道:“尽人事听天命!” 他默默喝下一口茶,方瑶不是救不了,是不想救。这中间是有差别的,也正是这细微的差别让他对宫里的太医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倘若方瑶从一开始就肯定告诉他,夏候燕逃不过此劫了,他也不会还坐在这里“尽人事,听天命”的宽慰墨敏了。 “什么尽人事听天命,太医院定是没办法救夏候姐姐的,我也不信他们能有什么法子救得了她。”墨敏一听这话,眼泪就扑扑的往下掉。 她本就生得极像她的母亲,此刻哭得如此楚楚可怜,让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当年她母亲倒在他脚下时悲凉无助、惶恐不安时的模样。 皇帝心猛地一窒,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珠子柔声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不相信太医,总该相信朕。” “父皇,我信你,所以请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救夏候姐姐?” “” 皇帝见墨敏不好糊弄,垂下眼睑思忖半晌终是道:“倘若宫里的太医没有办法,或许方太傅可以一救。” 墨敏微怔:“瑶儿姐姐不是说她无能为力”话到一半,她忽然想明白什么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出宫去找她!” 说罢,她抹干脸上的泪水,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皇后打。 一直在傍侧听他们父女谈话的皇后疑惑道:“皇上怎么认定方太傅就一定有法子救得了夏候燕?” “朕不知道,只是不想看敏儿这么伤心罢了。”让墨敏去求方瑶,说不定她愿意一救。他和墨敏一样,对方瑶医术上的信任多过于太医院。 说不定方瑶就能再创下一个奇迹。 提到方瑶,就不得不想到墨离。这个儿子,总是他心里的痛,每每看到他冷漠的面孔和漠然的眼神,他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愿放下过往,原谅他这个父亲么? 第633章 墨敏相求 第633章:墨敏相求 墨敏赶到辰王府的时候,墨怀刚刚午睡。墨离侧在书房处理公务,方瑶在旁陪着,偶尔两人会交谈两句,大多是方瑶在问北方城镇雪灾情况。 正讨论着,千荨来报,说是敏公主来了。 方瑶和墨离两人同时抬头,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眉头俱是一拧。想到她会来,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 “从心就好,不必勉强自己,凡事有我,知道吗?”墨离还是那句话,他不愿方瑶再为夏候燕将自己陷入险境,太后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瑶儿发难的机会的。 “先去看看!”方瑶放下书,起身出门,墨离心中微叹,看情形,瑶儿心中必是又有主张了。 果不其然,在墨敏说出来意之后,方瑶眼里的纠结和为难立马就给出明确答案了。 只是她没有即刻答应,想来是在想救夏候燕的同时又如何保全自己的两全之策。 可墨敏不懂这些,只是一个劲的央求:“瑶儿姐姐,我知你医术高明,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厉害。你想想办法,救救夏候姐姐!” “公主,你先不要急,容我再想想可以吗?” 这个想想,是指她还没有想出两全之策来,但落在墨敏耳里不是那么回事,只道是以为方瑶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夏候燕。 “想什么?”她问道,“瑶儿姐姐,我知道你和九哥相互喜欢,你放心,等夏候姐姐康复以后,我会劝她放手,让九哥跟你在一起,只求你救她好不好?” “公主”怎么人人都以为她不想救夏候燕是想要独占墨离,这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方瑶也是无语了。 墨敏却是继续道:“想必瑶儿姐姐一定好奇,我为何这么希望你救夏候姐姐。九哥应该跟你说了些关于我的事情,尽管那时候我才两岁,可母亲生死如此大事,我还是有印象的。我也知道夏候姐姐性子不讨喜,你们在桃江镇可能相处得不好,可我保证,夏候姐姐本性不坏,不过是看你跟九哥太过亲密,心里不高兴罢了。 瑶儿姐姐,求你救救她,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死掉,所以求你” 墨敏哭得伤心不已,整个身子瘫软无力,要不是方瑶扶着,怕是要跪到地面上去了。 她这么相求,倒是让墨离看不下去了。 “敏儿,你先起来。倘若能救,我们定会不然袖手旁观的。” 本来瑶儿心就软,她再这么不管不顾又哭又闹的求着,岂不让瑶心更软了么? 届时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就跑去救夏候燕,那可怎么行! “九哥”墨敏被墨离这一喝,到底还是止了哭声。她站起来,静静坐着,什么也不敢再说,只眼巴巴的望着方瑶。 “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片刻后,终于听到方瑶道,“上午我给夏候燕切过脉,对她的病情还算是清楚。这样,我先开一个方子,公主拿去太医院研究,若是觉得可行,就按方子行针抓药!” “瑶儿姐姐不亲自去么?”墨敏觉得方瑶去,夏候燕救治的机率更大一些。 “我就不去了,你也看到了,太后视我为眼中钉,她根本不相信我的医术。”方瑶扯唇淡笑道,“拿方子救人也是一样的,效果该是怎样还是怎样,跟我去不去没差别。” 说着,便让人准备纸墨。方瑶俯首写方子,墨敏也不敢强求,毕竟早晨北阳宫的情形她知晓得清清楚楚,十六弟去寻她时,可是让她去延寿宫救命的。 “拿去,切记一定要让太医院看过此方子,请示过太后以后才能行针拿药。”方瑶再三叮嘱。 墨敏岂听不说这其中的含义,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揣好方子,就向墨离告辞,宫里夏候燕还等着这方子救命呢! “九哥,瑶儿姐姐,我走了。” “嗯。”墨离淡淡点头。方瑶还是关心的嘱咐了句:“路上小心。” “知道了。”墨敏颌首,转身刚迈步,墨离忽地又叫住她,“此方经太医院研究后,让院长先向父皇禀明,太后其次。同时你也帮我带句话,若按这方子行事,任何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墨敏郑重点头:“九哥放心,我会向父皇和皇祖母说清楚的。” 毕竟方瑶把方子给她时,也只说是可以一试,并非一定能把人救活,这里面自然就存在风险。事先把话说清楚,太医院谨慎揣摩,若他们决定可以按方子行事,所出现的任何后果,定然与方瑶无关。 毕竟是太医院研究可以确行的方子,责任是推不到方瑶头上来的。 救人如救火。 墨敏拿了方子直奔皇宫。方瑶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离去,直到看不到人影目光才收回。 转首见墨离脸色淡淡,似是不悦。不由得道:“你也别生气了,敏儿帮了我们不少,就当是回报一二!” “你想还人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何至于为了她去救夏候燕?”那可是个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人,现在救了,等于将来自己多了一个仇敌,一重危险。 “敏儿要救夏候燕是想把自己欠下的还回去,我救夏候燕是还我欠下的恩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你们两个都把恩情还在夏候燕的身上,只怕她不会领情。”墨离语气漠然。 “我知道,我救她可不是盼她洗心革面,与我修好。只是单纯的想帮敏公主罢了。”这是两码事,若将来夏候燕对她不住,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她,她再加倍奉还就是了。 墨离微叹,对方瑶心底里的柔善无奈的很。说到底方瑶性子虽刚烈,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可是骨子里还是有兰姨的纯善和心软。 这种纯善和心软对别人可以,对皇宫里的人,真是暴胗天物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宫里的人,也有良善之辈,不全部都像是贪恋权位自私自利的小人。”方瑶受不了墨离这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了不得错事一般。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夏候燕就是你口中的良善之辈?”墨离反问,语气清淡寒凉。 “夏候燕这种人是绝对不会从善的,我说的不是她,我说的是你的父皇。” “我父皇?”墨离眉尖一挑,不知方瑶为何要提那个人。“他是天子,天底下最冷血冷心之人,做的所有事只有对错之别,没有善恶之分。” 天子处子从来不从善恶的角度考虑出发,所以用良善来形容天子,显然是不恰当的。 第634章 皇室骨血 第634章:皇室骨血 方瑶知道墨离对皇帝成见已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解释的得通的。十多年的隔阂,哪能在一日之间消除。 这本也是墨离自己的家事,那人又是天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置喙插手。可是如今墨离想争太子之位,做天下之主,光有宁老王爷和皇后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朝臣全站在他脚下力挺声援,可皇上不买账,到底还是徒劳。 所以墨离想表现自己能力,也得看皇帝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而这自然要从改善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开始。 她道:“你父亲与别人不同,他是皇帝,很多事情不管家事还是国事,他考虑的永远只有大局,也只能是大局。而若从大局出发,私人的情感自然是要先放到一边,哪怕对这个处置结果他心里极是不愿也不忍,可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之。因为他是天子,心里装的身上背负永远比别人多。” “你想什么?”墨离不懂方瑶为何要与他谈论皇帝,还这么一本正经,好像她早就想就这个话题好好跟他讨论一番似的。 “其实有些话,我也憋很久了。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说,该不该跟你说,又在想说了对你有没有用处,你能不能接受。我也挺矛盾的,所以在这种矛盾之下,我犹豫许久,始终不曾开口。”方瑶道。 墨离望着她,很想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倘若是想试途改变他对那个人的看法和想法,他觉得没这个可能。 “我知道没这个可能,他对你做的错事太多,伤了你的心,寒了你骨子里那点血脉亲情,也断了你对这个所谓父亲的依恋和情感。可是墨离,仇恨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你想登大位,却让仇恨始终夹杂在你们中间,没有益处啊!”方瑶道。 “那你的意思是想劝我,为了登大位,暂时抛却过往,对他曲意逢迎,虚以委蛇么?”墨离表情淡淡的,声音冰凉的如外面漂落在地的白雪。 “不要用曲意逢迎、虚以委蛇这八个字来形容他,或许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他不合格,可于国家而言,他也还算是个明君哪!”方瑶道,“你看,大历这几十年来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么。一个好皇帝不就是要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让边塞少战事少流血少狼烟么?最起码他对这个国家还是尽心尽力负责的。” 墨离眸光微闪,不可否认,这话不假。可那又如何,因为他是个皇帝,所以他对妻儿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么? 当一个好皇帝的同时不影响他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不冲突,但他偏偏就是没做好,只能说他还是有问题的。 既然有问题那就不能被他原谅。 方瑶扳正他的脸,与他对视,徐徐道:“我没有让你原谅他。”她好像能听得到墨离任何时候藏在心里的话,“我只是想让你试途去了解他的处境,他身上所肩负的担子。一个人能力再强,所背负的也是有限。总有些东西是他想背又背不起的,比如,他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装着朝廷,或许就没有什么精力再装着自己的妻儿了。他是皇帝不假,可皇帝也不是万能的,墨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墨离深吸口气,许久才悠然吐出,无比艰难的开口:“我明白。” 在皇宫,在桃江镇,多少个夜晚,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何他和弟弟墨轩会沦落至此,明明是皇室血脉,无限尊贵荣宠,应该过着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生活,为何会变成这样? 为何父皇相信所有人却独独不相信他们两兄弟,把年幼无辜的他们硬生生的赶出皇宫,过着四处逃亡、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也试着想过去理解父皇的处境,站在一个丈夫一个国君的角度去思考他的所作所为。 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有无奈之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再无奈,也该自己承担不是吗? 怎能让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去尝受他一个国君无奈下的果实呢!那个时候,他才八岁,而小轩不过刚学会走路罢了。他带着弟弟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到处流浪。本身自己又身中剧毒尚且还需要别人照料却要提前担负起一个做兄长的责任,照顾弟弟,身兼父母之重。 这其中艰辛,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 所以要求一个在那种几乎绝地求生、无助绝望苦苦挣扎才活下来的他,去理解一个在皇宫里日日夜夜香床暖枕、欢声笑语环绕于身前的天子当初的不得已而为之,那不是在说笑吗? 他墨离自问办不到。 他没有那样的心胸,也没有那样的情怀。只要一想到,他和弟弟在逃亡保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而他的父皇却在宫里享受美酒美人,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尊荣,对他们两兄弟生死毫不挂心,他心里就恨。 现在他有夺权之心,没有直接举起反抗的旗帜,从桃江镇杀回京城,明目张胆的逼宫退位,就已经是他高尚了。 若再要求别的,那是在为难他。 墨离紧握的着拳头,今日之话,也就是瑶儿能说,换成别人,这一拳恐怕早就挥出去了。 感觉到他的愤怒和痛苦,方瑶抬手包住他的拳头,心疼道:“墨离,别这样,我知道这很难。可是假使你与墨琛斗,最后是你赢得大位,那么,他之前面临的处境和抉择便是你来日所要面对的。不在那个大位上,我们体会不到它的艰难。有很多事,明明他也知道违背了心意,可是理智上又不得不这么做。人人只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却不知,不在其位也不懂其责的。我不要求你原谅他,只是盼你别把仇恨埋得太深,这样一爆发出来,你很危险的,知道吗?” 墨离不语,他何尝不知道。正是因为那仇恨藏在他心里隐忍了十几年,所以每每看见父皇,他都忍不住想要质问,想要发泄。也因这个,他极不情愿进宫,除非传召,平日他是不与皇帝见面的。 因为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小轩,为辰王府,为跟在他身边尽心尽力辅佐侍候早如同他亲人的每个人着想。他不能质问,不能发泄,委屈也好,怨恨也罢,只能深埋,不能表露。一旦他忍不住向皇帝发问,惹得龙颜大怒,这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说到底,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去除不了这一身的皇室骨血。 第635章 父子之情 第635章:父子之情 “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父子之情的,并不像你之前描述的那么冷血。”方瑶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墨离听到这话,猛地抬眸,那眼底是极冷的寒意和冲天的怒火。只是这冰火两重天是针对皇帝而非方瑶。 “用父子之情放在我和他身上,瑶儿,你这用词太不恰当了。”简直是在侮辱这个情字。 他若有父子之情,当初怎会狠心送他们兄弟二人出宫? 他若有父子之情,明知这一出宫,九死一生,却还是坚持他的决定。 他若有父子之情,在他苦苦哀求只愿把弟弟留下自己愿担全责独自被贬时,却丝毫没有半分动容,依然把稚嫩的弟弟给一起赶出宫外。 天寒地冻,冰天雪地,多少次,记不得有多少次,他与弟弟差点冻死在街头。饥肠辘辘、衣不裹体,尊贵的出身却过着比乞丐还不如的生活。 这里面的苦楚与艰熬,谁懂? 在他这个父皇在宫里美酒佳肴时,可曾想到他的两个儿子在宫外过着怎样朝不保夕的生活? 父子之情? 这就是父子之情? 说出去,谁信? 他只是把他的狠决冷血发挥得淋漓尽致,所谓的情,却是半分都没有的。 纵然他有他的大局要顾,那又如何? 难道他的大局就是要牺牲幼儿来稳固的吗? 不,墨离不能理解,也理解不透。 “你先别激动,我话还没有说完。你等我把话全讲完了,再反驳也不迟啊!”方瑶央求道。 见墨离不为所动,又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说得都是废话,当初你的处境我没有经历过,不能真正的体会你,你一定以为我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我也知道你没耐心听这件事,要是换成别人跟你讲这些,你早就不耐烦轰他出去了。可是墨离,时至今日,我忍着也难受,不吐不快。我不单单是因为你与皇帝冰释前嫌对你登大位有助,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不得不说。” 墨离凝视着方瑶,似在挣扎,要不要听她继续说下去。许久,眼里的冰冷稍稍敛下,他道:“你说,我听着。” “不许生气。” “不生气。” 对瑶儿,不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 得到保证后,方瑶才拉着他到桌几旁坐下,替他斟了杯热茶:“你父皇其实早就猜到你带我此次进京的目的了,却一直隐忍不发,为何?” “因为他也不喜欢夏候燕!”墨离简单的答道。 夏候燕那性子,也就太后看着喜欢,无所谓的样子,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的。 就是跟她最好的墨彤也忍受不了,之所以还相交,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墨彤在宫里没有其他谈得来的姐妹,因为是嫁出去的人,如今又是个亡了夫国的孤寡女子,到底不祥,宫中兄弟姐妹都不愿与之亲近,怕沾染晦气。也就夏候燕在她刚被接回宫时嘘寒问暖的安抚。这情谊也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人在逆境时,谁抛出一根橄榄枝,便与谁掏心挖肺的交好,这是常情。 说来也奇怪,夏候燕怎么最喜欢在人落难时伸出援助之手,墨敏是,墨彤也是。难道在弱者面前表现她的强大,她很有成就感吗? 还是她喜欢在弱者面前装施舍! “我想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方瑶对墨离的说法不全以为然,“就算他不喜夏候燕,那按你的说法,他不是也不喜欢你么。所以他不喜欢夏候燕有什么关系,夏候燕又不是跟他,对不对? 而且,把夏候燕赐给你,正好让她出宫,皇帝眼不见正好心不烦,落得个干净。可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墨离眸光微动,心里有个猜测,但又觉得荒谬至极。嘴里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也不喜欢夏候燕啊,或者说,他不想让你跟你不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墨离自嘲的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之所以迟迟不赐婚,是在考虑我的感受?” “尽管你觉得这不可能,也太可笑了,可在我看来,这就是事实。” “既然他考虑我的感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今日他把你单独叫出去谈话,把你许给我,为何只封你为我的侧妃?他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也明明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娶二妻,却还只让你得个辰王府侧妃之位?瑶儿,你别说你不知道他想把正妻人选留给谁?” 这眼下,除了夏候燕没有别人了。 既然说是考虑他的感受,迟迟不把夏候燕赐与他,又为何要把他的正妻之位留给夏候燕呢! 这不是自矛盾么? 所以他才会觉得荒谬可笑! 方瑶道:“他心中或许还有别的顾虑,没有想好,也不敢做最后的决定。他还在试探,还在揣测,还有衡量,毕竟夏候燕身份特殊,你可以娶你喜欢的女人,但夏候燕也不能受委屈。” “那娶夏候燕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委屈?”这个娶字,用在夏候燕身上,墨离都觉得是对自己感情的亵渎。 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他都受不了,全身心的反感。 “所以他也没有说正妻之位一定就是给夏候燕留的啊!”方瑶解释道,“就算夏候燕的可能性大些,就算真是给夏候燕留的,墨离,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立场?” 墨离脸色淡然。 这些年,他试着站在皇帝的立场想问题想得还不够多吗? “我无根无基,又是布衣出身,能得太傅之位,能许我入你辰王府为侧妃,伴你枕边。作为一个皇帝,他能做得已经够宽容了。若换别成的皇子,万不会许他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的。”以方瑶的出身,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是侧妃了,最多是通房的丫头。虽有太傅之冠,但这未必就没有皇帝的私心在里面。搞不好是为了让她顺理成章的与墨离在一起,为了堵朝臣悠悠众口刻意钦封,只为有个身份能与墨离相配。 这些日子,方瑶思来想去,纵然她再优秀,纵然皇帝有求贤留才之心。可也不用封她做太傅,把她留下的办法有许多,太傅不是唯一之途。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方瑶觉得多半也是为了墨离打算! “就像今日,你在宫里直面顶撞太后,顶撞他,他都没有计较,也没有发怒,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你两句。大历历来是以孝治国,皇室更是以它为准则,谨言恪守。倘若他真的不喜欢你,对你没有半分父子之情,在你顶撞太后时就会严厉制止并惩治你,可他没有。墨离,以前的事我没参与,我也没看见,我不能体会你的心情,我也不好评论,但就眼前的,每每在他看你时,我都在他眼里看到了内疚和无奈,这是我真实感受。我不盼你们父子尽释前嫌,只是觉得当年的事或许还有别的隐情。你心中有恨,也要恨个明白。 这天下,已经数百朝代,哪任皇帝是即做好父亲丈夫儿子的角色,又能把国君也做得出色的? 他即是国君,在牵扯到国家利益时,就不能还要求他能兼顾自己的情感。 这世道,但凡有取才有舍,有失才有得。他是不是个好父亲我不敢下定论。但起码做为国君,他应该无愧于百姓的。一个心里时刻着百姓装着天下的人,若说他心中没有丝毫良善,这也说不过去!” 方瑶抬手覆盖在早就因握紧茶杯而指节隐隐泛白的大掌,声音柔软而绵醇,像是在诱导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及时登岸一般:“我说这么多,不是替他讲话,而是经过这些天对皇帝的认知,觉得他骨子里还是有慈父之情的人。当年的事或许另有真相,赶你出宫,并非是弃你,或者是另一种保护呢?” 第636章 另一种保护 第636章:另一种保护 另一种保护? 墨离心头一震,他意外的不是方瑶为何会说这样荒唐可笑的话来。 而是在他心底里,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所以他放弃这样的念头,认为这是不成立的。而今,方瑶也这样说,那么 墨离甩了甩头,心乱如麻。 而此刻谈论着旧事旧人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宫中的皇帝和皇后。 “敏儿快回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方太傅请来?”茶壶里的热茶换了一次又一次,素来爱吃茶的皇帝却是在喝下第一杯后再也没有动。 皇后看着他满目伤感与平常威严凛凛高高在上的模样全然不同,心里亦不好过。 这张面孔,是她见过最沉稳最刚硬的,多少人不敢直视,连多看一眼都感觉心肝在颤动。自打进了这座皇宫,皇上于她而言,不是一个丈夫,更多的时候,呈现的是一幅天子之尊的面孔。 从一座王府升居皇城,夫妻之间隔着重重的规矩,令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皇帝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了。 “皇上,还在想辰王的事么?” “离儿自小离宫,与宫中兄弟姐妹感情不深,对夏候燕更是憎厌,若敏儿想救的是别人,或许还好办,但对夏候燕,怕是有些难了。”皇帝拨弄着茶碗,悠悠叹然。 他这个儿子,相处时日不多,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不喜欢的,坚持不喜欢到底,多一丝关心都不会有。例如夏候燕,再例如他这个父皇。而对于喜欢的,便用命相护,就好比方太傅。 有时候想想真是悲哀,作为一个亲生父亲,关系还远不如一个在外面结交的女子,这也是他失败之处! “这也未必,臣妾看辰王似乎对方太傅很特别,一般方太傅的决定,他都是支持的。”救不救夏候燕,主要还是看方瑶的意思,只要她同意,墨离也不会反对的。 皇后不知道在她送走墨彤和墨敏时,皇帝还和方瑶亲自谈了一段话,更不知皇帝早看穿方瑶和墨离的关系。所以方才说话很小心用词,只说辰王对方瑶很特别,没有说很喜欢。 皇帝忽然抬头,用洞察一切如明火般的眸子望着皇后:“方太傅和离儿相互喜欢,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皇上”皇后怔了一下,随后吃惊地看着皇帝。 “不用紧张,其实朕也早看出来了。离儿如此维护方太傅,朕又不是瞎子,朕也年轻过,又怎会觉察不出?” “是。”皇后垂眉,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是茶水一大半掉在桌面上,待发现时,好一通手忙脚乱。 皇帝失笑:“怎么,皇后很害怕朕知道么?” “不是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会跟臣妾突然聊这个话题。”皇后收拾好桌上的茶水,又吩咐碧春重新再添些热茶来,努力镇定的外表下,心里一团乱。 皇上既然看出墨离和方瑶的真实关系,那么方瑶和她的结盟他是否也看出来了 ? 最近辰王常到她的清华宫走动,虽说是因方瑶的关系,可难免不会让人多想。毕竟她膝下空空,毕竟一向不与朝臣走动的辰王如今跟宁老王爷频繁往来,毕竟眼下众皇子中,墨离也是具备一定实力争夺太子之位的人。 若皇上把她和方瑶之间亲密的关系想成是拥护和党争,这以后皇上还会经常来她清华宫么? 最要命的是,她心里也确实是有这个打算要扶持辰王上位。 “就算聊了,皇后也不必这么吃惊!你是皇后,是孩子们的嫡母,任孩皇子公主出嫁迎娶朕都会过问你的意思,此刻讨论,也不奇怪啊!”皇帝道,“皇后如此紧张,莫不是心虚?” “心虚?” “是啊,女人对情感之事比男子敏锐,皇后应该在第一眼看到方太傅时就觉察出她与离儿关系非常了,却是不曾在朕面前提过半个字,一直隐瞒至今,皇后因为未曾告知而心虚,其实也正常。” 听到这话,皇后暗松口气,她努力镇定心神,起身向皇帝赔罪:“请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臣妾有此猜测也并未得到证实。辰王性子高傲,方太傅虽出身乡野,却也不是多舌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很有分寸,臣妾几次试探都被挡了回来。所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臣妾也把不准,所以才未及时禀明圣上。” “皇后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皇帝亲自扶起皇后,待重新落座后他才接着道,“就算皇后知晓未曾告知,朕也不会怪你。离儿的性子朕还不知道吗,他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莫说是你了,就是朕,他也不买账。” 见皇上似是真不介意这件事,也没有往这件事继续深想。皇后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这时候碧春重新上了新茶,皇后亲自给皇帝添了些,自己也倒了一杯,装作不在意的问道:“那现在皇上知道了,如何打算?” “朕许方太傅为辰王侧妃之位” 皇帝语出惊人,只道一半皇后就忍不住了:“什么,侧妃?皇上这是答应他们二人的事了么?” “嗯,不过方太傅拒绝了!” 皇帝再丢出一颗炸弹,直把皇后惊得快跳起来:“拒绝了?怎么会?” 明明看着相互喜欢啊,而且辰王和方瑶二人所作的一切努力不就是盼着有这个结果吗,为何又要拒绝呢? “朕当时只是提了一提,未正式降旨赐婚,那方太傅一身傲骨,当场就回绝了。”皇帝看向皇后道,“你可知她回绝的原因是什么?” “臣妾不知!”皇后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么惊讶了。 “方太傅说,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和离儿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只坚守一个人。” “一辈子只爱一个,只坚守一个人什么意思,臣妾还是不明白。” “意思就是,她不愿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那怎么可能,辰王是皇室,多的不说,一个正妃两个侧室是最起码的,怎能只守着她一人过一辈子?”皇后万万没想到方瑶对辰王的爱已到这种地步。 不过细想之下,也不难理解。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就拿她来说,虽是皇后,尊贵无比,可看着皇帝夜里搂着别的女人欢乐浓蜜而自己只能独守空闺望烛哀叹到天亮时,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她回绝之后,朕心里很不高兴。”一个乡野女子成为辰王府的侧室,这已无上荣耀了,还妄想独占辰王,这就太贪心了。 皇后敛起思绪道:“皇上也不必生气,方太傅来自民间,思想单纯,认为彼此相爱就该相互厮守,不变心不移情这才是对感情的绝对忠诚。大概辰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如此爱重方太傅!” 第637章 父子哪有隔夜仇 第637章:父子哪有隔夜仇 本是很随意的一段话,皇帝听了却似是别有一番感触。 不变心不移情才是对感情的绝对忠诚 这就是离儿想要的么? 他也想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子,过简单而平凡的日子,对吗? “恕臣妾多言,像辰王那样性子冷淡的,臣妾以为这世上难有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如今有一个,已实属不易,难道皇上还想着他再爱上别的第二个女子么?”皇后的心悠然响起。 墨离虽是皇上所生,可是性子却截然不同。皇上后宫三千佳丽,可以柔软在怀,不必动情也能做出男女欢愉这事。可墨离不一样,若不是心中喜欢的,连碰都是不愿意碰一下的。 “臣妾知道皇上不愿拧了太后的意思,想把北阳公主许配给辰王。可皇上有没有想过,就算您强行把北阳公主塞到辰王府,估计辰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与其日后把北阳公主逼成一个怨妇,弄得宅府不宁,还不如不要赐这个婚。”话到这个份上了,皇后也不介意再多说两句,“历来实话都不太中听,但臣妾这里有一句却不得不说了。皇上应该也发现了,其实太后也并没有多看中辰王,不过是因为北阳公主太喜欢才勉强接受罢了。若有一天北阳真嫁到辰王府,却还是爱而不得,夜夜守着空房度日,她会不会有一天气得冲到延寿宫向太后告状,要严办辰王呢? 皇上可千万不要低估一个女子的报复能力,当初她爱得有多深,日后她便恨得就有多深。因爱生恨而做出许多疯狂的事,这样的例子不少见。臣妾看得出来,皇上愿意不计较出身低微的方太傅许给辰王,心里是真疼爱辰王的,如此那就请皇上再多疼爱他一分,不要将北阳公主硬往他怀里塞!” 这番话,皇帝曾经偶尔也想过,但只是一瞬之间,并不曾细究。如今皇后这么详尽具体恳切的说出来,倒让他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而这个时候,皇后也发觉她是否帮辰王说太多的话,会不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把现在的帮腔当成是扶持,那可就糟了。 她犹豫了下道:“臣妾这里还有一句话,望皇上思虑一二。” “皇后请说。” “皇上到现在都还未定下太子人选,宫里有实力的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想必皇上也知道。但就臣妾所察,辰王最讨厌这种权位纷争的。任何有关争储之嫌,他都走得远远的,朝廷中枢,京中要务他一概不沾。是以他到现在还过得潇洒荡然,可要是把北阳公主许给他,这辰王府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平静了。” 皇帝猛然一惊,急忙问道:“皇后何出此言?” 皇后不疾不徐的补充道:“皇上细想,这北阳公主是夏候之后,夏候将军虽然战故,可夏候一族培养的精锐还在。人人都知道娶了北阳公主,就等于拥有了十万军力的支持。辰王本无争权之心,皇上却硬要把北阳赐给辰王,不是间接的将他推上夺嫡之路么?纵然皇上没这个心思,可别人不这样想啊?他们会怎么对付辰王,辰王在朝中又无半点人脉,自己又不擅长权谋,到时候要如何应付?” 皇帝眸光一动,心惊道:“这,朕还真的从未细想过。” 他只是觉得夏候一族不复往日光辉,但夏候燕出身还是高贵的,又是他钦赐的公主名份,与墨离身份上也是相配了。再加上他也不愿因为一桩婚事而跟太后有所忤逆弄得后宫不宁。 至于夺嫡这一层,他还真没想到。 “那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起身拜礼恳切道:“皇上若真心疼爱辰王,就请不要把北阳公主指给他了,婚姻大事,臣妾觉得不如就让辰王自己作主。亲王不纳二室,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只要辰王自己愿意,皇上何不随他去!” 皇帝怔了半晌,良久才扶起皇后道:“罢了,皇后之言也不无道理,既然把北阳塞到辰王府,百弊而无一利,那朕就随他了。” “如此便太好不过了,臣妾替辰王先谢过皇上了。”皇后心中大喜。 “离儿这孩子因为以前的事跟朕离了心,对人对事都是冷血冷情的,难得他对方太傅如此在乎,皇后又有慈母之心,有时间就跟方太傅说说替朕多疏导疏导离儿,让他把过去的事放下,回归朝廷好好帮朕!” “是。”皇后欣然领命。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无限欣慰。不知想到什么,眉宇又爬上一抹忧愁,皇后跟他夫妻多年,稍稍一细想便知,她道:“皇上也不必忧心,既然五年前辰王愿意回来,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父皇的,至于以前的事情,臣妾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当时也是无奈。外人只道皇上您是不喜辰王生母容嫔,才把怒气牵连到他身上,将他们兄弟二人赶出皇宫,可臣妾却是知道,皇上是为了不让他们兄弟二人再被人设计陷害,才送出宫以求保命。毕竟没有母亲的护持,皇上又日理万机,总有护不到的时候。送出宫或许对他们更好一些。” 皇帝心头一紧,事隔多年,他以为当时没有谁看出他真正用意,却不料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 他的皇后,果然是大智大慧之人。 “皇上不必这么惊讶,当时臣妾也同他人一样尚在局中,不知其意,也是五年前辰王归来时,才复又将当年的情形细想了一遍明白过来的。并非一开始就洞穿皇上的深意。” “你能想明白,朕已经很意外了。”无关时间长久,只要有一个人想明白,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那么就说明他当时的决定是对的。 “皇上面上不说,其实心里对每位皇子都是疼爱的。尤其辰王还未出生就身中剧毒,如此命运多舛,偏又样样都出色,皇上必定更是怜爱了。皇上放心,父子哪有隔夜仇,只要将误会澄清,辰王明白皇上的用心,自然就会回到皇上身边的。”皇后宽慰了一大堆,皇上心里却没有半点舒坦,他道,“父子没有隔夜仇,可朕与离儿的仇怨隔得不是一夜两夜了。” 而是好多年,有些事拖得越久,越不好解释。就算努力说清楚了,他又会相信么? 第638章 救命良方 第638章:救命良方 聊了大半日了,皇后想着是不是去膳房给皇帝做点点心来,顺便也理理自己的思路,静静心,回想方才有没有说错话。 清华宫有自己的小膳房。皇后正领着碧春出去,迎面就见墨敏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敏儿,慢点儿”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做什么事都这么毛燥。 皇后拧着眉头,在门口拦住墨敏:“什么事这样急,摔倒了可怎么办?” 这满地的雪虽然清扫干净,可浸了雪水的地板最容易打滑了,前儿个还有个小婢子走路走得急,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母后,我在外门看见父皇身边的小路子了,父皇是不是还在母后这里没有走?”墨敏是从宫城大门一路跑过来的,一口气都没有歇下,此刻突然煞停,差点站不住,整个人除了大口喘气,什么都做不了。足足有半杯茶的功夫才张嘴讲话。 “在呢在呢,你父皇打你跑出去就没离开过,专程等着你呢!”皇后扶着她进屋。 早听到外面有动静的皇帝已然从偏室里走了出来,见着墨敏是独自一人返回,身后并无其他,问道:“怎么,方太傅不愿进宫救北阳?” 他对这个结果意外,也不意外。 毕竟北阳的存在对方太傅而言,还是有一定威胁的。再加上中间还有太后总想从中作梗,方太傅不愿进宫救人,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连敏儿亲自登门相求都没有把人求来,毕竟她们二人的关系是那样好。 皇帝正想着,墨敏却是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来:“不是的,父皇,瑶儿姐姐虽然不肯亲自入宫,可她写了一个方子给我。她说,她说让我把这方子给太医院研摩,若是觉得可行,又得父皇和皇祖母允准,便可按方子行针入药救北阳了。” “为何一定要朕和太后允准,这种事直接让太医院拿决定就好!”皇帝看着她手里的方子,并未接过,他不解,既然救人十万火急,为何敏儿不先去太医院。 “九哥说了,一定得您和皇祖母同意了,才能按方子救人。”墨敏将离开辰王府时墨离的原话照搬了出来。 皇帝这时候才了解,怕是被上午的事给弄得心里有阴影了,总怕太后再寻机找方太傅的麻烦。 这个孩子,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不过,这样做倒也没有错。太后这么疼爱北阳,真有什么差错,难保不会再把责任推到方太傅身上。 就为夜里做了恶梦,连太医都还未仔细盘问,弄清楚究竟是何原因就派人气势汹汹的去太学院抓人,太后对方瑶的怨恨可想而知。 “皇上,还是赶紧把这方子给太医院送去,救人要紧!”皇后见皇上盯着那方久久不说话,不由得出声道。 “对对对,救人要紧。”不管怎样,方太傅人虽没来,但有个救命的方案出来也是好的。皇帝忙招来守在外门的小路子吩咐道,“去,把太后请到清华宫来” “皇上,还是让臣妾和皇上一起去北阳宫,这天气这样冷,母后年纪又大了,来来回回的可别冻着了。”皇后提醒道。 皇帝一拍额头:“是是是,皇后不说,朕倒忘了,这个时候太后和太医们应该还在北阳宫守着的。走,咱们直接去北阳宫。” 到了那边,还未进门,就听到太后对着太医们发火咆怒的声音。墨敏听着不对,怕是北阳的病又严重了,否则皇祖母情绪不会这样失控。 不由得催促着皇帝,加快脚步。 太监刚尖着嗓子要报门就被皇帝抬手打断。 这个时候了,还通报什么,谁还有心思在意这些规矩礼数。 等进了屋室,果就见太医们弯着身子跪了一地,粗粗一瞧,怕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 “皇祖母”墨敏一瞧这阵仗,心里不由得发急,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后抬头一瞧,这离开不过两个时辰,皇帝皇后又去复返,说明心里还是记挂着北阳的,满腔的怒火稍稍淡了些,嘴上却是道:“皇帝怎么又来了,您国事繁忙,这里有哀家,就不劳你操心了。” 皇帝一听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想来是因为先前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太后气还没消。 不过他也没心情哄逗,只是朝着太医们问道:“公主的病情如何了?” 太后见皇帝不理她,刚降下去的火气又燃起一分,脸色难看得紧。 跪在首位的是太医院的院长,他道:“回皇上,公主情况不太好,方才还出现惊悸,体温也是持高不下,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院长一开口就请罪,后面跪着的太医跟着拜了下去,身子都快贴到地面了。 皇帝眉宇轻拧了下,这才多久的功夫,竟是这样严重了。 “皇上,方子。”皇后虽然也意外北阳的病情,却还没忘正事。她一提,皇帝立马反应过来。 从墨敏手中拿过方子递给院长:“爱卿看看,这是方太傅新拟的药方,看是否对北阳的病情有帮助?” “是。” 院长接过药方,领着众太医们退到一边仔细研究去了。皇帝趁这空隙,抬头遥遥望了两眼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夏候燕。只是隔着床帘,什么也没瞧见。 太后这时候道:“皇帝方才说那方子是谁拟的?” “方太傅。” 一听到这三个字,太后的牙根就紧了紧,忍着气道:“方太傅到底不是宫里的大夫,年纪又轻,皇帝怎的那样信任她?” 明知道她不喜欢这个方瑶,还非要重用,这是要跟她过不去么! 皇帝知道她不高兴,可也懒得理会。只道:“现在太医们束手无策,左右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既然有法子可以一救,为何不能试一试?” “是啊,皇祖母,这方子还是我从瑶儿姐姐那里好不容易求来的呢,暂且一试,说不定有效果呢!”墨敏在一旁帮腔,就怕太后对方瑶成见太深,一气之下不愿使用这药方,那夏候燕可真就只能等死了。 “求来的?她是太傅不假,可在你面前,她也还是个臣,哪有主求臣的道理,她方太傅好大的架子啊!”太后冷哼,抓着墨敏话里的漏洞就给方瑶加罪名。 墨敏哪里想到,就随口一句话,让太后又给逮到把柄了。一时间害怕的很,忙向皇后求助。 皇后暗自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了。太后对方瑶成见已深,此刻是说多错多,不说才是上策。 皇帝心头有些不喜,方太傅有几分傲骨他是知道的,可太后总这么把人往坏处想,也不是个事。想说两句,看太后那一脸冷清阴沉沉的面色,又没了开口的兴致。 算了,由她去。只要别做的太过份就行,嘴上过过瘾也没什么。 约是半盏茶的功夫,太医们才就那张方子商议好。院长领着众太医回禀道:“启禀皇上,这方子,微臣等觉得可行。” “当真?” “这张方子无论是行针的穴位还是用药,看着像是跳出常规,新颖奇特,但还是有脉案可寻的,微臣认为可以一用。” “爱卿可看清楚了,这方子确定可行?” “确定。” 见院长如此肯定,皇帝倒是放下心了,太后却是道:“若按这方子救人,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不知太后指的是什么?” “哀家的意思自然是问,如果真按这方子来救人,中途会不会病情有变,比如更严重?” “恕微臣直言,公主的病情不可能比眼下情况更糟了。而且目前,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子。方太傅虽然不是宫中御医,但上午微臣和她一起为公主把脉,探讨病情,有许多见解方太傅都在微臣之上。不怕太后和皇上见责,其实微臣一直在等着方太傅这张方子。” 不过才探讨了一次病情,院长对方瑶的医术便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与敬佩。但落在太后耳里却是极度刺耳:“那按院长所言,敏公主拿来的是救命良方了?” 第639章 扶持辰王 第639章:扶持辰王 “这”院长被问住了,能否救命他不敢保证,但良方二字他可以打包票。 因为穷尽他毕生所学,也拟不出比这更好更妥善的方子了。 皇帝见太后如此刁难,心里更加不快了:“命自有天数,大夫们也不是神仙,只要尽力就好,母后何必杞人忧天?眼下还是救人要紧,母后还是快快拿个主意!” “皇上这么看好方太傅,让太医院自行用药就是,何以让哀家来做决定?” 打从皇帝一进门到现在,就没有软言细语的跟她说过话,面色清清冷冷的,似在给她甩脸子,太后看着心里十分憋气,极度不痛快,所以此刻她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皇帝被呛,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碍着太医院的人还在这里,没有发作。反而放软了语调道:“母后不知,上午您派人把方太傅从太学院抓来,方太傅到现在心里都还后怕着呢!是以这方子她虽然给了,但也言明,必须经太医院研究母后首肯才能使用。所以母后的态度是很有必要的。” “这方太傅什么意思,是想说这方子太医们研究过了,哀家也同意使用,有任何后果她概不负责是吗?”太后丝毫没察觉皇帝刻意缓和的气氛,反而还拔高了音量,半点不给皇帝颜面。 弄得皇帝好一阵尴尬,同时也是暗气不已。不想让臣属们看笑话,才给她台阶下,她却看不见似的,非抓着小问题不放。 实在是小气。 皇帝面色阴沉沉的,扭头看向别处,不再言语。 这个北阳,左右是太后的心头肉,救不救她自己看着办!若她不同意,他强行按方子施救,万一有什么问题,太后必然又要追究到方太傅的头上。而方太傅与离儿关紧密,离儿了为保方太傅,难免又要顶撞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比起北阳,他更多在意的是自己的儿子。 “太后。” 一旁一直未有机会吭声的芳锦暗暗拉了下太后的袖子。皇帝抛来的台阶身在局中的太后没发觉,旁观的芳锦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是以在皇帝面色不对时,连忙提醒太后。 也是这时太后才察觉,方才的话有些过度了。 轻咳了两声,她道:“若是院长和太医们都觉得这方子可行,那就按这方子行针入药!” 太医们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公主的病奄奄一息,早一刻救便多一分希望,总这么犹豫不决,迟疑不定,不是耽误事么? 现在得到太后首肯,太医们暗松口气,鱼贯而入,步入内室,重新为夏候燕诊脉,按方中写好的空位行针,剩下的就回到太医院配药去了。 皇帝想着还有未批完的折子,在太医们离去之后,便和皇后也一同离开了北阳宫,倒是墨敏呆了一会儿才走。 回到清华宫,皇后就急不可耐的屏退左右,询问碧春道:“下午本宫没说错什么话?” “没有,娘娘说得很好。虽然前半段,皇上心里可能会起疑。但是后面娘娘把辰王殿下娶北阳公主的弊端直言挑了出来,间接述告皇上辰王没有争储之心,奴婢想,皇上不会多思的。”碧春边解下皇后身上的氅衣边道。 “真的吗?本宫从头到尾都在替辰王说话,思前想后担心着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让皇上想到争储的事情上面去,皇上可是最忌讳这个。本打算趁着给皇上做点心把你叫到膳房好好问一问的,若是哪里说错了,好及时修补,敏儿一跑回来就全打乱了” “娘娘不用担心,话没说错。而且奴婢觉得,皇上是真心疼爱辰王的,似有要扶持辰王的意思。”碧春思索道。 “你也这样觉得?”皇后闻言,吃惊不已,连碧春都看出来了,那么她的直觉就错不了了。 “皇上让本宫好好开解辰王,消除他们父子之间的误会时,本宫心里当时就有这个猜想。” 碧春拿来一个暖炉,到火盆里添了些炭火,然后塞到皇后手里让她暖暖手。 “眼下有实力争储的不过就是那几位皇子。五殿下有端妃娘娘护持,八殿下有淑贵妃,唯有九殿下没有后援,皇上让娘娘罩着,必然有这层深意。” 皇后点头:“你分析的不错,论才干,辰王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差,反倒有些方面还要胜过他们一些。不过是因为无人拥附,淡薄权位,所以才一直隐藏自己,不愿与他们争。” 其实众皇子中,皇后最看好的还是辰王。 “无人拥附也没什么,现在不是有娘娘了么?再说辰王殿下还有军功,这是其他皇子比不了的。”碧春道,“奴婢觉得与其让五殿下或是八殿下继位,还不如扶持辰王殿下呢!他话虽不多,待人也冷冷清清的,可是心里是很重情义的。单从他对方太傅对怀世子还有咱们敏公主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不像墨冉和墨琛两位殿下,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待人温善,但骨子里都流着自私的血液。从来都是自己的利益为先,有能力的便用之,没有能力的便弃之,得失面前,没有半分昔日情分可言。 这种事情,碧春见得太多了。 “是啊,敏儿以前是从来不去辰王府的,现在天天嚷着要去。辰王若真冷性冷情的,敏儿又怎愿意跟他亲近。本宫听方太傅说,她给我配的药材里有几味比较难寻,还是辰王派人帮着找齐的。”皇后抱着手中的暖炉道,“可他来本宫里却只字不提,本宫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是外冷内热,不喜欢表达,也不愿争功抢风头。” 碧春顺着皇后的话道:“那娘娘是真打算扶持辰王殿下了?” “为何不?”皇后悄然抚上自己的肚子,一脸怆然,“虽说方太傅用心为本宫调理,可什么时候怀上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有幸有了,又岂知他是男是女?本宫现在只盼在我有生之年能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别的都不想了。” 再说就算生下的是男孩又能怎样,如今皇帝已渐年岁,等他垂垂老矣时,她的皇儿才不过几岁,是嫡子又如何,国君之重岂是一个幼孩担得起的。为了大历江山,自然是挑一个更有能力更有担当的人。 如碧春所说,五皇子和八皇子的母妃健在,将来他们二人任何一个登基,有亲母在,她这个只徒有嫡母名份的日子总好过不到哪里去。 所以扶持辰王才是她的正确选择。 第640章 苏醒 第640章:苏醒 北阳宫的太医一直忙了一整夜,直到辰时方才稍稍缓下一口气,院长再度给北阳把了一次脉,总算病情稳住了,烧也有退下的迹象。 太后入夜才回延寿宫,天不亮就又过来了。听得院长禀报,眉头直皱:“一共喝了三次药,行了两次针,现在才稍有好转么?” 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院长道:“公主寒气入体,甚为严重。若强行退烧,必然对身体会有所损伤。所谓病来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步步来反而更好一些。” 意思是方太傅这方子用得不错。 太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昨天他们把方瑶的医术夸得那样神通,却还是在喝下这么多药以后才慢慢好转,说明也不是有多了得嘛。 她望向床头一直闭眼昏睡了好几天的北阳,声音渐渐柔和:“不会再有反复了?” 院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后指的是公主的病。拱手道:“回太后的话,依微臣所见,该是不会有反复了。” 若还忽好忽坏,夜里便会有表征出现,不至于一直稳定到现在。 “那就好。”太后终于放下心,随后道,“忙了这么些天,你们也辛苦了,都下去歇息,留下一两个侍候就行。” “是。” 院长领命,率太医们到外室商议,最后决定自己和一开始就接诊北阳公主的主治太医留下,其余人都散回太医院休息。 太后见是院长在此留守,心里就更踏实了。说真的,这满屋子里的大夫,她也就对院长的医术有些信心而已。 殊不知院长之所以留下,是打算再过个把时辰,太学院开课就北阳公主的病情去请教方太傅。 这病是有所好转了,他也是按方子行针入药,可是对于方太傅如何想到用这个方案来救人他却是不知。 尽管他是太医院的院长,有几十年的医龄,可也不得不承认医术上的造诣,方太傅是略胜于他的。 行医就像做学问一样,没有边际没有尽头的,只要还有提升的空间,还有学习的机会,都不应放过。 “今日你就不要在外头守着了,去太极殿,皇上不是有事要找你商议么?”太学院门外,方瑶朝着墨离道。 听说昨日为了她,雪灾一事只讨论一半就被打断,眼下各州县还是风雪延绵,这救灾想必是刻不容缓迫在眉捷了。 “国家大事自有人去做,满朝的大臣随便一个经验都比我丰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没有大碍,反正我从前也不经常上早朝的。”就算今日不去,也没关系,说不定根本没人发现。 见墨离如此无所谓,方瑶不禁叹气,以前不上早朝,是淡薄权位,视名利如无物。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要争太子之位的人,还这般懒散,无所事事,那怎么行。 她道:“经验丰富未必就比你做得好,进言献策也未必就比你的想法主意正,就算你帮不上什么忙,多去听听也是好的。” “我走了,你这里我不放心。”墨离直言道。 “不是有千荨在么?”方瑶伸手指了指对面亭下倚廊而立的千荨道。 自从任太傅一职,到太学院上课,这千荨都是把他们送到宫门就止步,只在宫外等候。可昨天太后那么一闹,墨离就又把千荨带到宫里来了,做她的贴身随护。 方瑶是很想说,假使太后真的朝她发难,十个千荨也无济于事。比竟人家是太后,她还能让千荨跟太后的侍卫对打不成,那不是要造反吗? 可是墨离坚持,她也没办法。 只当图个心安! “你快去,我这里真没事。那方子昨天敏公主就拿走了,这一夜过去了,要有事,岂会等到天亮,现在宫里还这般风平浪静,说明夏候燕的病是稳住了,我这里没事的。”方瑶见墨离一动也不动,丝毫未有离去的意思,只得逐步分析给他听。 墨离这才有所动摇,道:“那好,我去去就来,如果有事,立马让墨璟到太极殿找我。太后若是还像昨日那般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你尽管让千荨拔剑,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总而言之,方瑶是决计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我知道了,你去!”墨离这么密不透风的保护她,不惜对抗太后,令方瑶动容不已。 “我走了。”墨离点头,又朝亭中的千荨望了两眼,随后才离去。 倘若不是想要夺嫡需要政绩,墨离还真不屑上什么早朝。 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为了让他和瑶儿有个美好的将来。 墨敏听说北阳病情有所好转,用过早膳后便来北阳宫探望。瞧着烧确是退下去了,也就放了心,与太后请过安聊了两句便离去。她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瑶,免得让她总提着心。 太学院门外,站了许久,她倒没立即进去打扰,而是等下课了,才进去寻方瑶。 得知夏候燕烧退,方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这在她意料之中。若一点把握都没有,那张方子也不会让墨敏带回宫里了。 “瑶儿姐姐,你的医术还真是神奇,连太医院都没办法了,你能把人救活,简直菩萨转世嘛!”墨敏一边说着北阳宫现在的状况,一边不忘拍拍方瑶的马屁。 好话谁不喜欢听,方瑶也不例外。她道:“既然北阳公主病情好转了,敏公主怎么不在北阳宫守着,万一她醒了也好说说话。” 墨敏脸色一瞬间就黯了下来:“不瞒瑶儿姐姐,我跟北阳已经许久不曾往来,她要醒了看见我在她的北阳宫,四目相对只会尴尬,哪里还有话说。” “为何不曾往来了,你为了她不顾风雪到辰王府求我,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啊?”又怎么会许久不曾往来呢?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总之我求姐姐救她是还小时候的一个人情,现在还了,也就罢了。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儿时的友谊儿时尽,现在她也长大了,许多事情也看开了,再谈论起这段情谊,墨敏并无太多伤感。 方瑶也不勉强,只道:“你不想提便不提,好久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昨日她为我特地跑了趟北阳宫,我还没来得及去谢谢她。如何,要不要陪姐姐走这一趟?” “好啊,母后也正想念着姐姐呢!” 两人皆伴而行,边走边聊,不亦悦乎,墨怀被十五皇子墨璟拉去请教功课没有跟上来,只有千荨在后面不远不近的护着。 等到了清华宫,方瑶给皇后请过安,两人闲聊阵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碧春来报,说是北阳宫的那位醒了。 第641章 相劝 第641章:相劝 夏候燕确实醒了,不过距她回京已经是第五天了。 太后没日没夜的守在这里,整颗心时刻纠着,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禁喜极而泣。 “你这孩子,总算是醒了,可把哀家吓得够呛。”太医院的人一口一个病情凶险,无能为力,害得她都几度以为夏候燕就要这么去了呢! “皇祖母”夏候燕昏睡了几日,方才睁眼,目光有些迟顿,待看清守在床前的是太后时,才开口喊人。 虽说夏候燕不是墨氏子孙,但自小养在深宫,又是太后亲自照料,皇帝还赐封她为公主之名,地位尊贵如皇子,所以也跟着墨敏他们一样称太后为皇祖母。 “哎,你开口讲话,能认人就好。”烧了那么多天,全身烫得跟个火球似的,太后还真担心把人给烧成傻子。眼下看她目光清明,口齿清楚,这才放下心。 “皇祖母,我这是怎么了?”夏候燕病得一踏糊涂,好多事情一下子记不起来。太后道:“你病了,听你身边的婢子说,马车在狮虎山滑了一下,连人带车都摔了,愣是在山下淋了半日的雨雪,直到来福进城雇了马车才将你接回来。这些,可还有印象?” 夏候燕拧着眉头细细回想,病前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似的涌入脑中。缓缓点头道:“嗯。” “有印象就好。”说明这次大病没有什么后遗症。 “皇祖母,我想喝水。”夏候燕直感觉喉咙跟火烧似的,难受得不行。太后忙吩咐芳锦倒水,并亲自喂到嘴边。 “慢点喝,你烧了四天四夜,喉咙怕是都要烧干了。太医说,你醒了以后得多喝水。” “嗯。”夏候燕也不知道是真的需要喝水,还是听话,连灌了三大杯子才收口。 水一入体,才感觉是真的活过来一样,头脑也较方才更清晰了。想到她摔下马车时,还伤了脚,不由得想坐起来看看伤势。刚一动,全身一股难忍的酸痛即刻袭来,好不难受。 “怎么了?”太后看她脸都拧在一块了,忙关切道。 “皇祖母,我怎么感觉全身又酸又痛,没有半点力气。” “你病了这么多天,粒米未尽,没有力气是自然的。”太后宽抚道,“芳锦,让膳房给公主做点米粥端来,公主饿了。” “是。” 芳锦应声退下。又叫外面守着的太医进来给北阳复诊。院长本想去太学院寻方太傅呢,没想到夏候燕就醒了。他以为至少要到天黑她才会苏醒,竟是比他预计的还要早半天。 如此,他对方太傅的医术就更是惊叹了。 切脉之后,又寻问了些公主此刻身体的状态,方才道:“只要再喝几帖药,就会痊愈,期间不能再吹风受寒,屋子要及时添炭火,保持温暖适宜就行。至于公主所说的全身酸痛,想来是因为走针所致,公主不用担心,过几日就会慢慢消退了。” “哦。”夏候燕倒没想到得个风寒发个高烧还要扎什么针,不过她对医道一窍不通,太医怎么治,她就只能怎么受着了。 她要是知道就是院长也不知为何要给她扎针,而是方瑶借机报复,有恶作剧的成份,不知会怎么想! 估计气得立马要晕死过去。 “那我的腿呢?”夏候燕复又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公主的腿伤及筋骨,怕是要卧床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了。”太院答。 “需要养多久?”她是静不下来的人,何况她这次回宫是有事情要办呢!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公主至少得静养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要三个月这么久么?”夏候燕一听,急得不行。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一天,她都不愿意等。 太后也觉得三个月久了些,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照太医所说,夏候燕连年宴都无法出席。 太医似是看出她们心中所虑,道:“太后和公主不要着急,三个月是恢复期,下地行走,只要几日即可。只是切莫太累,也不能太过用力,以静为宜。”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能下地,不耽误她走路就行。 挥退太医后,夏候燕复又躺了下去。瞧着这偌大屋室只有太后陪着她,连小翠和小碟都不在身边伺候,觉得冷清得不行。 她抓着太后的手问道:“皇祖母,怎么就只有您陪着我,其他人呢?” 她问的是墨离。太后却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你出行的奴才婢子病得比你还严重,小翠和小碟两个丫头把手都给冻坏了,以后怕是也做不得什么事,宫里拨了银两打发她们出宫去了。来福也伤了腿,还在养着呢。只有小顺子情况好些,不过也病了一场,昨天好得差不多,现在外院候着呢,要叫他进来么?” “不用”她才不要见什么小顺子,她要见的是墨离,墨离。她忍了忍,终是道,“皇祖母,离哥哥呢!” 太后的脸有瞬间的僵硬,但念着夏候燕大病初愈,不忍刺激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如方才一般柔声道:“ 这个时候该是上早朝!” “皇祖母可否在他下朝之后派人叫他过来,我想见他。”夏候燕请求道。 她已经很久不曾看到墨离了,真的真的很想念。 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怎样打算的,跟方瑶那个贱人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怕是有些难。”墨离现在整个心思都在方太傅的身上,哪里会来看她。病得奄奄一息时,都不曾探望一眼,这病好了,就更不会来了。 也是北阳这一病,才让她看清墨离真正的心思。他根本不爱北阳,一点都不爱。北阳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是夏候燕却不这么想,即便现在不爱她,将来知道她的好,总有一天会爱上她的。 她觉得感情是慢慢可以培养的。她都爱了那么多年,大半青春都耗在墨离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夏候燕道:“皇祖母,早朝这个时候该散了?您就派人去问问,让离哥哥来一趟,好吗?” “丫头啊,哀家听说最近有不少地方都受了雪灾,皇帝为这事愁得茶饭不思,日日忙到深夜,大臣们最近是辰时入宫,申时才下朝,有的到晚上才走呢!怕是没空来北阳宫了。” “一个时辰也抽不出来么?” 见夏候燕如此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太后心有不忍,却也只得拐弯抹角的劝道:“丫头啊,你何必对辰王念念不忘,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皇祖母给你找个比辰王更好的” “不,我只要离哥哥。”夏候燕激动的打断,咬着牙,楚楚可怜的问道,“皇祖母,是不是最近宫里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是不是离哥哥有别的女人了?” 第642章 雪灾 第642章:雪灾 若是方瑶在这里,必然要对太后和夏候燕刮目相看了。 见过太后数面,还不知她有这么柔善慈祥的一面,对夏候燕温言细雨,疼爱溢于言表。与平日对他人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这个夏候燕也是,在墨离面前她也扮过无辜扮过小白莲,但没有这么夸张。在太后面前,她简直弱小的就像一只兔子,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要来保护她。 这种功夫,连方瑶这个小白莲鼻祖都要甘拜下风。不过她也许久不曾扮小白莲了,自打陈菊一死,她走的都是淑女路线,外柔内刚,那种弱不禁风的她实在扮演不来,也没这个机会。 太后道:“丫头,你现在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夏候燕总觉得太后闪烁其辞,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料想也不过就是大家都知道方瑶的存在罢了。 她道:“皇祖母,我身子无碍了,您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离哥哥真的变心了么?” 她这话说得好像墨离曾经喜欢过她一样。 太后很是头疼,明知墨离的心从来就没有放在她身上过为何要这般自欺欺人? 可看夏候燕这模样,好像又不忍将这么残酷的话直面说出来,只道:“你别多想,眼下年关将近,又遇雪灾,朝中事情多得让人喘不过气,怕是墨离实在抽不开身。你且先养身子,有事年后再说。” 见太后始终不愿谈及墨离,夏候燕也不好再勉强,温顺的点了点头,咬着牙不甘道:“好。” 可心里却是被人点了把巨火一般,烈焰焚身,气怒难忍。 方瑶这个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连一向疼爱她支持她追求墨离的太后都劝她放弃。 金銮殿上,正如太后所料,辰时入宫的大臣们到申时方才从里面出来。 关于雪灾一事,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个可行的法子出来,皇帝大怒,命各部各拟一个救灾的章程,两日后呈报上去,从中选取一个最好的出来,然后加以修补,正式实施。 皇帝的想法很简单在没有好的法子的情况下,也要临时想个办法,暂时压制灾情,让老百姓把眼前的年过好。 至于其他,年后再议。 墨离还是头一次把差事领到府里,吃过饭后,吩咐墨怀把昨日教的剑法再温习几遍,就一头栽进书房不再出来。 弄得墨怀相当不高兴,按说今日九哥是要教他新的剑法的。 不过他也知国家大事为重,倒也没说什么。乖乖的独自到院中练起剑来。 方瑶煮了些茶水,端到书房,墨离伏身在桌案前提笔不知再写什么,很是入神,连她进来都没有发觉。 “这次雪灾很严重么?”方瑶替他倒了杯茶过去,又往火盆里添了些炭火。 京城乃大历之都,在大历靠北的位置,却不是大历最冷的地方。京城之后还有殇州、潮州、大同等大大小十几个县城,听说都比京城冷上十倍不止,那些地方的雪,一下就是连着几天几夜不带停的。京城如今是大雪封道,入目之处一片雪白,那些地方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皇帝忧心如焚,彻夜难眠,如此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是一向不爱插手政务的墨离此刻也是心事重重,方瑶已经想象不到这次灾情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京城以北的十几个县城,只要是你想到的,灾情已到殍尸满地的地步了,几乎每隔一分钟就会死人,尤其以老人和小孩为主。”墨离头也不抬的道。 “这么严重?” “嗯,一点儿也不夸张。当地的百姓都是裹着棉被出行,一些有钱人家的倒还有御寒之物,可那些本就条件不好的,只有活活冻死的。父皇忧心忧虑,担心的还不止是眼前的这次灾情。” 方瑶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什么,她道:“是怕雪灾之后又发生瘟疫是吗?” “嗯。”墨离终于停下笔,抬头望着那烛台里的灯油,眸光随着那点点浊光闪烁不停,“据当地官员奏报,那些地方地面全是过膝的白雪,就算把雪除尽,可是泥土已经冻得连锄头都挖不开,满地尸骨无处安葬,只能抛弃荒野。若是全数弃在郊外,集中处理倒还不用那么担心,主要是有些家里死了人,因为怕冷,连门都不敢出,尸体也就任由陈列院中,官府倒是派人帮忙处理,但总有漏网之处。总而言之,情况不容乐观就是了。” 方瑶听得心惊不已,只道是会冻死人饿死人,但没想到已经冷到连尸体都懒得处理这种地步了。她道:“那朝廷现在可以赈灾之策?” “奏报上达天听的第一天,父皇就命户部拔了三十万两的赈灾款,但是成效见微,每天还是照样死人。”墨离提到这个就有些来气,“三十万两银子,就算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可以稍微的抑制一下灾情,不至于每天仍有人在挨饿受冻。” 这很明显,那赈灾的银两被人贪污了。 方瑶虽然官从一品,可这些事,她不参与,只负责皇子们的学业。可是对朝廷这些明面上暗地里的勾当还有腐败作风却是了解甚透的。 她道:“不管是什么灾情,只拨银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余光瞥见墨离眼前的纸墨,问道:“你方才在写什么,可有良策?” “算不得良策。”墨离道,“朝廷打算再拔二十万两前往灾区,我觉得若按以前只是把银子拨下去,怕是成效跟那三十万两一样,多数会打水漂。只是奏请圣上,从京派遣使臣监督赈灾,并且把这二十万两提出五万两购换米粮采买些百姓实用的东西,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 虽然还是无法避免有人从中捞油水,但有天子使臣全程监督,相信不会如之前那么严重。 “既然朝廷要派使臣,为何使臣只是监督呢?”方瑶问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赈灾的事宜已经交由襄阳候府全权负责,若要临时更换怕是有些难度。”襄阳候的母亲跟尉迟老将军的夫人是表亲,自然是跟淑贵妃一路的。要动她的人,很难。 方瑶道:“使臣只有一双眼睛,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襄阳候位高权重,再收买几位负责赈灾的官员不是难事。这银子从户部一拨下去,层层报批,几道关卡,襄阳候串通官员瞒天过海是很容易的。就算派使臣,也未必察得出来。而且若使臣也被收买呢,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墨离担心的就是这个:“纵观整个朝廷,大部分官员已经被淑贵妃收买,站在墨琛麾下,唯他命是从。在他们眼里,墨琛就是下一任主君无疑了。剩下的小部分是五哥墨冉的人,可墨冉再怎么跟墨琛都不是对手。而且他手下的人官阶难有几个压得住襄阳候的。这个使臣的人选,不好定哪!” 有可能选来选去还是淑贵妃的人,如此,派不派使臣于这次灾情又有什么意义。 “想压住襄阳候,官职高一阶半阶的都难压得住,必须得个有威严有魄力的皇子才行。”方瑶抬眸,看向墨离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去么?” 第643章 夫唱妇随 第643章:夫唱妇随 墨离眉心拢了拢,他是想过这个问题。谁去,都不可能真真正正能将这次灾情抑制住,从实际上解决百姓的需求。唯有他自己,可是他一去,瑶儿怎么办? 他们相隔万里,淑贵妃和太后都盯着这座辰王府,他一离开,这二人必定想方高法肆无忌惮的对付瑶儿。即便把千荨留下,他依然不放心,实在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若担心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们夫唱妇随!”方瑶浅浅一笑,明亮的灯光投映在她精致的脸庞上熠熠生辉。 夫唱妇随? 墨离眉宇挑了下,显然很喜欢这个用词。 方瑶接着道:“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了,不过十几天的课程,我可以请纪师傅回太学院暂代我给皇子们授课。”她道,“我虽是太傅,但他的少傅之职还在身,回到学院授课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且灾情如此严重,必定也是要大夫随行的,我可以以医者之名与你一起前赴灾区。” 说实话,她在这京城也确实呆得有些乏味,正好借机出去走走。 “你若可以一起前行,那最好不过。”他就再无半点后顾之忧。墨离道,“可是纪少傅的身子,他撑得住吗?” “你放心,纪少傅现在已无大碍了。虽然旧疾仍在,可是好好将养,就跟健健康康的常人没有两样。该吃吃该喝喝,什么也不耽误。” “你最近去过纪宅了?”墨离好奇,瑶儿整日与他在一起,何时单独出过府,他怎么不知道。 若没出府,又怎知纪少傅已无大碍? “前日在北阳宫为夏候燕诊脉时,院长特意跟我提起了纪少傅。”方瑶解释道,“你也知道纪少傅的病情主要还是宫里的太医在负责,院长大概是从那名太医那里得知我为纪少傅看过病还开过方子,见到纪少傅身体恢复良好,自然是要向我讨问两句的,我便就知道纪少傅的情况了。” 原来如此。 墨离扯唇道:“你也没开什么方子,不过是说了一句可以再活十年的话罢了。” 他一直不怎么相信身体上的病会跟心里有关。他中毒那会儿也没怎么开心过,不也照样活了十几年么! 可从纪少傅和墨怀这两个例子来看,倒像是真有其事。 殊不知,他当年中毒后还能活到十六岁,虽然不曾刻意调整心情,但也没有像纪少傅这般郁郁寡欢。至少他从一开始就认命,面对所有世间劫难人间困苦他都保持从容淡定超然平凡的心态。不曾为这毒忧思过,也不曾为自己不能常寿而愤怨过。只是平平淡淡的对待每一天,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放得开呢! “既然你能跟我一起去,那我就把这折子的内容再改一下。自动请缨前赴灾区。”说话间,墨离提笔,重新拟奏折。 方瑶在一旁研墨:“其实你不毛遂自荐,宁老王爷可能也会推举你。只是我觉得你自己揽下这差事比宁老王爷推荐要好一些。至少皇上不会怀疑你跟宁老王爷已经” 她的话令墨离手中的笔稍顿了下,随后又重新疾笔如飞:“下朝之后,老王爷倒是跟我这事,我当场拒绝了。墨怀在辰王府上住着,已经引起许多人的猜忌与遐想了。若老王爷在朝堂上还拥护我,只怕父皇也会多想。” 虽然皇帝有可能已经往那方面猜测了,但他收敛一分是一分。 “这就好。”方瑶道,“你构想的赈灾章程呆会儿再重新审阅一遍,把漏写的及时补充,不妥的也好修正。这折子明日一递上去,皇帝心系百姓,必定很快就会批下来。到时候咱们可能马上就要启程赴往灾区,就没有时间再修正这赈灾章程了。” “这个我知道。”既然决定自己去,墨离就做好了近日动身的准备,今晚怕是没有觉睡了。 方瑶研好墨,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十几个州县,只拨二十万两银子赈灾,会不会太少了?” “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发赈灾款的,朝廷国库有限,只挑选几个比较严重的州县重点扶救,其他稍微情况好些的,只送些物资过去。毕竟前面已经拨出去三十万两。” “就算如此,这马上又是年关了,皇帝想要百姓们过个好年,家里总要添些新年用品,这年资也算在那二十万两里面么?” “大概是,二十万两若一文不少的全都发放下去,就算给百姓们解决大问题了。新年比不得往年喜庆,但也不会饿肚子。” 朝廷有救灾之职,可国库是有限的。加上这一次,朝廷已经拨出去五十万两了,再多的,怕是也承担不起。 “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朝廷再拨个百八十万过去,也未必有心思过这个新年。咱们此次前去,除了赈灾,若是能把他们之前吞下的那三十万两再给吐出来,补发百姓,那些被冻死饿街头的百姓也不算枉死了。” 方瑶语出惊人,却刚好说出了墨离的心思。能把赈灾款都忍心贪进自己的口袋,这些人已然没有丝毫良知。 朝廷要这样的人是祸不是福。万一引发暴乱,这大历江山就被这些个贪官给毁了。 他道:“这一查,必然会查到襄阳候头上,而一查到他身上,墨琛怕也脱不了干系,为了保他不受牵连,淑贵妃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咱们此行,赈灾摆在明面上,查赃只能暗访。” 只有悄无声息的在淑贵妃有所察觉前将此次襄阳候贪污的罪证全数搜齐,禀于圣上,才能给淑贵妃和墨琛沉重一击。 “襄阳候是墨琛最得力的帮手,拉他下马就等于斩断他的一条臂膀,淑贵妃事后知道是我们所为,必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咱们辰王府以后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宁静之日了。” “她从来就没想有打算放我。”墨离眸中闪过一道森芒,“从我出生到现在,每一桩陷害,都有她的手笔,也是时候该还击了。” “嗯。”方瑶也向来是喜欢以牙还牙的,她道,“这贪污案一查,还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牵扯其中,你父皇知道真相必定大怒,凡是有牵连的定会全数撤职查办。如此,支持墨琛的党羽相当拔掉一半了。” 这打击不可谓不沉重。 “你打算把这些事事先知会他么?”方瑶记得墨离还欠着墨琛的人情,墨离从来有恩报恩,不喜欢欠着不还,夺嫡这么重大的事他都没有想瞒着墨琛,要与之公平竞争,不知这次他会不会 “我一奏请圣上请赴灾区,以墨琛的慧智不会想不到的。就算他不往深处想,淑贵妃也会提醒他。”墨离平静道,“再说,我此次欲查赃款,并非是针对他,只是不想老百姓对朝廷有误解,不想引起暴乱,也把那些贪污腐败之风剖出来给其他官员看看,食君之禄当怎样忠君之事。贪赃枉法是个什么下场,朝廷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我知道了。”方瑶点头,墨离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他要把这个事情查个底朝天,只要没有明面上牵扯到墨琛的,他不会刻意把墨琛拉下马。 他这次是对事不对人。 说到底,他心中还是装着情义的。 第644章 赴灾区前准备 第644章:赴灾区前准备 既然决定要把这差事揽下,这赈灾的章程就必须细之再细了,就算做不到没有点差错和遗漏,至少要从根本上解决这次灾情。 方瑶一向点子多,心又细,墨离特意把她留下单独探讨了一会儿,两人的想法大致相同,只是研讨过程中难免会再加以修正,如此快入四更时,二人才歇下。 第二日,方瑶给皇子们授完课之后,又去了趟清华宫。要是这差事墨离顺利拿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京城。皇后的病一直是她秘密诊治,所应药材也是她在提供,所以她要在离开之前将一应药材都给皇后提前准备好。 皇后听说方瑶的来意,对他们前赴灾区倒是不怎么惊讶,毕竟墨离最近的小动作她也是看眼里的。就算他厌恶权位纷争,可昭华宫和太后最近针对的紧,为了保他在意的人不受伤害,有个平稳的将来,这太子之位,他迟早是要争一争的。 现在就是在积累政绩好好表现的时候了。 她就是有些担心罢了。 “听说这次雪灾以大同、柳州、济州最为严重,气温低下,呵气成霜,滴水成冰,你一个姑娘家前去,受得了吗?” “娘娘放心,我的家乡也是雪乡,每到冬季那雪下得也是没完没了的,只是不到成灾的地步罢了,我有心里准备的。” 皇后握住她的手,她从太学院踏雪而来,指尖冰凉,不由得道:“我记得敏儿说过,你也是怕冷的,每回出门辰王必给你备着暖炉。如此,本宫还真你到了那边撑不住。” 相处也有一时日了,对方瑶,皇后即当她是大夫,是朋友,有时候也把她当自己晚辈一样疼受,毕竟她跟墨敏也大不了两岁。 只是她气度太过沉稳,有时候很难将她当成一个孩罢了。 “娘娘尽可把心放宽,方瑶自小吃苦吃到大,这点不算什么。再者,到了那边还有墨离跟千荨,他们会照顾我的。” “也是,有辰王在,那个孩子疼你疼得紧。”皇后听她这么一说,倒也稍稍放下心,“你凡事到了那边多动嘴少动手,听说那边雪都厚得膝盖都看不见了,要出门马车代步怕是不可能,所以你尽量少出门,知道吗?” 听着皇后殷殷叮嘱,方瑶心里不禁淌过一阵热流。皇后在这宫里也生活了好些年,为了权位为了自己的私利,手上定然也沾了些无辜人的鲜血,但在她看来,皇后的本性不坏,心肠也是好的。她又与母亲年纪相仿,此刻听她说话,竟让她想起了李月兰。 “皇后不必担忧,到了那边,我自有分寸的。”方瑶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许多。 “倒是娘娘自己,方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记着好好调养,带来的那些药材,我分成了两份。灰色线包扎的药包吃完以后再吃棕色线包扎的,娘娘体内的寒气已去了三成,待把这两份药材全部喝完,便可去四到五成。年后我再给娘娘改药方,继续调配,相信半年的功夫,娘娘的御体便可恢复的差不多了。” 听到这个,皇后不禁大喜,紧了紧方瑶的手感激道:“若是本宫有生之年能再有自己的骨肉,方太傅,你便是本宫此生最大的恩人了。若有需要,本宫今生决不相负。” “娘娘客气了,娘娘信任方瑶是方瑶的荣幸,其他的,不敢言谈。” “咱们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彼此的处境也算是了解。客气的话本宫也不多说,只待来日且看本宫的实际行动!”皇后知道总有一天方瑶会用得到她的,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 方瑶抿笑不语,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皇上的胃疾,我估摸着也该换个方子了,回头我去趟太医院跟院长说说,让他调整调整。要是没有别的事,方瑶就告退了。” “本宫送送你。” 皇后亲自将人送到宫门外,又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直至方瑶的身影完全看不到才返回内苑。 “娘娘,奴婢恭喜娘娘,总算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碧春自小就跟在皇后身边,跟那些只做重活大字不识一个的粗婢不同,她识文断字,有时候说话也会带些书倦味。 “是啊,总算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后也是宽慰不已,道,“这个方太傅医术果然了得,咱们当初找上她算是找对人了。吃了她配的药之后,本宫这身子大致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但这寒冬腊月的,手脚不像以前那么冰凉了,就是月事也比以前正常许多,亦有腹痛之感。” 碧春道:“说到手脚冰凉,这方太傅自己是个神医,为何不给自己好好调理一下呢,她不也常手脚冰冰凉凉的么?” “按她自所说,她这是天生体寒,就算汤药补着,跟正常血气旺盛之人还是会有区别的,不过她也说了,这没什么要紧。” “原来是这样。”碧春扶着皇后进屋,又道,“这次辰王殿下要揽下赈灾的差事,不知能否顺利?襄阳候可是淑贵妃的人,辰王殿下自动请缨,旁人看着像是有针对的意思,淑贵妃怕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她转首看向碧春,正色道:“你速去太极殿,想办法给东亭候稍个信儿,让他在朝堂上帮衬几句。东亭候府从不涉党争,为人又公允正义,他开口帮辰王说话,皇上是不会怀疑什么的,去!” “是,奴婢这就去。”碧春领命,匆匆退下。 东亭候是皇后外祖家的表亲,隔得有些远,但以前感情不错。这些年皇后无所出,东亭候又看不惯其他几位皇子为争权夺势不择手段的那幅嘴脸,所以一直保持中立,谁也不沾。又因他在朝堂上只做实事,不参党争,皇上对他信任备至。 因为这门亲戚隔得有些远,她与东亭候素无往来,只是每逢年节才进宫请安,皇上必然想不到东亭候此次出言会是授她之意。 虽然皇上也好像赞同她扶持辰王,可是没有明说,她也不敢摆在明面上,还是小心为好。 第645章 揽下差事 第645章:揽下差事 墨离的救灾章程详尽细致,是所有朝臣交上来皇帝最满意的一个。可是也是打破以往常规救灾最狠的一个。 赈灾不外乎拨银送物资,银两从户部发下去,就由下一层官员接受派往灾区,由当地官府转发灾民。可是到墨离这里,是由他亲自押送这批银两和物资,又按什么实名制发放。对照各地府衙的户薄按人头发放,也就是说每一个铜板都是由他亲自交到灾民手里,这项工程浩大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底下那些眼巴巴的等着再捞一桶油水大赚一笔的官员们可就希望落了空。自然是怨声载道,极力反对了。 这些人尤以襄阳候为重,年关将至,同僚走动,孝顺上级,拉拢下级,最是需要钱的时候,墨离这一出,他们损失可就大了。 好在有宁老王爷适当的帮了几句腔,东亭候收到暗信也暗暗相助,这才把这差事要了过来。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方瑶以预防灾区疫情为由,到皇帝的宣室殿请求同行。 想到灾区冻死街头的累累白骨,皇帝倒是没有多想便允准了。灾区每日有人死亡自然是需要大夫的,他信得过方瑶的医术,且方瑶又是在民间长大,最能吃这份苦也最能了解百姓真正需求,她去是最适合不过了。 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方瑶不去,墨离不会放心。这个太后在北阳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如此针对方瑶,现在北阳回来了,只怕这后宫更不得安宁了。 眼看就是年关,他见不得那些血腥之事,况且他也确实欣赏方瑶的才能。 只是她一人去,未免人单力薄了些。皇帝许方瑶在太医院挑选几个大夫一同前往。 方瑶把这事跟太医院的人说了说,立马就几个大夫愿意随行,同时还包括院长柳宗青。 宫里的事定下来了,就得马上准备去赈灾事宜了。与墨离约好在宫门口汇合,先是去了趟纪宅,方瑶请他代为授课的主意说了说,纪少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就是他的管家一旁愁眉苦脸的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大概是怕纪少傅太过劳累,把刚养好的身子又折腾回去! 对此方瑶也是无奈的很。 “今日你是不是去了趟清华宫?”马车上,墨离见离府邸还有段路程,便聊起朝堂上的事。 方瑶聪慧不输男儿,墨离什么都愿意与她说一说。 “嗯,要离京一段日子,总要跟皇后告个别。在宫里,她没少照拂我。”纪宅门口的积雪似是没怎么清理,裙摆上沾了不少,方瑶一边清理一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今日能要下这份差事,恐怕还有皇后的功劳。”墨离道。 “什么意思?”方瑶不解。 “我提出亲赴灾区时,襄阳候极力反对,墨琛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可他的态度很明显,也是不希望我拿下这个差事。朝堂上站着的有一半是他的人,他不开口说话,其他人也会将他的意思表明圣上。说实话当时压力不小,倘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这差事还不定就能落到我头上。可我也没想到,第一个帮腔的是东亭候。” 东亭候表面上看起来独来独往,不与任何官员有牵扯,可是仔细追溯他的根源,他与皇后有不浅的关系,燕氏一族在朝堂上也是盘根错节,门人辈出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与皇后道别时,她并未跟我提起。想是我走之后她才想到的!”毕竟皇后欠着她的人情,时刻想着偿还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虽是女子,可朝堂的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按当前的形势随便一分析,便能知道其中利弊优劣之势,从中做些手脚以便暗助不是难事。 她在后宫呆了这么多年,皇后也不是白当的。 “她帮我,这没什么,只是,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墨离就怕皇帝多心,别的倒不担忧,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担忧也无用。 “我之前可是从未主动要过差事,今日这么一来,本就引人注目了,就算这时候想收敛也来不及了!” 要不是为了瑶儿,为了每个帮他助他对他寄予厚望的人,说真的,他才不屑这么表现自己。 “当然来不及了,灾情越严重,你的任务就越重,办得好,赏赐就越丰厚,功劳就越大。不止是襄阳候这样中饱私囊的人看红了眼,就是争储的那几位皇子怕也是恨得牙痒痒。咱们此去灾区,路途只怕不平静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府上的暗卫也不是白养的。”若是没有周全准备,他也不敢带着方瑶一起出门。 “有你在,我从来就没担心过,只是”方瑶语气一转,目光凝向寡言少语的墨怀,他们这一走,墨怀如何安置,送回宁王府么? 墨怀似是看出他们的打算,他虽然从来不胡乱参与方瑶和墨离的谈话,只安安静静的做个电灯泡。可是不代他们所说的,他丝毫不关心。尤其这事他也局中。 不等墨离开口,他便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方瑶惊了一惊,摸摸他的脸蛋的道,“你想去我们倒是没意见啊,只是你父王和你母亲会同意么?” “只要你和九哥去跟他们说,他们不会不同意的。”墨怀道,他看出来了,他父王和母亲最是信任瑶儿姐姐和墨离哥哥,也最听他们的话。只要他们开口,父王无有不同意的。 “你倒是聪明啊,知道自己去说行不通,打发我们两个去做说客。”方瑶改捏捏他的脸蛋揶揄道,“那你说说,你去你能干什么?天天做我们的跟屁虫么?我们可是去赈灾的不是去游山玩水。” “别的不行,跑跑腿总可以的,九哥不是要给灾民按实名制发银两么,我可以帮忙登记,再不然做些苦力活也是可以的啊!”墨怀撅着嘴,瑶儿姐姐这语气说得好像他一无是处似的。 第646章 赴灾区前夜(1) 第646章:赴灾区前夜(1) “跑腿,我没听错?”方瑶取笑道,“我听说那里的雪都厚得快到你脖子了,你还能跑腿么?” “哪有那么夸张,瑶儿姐姐当我什么也不知道么,受灾最严重的不过就是雪没到膝盖罢了。再说了,实在不能走,我飞也能飞过去的。”墨怀扬起下巴酷酷的道,他现在的轻功,连九哥都说好着呢! 方瑶从捏他的脸又改成捏他的下巴:“你能飞多远,你在城里飞来飞去还干不干活了?难不成你要拿着本子在天上替你九哥记录赈灾情况么?” 墨怀猛地转向她,目光兴奋道:“瑶儿姐姐这是答应带我一起去了?” “这个,我可没说啊,得问过你父王才行。” 墨离听到这话,拧了拧眉头。正如墨怀所说,只要他们一开口,老王爷一定会同意的。但看瑶儿这意思,好像不反对墨怀跟他们一起啊! 墨怀现在能说话,也不像其他豪门里出来的公子哥娇贵,带他去倒不用操什么心,只是本打算好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毁了,心里着实的不爽啊! 再说路上免不了要受淑贵妃和太后一行人马的打扰,这安全也是个隐忧啊! 方瑶其实想得很简单,放在京城也不安全,还不如带在身边。墨怀自己有武功,不会轻易受伤,且他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总呆在京城不出门不是个事。 回到府里时,他们前脚进去,宁老王爷后脚就过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辰王府。 显然也是下了朝直接就赶过来的,不然怎么未见王妃同行。方瑶命张嬷嬷多准备些饭菜,知道他与墨离有事要谈,让他们边吃边聊。 宁老王爷一生戎马,武人脾性,说话不会拐弯抹脚喜欢单刀直入。一杯浊酒下肚后,他便问起早朝的事情。 “离儿,那东亭候是怎么一回事?但凡牵扯到老五和老八这两位皇子的利益,他素来是缄口不言的。今日你奏请皇上,主动请缨前往灾区,这事本是襄阳候负责,他背后是墨琛,按理说,你是插不进去手的,可东亭候这么一开口,这事情就顺利许多了。我不明白的是,你何时跟他走得这般近了,是最近才有的动作么?” 墨离摇头,就知道宁老王爷一来就会问这个。他道:“说实话,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帮我。但我想应该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宁老王爷一惊,道,“皇后何时跟你统一战线了?” 说完,他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的望向方瑶。虽说方太傅与敏公主走得近些,可夺嫡是怎样一件凶险的大事,一个弄不好,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皇后念着敏公主和方太傅这点交情也不值得这么冒险? 收到宁老王爷目光询问,方瑶摇了摇头,她替皇后治暗疾,调理身子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就是墨离也是后来缺几味药材实在难寻,找他帮忙才得知的,宁老王爷想不透那也是自然。 只是这事怕是还不宜现在就告诉他,且看墨离的意思! 方瑶目光又转向墨离,他愿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 墨离自然不会说了,皇后是天下之母,自是尊贵无比,她的隐私怎能随意透露,况且他也没有这个习惯。 宁老王爷见一个摇头一个不语,以为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皇后为何要帮他们,倒也不再问下去。闷了一口酒之后又问道:“皇后今日请东亭候助你,是不是代表她看穿你要争储的心思,打算扶持你了?”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深宫中的女人心思最是难测,皇后今日助他只是想纯粹的还一点人情还是扶持他上位的一个开端,这些墨离深究不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将来如何,皇后不会害他就是了。 宁老王爷这时候又琢磨道:“这个东亭候平日在朝堂上鲜少发言,但只要是他嘴里说出来的,皇上必定采纳。” “是啊,东亭候是朝堂中极少只做实事少说虚话的臣子,父皇对他很是信任。这也是为何他一开口,父皇就立即允准我前往灾区的奏报了。” “说来这事还真是全靠他了,要是我一开口未必有这效果,反而会弄巧拙。离儿,你打算去东亭候府答谢他么?” 这么大一个人情,不上门说声谢谢,怕是有点说不过去。 墨离摇了摇头,思忖道:“东亭候不喜欢虚礼这一套,再说他今日在朝常上帮我,已经引人注目了。我再私底下特意为此事上门,岂不是让有心人更加揣测不安?罢了,日后有机会再言谢,不必刻意走这一趟。” 被墨离这么一说,宁老王爷也觉得是这个理。 “倒也是。本来皇上可能对东亭候为你帮腔心中没有起疑,可你再这么走一遭反而让他多想了。也罢,他本就是个不拘礼节之人,你谢不谢的他并不看重。之所以会帮你,说不定他也是察觉这次赈灾有猫腻了。“ 三十万两白银拨下去,仍然每天都在死人,可见这赈灾的银子根本没到百姓手中,至少有一大部分没到。 一提到这个,宁老王爷就忍不住要激动:“咱们沙场的兄弟用鲜血保下来的百姓们的命,却让这些个远在庙堂享受惯了平稳富贵的文臣们给吸了去,竟干出这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是侮辱身上那身官服。” 说罢,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直把墨怀和方瑶都吓了一跳,直愣愣望着他。 许是察觉到自己动作太大了,宁老王爷脸上有一瞬间的紧张,主要是他这个宝贝儿子可是禁不起吓的人。 见墨怀只是愣了一下子复又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饭,这才放下心。 但语气仍不自觉的缓和下来:“你这次前去,务必稳住灾情,让百姓感受到朝廷对他们的关怀和善意,解决眼下的困难,切勿引起暴乱。” “皇伯父放心,离儿心里有数。” “嗯,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墨离的能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我还有些担心,这二十万两银子,能解得了这次灾情么?” 虽说前面朝廷已经拨下去三十万两,可真正到百姓手里的没几个铜板。朝廷是按前后两次总数的赈灾银两来估计这次灾情能否缓解,以为有前面那三十万两打头阵,再补二十万两,怎么着这个灾情也能缓过去。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啊! 宁老王爷想到的,墨离和方瑶昨晚就讨论过了。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由方瑶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这次前去灾区,有两个任务。赈灾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是要把前面那三十万两他们吞下去再给吐出来还给百姓,让百姓过个好年。” “什么,你们要去查赈灾款?” 第647章 赴灾区前夜(2) 第647章:赴灾区前夜(2) 宁老王爷大吃一惊:“这事皇上知道吗?” “我写的折子里没有提,但是单独跟他表露了这个意思,他虽然远坐高堂,但这种事心里还是有数的。本来也想派个人去查,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这一提,刚好合他意。” “他同意了就好。”要是未经允准私自去查,显得有些刻意针对了,皇帝必会往歪处想。宁老王爷道:“襄阳候是主要负责人,这赈灾款想都不用想必定是进了他的腰包了。而他是墨琛的人,你想让他把吃下去的再吐出来何其难?再说了,除却襄阳候,其他辅助这次灾情的官员必然也与之同流合污了,就算事先没有被投靠到墨琛的麾下,但经这次之后,想来也是被收买了。你要查,谈何容易?” “要是很简单,我也不会亲自出马了。”随便举荐一个,不是挺好么?朝堂还是有几位作风清明廉洁的好官的,就比如东亭候。 “你这么说,可是心中早有对策了?” “就算这次赈灾所有负责官员全数被收买,也不代表我们没有突破口。但凡贪婪之人,胆子都不大,只要暗访几个,从中撕开口子再顺腾摸瓜倒也不难。人总是会有弱点,我们抓住他们的弱点,就不怕他们不老实了。” 墨离刚说完,方瑶又接着补充:“而且三十万两,咱们就算他们还有些微末的良知,发给百姓十万两救争,那也还剩二十万两。试想这么大一笔巨款,总要有个地方安放!就是用箱子装也得装个十来箱。 这些银子都是户部拨出来的官银,是有记号的,普通钱庄不敢收,更不可能折成银票,只能自己保管。可这么多银子,他们能放哪儿,放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咱们只要到了那边稍稍一打听便会知道些蛛丝马迹,再往下查就不难了。” “也有可能他们交给别人暂为保管先转移出去,待风声过后,再行分赃也是有可能的,如此你们到了那边岂不是扑了个空?”宁老王爷提出疑惑。 方瑶浅浅勾唇,不以为然:“二十万两又都是官银,他们交给谁都不会放心的。本来就是赃款,越少人知道越好,又怎会轻易交给别人去保管。所以他们只会自己找个认为即安全又隐秘的地方看管,决不会让人代劳的。” “倒也是。”宁老王爷边思考着方瑶的话边点头,忽地操起杯子又猛灌了一口酒,“三十万两银子,百姓只拿到了十万两,不及赈灾款的一半。这么多百姓,怪不得每天还在死人。我以为他们要贪至少还有点底限,可如此一来,他们真是一点良知都没有了。” “老王爷何必置气,百姓能分得十万两就不错了。” 方瑶淡淡的语气却如一颗惊雷一般炸在宁老王爷的面前,他猛然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百姓连十万两都可能没有拿到?” 方瑶提着酒壶往他空杯子里续满,又夹了些菜给墨怀。动作柔顺平淡,好像这只是一顿平常的晚饭,一家人吃吃聚聚,聊聊笑笑,可每说出来的一句话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气怒难忍。 “这次受灾重点扶救的是大同、柳州和济州三个县,其他地方受灾情况较轻,三十万两有二十万两是拨往这三个县的,另外十万两是按其他地方灾情况不同堪分派发。咱们不说远的,就说现在市面上一床棉被一件厚袄子多少钱?十万两就采买这些米粮和抗寒物资,十几个州县受灾百姓全部加起来也是够了的,至少能撑到年前。可是为何每天还有人饿死冻死? 朝廷发下去的三十万两,皇上的本意是想在帮助百姓度过眼前难关的基础上给予一定的抚恤金。大雪这一下,许多房屋倒塌需要重建,田地无法开垦也需要朝廷的帮助,都指着这笔赈灾款,可他们连眼前填肚子取暖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以后了。所以我猜测,这笔赈灾款能有个三万两银子到百姓手里,已是算是我高估了。” “三万两?!”只有这笔赈灾的十分之一啊!宁老王爷气得心肝都在发抖,“若真是这样,他们把老百姓的命当命么?” “皇伯父常年不在朝中,不知道这些人一贪婪起来是毫无人性的。”墨离这时候开口道,“但凡遇到这种天灾人祸,朝堂没有几个是真正想要为百姓做事的,都把这种差事当成一块肥肉,恨不得都来分一口,你只要看到他们一个个官职不大,或是嘴上挂着清廉,实际上一顿家常便饭就能花掉几十两便不足为奇了。” 那些官家夫人们,只要一出门,随身一件衣裳,一样首饰,无有不精致稀罕的。 光凭朝廷那点俸禄,能挥霍得起么! “这真人,太过分了!”宁老王爷握着酒洒,几首气得要碾碎它。也是余光瞥见墨怀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弱弱地望着他时才锵锵忍住。 “你这次去灾区,实在是明智之举。若是能找到那笔赈灾款,本王一定奏请皇上,定不轻饶!” 食君之禄,应分君之忧。 可这些人做得都是什么事,他们是在吸朝廷的血,喝百姓的肉,把赈灾当成他们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了。 实在是可恶! “皇伯父不必动怒,这种事也不是今日才有的。”墨离淡淡的道,若是每遇到一次就气成这样,那早就气死了。 宁老王爷知道墨离心性淡薄,什么事都很难挑动他的情绪。不过眼下揽下这个差事,虽说是为夺嫡作准备,可他愿意主动请缨,不光要把这二十万赈灾款分发百姓,还要把之前被襄阳候他们吞下去的赃款一并吐出来还与百姓,至少从这点来看,这孩子的血是热的。 这也证明,当初他的选择没有错。 “时间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明日你出发,我再同王妃前来给你送行。”想着来打扰也有些时候了,这次来辰王府,王妃还不知道,此刻怕是在家中等得焦急,他得赶快回去才行。 正要起身告辞,墨离忽然想着还有一件事未与他说明,便道:“皇伯父,我们此次前往灾区,府中怕是无人照料怀儿,您看是否要将他接回家中,待我们回来时再把他送过来?” “我们?”宁老王爷本能的看向方瑶,“方太傅也与你一同去么?” 不然何以墨离一离开京城,怀儿就无人照料了呢? “是的,老王爷。墨离揽下差事之后不久我便在宫里得到消息,所以即刻跟皇上请求一同前往。灾区有不少人生病,急需大夫,所以皇允准了,明日我便与墨离一起出发,前赴灾区。” “你也去?那太学院怎么办?” “纪少傅最近身子大好可以暂为授课,出宫后我便去拜访了他,纪少傅已经同意了。” “你们动作这么快?”怪不得呢,他从一出宫就往辰王府赶却是没碰到人,原来他们转道去了纪宅。“你随离儿一起去灾区,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死了那么多人,也幸好是这个天气,要在其他三季,怕是早就发生瘟疫了,确实是需要大夫。可你一起去,就不怕皇上多想么?” “他能多想什么,以为我们有意为之,事先串通好的吗?前脚一个揽下差事,后脚一个就要随行?就算他这样想又如何?灾区本来就需要大夫,我不去,自然也有别人去。我不说,自然也会有别人代我提。那样,皇帝照样会多想,他该多疑,不管我们怎样做的委婉他还是会想到不好的地方去。如此,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自己跟他说。 况且在皇上眼里,我和墨离早就是一体,分割不开的。他也知道太后对我有敌意,如今北阳公主又归,这两人要是真找我麻烦,他就算有心维护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我护着,总有他顾不到的时候。好在我医术还过得去,对我又有几分信任。眼下放我一同前去,倒还省却他不少的心。” 第648章 赴灾区前夜(3) 第648章:赴灾区前夜(3) 宁老王爷闻言点点头,这方瑶和墨离成日同进同出,墨离将她护得滴水不漏,眼睛更不好使的人也看得出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也好,你一起去与离儿也好有照应,至于怀儿”他是自是不想墨怀去的,可是这小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分明是不想跟他回宁王府要陪着他们一起去灾区。 可是,那地方如此寒冷,怀儿又这么小,能吃得了这份苦么? “父王,我想和九哥、瑶儿姐姐去灾区,我不要呆在京城。”墨怀就怕他不同意,抢在他开口之前请求道。 “你真要去?那地方可苦着呢,不比京城舒服!”宁老王爷问道。 “我不怕,瑶儿姐姐常说,身为男儿就该多出去锻炼锻炼吃吃苦头,方才能成为人上人。我是将门之后又是皇室宗亲,更该出去历练,为国家为百姓出一份力。” 别看墨怀年纪小,说起这话来,却是十分的有力量。宁老王爷动容不已,摸着他嫩嫩的脸蛋欣慰道:“你要是真想去,父王也不会阻拦。只是你得答应父王几个条件,如何?” “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不许给你九哥和瑶儿姐姐添麻烦。第二,要听他们的话,服从安排,不得随意出去走动惹事。第三,到了那边可不许拆苦,吃不了那个苦头又嚷着要回来,耽误你九哥的事。怎么样,这三个条件,你办得到么?” “我办得到!”墨怀斩钉截铁的道,于他来说,这些条件都不算是条件。 既然要去灾区了,自然不能当作是出去游玩,肯定是要吃苦头的。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里准备,至于前面两条,在京城他就是这样做的,没道理到了外地就办不到了。 听着儿子这么稚气爽快的声音,宁老王爷笑了:“行,你办得到你就去,若是让父王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父王可是要拿家法来罚你的。” “尽管来,我不怕,而且父王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墨怀扬起下巴,十分自信。 这模样,把宁老王爷看得感动不已。 自打他两岁遭逢劫难,不再言语以后,孩子的脸上总是一幅怯怯的表情。可现在,他能说能笑还能傲娇,着实的生动。 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幕。 能不感动么? “让这孩子跟你们去,他进步很大,都是你们的功劳。让他跟着你们,我放心。”宁老王爷朝墨离和方瑶道。 “我们此去,途中凶险难料。断了襄阳候的财路,淑贵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路怕是不会平静,皇伯父真的放心么?”有些话,墨离不得不提前给老王爷报备,让他慎重决定。 毕竟途中真的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就算他有暗卫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没关系,留在我身边,说不定还没有你们照料得好。”这淑贵妃的眼线,宁王府也有。 可是辰王府更多,怀儿呆在这里不照样好好的么! 他相信墨离的能力,一定可以保护好怀儿的。 “那王妃婶婶那边” 老王爷抬手制止他的话,道:“我会去跟她说的,她向来通晓事理,会明白的。” “那好,既然皇伯父允准,我便带怀儿一起去。皇伯父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好他。” “如此,就有劳了。”宁王老爷说着便向他们告辞。 送走老王爷后,墨离看了下天色朝方瑶道:“早点休息,明日就要赶路了,路上会比较辛苦,你们趁今晚好好休息,养养神。” “那你呢?” “有些事情要提前做安排,放心,不会熬太晚的。” “我陪着你,反正我也不困。”方瑶知道他要在延途做些部署,以免遇到刺客措手不及。查找赃款也不是件易事,怕是要忙到很晚了,两个人一起总好过一个人。 墨离扯唇柔柔一笑:“你不用管怀儿么?” 这小子每天睡觉都要瑶儿哄他才肯入睡,都养成习惯了。 “怀儿已经长大了,都懂得要保家卫国了,用不着我管。”方瑶低头看向墨怀,“是,怀儿?” 墨怀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他就是要瑶儿姐姐管他,哄他睡觉。可是方才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能怎么办? 唉,早知如此,先前就那样跟父王讲话了。 他垂着头,闷闷的朝自己的卧房走去,头一次尝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他那恹恹的一幅后悔莫及生无可恋的样子,方瑶不禁失笑。她亲热的挽着墨离的胳膊道:“走,我陪你熬夜去。” “确定要陪我?今晚可能没什么觉睡哦?”大掌覆在娇小的柔荑上,墨离吩咐千荨去取手炉来。 “放心,我还年轻,熬得起。”方瑶俏皮道。 他们要熬夜,无觉可睡。有些人才是真正的彻底难眠了。 就如昭华宫的淑贵妃。当她得知墨离要去灾区监察赈灾事宜时,气得脸都白了。 “这事是襄阳候在管,他做得好好的,为何要派什么使臣监察,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为何来这一出?”淑贵妃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厉目直直射向墨琛,“可是襄阳候做了什么事,让皇上起疑了?” 墨琛从一下朝就被叫到这昭华宫,一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还未曾离去。 此刻他也是头疼得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九会奏请圣上前去赈灾,下朝后,我私下里找襄阳候问过此事,他支支吾吾的没太敢说,但从各地官员上递的折子里不难猜到,那前面户部拨出去的三十万两大概是被他私吞了。” “什么?”淑贵妃猛然一惊,道,“私吞多少?” 若是小贪小贿,问题倒也不大。可是她想得简单了,只是小贪小贿,皇帝又何必使臣去监察?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想来数目不在少数。我细细推敲过,受灾的百姓人数最严重三州县加起来不超过十万,再加上其他地方,统共不达二十万。三十万两的赈灾银,怎么的也能缓解灾情了,可是每天照样有人挨饿受冻,衣不遮身,食不裹腹,殍尸满地” “按你这么说,那三十万两没几个银是用到老百姓身上去了?”淑贵妃不等墨琛说完,已然激动的打断。 墨琛不语,这事情很明显了,根本用不着他说什么。 “砰!” 淑贵妃一掌拍在桌子上,满桌的茶碗摇摇晃晃,叮当作响,差点滚到地面:“他们是疯了么,就算要贪,也要长点心有所节制才行,难道只要银子不要命了吗?” 不知想到什么,她复又望向墨琛,紧张道:“琛儿,这三十万两你有没有染指?” 第649章 赴灾区前夜(4) 第649章:赴灾区前夜(4) “没有。”墨琛急忙开口,像是要撇清什么似的,“襄阳候之前倒是往硕王府送了一箱,被我退了回去。” 如今墨离说要跟他公平竞争这储君之位,以他的才智,但凡有半点把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紧要关头,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你没拿就好。”淑贵妃暗松口气,“就算事情最后暴露,也查不到你的头上来。” 墨琛拧眉,脸上浮起一丝愁苦之色:“就算查不到我头上来,依着襄阳候和我们的关系,父皇也会怀疑的” “怀疑又怎样?”淑贵妃眯了眯眼,眸中浮起一抹阴沉,“只要没有实证,你就是干干净净的,谁也别想往你身上泼脏水。就算他问起,咱们也有自己有一套说辞。” 墨琛沉默了会儿,看着母妃铁青的脸色,不禁安抚道:“或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辰王只是去赈灾罢了,又不是去查那三十万的去向” “你不懂,什么叫监察?若不是心中起疑,为何要派人去监察?表面上他是去赈灾,实际呢,说不定就是去破案的。”淑贵妃阴沉沉的道,“太子之位,帝王宝座,你千万不要低估它们的吸引力,只要抓住你小辫子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何况这事本身就有疑点。” “可是早朝时,父皇并没有说过要去查前一笔赈灾款的去向啊?”墨琛仍是自我安慰道。 或许就是他们多虑了呢! 想着没事,自己吓自己! “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你怎么没有这个意思?”淑贵妃反驳道,“我可是听说早朝过后,皇上特意单独把辰王留了下来,说不定就是在谈论这个事。之所以不放到台面上,不当朝宣布,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父皇只留他半盏茶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决定这么大一件事。襄阳候乃是当朝二品候爵,父皇要动他,不会轻易下决定的。毕竟这中间千丝万缕、牵连甚广。怎么可能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把这事定下?”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墨琛始终不敢相信前一阵子墨离告诉他,要争储,现在就付诸行动了。 简直让他措手不及,以至于在朝堂上,墨离奏请之后,他好久没回过神,更别说应对之策了。 “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你这个九弟要与你争大位么?醒醒,儿子,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辰王了,你必须给本宫打起精神来,不要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淑贵妃气得不行,说话也越来越重,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不是”墨琛下意识的想反驳什么,但发现说什么都没用。 他不是现在才知道墨离已经变了的,他早知道了。只是,只是方瑶一直跟他在一起,要动他就难免会伤到方瑶,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这所谓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说的大概就是他对方瑶的心思! “这样,你马上通知襄阳候把那些赃未转移,藏到一个别人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这么大一笔巨款,就算他墨离查到些蛛丝马迹又如何,只要没有物证,这么大一项帽子休想扣在襄阳候的头上。”淑贵妃此刻渐渐冷静下来,脑子里已经在想补救的办法了,“还有其他人,但凡是染指这批赃款的,你都让他们藏好,半个字也不要透露。” “这个下早朝后,我便已经跟襄阳候打过招呼了。”既然墨离要查,不管是针对他还是只针对这次赈灾款项,他都要有所准备。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道理他懂。 “那就好。”淑贵妃心稍稍宽慰些,总算他这个儿子没有善良到事事要为他打算的地步。 “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插手了,让襄阳候他们也规矩些,尽量配合辰王,别再打这二十万两的主意,更不要心有不甘生也怨恨做出蠢事出来,知道吗?” 襄阳候性子太贪,淑贵妃不得不重新提醒墨琛几句。 “知道了,我跟他分析过利害,他心中有数。” “那就好。” “只是母妃,恐怕这事一旦暴露出来,我想摘也摘不干净,多少会把我拖下水,父皇又个多疑的性子,怕是以后” “你别担心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证据,他不能拿你怎样的。顶多就是冷落你一阵子罢了。” 墨琛不语,他这一遭冷落,墨离可就恩宠备至了。本就是个有能力的,这赈灾一事再加上赃款一案,父皇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以后他的处境不就艰难了吗? 一个老五不足为惧,可墨离就不一样了。不争还好,一争,必定是个强劲的对手。 “这个哑巴亏,咱们也不能光吃不还。他辰王不让我们母子好过,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淑贵妃的一张美颜上闪过一丝戾气,“上次我让你帮忙找的人呢?都调教好了么?“ 墨琛一怔,随即就明白母妃的意思。他道:“都是我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不需要特地调教,母妃只需吩咐即可。” “武功怎么样?” “不弱。” “很好。”能得这样的评价,淑贵妃知道这些暗卫必是高手无疑了,“从京城到大同、柳州、济州延途你多做些安排,这千里之远,一定让他们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墨琛心下一震,下意识的就是想到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孔。而淑贵妃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记住,不能留一个活口!” “都,都杀吗?”他终是不忍取方瑶的性命,这个他唯一动过心的女子。 她还没有爱上他,他亦还没有得到她。 他不愿他们的缘份还没开始就这样结束。 “当然,难道你想活口,让对方反击吗?”淑贵妃恨声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墨琛见母妃动了怒,急忙改口,“我是忽然想到,宁王府的世子有可能会跟着一起去,是不是,连他也一起杀?” 淑贵妃一双好看的美眸渐渐眯起,片刻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要对你有威胁的,阻碍了你的前程的,都杀,通通都杀!” 管他是什么府的世子,这个当头,不是她淑贵妃的盟友就是敌人,焉能留活口。 第650章 万不可妇人之仁 第650章:万不可妇人之仁 墨琛回到府中,萧然从别处得知宫里的情况,早早在书房候着,却是没料到晚上才等到人回来。 “殿下。”他急忙迎上去,看墨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殿下可是为辰王监察赈灾一事发愁?” 墨琛挑了下眉,似乎正是心烦意燥,没心思论谈任何事,只想一个人静静。可一进府门便听到管家来报,说是萧然在书房等了有小半日了,不好将他直接打发出去。 人家来是特意给他分忧的,不能不领情。 他淡淡的道:“先生有何高见?” “在下的意思是,辰王要办这个差事,让他尽管去办。咱们在这件事情上明面上是没有牵扯的,还望殿下万万不要自乱阵脚!” 他这话跟母妃说得差不多,墨琛听得乏了,道:“先生就是要跟本王说这件事么,还有没有别的?” “王爷脸色如此凝重,难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么?”萧然即是硕王府最出色的幕僚,自然是有几分眼力的。 墨琛此刻的心情太沉重,怕是被困扰不是当前一件事。 “这次不管辰王如何办理这件事,襄阳候肯定是难逃一劫,他一旦被制,我们的处境就很被动了。”墨琛也不想瞒他,直接道,“而且受牵连的定也不少数,这一抽丝剥茧,我的人至少会去了一半,母妃为此震怒异常,命我在延途刺杀辰王。” 萧然听到这话惊了一惊,沉吟良久方才道:“此举太过冒险,虽釜底抽薪绝了后患,可给我们也同样带来不少麻烦。” 墨琛由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来了兴致。他道:“先生此话何意?” “殿下请想,这事是襄阳候负责的,皇上只要想查,总会查到他的头上。而你和他的关系也会渐渐暴露,辰王是皇子,他在赈灾途中陨命,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单纯的劫财案。到时肯定会惊动整个朝廷,虽说有一大半是我们的人,可朝堂上也不乏正义纯臣,他们联联上报,要求详查,人心惶惶之下,总会有人露出马脚。刺杀一个皇子是百死莫赎之罪,若还把党争也暴露在外,那咱们硕王府可就难以翻身了。” 墨琛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那依先生所言,该如何是好?” “人,我们是一定要对付的。倘若辰王这次真的拔掉我们一半的人,殿下也不用怕,找人再把这空缺顶上去就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活着命回来,其中方法,我们可以自己选择!”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萧然脑子里就有了个惊天大计策,不得不说墨琛重视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什么方法?” “扮成土匪延途刺杀,可是制造抢劫的假象这些都不妥。这世道有几个敢打劫官银的。”萧然摸着他的一寸长的胡须道,“那三十万两既然是被襄阳候他们私吞了,无论怎么藏,这么大一笔数,要想不引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萧然忽然笑了起来:“殿下,如果您是那些受苦的百姓,朝中拨了银两赈灾,但是没到分到您手里,您会怎么想?” 墨琛毫不思索道:“自然是以为朝廷没有拨款” “可是朝廷是发了邸报的,明文通告,说要拨发米粮和银两赈灾。但实际上百姓们又没有收到,这时候您又会怎么想?” “如果是我,会以为朝廷是在骗人。一方面告知朝廷拨银援助,一方面却迟迟没有实施,朝廷要么是故意在拖延,要么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不把百姓的疾苦真正放在心上。” “那殿下会怎么做呢?”萧然又问道,神秘兮兮的样子,“一个人在饿极之时,眼巴巴等着别人来救助,却没料到等来的是个骗局,殿下会怎么样?” “当然是反抗” “这就对了。任何灾情,只要救助不得力,必定会引起民愤,进而暴乱。朝廷遣派前往镇压的官员被暴民打伤甚至因此丢掉性命的古往今来皆而有之,不新鲜。与其扮成刺客在途中刺杀,依在下拙见,不如让他们扮成暴民,混在人群中更好下手一些。如此,事后不管怎么怀疑都不会怀疑到殿下头上,只要襄阳候往皇上面前一说,灾情严重,朝廷扶灾款项有限,导致仍有一部分百姓未及时得到妥善安置,以发暴乱,伤及使臣。皇上一听,纵然心中有疑惑,也绝不会多想。” 他毕竟天天在京城的呆着,未曾亲察灾情,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知晓。 只会以为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万倍,责怪户部不得力,国库空虚导致这场灾害未能及时处理,才引发的这些乱子。 痛失皇子,必定心痛,可也会把这种心痛归到那些暴民身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硕王殿下头上来的。 “这个主意甚好。”墨琛听后,大赞不已,“这件事就交由先生去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的目标是辰王,还望先生吩咐下去,切莫伤了无辜!” 方瑶,他始终不忍痛下杀手。 萧然是一路跟他从桃江镇到京城的,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殿下可是还想着那个方瑶姑娘?” 墨琛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萧然摇头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那个方瑶看似乡野出身,却慧智异常。这才数天,便坐上太傅之位,皇上、皇后对她信赖备至,这可不是单凭幸运二字就可以解释得过去的。 再者,她与辰王二人是一起的,恕在下直言,两人关系如此深厚,辰王骤逝,她岂会善罢甘休?旁人不知晓其中原因,她是当事人,不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疑点的。她有太傅之职,心中有何疑问随时可上达天听,届时皇帝命此事严查,殿下该怎么办?” 如此,他方才所谋划的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墨琛紧紧握住拳头,他知道萧然分析的极有可能就是将来要发生的,可是,他不忍心哪! 桃江镇,冰湖旁,还有那个方家宅院,他们也曾有过回忆的。 他不忍就这么快这么轻易的就抹杀这些东西! “殿下,这个时候,万不可以妇人之仁哪!”萧然苦劝道。 第651章 出发 第651章:出发 冬季向来是夜长日短,即便已经是辰时了,仍旧不见天际半点白光。 京城家家户户还大门紧闭着,辰王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墨离并没有从兵部要人,押送赈灾银两全部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府兵。 都是跟他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武功不弱。除了府兵,暗事跟随的护卫至少也有三十余人。 出发时,宁老王爷如约,带上王妃早早赶过来相送。得知儿子此次要一同前去灾区,王妃整晚担心的都睡不着觉,不过她同宁老王爷一样,相信墨怀的能力,一定会照顾好怀儿的,倒也没有说过反对的话。 只是从辰王府到城门口一路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人还未分别,泪就湿了整个帕巾,其他的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放心,有离儿和方太傅在,定能照顾好怀儿的。”他们一个武功高强,一个会医术惊人,怎么看,怀儿此趟出门都不会有什么凶险的。 “我知道,就是还是忍不住要担心罢了。”王妃抹着眼泪,目前辰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 “走,回去嘛,这儿风大,小心身子。”宁老王爷见马车走远了,便拥着王妃上马车返回城中。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城楼上,还站着一人。紫衣白氅,一身冷冽,唯独那眸光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复杂未明。 “殿下。”身侧站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留着一字须,只一寸长,看着像个普通市井百姓,却是硕王府最倚重的幕僚。 墨琛抬头,仰望天空,闭了闭眼,似是抹去眸中挣扎和不忍,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阴寒。 “吩咐下去,就按你的计划行事!” 他想了一夜,萧然的话有道理。 留下方瑶就等于留下祸害,方瑶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墨离报仇的。而以她的聪慧,查出真相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为了他的帝王大业,方瑶必须除! 尽管舍不得,可方瑶在整座江山面前,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有分得清轻重的。 且,就算墨离死了,以方瑶刚烈的个性,也未必会移情到他身上。 一个女人,他也并不是很有耐心的。 “远处似有白雾,今天看来会是个晴天,咱们出远门,是个好兆头呢!”马车不知走了多久,方瑶掀起帘子望了望外面道。 人,但凡只要出远门,都会在心中讨个吉利。 京城连着下了这么久的雪,整日阴阴沉沉的,难得今日有白雾能见得到阳光,可不就是个好兆头么! “大同、柳州、济州在大历最北,但愿我们一路此去都能有这个好天气。” 阳光一出来,地上的雪就会开始融化,结冰只是暂时现象,待冰块都化成水被太阳吸干,他们赶路也就会快许多。 “雪一融结成冰,是最冷的时候,要是大同和柳州等地都是这个天气,百姓们这两天就更难熬了。”方瑶语气有着淡淡着的担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年节将至,一般到了新年那几天,都会是个好天气。这雪迟早得化,这一关百姓也迟早得过,怎样都避不了的。 “出发前朝廷已给各州县的知府去了消息,让他们尽量筹措物资先帮助城中受苦的百姓,等挨过这两天,赈灾款项和物资就好了。” “怕就怕那些人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没当一回事。”方瑶叹道。 墨离扯唇道:“这回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是以天子使臣前去监察救援灾情,他们怎么也猜得到这次父皇对此次灾情的态度,不敢再来虚的。” 除非想死,否则决不敢再敷衍! “如此就最好了。”方瑶放下帘子,随后看向墨怀,“昨晚睡着晚,今天又起得早,要不要现在眯一会儿,补个回笼觉?” “我看你们都睡一会儿,从京城到大同至少得两日的时间,到了那边必定得忙一阵子,半刻轻松不得。所以现在有时间就抓紧休息,把精神养足了才好办事。” “好,那我先眯一会儿,两个时辰以后你叫醒我,咱们轮着来。”都熬得晚,方瑶也不想墨离累着。 “嗯。”墨离柔柔勾唇,随后起身去铺褥子,这马车极大,可容五六人,最里面还特地用木板支了一张卧榻,可坐可躺,是他们临时休息之所。 方瑶打了个哈欠,她也确实有些困乏。待墨离铺好床后,方瑶便躺了下去,墨怀却是坐着不动。 难得出一趟远门,他兴奋着呢,半点困意都没有。 掀起帘子往外四处望望很是好奇,可这景致也没有欣赏多久就被墨离生生打断了。 “外面风大,你瑶儿姐姐最是怕冷。”她此刻睡着,很容易着凉。 “哦。”墨怀在帘子被打下来的那一刹那心里是很不高兴的,怎么瑶儿姐姐一不在旁盯着,九哥总是这样对他,好凶! 墨离不知道他常年一张冰雕脸落在墨怀的眼里居然变成了凶的代名词。不过他也不在意,拿起手边的一本书道:“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这个!” “什么?”墨怀迟疑的接过去,看了看封面,道,“lt;清史记gt;?”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一个国家从建国初期到衰败,共近三百年的历史。总的来说,就是以一个旁观者地这个国家兴衰事迹的清算,其中朝堂、为君之道,以及边塞战事都有记录,你且看看,能否读进脑子里去?”墨离道,“若是你能看得进去,再读第二遍,直到整本书你都熟记于心,并且从每一件事背后悟出一个道理,你的进益就很大了。” 这对他的将来是有很大帮助的。 他虽不常和墨怀说话,可堂弟弟也是他弟弟,和墨轩一样,他都疼爱。 宁老王爷就只这颗独苗,宁王府的重担将来全在墨怀的肩上。宁老王爷年岁已大,又是武人脾性,有心栽培怕也是力不从心。既然把墨怀交到他手里,自然就要负责,各方面都要让他有所进益才是。 墨怀翻了几页,他以前虽不言语,可该学的东西倒也没怎么落下,所认的字能大致识得书中的内容,偶尔有不懂的,后面还用笔作了批注,想来墨离提前就帮他作了功课。 说实话,这还是墨离第一次送他书,也是第一次认真对待他的学业。 心时不免有些小兴奋:“谢谢九哥。” 墨离淡淡颌首:“待你看完了,我会考你。若过关,我这还有几本书可以推荐你看,若没过关,就得继续研读,直到过关为止。” 第652章 夏候燕怒砸北阳宫 第652章:夏候燕怒砸北阳宫 到大同,必须经过殇州。这也是他们延途赶往目的地必须歇脚的第一站。 “还有两个时辰,天才黑,为何必须选这儿落脚?”墨怀提出疑问。 墨离吩咐千荨前去找客栈,自己也跳下马车,四处询望,看是否有合适落脚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少说也有几十号,一般的小店根本招待不下。而他们押送巨款,又不宜分开投宿,为了安全起见,还必须那找那种客流量不大又地理位置又靠近镇中心的四合院类型居住。 如此,就得花一些时间寻找了。 “两个时辰,按照我们的速度差不多可以离开殇州城了,而殇州城离大同有一天的路程,照这样计算,我们离开殇州城却又到不了大同,只能歇在半路,这种天气,如何受得了?” 所以就算现在天色还早,他们也必须歇下。 “哦。”墨怀第一次出远门,对地理状况又不熟,难免想不通透。方瑶这时候道:“皇上指派了几位太医随我们一起同行,却是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城,想来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咱们正好在这里等等他们。” “即是去救灾,为何还磨磨蹭蹭的不和我们一起出发?”墨怀平常就觉得宫里的太医做事太温吞婆妈,赈灾这么重要的事都能迟到,也真是服了他们了。 “也不能怪他们,都是临时接到的任务,难免有些措手不及。而且被指派的人当中有好几个都是负责北阳公主病情的,他们这一走,没有十天半月回不去,北阳公主的病总要有人接手做交接!” “宫里这么多太医,为何皇上要指派负责北阳公主的那几位去赈灾呢?” “这个,皇上自有他的打算!” 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宫里现在又不止北阳一个病人。听说宫里还有其他几位嫔妃也病着,都是普通的风寒症,也有些是陈年旧疾。这一到风雪天,又最是容易生病的季节,除了眼前现成的病人,还得预防那些经常生病的小主会不会也染上症候。太医们在宫里当差当久了,每个人的脾气都不尽一样,各宫的娘娘看病也是喜欢召信得过的太医前去诊治。这一走,不光是北阳的病,其他正病着的小主以往的病例也得交接,细细嘱托一番,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的,墨怀年纪小,自然想不到那么深远。 这次赈灾,皇上其实只下了圣旨,并没有详细的指派名单。而是圣旨一下到太医院,他们都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所以也并不存在什么指派这一说了。 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前去赈灾,路途辛劳不说,这种天气也是有得罪受的,但愿意自动前往的还不在少数。倘若不是圣旨上规定有人数,依当时那个现象,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方瑶不知道的,他们之所不嫌路途遥远,风霜寒苦,年关前还如此辛劳的走这一趟,其实都是冲着她的医术去的。 就拿太医院院长柳宗青来说,他已做到院长之职,六十高龄,皇上怎么指派都轮不到他头上去,但他就是想去。 人活到他这个岁数了,又是在宫里当差,太医院最高医官,名利可谓双收,这一生没什么遗憾的了。若说这一生还有什么追求,无非就是希望医术再上一层楼。 而方瑶刚好就是他要学习的对象。 说到那些太医,方瑶就想起夏候燕了。在桃江镇就总是跟她过不去,现在回到宫里,定然是想倚仗自己手中的权势好好羞辱教误训她一番的。 但夏候燕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回宫就病得差点命都去了一条,好不容易缓下来,死里逃生,她却出远门前去赈灾了。 此刻在宫里还不定怎么发脾气。 正如她所料,夏候燕在宫里是第二天才得知墨离前去赈灾,还把方瑶一同带了去。 她心心念念着要见墨离,却总是求而不得。太后拿各种借口理由搪塞她,甚至还说出让她放弃墨离的话来,这情况,大大的不妙啊! 所以一听说墨离带着方瑶出远门了,更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了。 北阳宫所有可以摔的东西,都被她砸个稀碎,如此还不解气。 宫女害怕不已,忙偷偷的去请太后来劝慰。谁料这可是犯了夏候燕的大忌。 之所以能得太后垂怜,是因为她不管在谁面前嚣张傲慢,在太后那里,她都是温顺乖巧的小白羊。 也是小翠和小蝶这次手被冻伤,打发出宫,新来的宫女又不懂北阳宫的规矩,没摸清夏候燕的脾气才犯了这个错误。如此,夏候燕还是狠狠的记上她们一笔了,在太后走后,立马打发他们去慎刑司领罚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太后一听说夏候燕在宫里大发脾气,忙不迭的赶了过去。看到一屋子的奴才婢子吓得瑟瑟发抖,一地的花瓶茶杯碎片,惊得一颗心脏都差点跳停了。 这哪像是她所熟悉的北阳宫,这分明是一处窑瓷场,要不是屋中的装饰还有些眼熟,太后会以为她根本是来错了地方。 还有夏候燕,她的北阳小心肝,怒目横视,满身戾气,眸中怒火都快把北阳宫给烧着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北阳么? 是她那个乖巧听话受了委屈也只是默默垂泪的北阳么? “丫头啊,你这是怎么啦?”太后在芳锦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在地面寻找干净的地方一步步颤颤巍巍的走向北阳。 “皇祖母?!”夏候燕是背着正门的,倒是没有发现太后来了,此刻听到她的声音,夏候燕身子猛然一僵,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吃惊的样子。 “丫头啊,哀家听说你在宫里大发脾气,还不相信,你,你这是怎么了啊!”太后指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祖母,我”夏候燕也算是反应快,眸底的暴怒迅速收起,换上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扑向太后,哭道,“皇祖母,我听说离哥哥出城了,他还带着一个姑娘一起出得门!” 第653章 自作多情 第653章:自作多情 太后似是还从未眼前这个场景回过神来,拍在夏候燕背上的手有些迟顿。 良久才道:“你就为这个发脾气?” 墨离不领她的情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回来这么多年,就无视了夏候燕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示好,怎么献隐情,墨离从不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早该习惯了才是,何以今天发如此大的火,把宫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这里面有好些都是自己曾经赐给她的呢,居然也砸了。 太后也不知道是太过吃惊而有些不高兴还是怎的,总之心里不太舒坦。 “皇祖母,我”夏候燕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扮可怜,好挽回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形象,“我就是太生气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殊不知在她的眼角余光处闪过片片阴寒,守门的奴才婢子好几个,太后来了却是一个都没有开口通报一声。还有,太后怎么会突然来的,她晌午才来看过她,还在北阳宫陪着一起用的午膳,怎么又突然折返? 是哪个丫头婢子告的密,她非撕了这张嘴不可! 还有小顺子呢,他死哪儿去了? 别的奴才不知道她的脾性,小顺子是知道的,为何他也不出声? 夏候燕火得不行,浑然忘了小顺子被她打发去太医院拿药去了。 “你就是再忍不住,也不能”太后说到一半又顿住,再如何生气也不能砸东西啊,刚才夏候燕那满目狰狞的模样,太后此刻想想都像是做梦一样,那么不真实。 “皇祖母,我错了,我错了。”夏候燕察觉到太后心中的震惊,连忙道,“离哥哥一直不理我,而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久久得不到回应。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夏候燕纵然在墨离那里吃了无数次瘪,看了无数冷面孔,可从来不在太后面前说墨离半个不好的字。 更不要说数落埋怨了。 而此刻,她把责任全往墨离身上推,为了就是让太后以为,她之所以方才那么失控,全是墨离给逼的。 一个女人为了等候一份感情,耗去所有青春,牺牲最好的年华,却得不到半点相应的回报,她的忍耐力始终有限。 她可以依然痴情等待,前提是这份感情终有回报。可是她越等越心凉,越等越心寒。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白白浪费,试问这个女子还能忍得住么? 当然忍不住了,当然要爆发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太后似乎对她的“失控”也慢慢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觉得她怎样发脾气都不为过。 为得到爱的人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却还是一场空。心中那份绝望和愤怒总该要渲泄一下子的。 “傻丫头啊,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墨离。”太后的语气终是缓了过来。 夏候燕依旧是泪眼婆挲的道:“就是因为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他,就是因为对他的感情不是今日才投注的,所以我才这么生气。皇祖母,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假如他是天生的冷性子,不近女色,我便也认了。可是,可是实际上不是这样啊,他带着另一个女人去什么大同,两人关系好不亲密,皇祖母,我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太后叹道:“那个女子是从桃江镇而来,你应该认识她的。两人是怎样的关系,你在桃江镇难道没看出来么?” 何以回了宫,还这么生气呢? 夏候燕垂放在太后腿上的手猛然握紧,眼底一片阴森暴戾,声音却是哽咽无助的道:“我知道,我看出来了。但我想,我可能猜错了也不一定,毕竟离哥哥从来没对谁动过感情,又怎会对一个乡野丫头钟情呢?” “那个乡野丫头如今就住在辰王府,她与墨离整日同进同出,第二次进宫,哀家便看出端倪了,你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我瞧出来了,我只是没敢往那方面想。皇祖母,离哥哥对她很好么?她真的就住在辰王府?”夏候燕咬着唇,尽量克制自己不被怒火焚了理智,告诉自己万万不能再在太后面前胡乱发脾气了。 “嗯,哀家看辰王待她极好。”太后不忍再刺激夏候燕,可又不得不实话实说,“孩子,哀家劝你还是把心思从辰王的身上收回来,那个方瑶不是省油的灯,又有一身的本事,深受皇后喜爱,就是皇帝对她的才华也是赞不绝口,欣赏不已的” “什么,连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夏候燕吃了一惊,这个方瑶居然这么快就把皇后和皇上都收买了,怎么可能? “她是怎么进到这皇宫的,又是怎么接近皇后娘娘和圣上的,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在桃江镇我就看出她颇有手段” 太后摇头,道:“听说是辰王带她入宫参加敏公主的生辰宴皇帝才知道她的。当时方瑶还与彤儿和尚书府的千金何灵儿各自比赛一场以助兴,结果她连胜,皇上惜才,对她赞赏有加,又加上孔老的原因,皇帝更是对她另眼相待了?” 夏候燕磨着牙,怎么也没想到墨离居然是赶上敏公主的生辰宴带方瑶入宫。 她终于知道了,为何墨离提前返京,原来就是想趁着这个喜气日子正式介绍方瑶于皇帝面前,就算皇帝猜到什么,也会碍着敏公主的生辰,不会发作,何况方瑶背后还有孔老为其撑腰。 由此可见墨离为了方瑶,还真是花了心思啊! “丫头啊,依哀家之见,你也别再任性,自作多情了。”这“自作多情”四个字虽然不好听,可事实就是如此。太后也惯不会拐弯抹角只拣好听说,素来实话就是难以入耳。况且若不把话说狠点儿,北阳这孩子又哪里想得通,肯放下墨离呢! “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哀家一定帮你挑个更好的行不行?” 夏候燕眼中浮起些许的不耐,说来说去又是这几句话,她不要听,也听不进去。 “皇祖母,我说过,此生我就只认定离哥哥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你这孩子怎么” 太后气到无语,夏候燕却是哀求道:“皇祖母,你帮帮我,方瑶不过是一介草民,又无身份又无背景的,她根本配不上离哥哥啊。离哥哥之所以看上她,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的救命之恩罢了,并未见得有多少真情在里面,时间一长,他定然会想通这个道理的。皇祖母,你帮我,帮我打败她赶走她,把离哥哥夺回来好吗?” 第654章 办不到 第654章:办不到 对于夏候燕的执拗,太后除了叹气,真不知道还该怎么劝她了。想了想道:“若是让你跟方瑶共侍一夫,你可愿意?” 看墨离的意思,是决计不会跟方瑶分开的,谁也拆不开他们。且如今方瑶的身份,配墨离也算登对。身为太后,可以降旨强行为夏候燕和墨离赐婚,可阻止不了墨离纳妾啊! “皇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候燕听到这话呆住了。 共侍一夫?怎么可能!她这一生,就没有想过除了自己让墨离再拥别的女子入怀,方瑶就更不行了。 “皇祖母什么意思,你应当是听明白的”太后话到一半就被夏候燕打断了,她激动道,“不可以,皇祖母,我不要与人共侍一夫。离哥哥有我就够了,他不需要别的女人。” 再说了,府里再多别的女人他也未必有精力去应对,他如此冷性冷情的一个人,爱一个人都千难万难了,妻妾成群?想想都是在为难他! “可是” 可是看墨离和方瑶的关系,是非人力可以拆散的。 太后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很正常,更别说墨离还是王爵之身了,一个正妻两名侧室,这是最基本的,怎能只娶你一人呢?” 她还想苦口婆心的说服夏候燕,倘若她接受与方瑶共侍一夫,一起嫁入辰王府,那么她倒是可以为夏候燕赐婚。 可惜啊,夏候燕就是贪心,她不要与人共享一个夫君,墨离只能是她的,除了她,谁都配不上墨离。 “皇祖母,我知道离哥哥是王爵之身,可是我就是不能容忍他和别的女人”夏候燕祈求道,“您就帮帮我!” “你想让哀家怎么帮你?”太后长叹一声,颇是有些头疼。 她这人从来就没什么耐心,如今为了夏候燕,已经快把毕生的耐心全集中在这一天用完了。 可气的是夏候燕还是听不进去。 “您帮我赶走她,赶出辰王府赶出京城,只要离哥哥看不见她,不日日见面,离哥哥自然就会忘了她的。” 太后无语的摇头,抚着夏候燕那张早就哭得满是泪水的脸,她如此伤心,太后心里也不好受。 “丫头啊,你想得太天真了。” 如今方瑶可是皇上钦封的太傅,她虽贵为太后也没有权利无缘无故的去撤免一个从一品的官员。 再说了,再日为了方瑶,皇帝已然对她有了意见,两人关系正冷着呢,如何再不管不顾的去对付方瑶,这不成心跟皇帝过不去么? 夏候燕要疼,自己的日子也不能不管啊! “这事不难啊,皇祖母?”而这个时候,夏候燕还天真的想只要太后肯帮她,定能将方瑶那个贱人赶出京城。 可惜她想错了,方瑶现在是皇帝要保的人,背后又有皇后撑腰,太后想动也要细细掂量。 “哀家今日有些累了,丫头你也早些休息,身子还未康复,切莫想得太多。放心,这件事哀家记住了,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该说的都说了,夏候燕还是执迷不悟,太后一时穷词,只得先闪人。被夏候燕这一哭一闹得也甚是头痛,“只是丫头啊,你也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非要辰王不可” 前半句,夏候燕觉得还中听,虽说太后神色有些不耐,但说出来的话听着感觉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可后半句立马就不劲了,夏候燕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道:“皇祖母即是要为北阳做主,又为何还要说这些。皇祖母是知道的,北阳是不会放弃离哥哥的。” “唉,你不放弃就不放弃,只是哀家也有句话要告诉你,想动方瑶现在只怕哀家没这个能力,至于原因,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且也不必多想,若真要把方瑶赶出京城,哀家倒是觉得你可以找另一个人帮忙!”太后忽然话风一转,有如给在绝境的夏候燕亮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她急迫的想抓住,倒是把太后那句“想动方瑶现在只怕哀家没这个能力”给忽略了。 毕竟在这皇宫,还没有太后不能动的人。 她道:“皇祖母快说,到底是谁还可以帮我?” “哀家看那个方瑶跟敏公主的关系不错,想着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她!”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向芳锦投了个眼神,示意可以起驾回延寿宫了。 夏候燕还坐在桌子旁苦思冥想,居然忘了恭送太后。索幸太后也没在意这个,被芳锦搀着离开北阳宫。 直到小顺子端了汤药回来,夏候燕才回神。 一地的狼藉不用说,定是夏候燕的杰作,小顺跟在她身边多年,还能不知道她的脾性,因此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惊了一惊,就把药递了过去。 “主子,该喝药了。” 夏候燕看着眼前飘着浓重苦味的汤药,心里阵阵犯呕。天天喝这个,她实在是腻了,不耐烦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这屋子里病着,方瑶那个贱人和离哥哥在外面双宿双飞逍遥快活,她就恨不得身子立马康复好把那个贱人赶出京城把离哥哥给夺回来。 是啊,她得赶快好起来,不然怎么对付那个贱人呢! 想到这里,夏候燕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操起那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把小顺子着实的惊到了。 什么时候公主喝药这么爽快了,这又是受得什么刺激啊! “去,把敏公主请来,就说本公主有事找她,让她务必来一趟。”这么多年了,突然请墨敏到她北阳宫来,也不知会不会赏这个面子。 唉,实在是没知道这个方瑶又是怎么跟墨敏套近关系的? 有皇上的赏识,皇后的信任,居然还和墨敏走的亲近,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错过了好多大戏啊! 夏候燕越想越是恨,如果她早点回来,不至于让方瑶这么得逞?她甚至怀疑,这归迟的一个月里,她错过了打击方瑶的最佳良机。 清华宫午睡刚起的墨敏正在前苑练剑,小顺子来报时,她纳闷不已。不知夏候燕想见她是为何事?难道是因为自己曾在她病着的这段期间探望过几次,所以特差人前来要当面表示感谢,以求关系恢复如初? 墨敏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刚疏远夏候燕那段时日,她总是前来纠缠。 不管怎样,夏候燕现在病着,前去探望也无妨。 墨敏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夏候燕请她去竟是为了打听方瑶,听那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帮着她一起对付瑶儿姐姐。 墨敏想也不想的一口就回绝了:“你若是求我别的,尚且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上估摸着帮一把,可若是让我去对付瑶姐姐,对不起,请恕我办不到。” 第655章 做不到有恩报恩也不能恩将仇报 第655章:做不到有恩报恩也不能恩将仇报 “你可以的,敏儿,我求你帮我!”夏候燕急的一把抓住墨敏的手,道,“也不是让你对付她,只是把她从离哥哥身边赶走罢了。” “把她从离哥哥身边赶走?”墨敏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气道,“瑶儿姐姐和九哥相互喜欢,宫里谁都知道,他们俩个感情深厚,拆都拆不散。大家都看得出来,九哥跟瑶儿姐姐在一起是真的开心,和平常端着一张冷漠的面孔完全两个样。除非他们自己不相爱了,不然别人又有何权利拆散他们?而我就更没有理由把瑶儿姐姐从九哥身边赶走了!” 夏候燕听着墨敏对方瑶和墨离感情的评价,气得心都在滴血。她咬着唇,强忍着妒火道:“方瑶就是个民间丫头罢了,她配不上你九哥的。只有跟我在一起,他才会得到他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九哥需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些我九哥现在都有了,他本身就是皇子,想要什么他得不到。”墨敏反驳道,“在我看来,九哥就是需要一个体贴他,爱他,懂他的人陪伴,其他的,他都不需要。” “敏儿,你不懂,身为一个皇子,他”夏候燕想说身为一个皇子,不可能对那个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而想要得到它,她夏候燕就是一个天大的助力,跟方瑶在一起,墨离想要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何其艰难! 可是这些话墨敏应该是不会相信的,谁都知道九皇子生性淡薄权位,现在的亲王他都嫌束缚,更不要说是太子之位了。 夏候燕改口道:“敏儿,只需将方瑶赶出京城就行了,又不要你去伤她性命,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你只要将她的身份挑明,方瑶有自知之明,会想通她与你九哥的差距自动离开京城的。” “离开京城然后呢?你再延途派人暗杀她么?”对于夏候燕处事的一贯风格,怎么都不会留着方瑶这个祸害继续威胁她的。一旦将瑶儿姐姐赶出京城,没了九哥这层保护伞,夏候燕便会想尽办法斩草除根。而曾经帮助她的自己,就成了杀害瑶儿姐姐的间接帮凶,如此,将来她有何颜面面对九哥,面对自己的良心。 墨敏气得不能自已:“夏候燕,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借我的手对付瑶儿姐姐罢了,还是那句话,我办不到,你也别再多言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不是的,敏儿,你误会了,我不会去杀方瑶的。我为何要去杀她?我要的只有离哥哥,只要她不再纠缠离哥哥,生死与我何干?”夏候燕急着解释,可是墨敏太了解她的性子,或者说这些年她已经把夏候燕骨子里的流淌的血看得清清楚楚了。 夏候燕就是个容不下任何瑕疵的人。 跟九哥这段感情,瑶儿姐姐的出现就是个瑕疵,天大的障碍物,她怎能容忍! “容我告诉你,你这条命还是瑶儿姐姐救回来的,你现在好了,就急着要对付她,这是不是有点太恩将仇报了?”墨敏讽刺的道。 “什么意思?”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么?你回到京城,病得不省人事,身边的奴才婢子,一个个冻得不是身体落了残疾,就是死于非命。而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整个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坚称无能为力。还是我央求的瑶儿姐姐救你于危难。现在你好不容易康复了,却第一时间想着不是报答,而是要对付人家,剥夺人家的幸福,试问,你这样做,是不是恩将仇报?”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夏候燕自打醒了,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她也不出宫,整天闷在屋子里,也听不到外面那些消息。而今日墨敏这番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方瑶那个贱人会救她?有这么好心么? 还是说有什么图谋? 夏候燕怎么看都觉得方瑶救她并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别有所图。因为她就像方瑶了解她一样了解方瑶。 “敏儿,你听我说,方瑶就算是救了我,也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的,你想啊,她知道我跟你九哥的关系,又怎会心无芥蒂的好心救我,这绝不可能。她心里一定是什么企图的” 在桃江镇,她曾想栽赃给方瑶,而方瑶也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人。不想着害她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救她? 而这,墨敏并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又如何,事实就是方瑶不计前嫌的救了夏候燕,而夏候燕就该知恩图报,不能以怨报德。 墨敏不无失望的道:“夏候燕,你看看你自己,以前凡事只是不喜欢自己吃亏罢了。有人对不起,你必当奉还。而现在,你却以恶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家的善意全看成是恶意的。你不思恩也就罢了,还想回过头来反咬人家一口,何时,你变成这样了?” “我”夏候燕气恨不已,她要怎么解释墨敏才会相信,才会看清方瑶的真面目。 为何全天下的人似乎都站在了方瑶那一边,唯独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显得那样孤立无助。 她方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向着她。 墨敏几乎已经把方瑶当亲人了,口口声声一字一句无有不维护的。反倒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自己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真真是可恨。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再无其他事,我走了。”墨敏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再听夏候燕说下去,自己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可是夏候燕却是在她起身之际一把拉住她,喊道:“小敏儿!” 墨敏身形一顿,眸中闪过一道痛苦的复杂之色。小敏儿是曾经夏候燕对她的呢称,也是她母妃给她取的小名。 母妃过逝后,就无人再这样叫她了。夏候燕知道她思念母亲,便时常唤她小名。一来让她感受就算没有了母妃,这个世上还有人疼她爱她照顾她。二来也是为了哄她开心。 长此以往,墨敏还真的跟夏候燕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比亲姐妹的关系还要亲密。然而这份赛过亲情的友谊却只是短短的维持了几年而已。 即便时光消逝,物是人非,这声称呼却依然刻在她的骨子里。夏候燕这么一叫,墨敏的思绪亦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小敏儿。”看到墨敏脸上闪过的挣扎纠结之色,夏候燕知道自己成功唤起了儿时的那份感情,她道,“小敏儿,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这个朋友的,表面上你对我冷淡,但在我生死关头,你还是关心我的,不然你也不会求方瑶救我了,对吗?” 墨敏儿闭了闭眼,抹去眼中那抹不忍,她道:“你错了,救你,全是为了还当年那个人情罢了,并非是我们之间那点早就不复存的友谊。如今人情还了,以后我们依旧各走各路,你也别妄 想我会为了你去对付瑶儿姐姐。她是个好人,我希望你看清楚这点,不要再想着怎么去害她了。做不到有恩报恩,起码你也不能恩将仇报。” 第656章 她是个人品不错的 第656章:她是个人品不错的 墨敏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待跑到北阳宫门外时,望着背后这北阳宫这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墨敏想,大概她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夏候燕还是那个夏候燕,一点儿也没变。 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善嫉善妒,半点也没有儿时那纯真烂漫乐于助人的样子了。 她再也不是儿时那个经常玩在一起的小伙伴,不是。 夏候燕颓然的往身后的长枕靠去,费尽心思把人请了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不惜把小时候的感情都搬了出来,却还是不能说服墨敏帮自己。 她现在跟方瑶的感情居然这般好了,这是夏候燕始料未及的。 更让夏候燕意想不到的是,方瑶居然救了自己。 她怎么会救自己呢? 方瑶不是恨透了她么? “来人,来人,去把太医院的杜太医给本公主请来。”夏候燕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总有个感觉缠绕在心头,就是方瑶恨她入骨,绝无可能这么好心的救她? 于方瑶来说,自己死了才更衬她的心意! 更何况她是重病缠身而亡,方瑶不用费半点力气和心思便能达成所愿,何必救她跟自己过不去! 方瑶是知道的,一旦她康健,定会想方设法的不计手段的将墨离给夺回来。 方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情。 难道是说太后下了懿旨非要她施救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墨敏前去央求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夏候燕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甚想到方瑶在救治自己的过程中是不是耍了什么暗藏的手段,比如下毒? 而这一切,待杜太医来了之后全盘否定了。 并不是太后下的懿旨,也未曾在她的汤药中做了手脚,此刻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也就是说方瑶是真真切切的救了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且杜大夫也把前后方瑶两次为她切脉行针的事都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就连太后第一次刁难方瑶的事,也就他所知的情况说了说。 夏候燕这才知道方瑶之的以救她,竟全然是看在墨敏的份上。 她们的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了? 方瑶为了不让墨敏为难,连原则都不顾开方救她。也怪不得墨敏方才口口声声的维护方瑶了。 不过她们俩人的关系这般好,益师益友,这也让她将想墨敏成为自己的助手对付方瑶成了泡影。 看来要把离哥哥从她身边夺回来,只能靠自己了。 夏候燕想着就头痛,她现在是这样一个状况,而方瑶为了避免跟她正面冲突,跟着离哥哥远赴灾区了。想要对付她,何其难! 她挥退杜太医,靠在枕垫上,冥思苦想良久,都不得其法。 这时候小顺子估摸着试探道:“公主,没有十一公主相助,您不还有七公主么?奴才可听说,敏公主生辰宴上,七公主看不惯那方瑶目中无人的气焰,当场挑衅,谁都知道七公主这是为您出气呢!” 听到小顺子的话,夏候燕闭上的眼睛猛然一睁,仿佛黑暗中看到一丝亮光一般,道:“对啊,我居然望了七公主了。” 要说在这个宫中,谁与她的感情要好,谁还能真正的关心她在乎她,除了太后,也就只有七公主墨彤了。 “小顺子,快,去帮我把七公主请来。” “是。”小顺子见主子脸上展出一丝笑颜,知道为了主子排了忧解了难,心里头也不无得意,答话都答得爽快飘飞。 墨彤是嫁出去的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不常居于宫中。所以请她来,得费些时间。小顺出去后,一直到天近黑才见墨彤入宫。 “彤姐姐!”见到久违的好友,夏候燕眼眶不禁一热,如今她也就看着墨彤觉得像亲人了。 “怎么还哭了?是不是伤口又泛疼了?”墨彤得知北阳宫有请,一路急赶,就怕是夏候燕病情恶化,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此望看到夏候燕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气色红润,总算放了心。可一见面就掉眼泪是个什么情况? 墨彤手足无措,夏候燕听着她紧张的话语,感受着这殷殷关怀,心里头的委屈不禁更浓重了,眼泪也掉得更凶。 “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呀!”见夏候燕只哭不答,墨彤复又望向小顺子,后者垂眉恭敬道,“公主莫介意,咱家主子这是想念公主殿下了。” 一听说是这么一回事,墨彤是哭笑不得。扯下帕巾替夏候燕擦拭泪水,一边嗔道:“我道是怎么了呢,原是因为是这个,是不是见我这几日没进宫来看你,心里头埋怨了?” 夏候燕哽咽着摇头,嘴里却是道:“北阳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从来心里就藏不住话,怨了就是怨了,七姐我又不介意。” 夏候燕比墨离小两岁,因着是在宫中长大的,也唤她一声七姐。在墨彤面前,夏候燕不像在太后跟前一样总一幅委屈乖巧的模样。她是有话就说的直爽子,只是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她收敛得极好,让墨彤以为她是个阳光大方的女子,虽然偶尔也常在墨彤面前撒娇。 “七姐。”夏候燕抹了抹鼻子,浓重的鼻音道,“这几日你都忙什么去了,为何不来宫里看我?” “唉,这两日府上丫头奴才接二连三的都病了,我出一趟门,他们就得受一天冻,这来来回回身子受不了,我也就不好再日日进宫来看你了。”墨彤解释道。 “这些奴才们怎的身子比七姐还娇气!”夏候燕随口来了一句。这七姐是皇子之身,自小娇生惯养的,她都没有生病,丫头奴才们反倒是先病倒了,这不是娇气是什么? 墨彤替她捏了捏被角,道:“他们哪能像我一样,出门就坐在马车里,还有暖炉供着,风吹不到雪淋不着的,自然容易生病了。你是不知道京城的雪连着下了多少天,城里城外,除了白色,你就看不到别的颜色了。听说了吗?京城以北的方向,好几个城镇都还闹雪灾了,据说灾情还挺严重,成天都有人冻死街头。咱们这儿,只是生些小病算是好的了。” 一听到雪灾两个字,夏候燕的脸色蓦然就僵停了,换上一幅委屈巴巴有苦难言的面孔。墨彤是过人,哪里不懂她的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忙自责道:“是不是七姐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这次救灾,墨离作为监察史,昨儿个带着方瑶一起远赴灾区。方瑶跟墨离的关系,夏候燕跟墨离的关系,墨彤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候燕摇头道:“没有,即便七姐不提,它发生了还是发生了,不能逃避。” “你能想开就好,那方瑶是个人品不错的,将来就算你们二人都嫁入辰王府,做不到和睦相处,她也断然不会计算于你,放心!” 第657章 我劝你面对现实 第657章:我劝你面对现实 夏候燕猛然抬头:“七姐这话何意?” 什么叫做你们二人都嫁入辰王府? 太后如是说,墨敏也看好他们两个,如今墨彤也是这么个说法,难道,方瑶跟墨离大家都已经默认了么?包括皇上? 可方瑶是个平民啊!皇上怎么可能允准她跟墨离在一起,哪怕是个妾室,方瑶也不够资格的。 “怎么了?”墨彤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弄得夏候燕这么一惊一乍的。 “七姐方才说,我和方瑶一起嫁入辰王府?这是谁的意思还是七姐自己臆测出来的事?” “怎可能是我臆测,方瑶跟九弟感情甚笃,就连父皇也看好他们!” “皇上也看好他们?怎么可能,离哥哥是皇子,她方瑶就一人乡野丫头,怎么配做皇子之妻?” “你还不知道么?方瑶如今是太傅之尊,出入太学院正式给皇子们授课。” “太傅?”夏候燕震惊不已,“她怎么就成了太傅了?我看这两日到太学院给皇子们上课的不还是纪少傅么?” “你有所不知,方瑶请旨愿与墨离一起前往灾区救治灾民,而灾区成日有人生病死亡,也确实需要大夫,父皇便准了她,许她前去灾区。至于纪少傅是方瑶临走前请他代为授课,待她一回来,纪少傅便回府继续养老。” 夏候燕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瑶摇身一变,从一个乡野贱民居然成了太学院的太傅?!这,太匪荑所思了。 “自古以来,大历王朝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更不要说是从一品的太傅之尊了。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女子担任太傅之职?” 还是一个没有身份家世的乡野女子! 墨彤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不过那方瑶确实才高八斗,连纪少傅都常叹不如。方瑶也是凭真本事拿下这个头衔的,听说为了考核她,同文殿上,不仅当朝的文臣武将皆考验于她,为了让天下臣民信服,父皇还派人在民间搜罗有名的学者一一挑战,方瑶连连胜出,就连仲元老先生也甘败下风。如此,这太傅之尊也是实至名归了。” 说到方瑶的才华,墨彤眼中也闪过敬仰之色。 当初初见方瑶时,她还以为方瑶是凭好看的相貌获得九弟雄心的,谁能料到她不仅医术惊人,学识更是少有人能比。 除了出身不高是个遗憾以外,方瑶堪称完美的女子。 九弟对她动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什么实至名归,不过就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罢了,琴棋书画谁还不会么?”夏候燕嫉妒于方瑶咸鱼大翻身,说话就难免不过脑子了,“我看她定了耍了什么手段,施了迷惑才” “燕子!”墨彤一听这话不对,连忙出声打断她。四下里望了望,幸好没有外人在场,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夏候燕不是自找麻烦么? “方瑶得太傅之尊,那是凭的真本事,旁人是议论不得的,你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要小心祸从口出。” 质疑方瑶的太傅之职,就等同质疑圣上的决定。 夏候燕这是到底在对认不满呢! 经墨彤一提醒,夏候燕也自知说错了话。沉默了会儿方才懊恼道:“七姐莫要生气,你知道的我并非有意冒犯圣威,我只是气糊涂了才一时口不择言,七姐千万不要把话传了出去,尤其不要是皇上那里,好吗?” “我知你并不是要跟父皇作对,更知你是嫉妒方瑶才说的气话,又怎会真的往心里去。只是我必须提醒你,方瑶成了太傅,这是不争的事实,纵然你心里再不喜,也得面对,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再说这样的糊话了妄自议论知道吗?”墨彤叹口气道。 “我知道了。”夏候燕黯然垂首,极尽委屈和不甘。 墨彤到底不忍,又劝道:“她方瑶现在是太傅,配墨离倒也不算辱没皇子身份。只是她再如何,终究是比不得你公主之身的,将来一起嫁入辰王府,你是正,她是侧,身份上你终究压她一头,你也不要有不满了。” 夏候燕紧紧拽着被角,褥子上的折痕深到变形,却不解她心中半点恨意。面上却是忍着气道:“七姐,我不愿与别人分享离哥哥。或者离哥哥娶谁都可以,我就是不能容忍他纳方瑶入府!” “为何?”墨彤想不明白,“你病着时,那方瑶都不计较你的身份,全心全意的救你,可见她心地不坏。与她相处,没那么难?”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我不愿意与她共侍一夫。”夏候燕抬起眸子,眼眶已有些湿气,“你也看出来了,离哥哥待她有多好,跟我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将来一起嫁入辰王府,离哥哥更是疼她入骨,而我呢?除了独守空闺,以泪洗面,我什么也没有。若要得到离哥哥一丝半点的垂怜,她方瑶就决计不能入府,否则离哥哥怎样都看不到我存在的。” “”墨彤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夏候燕说的是事实。 也不知是为何,九弟就是看不到夏候燕的好,从来不是冷漠待之就是无视。若府中没有别人争宠,倒也罢了,只要夏候燕尽心侍候,九弟总有一天会发现夏候燕的好处来。可是一旦方瑶也一同嫁入辰王府,依着九弟对方瑶的爱重,夏候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七姐,你帮帮我好吗?”夏候燕见墨彤满脸同情的望着自己,知道她是不忍见自己受委屈的,连忙道,“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想我怎么帮你?”墨彤问道。 “把方瑶赶出辰王府赶出京城,这样离哥哥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夏候燕可不敢说让墨彤想办法置方瑶于死地,因为墨彤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她再心疼她,也断不会为了她去杀人的。 “赶出京城?”墨彤知道只有这样,夏候燕才有希望赢得九弟的心。可是这话真从夏候燕嘴里说出来,不免还是要吃惊。 赶走方瑶,墨离就一定会回到夏候燕的身边么,他可从来就看不上夏候燕的。 而且方瑶是太傅,莫说是她了,就是父皇见着她,也得礼敬三分。再者,方瑶还有敏儿、皇后爱护,她根本没机会下手,也斗不过她们。 更重要的是,方瑶在她印象里,其实勉强算是个好人,只除了她夺人所爱这点让她不满以外,其他,墨彤真真挑不出刺来。 让她对一个完全无辜的人下手,墨彤还真办不到。 “燕子,这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我劝你也放把心放宽些,面对现实!” 第658章 终说服墨彤 第658章:终说服墨彤 “什么意思,七姐,连你也不肯帮我么?”夏候燕万万没料到,墨彤对她的事也准备袖手旁观? 难道她也被方瑶给收买人心了么? 墨彤却是从夏候燕话里听说更深一层的意思来。什么叫做也,难道在她之前,夏候燕还求了别人来帮她不成? 谁? 太后? 是的,这宫里除了太后,恐怕也无人会冒着不惜得罪父皇的风险来帮她! 果真,就听到夏候燕道:“皇祖母也劝我面对现实,七姐你也这么说,难道你们真的都认为那个方瑶配得上离哥哥么?” 不然呢?墨彤凝目看着她,除了面对现实,她们还能做别的吗?连父皇都乐见其成的事,她们没有理由反对,也没有立场反对! 再说了,方瑶哪一点配不上九弟了。她以十七岁之龄当上太傅,是大历历史上最年轻的从一品大臣,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成就,讲真,配九弟绰绰有余! 她不明白为何夏候燕如此容不得方瑶,皇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她自己也说过,九弟可以有别的女人,那为何独独不能是方瑶呢? “燕子,你告诉七姐,你和方太傅在桃江镇是不是相处得不好?不然你怎么对她意见这么深呢?”墨彤觉得大约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之前相处不愉快,所以现在才分外不能容忍! 夏候燕一怔,旋即道:“不瞒七姐,我跟她确实有过过节,我俩不是相处不好,而是相处得非常差。” “怎么说?她计算你么?” 夏候燕眸中闪过一道阴沉,缓缓点头道:“嗯,她不仅计算我,还计算离哥哥,不然离哥哥怎会对她这么死心踏地!” “到底什么情况,你且跟我说清楚。” 夏候燕心思一转,将在冰湖上的事与墨彤说了说。只是明明是她算计的方瑶,却把自己说成是受害者,把方瑶形容成那个不择手段心机叵测之人了。 墨彤虽说当时不在场,但依着这段时间对方瑶的一些了解,再加上自己看人也有些眼光,断然摇头道:“这不可能,方太傅绝不是那样的人。” 要说方太傅不是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把吃亏当成是福气之人,这个她相信。因为在方太傅身上,墨彤还是感觉得到她凌厉的气场的。可要说她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她才不信,一个人再擅长伪装,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九弟跟她认识不是一日两日了,而是整整好几年,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了,方瑶的本质不会看不透的。 “七姐,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么?”夏候燕咬着恨,恼恨不已。方瑶才进京多久,一个个的都倒向她。而自己,太后不帮着也就算了,就是墨彤对她的话也是不尽信,着急可恨。 “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是不相信方太傅是那样的人,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想说的是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自打方瑶入京,她看到的都是方瑶善良乐于助人的一面。比如给墨怀治病,给父皇治病,无偿给皇子们授课,这桩桩件件的都是好事,都是旁人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的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方瑶做这些是另有所图,想在京城谋个好一点的前程,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才行。 她才十七岁啊,解决了太医院多年未解的疑难杂症,而且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并未讲什么条件。就是到现在,她治好了墨怀的忘语症,也没见她向宁王府索要什么。 庆阳殿上,她以高超的琴艺惊艳四座,又以精湛的画技让世人叹为观止,父皇厚赏,她当场拒绝。就是那羊脂玉镯,御赐之物她都不愿夺人所好与墨敏分享。 她看得出来,方瑶是真的淡薄名利,并非在图谋什么。 且到如今,方瑶展现的不是她惊人的才华,而是她清冷高贵的品质。若不是知晓她的根底,是桃江镇的一个普通百姓,墨彤每每看见她几度以为她是哪个大户豪门的千金小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评论,方瑶都丝毫不输她们这些皇子,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误会,哪有什么误会,七姐,我告诉你,她就是那样的人,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她的伪善。我与她在桃江镇相交数面,自认比你比皇上都要更了解方瑶,她决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种简单的女子。”夏候燕听墨彤一再维护方瑶而反驳自己,气得不行,就好像一把怒火在烧心一样,恨不能把这世间都给焚尽。 “不管怎样,我看到的就是如此。燕子,方太傅和九弟的事,你插不上手,我也一样。皇祖母曾为你争取过,但没有效果,连她老人家都无能为力的事,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再说了,你也知道九弟的性子,但凡是他认定的人,他要护的人谁也休想动,一旦被他发现,你我可就要遭殃了。” 墨离是整个皇宫最不把祖制规矩放在眼里的人,他连太后都敢顶撞,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你不动方太傅,以后嫁入辰府,尚还可以得到一日宁静。要是动了,你连辰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说不定墨离很会替方太傅找你报仇的。你何必呢?” “反正离哥哥视我如仇人,我就真真切切的给他添一桩仇又如何,也不枉受了这么多年的无视和冷面孔。”夏候燕豁出去了。方瑶不死,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可是” 墨彤还想再劝,但夏候燕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打断道:“七姐放心,你只要帮我赶走方瑶就好,其他的事我来做。就算以后离哥哥察觉,我也会尽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决不拖累七姐的。” “那也不行,方瑶是太傅,她要有个闪失,父皇也要见责的。”总不能为了夏候燕,去得罪父皇,得罪母后,得罪九弟还有一众皇弟皇妹们,他们可是最喜欢上方瑶的课。 “七姐,你不需要做别的,只要想办法挑拔方瑶和离哥哥的关系就好。我也不是一定要对方瑶做什么,只求她离开离哥哥。如此,就算皇上知道又如何,我们没拿她怎么样啊?” 这话要在以前,墨彤就信了。可现在她心里怎么那么不安呢! “七姐,你就帮帮我,我求你了。”夏候燕说到激动处,一把起身,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墨彤的脚边,那祈求的语气让墨彤根本无法拒绝。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墨彤忙去扶她,“你腿伤还没好,这样乱动万一扯到伤口怎么办?你还要不要这条腿了?” “没了离哥哥,我要这条腿做什么?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了,要这条腿又有何意趣?” “你”墨彤又急又气,已到无语的边缘。这个时候夏候燕还在逼她:“若七姐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了。” 说罢,夏候燕竟还给她嗑起头来。 那额头撞在地板上砰砰直响,墨彤哪见过这种阵仗,连忙去拉她:“你快别这样燕子,你听说我,别这样好吗唉,好了好了,我帮你就是,你快点起来!” 第659章 大同县 第659章:大同县 京城以北,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一片皎白。入目之年,除了没到大腿处的白雪,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远处房屋,倒的倒,踏的踏,即便勉强立着,也是风雨飘摇,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倒的样子。 预计是第三日晚上能到大同,可墨离还是高估了这边的情形。雪深过厚,耽误的行程,到达大同,他们整整迟到了一整天。 “这还没进城呢,情形就这么糟了,里面可想而知。”太医院的院长柳宗青不免叹息,语气里是对这些灾区的百姓满满的怜惜和同情。 “因为受灾的百姓太多,当地知府县衙能管得实在有限,腾不出人手来安排城外的居民,所以几天前就命城外几家农户举家迁进城一并照管。所以柳卿看到的景象才会如此凄凉。”墨离掀了帘子望了望远处柳宗青所指的几户农庄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微臣受教了。”还道是这村庄毫无人烟以为住在里面的人都死了呢!原来是进城避灾去了。 “不过里面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太好。”要是好,朝廷也不会再拨银两赈灾了。 “是啊,听说每天都有人冻死饿死,想想都觉得心里难过。”一位姓陈的太医叹道。 “初始听到灾情时,还想着到底是怎样一幅场景,会让人活活冻死,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是这般冷的。”陈太医身侧的温太医拢了拢肩头的毛领子道。 “大家可还承受得住?”墨离看着这一张张冻得紫红交替的脸,生怕他们还未进城就生起病来。 如此,不但帮不了城中受苦的百姓,反而还添了麻烦。 “辰王殿下请放心,我等以前都是走天下尝百草的粗汉子,这点苦没问题的。倒是方太傅,她素来怕冷,可否有恙?”柳宗青关切的问道。 “有劳柳院长垂问了,方瑶还好。”马车里,车窗另一角被掀起,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 “如此就好。殿下,咱们还是快快进城,先安顿好,大家缓缓气儿,然后尽快把物资给百姓们发放下去。这马上就要入夜,抢在天黑前咱们这些要做的都做了,不然,这一夜过去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在寒冬这夜呢!”柳宗青道。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本来就已经晚了一天,万不能再拖一夜。墨离转目看向前面赶车的车夫:“走,速速进城!” “是。”车夫得到指令,马鞭一扬,向城中方向驶去。 还好这地上的雪厚实,车轮不至于行走时踏陷,马车勉强能行。不然坐在马车里的人可要遭罪了。 没了马车,就只能骑马,这种天气,光是风吹在脸上都如刀削,实在是受不住啊! 因为大同是重点雪灾之一,城中人有力气的只想往外跑,找暖和的地方过冬,没有谁会往城里跑受罪。所以守城门只有两个人,倒还穿着厚实,可是这守城门一站就是一整天,穿再多,也只会感觉到冷。 此刻早就冻得不行了,那缩进衣领脖子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嘴里还不停的呵着气。 那气却是呵到一半就冻住了一般,雾体好像变成实质。柳宗青和另外几位太医看着暗暗咋舌,什么叫做呵气成霜,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墨离亮了亮身份,两句不敢怠慢,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人迎了进去。 待入了城,柳宗青对另一个成语有了深刻的诠释和感触,就是殍尸满地。 “没来之前,微臣就听说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州县,大街上随时随地能看到死人,微臣怎么也没想到灾情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正巧这时,一名穿麻衫头戴布巾的汉子推了一辆板车过来。那板车上盖了一张麻席,席下有几双手几条腿露了出来,一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断气了的。 柳宗青看着这情景,一脸哀戚,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身后跟着的陈太医亦是叹道:“朝廷不是拨了三十万两赈灾款和物资么,怎么他们穿得还这样单薄?” 瞧瞧那推车的汉子,身上就一件破旧的青色袄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而且薄薄的,在这种酷寒的气候下,根本顶不了什么作用。 他的话令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中,唯独墨离和方瑶眸中一片清冷,按照他们此刻所见,三十万两显然没有几个子发到百姓手里。 正自这时,那推车的汉子突然脚下一滑,板车上的尸体全数跌了下来,汉子连忙奔过去试途再将他们抱回车上,却是几次都没有成功。 墨离看不下去了,朝一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连忙走过去,将地上的尸首一一搬回车上。 千荨受墨离的指意,跳下马车,走向那对着护卫千恩万谢的汉子问道:“请问,你这是要把他们运到哪里去?” “还能运到哪里,自然是城外了。”汉子道。 “这天快黑了,路又不好走,你独自把他们运到城外,呆会儿怎么回来,你又穿得这么少?”千荨又问。 “唉,那有什么办法,听说京城要来一位大官,视察灾情。知府为了迎接这位大官,命我们把城里的尸体都运出去,就是天黑也得搬完。” “迎接城里来的大官?千荨眉毛一拧,怕是指的就是他们这一行人了。 “是啊,这位少侠,感谢你们方才出手相助,我还得赶紧运尸体,知府大人说了,谁运的多,今晚就给发粮食。我家人还等着这口粮救命呢!” 那汉子说完就推着板车继续赶路。 而在他之后,墨离一行人很快就又看到第二辆板车出现在街头转角,板车上放的不是尸体又是什么呢! 看到这场景,之前开口感叹那三十万两赈灾款和物资为何发放下去,百姓还过得如此凄苦的陈太医此刻似乎有些明白了。 所谓的赈灾款根本就没有到百姓的手里,而当地知府为了掩盖事实,居然让城中百姓连夜运输城中冻死的尸体出城,再做些表面功夫蒙混过关,以显示灾情之重,而并非是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这样蒙蔽圣上,枉顾百姓生死,实在是 几位太医气得发抖,面面相觑,却因墨离在,都不敢说什么。 而墨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下帘子叫千荨继续赶路。在他们经过的每一条街,都能看到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有些人甚至是在他们眼前倒下,断了气的。而与他们马车擦肩而过的板车是一辆接着一辆,板上的尸首也是越堆越高。 除了这一具具尸体,还有活着的人他们脸上的麻木,叫人心疼又心寒。 心疼的是这些受苦的百姓,心寒的是那些拿着朝廷俸禄却不照朝廷旨意办事的贪官。 一间间倾斜的房屋,大雪压下好像随时会倒踏。一具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首,陈列在街头。大雪纷飞,寒风阵阵,他们闻到的是萧条气亡的气息,感受到的是绝望无助的待待。 这就是真正的大同,真实的大同。 第660章 这根本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啊 第660章:这根本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啊 “这哪里是什么百姓的安居之所,这根本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啊!” 越往里走,越是心惊。柳宗青甚至用人间地狱来形容这大同县。 “咱们不去知府安排的驿馆,直接找户农家四合院住下!”墨离这时候也忍不住动了气,脸上清冷的气息比这外面的风雪更甚。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虽说来晚了一天,可对于知府而言,我们还是早到了。竟然还想趁着我们未到之前企图掩盖灾情的真相,那咱们就干脆将计就计,让他继续以为我们还没到,趁此空隙也好彻底了解一下灾情。”方瑶赞同道。来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墨离在经殇州之后,分出一批人马,佯装赈资队伍,往另一条官道前行,速度自然是比这支还要慢了。 方瑶的话正巧说中墨离下怀,他就是这个意思,转首吩咐千荨道:“前面似乎有一处独立的院子,咱们今晚就在那儿歇下!” “是。” 千荨领命,吩咐车夫往那院子驶去。 柳宗青几位太医自然没意见,他们也想知道这大同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单单从知府那儿汇报,明显是听不到真话的。 墨离选的那处院子,是座四合院,地方还挺大,只是有些破旧。前院还放了不少桌椅,想来以前这院子的主人是做生意。而门边一角放一了张牌匾,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千荨用手指拂去,露出了“如家酒馆”四个大字。 “这好好一个酒馆如今就变成这模样了,唉!”着实令人惋惜。好好的一个城镇,被一场大雪弄得面目全非,触目惊心。 “进去看看!”墨离率先走了进去,千荨四处察看了下,只在脚落里发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瑟瑟缩缩的,躲在桌子底下,怯懦着望着他们。 在她身前还用一块木板挡着,看不到她的身形,只露出一张脸。面黄肌瘦,头发也凌乱不堪,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却是生得十分漂亮。 只是眼圈有些红,想来刚才哭过。 方瑶这些年,性子上或许有些改变,可无论怎么变,对美好的人或事物的欣赏是从来不变的。 她一见这女孩生得漂亮就心生喜欢,连忙走过去,柔声道:“小妹妹,你是大同镇的人么?” 那小女孩望了半晌,许久才点了点头。 方瑶知道她是在害怕,毕竟这么多生面孔,又一个个拿刀扛剑,气势逼人,不害怕才不正常呢! 她尽量放柔声音道:“这家酒馆是你家开的么?” 那女孩复又点头,只是动作更迟缓了。好似她能接连回答这群人两个问题已经是鼓起莫大在的勇气了。 方瑶看她似要哭的样子,连忙招手把墨怀唤了过去:“小妹妹别怕,你看他年纪跟你一样大,我们都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什么叫做年纪跟她一样大,就不是坏人。这什么逻辑? 柳宗青几个喉头动了动,表示没跟上方太傅的思路。 “怀儿,你快跟她说句话,问她父母在哪儿,家中还有其他人?”要在这里居住,她一个小女孩怕是作不了主。再说了她这么怕他们,沟通也困难啊! 那女孩见着墨怀似是稍稍放下戒心,没有那么害怕了,许是同龄之间,很容易产生好感信任。且墨怀一脸正义的模样,小女孩很快就相信他们不是坏人的说法。 也由此墨怀没用多长时间就掌握了这家酒馆的情况。 “瑶儿姐姐,玲儿说这家酒馆是她家开的。父母两天前就已经冻死在屋中了,尸体刚刚才运走。” “刚刚才运走?”怪不得这女孩眼圈发红呢,想是看着父母尸体运走,心里难过大哭了一场。 “她父母如今已不在,这家酒馆想必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了。怀儿,你问问她,我们要在这里住下,看她是否愿意?”墨离这时候道。 “哦。”墨怀平常倒不怎么跟女孩子讲话的,只是这是瑶儿姐姐和九哥交给他的任务。为了体现自己跟来并非添乱扯后腿而是有用处,所以墨怀很用心。 待问过得到同意这后,墨离便命人打扫屋子住下。方瑶走过去看在仍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的小女孩道:“你叫玲儿是?” 女孩点点头。 “玲儿,你能出来么?你这样呆在桌子下面时间长了,脚会发麻的,快出来!”方瑶伸出手,试途拉那女孩出来。 玲儿却是望向墨怀,似乎这里的人她只相信墨怀似的。 方瑶很有挫败感,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人示好受到冷遇呢! 玲儿见墨怀朝她点头,这才缓缓放下身前的木板,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方瑶这才得以看到她身形:“怎得穿得这样少?”又见她手指头冻得通红,一根根肿得跟红萝卜似的。连忙叫墨怀从马车里取出厚厚衣裳来披在女孩的身上。还替她擦了些治冻疮的膏药。 “千荨,去看看后院有没有柴火,烧些水出来,给大家喝点热热身子,剩下的就提到房中去,我要给玲儿洗澡。” “好。”千荨应下,方才查探屋中情况的时候已然知道后院的厨房在哪儿了,所以这会儿是熟门熟路。 许是方瑶给了女孩大衣,又帮她抹药,这一接连释放出来的好意让女孩警惕心也慢慢松下。 洗澡也并没有怎么反抗,方瑶领着她去,她便去了。 又从屋中找了些女孩新衣裳给她换上,家里以前是开酒馆的,条件自然不会差,屋里她的内衬倒是不少。 一番梳洗过后,原先那个脏乱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方瑶看着心中越发生出欢喜,拿起一旁的膏药往她身上涂抹边问道:“玲儿,你今年多大了?” 玲儿知道这位姐姐要帮她洗澡原是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生了冻疮,好一并上药。这份善意,让她彻底消除警戒之心。 说话也越来越大胆些了:“等过了年,就九岁了。” “九岁,那跟我们怀儿一般大呢!”方瑶笑了笑,又道:“你几月生的?” “三月。” “哦,怀儿是二月,比你只大了月份。” “怀儿指的是刚才那位小哥哥么?” “嗯。”方瑶道,“我们怀儿啊,虽只比你大了一个月,不过很懂事,往后你多跟他处处,会喜欢跟他做朋友的,对了,你识字么?” “上过两年。” “那正好,怀儿学问挺好,正好他可以教你!” 方瑶看似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实际是想借着这种聊天的方式让女孩放轻松。现在看到她好像并不怎么胆怯了,似是正在慢慢放开,不由得步入正题:“玲儿,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城中情况,你能否告诉姐姐,为何这大同县到处都在死人,死了这么多人,当地官府也不管么?” 第661章 玲儿 第661章:玲儿 玲儿小脸微黯:“这是官府的事,玲儿也不懂。玲儿只知道这次雪灾死了好多人,我的爹娘还有小伙伴们差不多都死光了。之前还有人把尸体运到城外掩埋,后来外面实在太冷了,他们死在哪儿尸体就在哪儿摆着。玲儿几乎都不敢出门,怕看到死人。” 方瑶心中微痛,这么小的孩子,一睁眼身边到处都是尸体,尤其父母就在眼前躺着,这种恐惧和无助可想而知。 朝廷啊,怎么养了这么多贪官腐败,他们拿着赈灾的银子中饱私囊,心里就不会不安么? 方瑶摸了摸她脸,扶着她坐下,又将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女孩身上倒还好,就是手脚冻疮特别严重。方瑶细细在她脚上抹着膏药,一边道:“既然官府不处这些尸体,为何今日又把你爹娘的遗体拉走?” 玲 儿听到这,想到父母已逝,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子在里面打着转,却是忍着不掉下来。 “怎么了?想你爹娘了?想他们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等哭过了就没事了。”方瑶察觉到她的异状,抬头道。 玲儿憋了半天,却是道:“姐姐,我不敢哭。” “为何?” “那些官兵们拉走我爹娘的遗体的时候说,不许我哭,哭了就不给饭吃。爹娘临终前让我好好活着,所以我要好好活下去。” 这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方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玲儿谨记她爹娘临终遗言,虽然伤心,但为了要好好活下去,也不能掉泪,因为哭了,那些官兵们就不东西吃,她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就算食言,对不起她爹娘。 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至亲过逝,连哭的权利都不给,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不要听他们的,那些官兵吓唬你呢!再说了,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方瑶说着却是看到玲儿垂着脑袋,许久那一滴豆大的泪珠子掉了下来。 她哭了,却是不敢哭出声。 可怜的孩子。 方瑶一把搂住玲儿,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哭,尽情的哭,等你哭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瑶的声音柔和温暖,似有一种魔力,玲儿听后竟真的放声哭了出来,声嘶竭力,肝肠寸断。令听者无不心酸怜惜。 屋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外面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墨离和大家站在门口,虽然焦急好奇,但谁也没敢冲进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方瑶再帮女孩洗澡呢! “方太傅。”柳宗青到底忍不住,朝着里面喊了句。片刻后传来方瑶的声音,“我没事,你们且去忙!” “”柳宗青扯着脖子还想问点什么,却是被墨离抬手制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着大家继续各忙各的。 眼下这情况很明显,定然是那女孩这些日子太过担惊受怕,一直强忍着,此刻瑶儿卸下她的防线,就忍不住要发泄,这是好事。 只有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那女孩才能面对以后的生活。 柳宗青见墨离都不担忧,自己也就不操这心了。和另外几个太医一起清点随行物品。 灾情这么严重,必须马上实施扶灾政策,这天眼看就要黑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墨怀凝着那道紧闭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也加入柳宗青的队伍,只是途中又不由自主的多瞥了那道门两眼。 “好了好了,别哭了,相信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方瑶搂着女孩,许是压抑太久,这回哭得似是有些收不住,方瑶宽抚了两句也就由着她继续发泄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才止住哭声,从方瑶怀里退了出去,垂着眼睑不敢看方瑶。 “姐姐,对不起。”半晌,她挤出这么一句话。令方瑶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好端端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女孩指着方瑶胸前那一片湿掉的布衫道。 “傻孩子,这是小事,用不着说对不起。”方瑶失笑,拿出布巾替她擦拭眼角的余泪,“现在是不是心里舒服多了?” “嗯。”玲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初次就这么唐突,总归是不好的。 “之前我一直忍着不敢哭出声,他们把爹娘拉走以后我才敢躲在桌子底下流泪,后来没多久,你们就来了,所以我” “所以正是你伤心时,我们这些人还来打扰,说来还是我们不对了。”又何须你对我们说对不起。 “姐姐,你们是路过大同还是” “路过。” “那你们下一站去哪儿?” “柳州!”大同和柳州好像挨着的,所以过了大同应该就是去柳州,方瑶对这边不熟,所以也不敢确定。 “那” 看这小家伙欲言又止,似是很为难的样子,方瑶不禁道:“怎么了,有话就直接说,不用怕。” “姐姐。”女孩似是受到鼓舞,清脆的喊了句。 “嗯?” “你们可不可带上我,我想和你们一起走。” 方瑶手中动作一顿,抬眸望着她:“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许是太过惊讶,方瑶的音量略有些拔高,把玲儿吓得一时不敢吭声。 “对不起,你不要害怕,我就是太意外了。”方瑶连忙又将声音放柔,“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玲儿迟疑的点头,不确定她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份了?毕竟人家帮了她,给吃的还给衣裳还帮她洗澡,现在居然赖上他们,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她怯生生的道:“是不是不太方便?” 确实是不方便啊! 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分心思照料,别的倒不怕,就怕京城那些人暗中造访。 毕竟墨离意料中的刺客还没出现呢! 可要是不带她走,她将来又该怎么办?父母俱已不在,无人依靠,连自己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留下她,不管不顾,将来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方瑶一时也拿不下主意。她道:“你容姐姐想想,明日再回复你好吗?” 玲儿倒也懂事,知道带上她是件大事情,姐姐不敢轻易决定,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说实话,当这位姐姐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一刻起,她就想收回那句话了。 自己到底是个累赘,会给他们添许多许多麻烦,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在为难他们。 方瑶帮她上好药,又替她穿好衣裳,梳了发髻,这才带她出了门。 众人一见眼前这个干净清秀的小女孩,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之前躲在桌子底下死活不肯出来的脏兮兮的女娃娃。 虽然见着大家,还是有些怯生生的模样。 “来,跟大家认识一下,这位是墨离,这个你已经认识了,叫墨怀,那个是柳大夫”方瑶将屋子里的人都一一向玲儿介绍了一遍,只有熟悉了大家,日后相处才不会陌生。 墨怀瞅着这女孩生得这么漂亮标致,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满意什么。 第662章 这就是一座死城 第662章:这就是一座死城 介绍完,方瑶就把玲儿丢给墨怀照顾,这小子似乎对玲儿挺有好感,刚好,玲儿对他似乎比对别人更容易亲近些。 当方瑶把玲儿要跟他们一起的事情与墨离说时,墨离同样意外的很。 “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方瑶摇头:“据说是没有。” 墨离沉吟了会儿,道:“咱们这一路倒还算平静,我担心的是他们没想在路上动手,而是否改在城中了?只要刺客不出现,咱们的安危随时都有隐忧,带着她,会不会害了她?” 放在城里,给足够银两,再托隔避帮忙照顾,总该能活下去。可要是跟了他们,玲儿是半点武功都不会,若要有个好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方瑶也正有此担忧,不过她道:“若她是个男孩,随便找人代为照顾,倒也无妨。可是玲儿是个小姑娘,眼下灾情这么严重,难免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口头上答应照顾,背地里却是把人发卖,只为得些小利度日,这种事的可能也不排除。” 这年头,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事都干不出来。 看看那些先前在街道遇到的灾民们,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显然已经饿到极致,此刻但凡有一丝可以活下去的生机,他们什么都顾不了了。 什么犯罪,什么道德良知,什么理智在饥饿面前,通通都抛到脑后去了。 墨离剑眉一拧,他知道瑶儿说的虽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发生的概率却是很大。 他道:“听你的意思,似是同意把人带走了?” “我,我也很矛盾,说实话我确实不放心把她单独留下。她一个小女孩,无依无靠,将来怎么生存?可要是把她带在身边,如你所说,又怕害了她。”刀剑无眼,一旦刺客真的出现,谁敢保证没有个意外。 “你想带她走,就先带着!”墨离知道她心软,自己又何尝忍心看这个叫玲儿的女孩日后遭遇不幸,既然她自己主动提出要跟他们走,那生死也只能由命了。 “你同意了?”方瑶倒是惊讶,墨离不是个容易动恻隐之心的人,尤其他还要顾大局。 “嗯,同意了。”基本上只要是瑶儿想做的事,他无有不同意的。即便千难万难,即便前途困苦无数,他也不想扫了瑶儿的兴。 墨离眸中一片宠溺,有如这寒冬中升起的一轮旭日,温暖的包围着方瑶。令她心中顿时淌过无数热流,最近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他们已经许久未有这种柔情片刻,之前是刻意低调,后来则是彻底忙碌。但只要是与墨离独处,四目相望时,她总能在他眼里看到独有的温柔。 就连敏公主也时常在她耳边叨叨,说她的九哥变化好大。从前是一块冰,现在是一潭水,走到哪儿,只要是有方瑶在的地方,都能被其灌溉深陷其中。 有时候敏公主也会被墨离惊人的变化而感到不可思议。 “殿下,物资都已经清点好了,随时可以搭棚赈资。”这时候柳宗青过来回报。 “不必搭棚。”现在搭棚不是晚了么,等棚子一建好,天都黑了,谁还敢出门。墨离道:“千荨回来了吗?” 方瑶听到这话,这才发现千荨不在院中。 “千荨去哪儿?” “我让她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通报,让他们到如意酒馆领取赈灾物资。” “这,有效果么?百姓们对朝廷怕是早就失了信心,会漏夜前来领赈灾物资?”方瑶有些担心。 墨离道:“我也没指望百姓们会来。” 只是让千荨前先试探一下,看看情况。若肯来,自然再好不过,若不肯来,也在他意料之中。 方瑶不明白墨离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儿? 既然料到他们不会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千荨领着几个护卫奔了进来。朝着墨离拱手道:“殿下,正如你所料,没一个人愿意前来领赈灾物资,大同如一座死城,他们已经抱着等死之志,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嗯,都记下了么?”墨离问道。 “都记下了。”千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薄册,墨离接过去后,并未打开看,而是直接给了方瑶。 “知道你好奇,看了便清楚我这么做的用意了。”墨离说完静等着方瑶看册子。 方瑶确实好奇,这没头没脑,记什么呢! 她打开一看,见册子里歪歪扭扭的写了不少字。方瑶是见过千荨的笔迹的,这字断然不会是她写的,而是出自别人之手。 且还不止一个人。 至于都有谁,方瑶细看其中的内容,立马明了:“这是城中百姓” “是不是都是一些百姓们对官府对朝廷的谩骂和责备?”墨离平静道。 “嗯。” “我让千荨挨家挨户通报,就是想要看看百姓们的反应。三十万两白银分两次进城,四次派发。朝廷关于赈灾的通告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可实际上百姓们真正疾苦未能解决分毫,是以他们对朝廷肯定是有埋怨和愤怒的。我就想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而这些也是揭发此次贪污腐败的重要人证。” “可是,你不是说咱们提前进城要瞒着当地官府吗,如此行事,岂不是走漏风声,与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 “我是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不及,不过这也并不影响咱们的计划。你想百姓现在已然不相信朝廷了,就算眼下知道朝廷又派了官员拨了银两前来赈灾,谁又会真正当一回事?只怕是发了几牢骚,就忘却脑后了?” 总不会有谁到当地官府面前去确认询问? 连死了亲人都不许别人哭的人,这种人还有什么良知。百姓们一去询问,定然讨不了好,反而还会让当地官府恼羞成怒,到头来消息没探到,还得了一顿暴打,得不偿失。 “可是咱们进城时,守门的人已看到我们进城了?”百姓一问,再把守门的人叫到跟前盘问两句,事情不就露馅了么? 墨离微微扯唇:“这个你放心,我早已派人把那两个守城门的人给解决了,现在站在大同城门口的士兵是我们辰王府的人。” 第663章 对她,我还是有几分不忍 第663章:对她,我还是有几分不忍 方瑶万没想到,墨离动作居然这么快。 她就说嘛,既然墨离要秘密行事,进城时就不该亮其真身份。只要守城门的人往官府一报,谁还不知道天子使臣已进了大同地界。 看他行事如此缜密,方瑶顿时放心不少。 也是,墨离做事,从来都是滴水漏,没什么可挑剔下的。 “那眼下,要想把这些物资发放百姓手中,也不是件易事。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朝廷”见墨离脸上浅笑依旧,方瑶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心中已有良策了?” “算不得什么良策,只能说办法比较简单。”墨离勾唇,朝不远处一直跟着墨怀后面的小姑娘望去,话还没说透,方瑶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你是想让玲儿给百姓们做思想工作,把他们引来领取物资对吗?” 如是这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嗯。百姓们不信朝廷,总该信自己的同乡,都是一个县城的,又同样身陷绝境,让玲儿出面比我们出面好太多。”这个法子,墨离也是在看到玲儿时才想到的。 “你说的不错,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方瑶道,“我带着怀儿陪玲儿一起去,顺便再带些银两,这样更具有说服力。” 墨离也是这个想法,他原先就是想让方瑶陪同玲儿打头阵,毕竟这随行人中,也就只有瑶儿看起来比较容易亲近些,百姓们才不会设防。 这点瑶儿倒是和他不谋而合了。 “你们不需要走太远,就挑玲儿认识的人走动就好了,剩下的让他们互相转告就行。我会派暗卫暗中保护你们。” 刺客是一把暗藏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好。”方瑶应下,随后转身去招呼着墨怀和玲儿,为了让百姓们相信他们是朝廷所派,方瑶拿了些物资和赈灾款还点了几名士兵随行。 一切准备完毕后,他们便出发了。 待他们一出门,墨离就吩咐柳宗青几名随行太医做准备。百姓们一来这如意酒馆,领取物资是主要,前来看病的必然也不会少。 事情与墨离所想的不出毫厘,当玲儿带着银两出现在百姓们面前时,又看到那几名官兵手中还抱着棉被,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被说动了。 很快,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得到了消息,前往如意酒馆。 应方瑶要求,他们都是暗中相互转告,没有闹出太大动静,又临近深夜,官兵们都懒得出门,生怕冻出个好歹,申时刚过,卯时不到,就闭门不出,躲在府衙烤火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根本毫不知情。 而知府老爷得到的情报是明日午时天子使臣才到,所以今夜也是格外放松,没有丝毫警惕之心。 这正好让墨离他们钻了这个空子。 府衙热火朝天,围炉拥裘,喝酒聊天不亦悦乎,府衙外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如意酒馆进进出出的百姓络绎不绝,起先都是站在门口张望,半信不疑。待发现里面的人出来时,一手拎着钱袋子,一手抱着棉被,嘴里还刁着半袋小米,那满脸笑容容的样子就什么都相信了。 领取物资的不少,看病的也不少。 方瑶和几个太医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一直到天快亮时才停下。 “外头还有人么?千荨?”方瑶示意千荨去外面看看。 千荨道:“没人了,你方才看的那位老伯是最后一个。”她站在门口,管理秩序,那老伯是排在最末一个,他之后很长时间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进来过。 “虽然有些疲累,但心里还是欣慰的。”柳宗青收拾眼前的药箱子来了一句。身侧陈太医接过话道,“是啊,起码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先前看到那一具具被拉出去的尸体,他们实在担心,这城中的人没几个是活的。 “累了一天,柳院长和温太医你们几位暂且先休息一下,待天一亮,咱们就开始施粥,会比现在更忙。”方瑶起身道。 “那你们呢?”柳宗青似乎听说方瑶对自己和辰王殿下好像还另有安排一样。 “我觉得应该还有人没有得到消息,或许他们正病着,出不了门,又或许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不能及时前来领取赈灾物资。我打算亲自上门。” 柳宗青听到这话,敬佩之心陡然而生。 “方太傅胸怀天下,广施仁济,咱们这些老骨头也不能落后,走,我们随方太傅一起去。” “是啊,大家一起去,人多好办事。” 柳宗青是太医院的院长,其他太医都要听命行事,他话一落,大家自然响应。 “各位身体受得住么?” 都是一帮老头子了,不像她,年轻熬熬夜没什么的。 柳宗青抚着胡须笑道:“方太傅放心,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受得住。方太傅医术虽在我们之上,可资龄毕竟年轻,说句得罪人的话,方太傅也算是后生,咱们这些前辈总不能还给后生拖后腿。” “是啊,医术我们虽不如方太傅,但俗话说,勤能补拙嘛,是不是?” 陈太医这话瞬间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那既然如此,就让柳院长和陈太医与我同行,其他二位就留在这里,万一有人前来求诊,也好应对。”方瑶道。 “还是方太傅思虑周全。”柳宗青赞同道,“那就老夫和陈太医陪方太傅一起去,你们二人就留下。” “是。” 温太医和另一位太医拱手应下。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们都想一起去,此次出门就是仰慕方太傅的医术,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受教一二。 不过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墨离让千荨亲自跟着方瑶,又把先前调派暗中保护方瑶的几名暗卫也派了出去。 自己则留在如意酒馆,整理后续事宜。 大同天一亮,毕将迎来一场大风波。而远在百里之外的京城,此刻也是余波不断。 墨彤自打那日被夏候燕请进宫,就一直呆在自己府邸,没再去看望。 侍候在身侧的琉璃见主子一筹莫展,满腹心事,连平日最喜欢的这一池红鲤此刻也是兴趣缺缺,不由得问道:“公主,您真的打算要帮北阳公主对付方太傅么?” 那日墨彤进宫,夏候燕跪求,琉璃都在旁侧,是以她们所谈,她都知道。 墨彤手中扔鱼食的动作一顿,尔后叹道:“对她,我终究是有几分不忍。” 毕竟方瑶不是坏人,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第664章 暴脾气的贺知府 第664章:暴脾气的贺知府 从初次见面在大殿上方瑶露得那两手,再到为父皇为墨怀治病,再到太学院的太傅,尤其是在同文殿上,她独战群儒,虽未曾亲眼所见,可连仲元老先生也成了她的败将,她便知其中精彩了。 不知不觉,墨彤从对她有敌意到现在,竟有几分欣赏了。 而这份欣赏还在持续中。 大同、柳州、济州大雪封城,灾情告急。且不管朝廷拨出去的赈灾银两到底最终有没有发放到百姓手中,但灾情如此严峻,暴乱在所难免。方瑶如此聪慧不会不知此行之凶险,可她毅然决定跟九弟前往。 这份胆量她都不得不佩服。 扪心自问,这件事要落在她头上,未必她如方瑶这般有勇气和洒脱。 “可是您不是答应”琉璃觉得主子这话有些矛盾,即不忍心,又为何要答应北阳公主,去对付方太傅呢! 要她说,方太傅人不错,才华又好,人又漂亮,最关键的是,辰王殿下护着她啊! 在这京城中,有谁敢跟辰王殿下叫板,听说前阵子太后刁难方太傅,辰王为了维护方太傅不惜顶撞太后呢!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她也梦想有一个像辰王殿下这般清冷高傲男子宠着自己,爱着自己,如此,人生就圆满了。 “我只说过先去好好探查方瑶的底细,若真如北阳所说,方太傅心机叵测,那么为了九弟,我帮她一把也无妨。可要不是,我也不能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墨彤扔了一把鱼食,湖中激起层层涟漪,不一会儿,水下游来一群红鲤,将食物一抢而光。 “也不知道大同那边现在怎么样了?”算行程他们应该到那儿了! 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就半点作用都没有,这其中必有黑幕。 “最近八哥在忙些什么,你知道吗?”墨彤突然问道。 襄阳候是八哥的人,灾情半分都没有缓解,相信八哥应该知道些内情。 她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呢? 八哥现在是众皇子中最有威望的一个,朝廷大半官员都拥护他。倘若这次雪灾,他有染指,父皇知晓,只怕他再也无法翻身了。 身为君主,可以容忍自己的臣子贪污、受贿、玩弄职权,却不能容忍欺骗,视法度如无物。 三州之城,数十万百姓,食不裹腹,衣不遮身,若不好好安抚,便是一场大祸。 这世间,有多少人是通过起事坐上王位的。 数十万百姓,手里拿的是锄子,是镰刀,那他们就是平民。但若要是手里举的是弓是剑,那他们就是军队。 一支强大的军队。 墨彤虽是深闺女子,可经历丧夫、国变之后,许多事情她比旁的女子看得更通透些。 “公主好端端的问起硕王殿下做什么?”平常她们没有什么来往啊! 琉璃不解。 墨彤也不愿多说,收了鱼盆往她怀里一塞就出门了。 “公主,等等琉璃!” 琉璃连忙跟上去,以为公主要去硕王府,哪想到却只是在街上糊乱溜达。 出门那一刻,她确实是想去硕王府,可想来想去,琉璃说得对,平常她们并没有什么往来。突然登门拜访还问的是雪灾一事,八弟怎么想? 算了,她虽不愿看自己的母国也如同夫国一般陷入内乱,可想着这次是九弟亲自前去赈灾,以他处事作风,应当会安抚好一切的。 墨离当然会安抚好一切,不但如此,他还要找出之前被他们私吞的赈灾银款。 大同知府第二日近午时才得到消息,天子使臣已经入城,并且针对赈灾的章程昨夜已经开实施了。 他气得不行,直朝着身旁的秦师爷嚷道:“这么大一件事,为何现在才来通报?守城门的士兵呢,死哪儿去了?” 秦师爷早已与贺知府同流合污,自然知道他气的是什么。颤颤巍巍道:“这个,据说是半夜到的,咱们的人都在府衙休息,兄弟们忙了一天,也确实累坏了,所以晚上就没怎么外出”是以天子使臣到的消息,他们也不知道。 贺知府气得上下唇直打贺:“府上的蠢货没有外出这算是理由吗,谁让他们不外出的?” 秦师爷有口难言,委屈的看了眼贺知府,还不是他自己说的。说天气冷,过两天有场硬战要打,让兄弟无事不要出去,多养养神,以便随时应战。 所以白天拉完死尸,晚上便不出门了。 谁会料到,天子使臣会提前到呢! “还有守城的士兵呢?他们怎么也不通报,不要告诉我,他们根本没有在城门看守,也在屋里闭门不出了?” 这个贺之府,要是知道自己胡乱发脾气说的话一下子就猜中了,不知得有多佩服自己。可惜啊,他万万没想到,他安排的人,早在墨离进城全部撤换了。 “这个”这个秦师爷也好奇呢,这城门就一个,谁进来,看守城门的士兵都会知道的,何况那么大一支赈灾队伍不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那为何没来通报呢? “还不快去给本官查清楚,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啊!”火都烧到他的龙王庙了,他的人还在这里摸不清楚情况,一问三不知,真是急死个人。 贺知府抬脚就朝一旁腰间别着长剑的捕头踹去,痛得那捕头眉头直皱,偏贺知府还犹豫不解气,抱着他的手臂,连踢了好几脚才罢手。 那捕头也硬气,疼得全身都发擅了,却是不敢吭一声。因为他知道,他要吭一个气,贺知府必定踹得更重! 没办法,他们的知府大人就是这种暴脾气。 “咱们动静那么大,估计知府那边已经惊动了。”方瑶回到如意酒馆,半夜出去此时方归,又累又饿,好在一回来就有东西吃。 “无妨。”墨离淡淡的说道,亲自给方瑶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方瑶捧在手里,倒是没有喝,而是先暖手,她的手此刻冻得已经没有知觉了。 这大同,确实很冷。 “方才我进来时,门口还有不少人,咱们煮的粥够么?”这次施粥点就设在如意酒馆,昨夜百姓们已前来领过物资,这次取粥,倒也熟门熟路了。 最主要的是如意酒馆地方大,有不少先前用来做生意待客的桌椅,前来取粥的人,若有不想回去的,可以就这个地方填肚子,不必蹲在雪地里受冻了。 千荨还命人在酒馆生了几个大火盆,很是暖和。 “你放心,够的。”昨夜已经派了些米,今日施粥不过是怕还有些人没有领到米饿肚子罢了。 “贺知府应该很快就会上门了,你和柳太医他们喝完粥以后就去睡会儿,免得他们一来,你们又没法休息了。” 第665章 赃款转移 第665章:赃款转移 “那你呢?”方瑶忙了一整夜,其他又何尝不是,墨离身为使臣,就更不曾合过眼了。 “你和柳太医他们走之后,我们眯了一会儿,放心,要是忙不过来,我会叫你们的。” 方瑶知道他在说谎,什么叫眯了一会儿,看他的黑眼圈就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墨离根本不给她机会,已然把她抱进屋中,强制性按在床上躺着了。 柳宗青几个年纪大,熬了一整夜也却实有些撑不住了,墨离叫他们去休息,也没怎么矫情就去了。 安顿好他们,墨离前去唤千荨:“找几个人暗中盯着贺江,务必找到赃款。” 他们进城,未按章程通知当地官府迎接汇合,贺江必定会心生警惕,派人重兵把守他贪污来的赈灾款。 只要把银子看好了,就算这一夜察出异样,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贺江做了这么多年的知府,多少会有些警觉性。可惜啊,他想到问题关键的同时,人家也早想到了。 只是他还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傻蛋呢!若料得不错,此刻贺江在得知天子使臣比预想的早一天到大同,第一件事必定是确定他的赃款是否还安全。 事情正如他所想。秦师爷打探消息回报,说天子使臣于昨夜入城,连夜派发物资和银子,还有大夫随行同诊,半夜就开始施粥派粮。贺江听说他们这一夜做了这么多事情,下意识的就想到自己那两箱白银了。 他吓得从椅子上一下子弹跳起来,没命的往外跑。秦师爷和两名捕头连忙追上去。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贺江动作一顿,回头死盯着那两句铺头:“你们在这儿守着,秦师爷,你跟我去。” “去哪儿?” 贺江没有马上回答,进了后院四下里无人才道:“当然是去看看咱们那两箱宝贝了。” “看它们做什么,不好端端的藏在您的府邸么?” “你笨啊!”贺江敲了下秦师爷的头,小声道,“天子使臣昨夜就进城了,却是不告诉我们,你想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秦师爷想都没想,直接就脱口而出,直把贺江气得半死,忍不住又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个爆栗。 “哎呀,我的天啊,我怎么就请了你这么笨的一人给我当师爷!”当初真是眼瞎啊! 秦师爷连吃了两个小捶子,疼得不行,却是不敢说话。贺江咬牙切齿道:“他们进城未通知我们,显然不仅仅只是监督我们赈灾,监察史,监察吏,最重要的是那个察字,我要料得没错,他们肯定还为前面那三十万两赈灾款的去向而来。” 秦师爷听到这话,惊了一惊,忙道:“这么说,朝廷对我们起疑了?” “要不起疑,襄阳候为何亲自给本官写信?”那信,秦师爷也看过,可他怎么就没想通这个理呢,还非要自己提醒。 贺江气得心肝都在泛疼,这个秦师爷,要不是跟他还沾了两分亲戚,这么蠢的人,他是万万不会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秦师爷一脸惶恐,贺江瞅他那模样,只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别过头去,望天长叹。 没脑子也就罢了,还没胆子,更别说为他分忧解难了,他贺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样一个亲戚。 沉默半晌,想到正事,贺江忙不迭的朝自己居住的正院跑去。贺江的夫人也是个胆小的,一听说是回来看那两箱银子的,顿时就紧张了。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不在衙门办差,跑到家中来了?还一脸凝重。 “天子使臣昨夜到访,却是未通知我贺江,怕是情况不妙。夫人,昨夜咱们府上可还安静?”贺江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昨夜他是在衙门里就寝的,并未回府,所以也不知府中情况。 贺夫人道:“安静啊!” “可曾有异样?” “没有异样啊!” “就没感觉到屋顶上有人影飘来飘去?” 贺江不死心,没道理他们来了,只赈灾不察前期赈灾款,难道是他多想了。 贺夫人见贺江把这事越说越邪乎,还人影飘来飘去,立马就想到鬼魂身上去了,只有鬼魂才飘来飘去的。 她身子不禁一抖,四下里慌乱张望,颤声道:“老爷可别吓我!” “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些,说了也没用。”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贺江进了屋,又把地上的板砖其中一块搬了起来,露出一个暗道。 秦师爷不是第一次见这暗道了,当初藏银子,他还帮了忙的。 贺江率先下去,贺夫人紧随其后,秦师爷自然也跟下去了。 看到那两箱白花花的银子,贺江的心不但没定下,反而崩得更紧了。 “老爷,这银子在这儿呢,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贺夫人不懂,这藏得这么隐秘,除非有通天本领,否则谁能想到这银子藏在她女儿的闺房中地下的一个暗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安,总觉得这银子放在这里危险的很。”贺江道,“咱们得尽快把他转移出去。” “转移出去?转哪儿?”贺夫人惊道,“这放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何必转来转去,提心吊胆的。 “你不知道,上头给了消息,说是这次来的使臣不好敷衍,一旦这银子曝光,咱们全家性命都要不保。” “这么严重?”贺夫人吓得忙抬手捂住嘴,似是怕那颗老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贺江道:“这可是朝廷给百姓的赈灾银,你说后果严不严重?” 贺夫人被呛,一时语噎。可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带着哭腔道:“我早说这银子不能拿,不能拿,你非不听我的,现在好了,人家查到头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贺江心头正烦,听到贺夫人又哭又闹的埋怨,心头更是火了。嚷嚷道:“哭什么哭,这个时候哭还有用吗,给我闭嘴!” 那贺夫人自来就怕贺江,他这一别,倒是立马收了声,不敢再吭一个气儿。 “大人,我觉得夫人说得对,这银子藏在这儿,他们未必找得到,何必折腾来折腾去,招人耳目。”秦师爷这时候道。 “你懂个屁,未必找得到未必找得到,那要是他们就找到了呢?你担罪还是我担罪?”贺江自来就嫌秦师爷蠢,他的话自是不会采纳的。 殊不知,傻人也有傻福。 这个时候,他要是听进去秦师爷的话,反而还会逃过一劫,可惜啊,聪明人总会被自己的聪明给误导。 “这银子必须闭,而且要马上,尽快转。”贺江坚持己见,非要把银子转出去不可。 “转,转哪儿啊?”秦师爷冷不丁的被喷一脸口水,说话都打结巴了。 “咱们在乡下不是有个庄子么,转那儿去。”贺江想了想道。他就不信,这使臣还能查他的家产,那庄子是他夫人名下的,谅他也查不到。 第666章 人赃并获 第666章:人赃并获 贺江不知道的是,墨离既然要查这些赃款,必定是对他们所有底细都做了通盘了解的,不然哪敢轻易行事。 两箱白银刚一出知府大门,就被墨离的人给盯上了。 秦师爷领队,带着几名铺快,从小道上押送。那些捕快不知这箱子里装的是银子,只以为是一些陶罐家具。 因为秦师爷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待快出城门时,马车突然一滑,那箱子倒了下来。几名捕快合力才勉强将它抬回马车上。 其中一名捕快不知是起了疑心还是随口问的,道了一句:“秦师爷,这箱子里面真的装的是一些瓷器么,怎么那样重?” “当然是瓷器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秦师爷脸上一慌,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刚才摔了一下,会不会把里面的东西给摔坏,咱要不要打开检查检查?”那名捕快担心道。 “是啊,打开检查一下,别运过去是个烂东西,到时候大人又该责罚我们了。”另一句捕快跟着道。 “检查什么,里面都用东西仔细包着呢,坏不了。”秦师爷不惯说谎,又是这么大一件事,心里本就虚,此刻根本就有些压不住这几名小捕快连番询问了,扯着脖子发威道,“别费话了,赶紧赶路,末时前咱们得返回城里去,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哦。” 这一喝,倒还真把这几个毛头小子给喝住了,谁也没有再吭声,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难得秦师爷摆架发威,竟是这么有效,秦师爷不禁有些飘飘然。 “咱们现在就把银子截下么?”隐在暗处一直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墨衣男子朝千荨问道。 “不必,等他们到了庄子再看视情况而定,殿下要的是人赃并获。” 那个贺江定然不会承认那箱子的银子是朝廷拨给百姓的赈灾未,这个秦师爷胆小怕事,倒是可以从他入手。 马车在一处农庄停下,这农庄居然就是他们在入城前看到的那几户农家院的后面不远处。 城外的百姓都到城里避灾去了,这几家农院倒的倒塌的塌,已无居处,谁能想到在它们的后面居然有一处别致的小院。 更不会想到的是,银子就藏在百姓们弃之不要的那几户农院里。 “秦师爷,不是说要把这些陶罐送到庄子里去么,干嘛放这里啊?”没门没院的,连堵像样的墙都没有,又无人看守,实在是不安全啊! “你懂什么,这些都是老爷不要的旧家居,放在庄子里也用不到,不是碍眼么?”秦师爷不耐烦的道。 “既然是不要的,随便找个地方扔掉不就行了,干嘛大老远的送到这里来呢?” 秦师爷刚要你小子问题怎么那么多,突然背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来。 “这个问题,我想秦师爷怕是回答不出来,不如就让我来代答!” 秦师爷循声望去,就见身后不远处,几名身着墨色长衫一脸煞气的站在那里,而立于他们前面最首位的是一个长相清丽气质冷艳的妙龄少女。 方才那声,不用想,自是出那少女之口了。 只是她虽为女子,身上的煞气比旁侧那几位墨衫男子还要重几分。 秦师爷是笨,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联合这两天发生的事,便立马就想通了七七八八。下意识的退向那两个箱子,直觉他们是冲这些箱子来的。 “秦师爷何必这么紧张,看到我们不打算说点儿什么么?”千荨冷冷勾唇。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秦师爷倒也听话,叫他说话他就说。 千荨满意的点头,很好,问了三个问题,都是关键性的。 她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后这两只箱子还有你的人,我们得带走。” “什么?”秦师爷似是没太听清,这光天化日,他们也太大胆太直接了! 那几个捕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明显,他们虽然带了刀却不是人家对手。 且他们都听出来了,这些人是冲这两只箱子和秦师爷去的,跟他无关。 “还不走,是不是要陪着秦师爷一起把命留在这里?”千荨长剑一指,剑未出鞘,却是寒气凌人。那些捕头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拔腿就跑。 “喂,你们别走啊,别走啊!”秦师爷从来胆子就小,能在如此强大的气场下没有吓得尿裤子全是因为那几个捕头在给他壮胆。谁料到他们这么贪生怕死,居然就把他扔下不管了。 “别喊了,喊也没用。”千荨道,“我也并非一定要杀你,秦师爷,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寒毛。” “真不杀我?” “真不杀你,当然这也得看你的表现了!”千荨目光透过他,落在他身后两只箱子上。 “你们可是京城来的?是不是为了这箱子里而来?”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千荨从怀里摸出一块白布,扔到秦师爷面前,“你只要把这箱子里装的东西,它的来路和用处,以及你们对它的处置都交待清楚,写在上面,我便饶你一命!” 秦师爷暗道,他们果然是京城来的使臣。 只是他们怎么道这箱子里就是赈灾的银款呢?难道说,他们一早就盯上了知县府衙,一路跟踪到这儿来的? “秦师爷还不动手么?那我可要动剑了?”千荨向来没耐心,尤其是对这种人,就更没耐心了。 手中的剑一抖,秦师爷立马就讨饶:“别别别,我写,我写还不成吗?” 秦师爷摊开白布,却是不见笔墨,本能的问道:“没有笔怎么写字?” 千荨剑一拔,指着秦师爷的额头,阴森森的吐出几个字:“还需要我教你么?” “不用。”秦师爷直觉眉心发凉,果断的把手凑到嘴边,咬破,跪在地上写起血书来。 千荨满意的收回剑,只要这血书一成,加上秦师爷和现成缴获的两箱白银,便算是人赃并获了。 第667章 贺江伏法 第667章:贺江伏法 墨离待千荨回来时,命人前去府衙报信,让贺江前来接驾。贺江就等着去见他呢! 眼下那两箱白银被他转移,随便墨离问他,矢口否认就是,墨离没有证据也不能奈他何。 到了如意酒馆,见到门外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百姓,他们手里有人端着碗,有人提着小麻袋,不用想,必定是朝廷发来的米粮和灾款。脸上各自洋溢着笑容,贺江发现,好些面孔是他曾经见面过的。都是穷得不能再穷的贱民,也是受灾后到县衙求助闹得最凶的几个,记得他们曾经身上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的,此刻却是披着厚厚的袄子,脚上的鞋好像也是新做的。 从前见了他,这几个贱民无不点头哈腰赔笑脸,就希望他赏几个铜板出去。现在呢,见了他,却是面无表情,连最起码的敬畏都没有了。 贺江看着也不奇怪,从前有求于他就极尽讨好所能,现在不指望他了,自然不那般殷勤了。 所以说贱民就是贱民,没有眼光,没有素质。这眼下到的天子使臣能帮他们多久,使臣一走,不还得仰仗他的鼻息过活么?要知道天子使臣权位再高,也只是大同一个过客,两三日后便会离开。到时候大同镇还是他最大,什么人什么事不得听他的! 鼠目寸光的老鼠胚子! 贺江狠狠记着这些给他摆冷脸子视他如无物的面孔,待使臣一走,他一定要好好找他们算今日这笔帐。 “是大同知府贺江贺大人?”进到里院,柳宗青第一个看到他,忙上前过来打招呼。 “正是在下。”贺江拱手回礼,见柳宗青已近花甲,便知他不是京城派来的监察史,襄阳候在信中提到过,此次前来主持这次赈灾的主要人物是九皇子辰王殿下,听说年轻的很,不过二十出头,眼前这人自然不是了。但看他主动过来搭讪询问,便随口问了句,“敢问您是” “在下是随行的大夫柳宗青,现在太医院担职。”柳宗青自我介绍,尔后指着正坐在屋内伏案执笔的少年道,“辰王殿下在里面,大人快进去!” “有劳柳太医指引,那在下先进去了。”贺江抱拳谢过之后,就直奔屋内大厅,朝着正座上的少年屈膝跪下,山呼:“大同知府贺江拜见辰王殿下。” 墨离也不知道是故意让贺江难堪,还是没听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身侧方瑶仍保持着研磨的姿势,亦是没有看一眼跪在下方的贺江。 贺江连同带来的捕头一起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气氛诡异的不行。 襄阳候来信说辰王殿下生性清傲不好相与,贺江心里早就有个谱了,却是没想到这辰王殿下如此高傲如霜的。 不过人家是皇子,他是知府,品阶一个天一个地,他也不敢说什么,让他不起,他便不起。只要能快点把这尊煞神打发走,多跪跪又何妨? 贺江想得简单,以为再跪也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谁料到一柱香过去了,也没叫他起,好像浑然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哦不对,是不知道屋里进来了人一样。 屋子里这般情景,外面的人自然都看见了。从京城随行而来的大官小官瞧着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还有不少百姓进进出出呢! 多难看。 贺江跪得两腿发麻,心时不免又生出怨愤。这么冷的天,一直跪着,就算穿着暖和,跪久了膝盖也会发凉的。时间一久,寒气入体,岂不是要生一场大病? 他望了望仍在愤笔疾书的辰王,考虑要不要再出声提醒一下,却是在这时候,辰王的笔停了。 他抬头正好与贺江的视线撞个正着,眼中没有半点讶异,显然贺江一进屋他便知道了。 却是故意不叫平身。 贺江心里更是不爽快了,到这时候也没想到人家辰王殿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抓了他的贪污把柄。在辰王眼里,他已然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了,而是贪污受贿不顾百姓生死把赈灾款据为私有的阶下囚! 死人一个,不过是现在还喘着气儿罢了。 “大同知府贺江?”墨离开口,确认其身份? “正是下官。”贺江拱手伏地一拜,身后的那些捕快也跟着他一样朝墨离拜了下去。 “本王命你前来,是有事要询问于你,你却带了这么多人,驾子倒是不小啊!”墨离冷声道,“就是本王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人随从侍候,你这官当得可真过瘾!” 这一开口便是这种明嘲暗讽,令贺江一时不知道怎么张嘴了。 墨离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道:“贺江,你可认罪?” 声音仍是清清淡淡的,却像是迎面给贺江刮了一阵冷冽的寒风。贺江猛然抬眸:“下官愚钝,不知殿下这话何意?” “你贪赃枉法、私扣灾款、欺上瞒下、鱼肉乡民,每一条都是百死莫赎的大罪,贺江,这下你听懂了么?” 贺江眼中迅速闪过一道惊恐,随着墨离一条条罪状数出,他的心像是被人用捶子敲打一般一点点往下沉。 但他很快就镇定来,拱手喊道:“下官冤枉,还请殿下莫要听小人之言,为下官还一个公道!” 说罢,他重重的拜了下去。 “公道?冤枉?”墨离冷哼,“这些话,你留着到京城跟刑部主司去说!” “对了,跟你一起回京受审的还有你的秦师爷。”墨离不知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秦师爷为了保命,把你上任大同知府以来所有的罪状都例了出来,比较详细,本王想说贺大人你很有眼光,秦师爷写得一手好字。” 总要有一己之长,才会被贺江聘用。若真的一无是处,如何担任知府师爷一职。 墨离说罢就转过身去,再也不多看贺江一眼,显然事情到这一步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一切交给京城去办。 方瑶这时候拿起桌上一叠厚厚纸卷,捧起到贺江面前:“贺大人,这上面是辰王殿下写给京城关于大同灾情的详细邸报,下面是秦师爷的证词,还有百姓们对你的控诉,都有手印签名。我劝贺大人还是痛痛快快的认罪,说不定辰王殿下念你认罪态度好,会帮你保下你的家人也不一定的。” 家人? 他的夫人和女儿,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 人都有不可触碰的底限,贺江也有。他的底限就是他的夫人和女儿以及生他养他的八十岁老母! 想到她们,贺江还想挣扎顽抗的心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秦师爷被捕,那两箱白银必然也落入辰王殿下手中了。人证物证,铁证如山,再加上百姓们的指控,他无论如何是逃不了的。 他很想知道辰王殿下是怎么找到这些证据的,又是如何掌控秦师爷行踪,又是如何收报民心,一致对外将他一举拉下马? 可他知道,辰王殿下是不会给他解释的,大概也只有到了京城的天牢,他才会明白。 贺江颓然地跪坐在地,面上一片死灰,与刚进来意气风发之时判若两人:“好,我签字画押,所有罪状我都认,只求圣上开恩,饶过我的妻儿老母,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第668章 这只是一个开端 第668章:这只是一个开端 贺江很快认罪,当众被套上枷锁铁链,随同墨离的亲笔奏折一起即刻押送京城。 围观的百姓看到贺江伏法,响起一阵欢呼声,高呼辰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而墨离脸上却无半点笑容。 方瑶问道:“可是为了柳州和济州的事在犯愁?” “京城的刑部已笼络在八哥麾下,但奏折会直接送到父皇手里,里面提了襄阳候。而襄阳候跟淑贵妃跟八哥的关系一目了然。八哥纵然想杀人灭口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贺江一死,父皇必然会会怀疑到他身上去。而且我还托宁老王爷暗中监视天牢一举一动,贺江在刑部开审以前,必然无性命之忧。 而赈灾事件,八哥明面上并没有扯进去,只看襄阳候下马会不会拉上他了?我只担心,贺江一进京,襄阳候和八哥必然会得到消息,严令柳州济州防范,这两州知府要想像对付贺江这般容易,怕是难了。” 因此,贺江落马,只是一个开端罢了。难就难在后面。 “恐怕贺江还没进京,他们就会察觉出异样了。”墨琛是怎样一个谨慎的人,她不是不知道。方瑶道,“既然你有这担忧,咱们就马上启程前往柳州!一定赶在他们未严加防范前进城一举拿下他们。” “柳州跟大同紧挨在一起,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路程,柳州倒是不足为惧,可我们到达后必定要在柳州停留两三日,如此,济州怎样都会有时间做好销毁证物的准备。”墨离突然默叹。 “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大同、柳州相继伏法,济州知府又怎可能独善其身?这么大的贪污案,济州那边不可能没有和大同、柳州知府碰过面,他们私底下也必有相交。再加上,这两任知府指控,连襄阳候都逃不了朝廷律法的制裁,更别说济州知府了。”方瑶可不信,犯下这种滔天大罪,他济州知府能逃过一劫! 余光瞥见墨离眸中一缕忧思,方瑶心头忽然一跳,似是这才真正想明白过来道:“你其实在意的是他们贪下的那些银子去向对吗?” 墨离眼底浮起一抹赞赏:“你总算想到了。” “也怪我,贺江一伏法,就把这事想简单了。”他们此行是想把这些贪官都拉下马得到应有惩罚,更重要的还是想为百姓谋福祉。贺江也好,襄阳候也好,他们死劫难逃,死有余辜。只是那些被他们贪下来的银子必须得浮到水面上来,发还于百姓。 本就是赈灾用的,若是被他们暗中藏起,这银子便发挥不了作用,就算他们伏法判处死刑,百姓们眼前的疾苦和困难也缓解不了半分。 对他们来说,那些银子和物资才是百姓眼前真正需要的。 “找不到赈灾款,他们死一百次一万次都没用。从贺江府上收缴到的赃款差不多有八万两,另外两任必然只多不少。当然这些赃款未必就全是那三十万两的赈灾款里吃下来的,也有一部分是平日他们收刮百姓的民脂民膏而得。但无论如何,一县知府的财产达到这个数,也是相当骇人的。” 可见贺江身为知府,平日里除了欺压百姓,根本不曾为头顶上那顶乌纱帽做过一件应份之事。 “是啊,八万两,就算朝廷不拨一文一纱,光是贺江就能解百姓之苦了。”方瑶惊叹。 “十万两就是从国库里搬,也得搬也一阵子。倘若济州知府提前销毁证物,让我们找不到这些赃款,那么济州的百姓该怎么办?” “好在我们这次带了物资来,不至于让百姓再受那种苦。”方瑶想不到别的,只能这么安慰。 “话虽如此,但对百姓而言,实在是不公平。”本来就是朝廷救助他们的,却是一个子儿都没得到。还因此死了这么多人,想想墨离心里就不舒服。 “我有一个想法。”方瑶突然神秘道。 “什么想法?” “让千荨先带几个赶去济州,想办法先查到那些银子的去向,按兵不动。待我们处理好柳州灾情之后再赶往济州与她汇合,如此,你的担忧便不存在了。” 听完方瑶讲述,墨离脸上并未有一丝欣喜之意:“你的想法,说实话我也想到了。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在离开殇州之时,我已经从现有的队伍里分出一批人马单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现在他们迟迟未与我们汇合,想来已遭杀手伏击,伤亡惨重。如果再从眼下这队伍里再分出几个人先行前往济州,那咱们的人身安全,可就得不到保障了。” 几个太医一点武功都不会,再加上一个玲儿,刺客一围堵,必定受束缚。这个时候,他只盼多几个暗卫来保护他们,哪里还敢再把人分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顾得了自己就顾不了别人了。这样,让千荨带着我和玲儿先去济州。咱们三个都是女流之辈,倒是不怎么引人注目。你就领着大队伍去柳州,待你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来济州寻我,路上我以梅花为记,只要寻到梅花标记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方瑶再一次提出大胆的建议。 墨离这回倒是没有马上回绝,而是盯着方瑶,眸中一片沉思和不舍。 说真的,他也有这个想法。在考虑让几个分道而行,先去济州,在济州知府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查出银子下落时,他考虑的人选就是瑶儿。 她略懂些武功,又有千荨护她,再加上玲儿是个孩子,怎么着别人都不会想到她们三个与天子使臣有什么关联。 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有千荨护着,必然无忧。 最主要的是,刺客的目标是他,而不是瑶儿。把瑶儿先分派出去,其实对她的安全是一种保护。 贺江伏法,城中牵扯其内的权贵必然全力捕杀他们。跟他呆在一起,反而还危险些。 可是一想到要分开,墨离心里就有一个万个不舍。 就算知道这是为她好,就算知道让她跟自己分道而行更安全,可他心里还是很担忧。 然而,没办法不是吗? 分道而行,对她的安全是个保障,还可以借机先察济州动向,一举两得的事,他不能不做这个决定。 第669章 分道而行 第669章:分道而行 “到了济州,你想办法查到那批银子的去向后,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与他们当面冲突,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要,一切等着我来处理就好。”他握着方瑶双肩,低柔的语气道。 “不要担心我,反倒是你自己。身为监察史,你才是他们此次的目标。我不在,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相对于墨离的不舍,方瑶又何不是。自打这次再重逢,他们就不曾分开片刻,此次却一别就是好几天,且前途凶险未料,不舍还是其实,主要是担心。 “不用记挂我,照顾好自己就行。”墨离垂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让我把怀儿也一起带走,玲儿似乎很依赖他。”方瑶道。 墨离知道她的意思,墨怀武功不高,真有刺客杀来,他绝不是对手,反倒会让墨离分心。带走他,就算给墨离解决一个难题了。 “你的用意我明白,可你照顾得过来么?” “墨怀已经不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了,他会照顾自己,不用我特意操什么心。”方瑶头微仰,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墨离握在她肩上的手,不知何时滑到她的脑后,掌心微一用力,嘴唇便覆上她的柔软。 什么都没有再说,全在那个吻里了。 贺江押走后,墨离命知府里的捕头、府兵、衙差全部出动,与百姓们一起清理积雪,修葺房屋,又留了不少药材给当地行医的大夫随时备用,如此才启程前往下一站柳州。 柳宗青四处看了看,不见方瑶的影子,那个小丫头也不见了,便问了句:“殿下,方太傅呢?” “她临时有事,先行一步,三日后便会与我们汇合。”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方瑶先他一个时辰,已经离开大同,带着千荨、墨怀、玲儿前往济州了。 不带官银,便不用走官道。千荨领她们走的是近路,即隐蔽又安全。 柳宗青觉得奇怪,这到了这种地方,还能临时有什么事,非得单独离开?可他也不敢多问,因为辰王殿下必然不会实话相告的。 贺江被捕,消息是在第二日传到京城的。墨琛大惊,连忙招来萧然商量对策。 萧然还是那句话:“既然殿下明面上没有被扯进去,又何必如此担忧?” 墨琛道:“贺江官不大,可也是朝廷封赏的官职。老九没有真凭实据,必然不敢枷锁近身押解至京城。他一入牢,襄阳候的命就不保了!” 没了襄阳候,他就失了一条臂膀,这对他的打击是很沉重的。 萧然道:“这是早就预料的结果,殿下不是已然做好心里准备了么?” 襄阳候保不住,腾出来的空缺再补上就是,这问题不大啊! “萧先生,你不会不明白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墨琛被萧然这事不关己漠不在乎的态度弄得有点不高兴了。 好歹他是主,人是仆,主有难,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替主分忧呢! “殿下,在下明白殿下所忧,可襄阳候明显是保不住了的,打从辰王任命此次雪灾监察史,我们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殿下是怕襄阳候一旦伏法,为减轻刑罚,拉您下水是吗?” 墨琛横了他一眼,这是明摆的事情还用得着问? 萧然道:“殿下不必担心,襄阳候自知这事情一查下来,死罪难逃,就算把您拉下水,他这条命也保不住,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况且,他还有家人,他还盼着自己死了以后殿下会念在曾经共事一场的份上对他略施仁心,保他家人安康呢!” “萧先生什么意思?” “殿下明着跟襄阳候说,倘若那三州知府把他供了出来,让他认罪就是,一个字都不要狡辩。他的家人,您自会帮他照看,就行了。”萧然抚着胡须,十分自信道。 “原来你心中早就有了对策!”墨琛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其实这主意也不是个多高深莫测,他自己也能想到的,不过就是一时着急,乱了心智。 “不过这是下下策了,最好是不要把襄阳候扯进来。”他这时候也恢复些往日的冷静,“单凭贺江一面之词,未必就能告倒一个一品候。萧先生,你马上派人前去柳州,不,柳州怕是来不及了,去济州,把济州知府先控制起来,赈款、财产通通销毁,不管是埋到地下还是深山,一定不能让老九找到。” “是。”萧然领命,正要退下,又被墨琛给叫住,“听说柳州知府有一个独子,生性喜欢四处游历,你去打听打听,他儿子现在在哪儿,你让我们的人想办法尽快找到他送到襄阳候府去。这样,就算柳州知府被抓,人赃并获,但他儿子在我们手上,也不会把襄阳候供出来的。” 柳州离大同那么近,别的不指望了,只能从他那个宝贝儿子入手。 柳州知府可以伏法,济州知府也可以死,但襄阳候能保还是要保。 母妃对他很信任,襄阳候为人还算忠耿,不能见死不救。 而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萧然脸上升起一抹肃敬,他能想到其一,硕王殿下就能到其二,举一反三。局面利弊得失,他能一下子全面撑控。 不愧是他跟了多年的主子。 硕王府这边敲锣密鼓的进行,宁王府也收到来自大同的飞鸽传信。自然是墨离写来的,信中除了请求宁老王爷在贺江进京之后多加看管,还求了他另一件事,就是务必抢在襄阳候之前找到柳州知府的独子柳清明。 宁老王爷一看便明白墨离的用意,连忙派人查找密切查找此人。 京城风云涌起,皇宫里也不太平。 夏候燕请托墨彤对付方瑶之后,墨彤倒是答应了,可是自那以后便不再入她北阳宫。 她料想,墨彤并非全心全意帮她,所以她必须再找几个援手以备后用才是。 可是思来想去,这宫里看似个个都权威齐天,可是能为她所用,真正帮到她的没几个。 扫了一圈,最后她把目光放在昭华宫。 墨琛跟她曾结盟,但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违背她的心意。不管什么原因,他这个同盟总算是靠不住了。可他的母妃听说对方瑶很有成见,不知可否为她一用。 第670章 求盟 第670章:求盟 当夏候燕说明来意之后,淑贵妃有如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她道:“北阳公主,你是来说笑的吗?辰王殿下没有争权之心?哼,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有哪个皇子对皇位是完全不动心的?” 就算墨离从前真没有,现在也未必见得了。 “贵妃娘娘为何不信北阳呢?若他有,我又何必到您这昭华宫来徒添笑话。”夏候燕平静道。 “不管他有没有,这与本宫都无关。皇上壮年,太子未立,只要是有德有贤有能的皇子都可以去争一争,辰王想要这个太子位置,尽管争好了,本宫不惧。” “娘娘何必这样说话,放眼整个皇宫,有德有贤有能的皇子无非就那么几个,八皇子如今是最被看好的。群臣拥护,威望颇高,但是皇上为何迟迟不立他为太子,总归是有自己算盘的。倘若有我相助,事情就会大不一样了。” “你?”淑贵妃嗤笑一声,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北阳公主倾慕辰王,就算要帮新君,你选的应该也是辰王而非我儿硕王殿下?” 夏候燕回道:“方才我也说了,辰王无争权之心,我亦没有那个志向。平生所愿,只为得到辰王,别的不求。我今日踏入您昭华宫,也并非只给好处不讲条件的。” 淑贵妃眼睛一眯,似是讲了这么半天,此刻才认真听夏候燕说话一般。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贴身心腹幽若。 “公主是要本宫助你当上辰王妃么?” 夏候燕来的时候,不拐抹角,当然也希望淑贵妃能爽快点。此刻她一语中的,倒也符合夏候燕的性子。 “是。” “恕本宫直言,北阳公主是太后的心尖,你想嫁谁要嫁谁,还不是太后一句话的事,何必到我这儿来求盟?” 在淑贵妃眼里,夏候燕始终是墨离那边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找她求结盟。 “太后一句话是可以让我顺利嫁入辰王府,可是赶不走那个方太傅啊!” “什么意思?” “现在人人都知道辰王殿下跟方太傅走得近,关系不一般。我嫁入辰王府,方太傅依然还杵在我和辰王之间,她不消失,我嫁得也不安心啊!” “所以你是想让本宫帮你将她赶出京城?” 夏候燕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否认道:“可不只是赶出京城那么简单。她走了还可以回来,如此我们不是白忙一场,得送她去一个她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 淑贵妃眉心一跳,眸中露出森森寒芒,却是恰到好处的收敛眼底,故作惊讶的道:“你想借本宫的手除掉方太傅?” “看破不说破,贵妃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啊!”夏候燕四下里张望,状似谨慎的样子道。 淑贵妃上下打理着夏候燕,多么娇嫩的一张脸,多么歹毒的一颗心! 夏候燕不过才十九岁而已,正值豆蔻年华,可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纯真烂漫,显现的却是一些阴谋、手段和残忍! 如果不是今天亲耳听到,她几乎不敢相信夏候燕会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怎么,贵妃娘娘需要考虑这么久么?”夏候燕知道她在揣测自己求盟的决心和用意,也很意外自己为何会有此举。 也清楚在如今这位贵妃娘娘眼里,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撒娇装可怜的夏候燕了。 没所谓,认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反正这次之后她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只要得到她想要的,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北阳公主怕是找错人了,琛儿有争太子之心不假,但其他皇子也有。只要东宫无主,谁都可以妄想。我作为他的母妃,可以支持,但不做盲目的选择。琛儿以后若能得天下,是他的运气,得不到是他的命数,不能强求,公主还是请回!” 淑贵妃思虑半晌,夏候燕胜券在握,却没想到最后的答案竟是让幽若送客。 吃了闭门羹,夏候燕气恼不已。 如今她身体未痊愈,还是瘸着腿到她昭华宫来求的,淑贵妃居然这样对待她。 没有赐座,连口茶都没有讨着就被灰溜溜的赶了出来,着实可恨! “好,不答应是,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结盟的。” 夏候燕对着昭华宫的宫门摞下这句狠,愤愤离去。 “走了?” 淑贵妃见着碎步而来的幽若问道。 “走了,奴婢亲眼看着北阳公主走的,并未有纠缠之意。” “走了就好。她好端端的不在自己宫里养伤跟到本宫这儿来求盟,哼,本宫才不上她这个当。” 贺江下马,对琛儿已然是个隐忧了。人虽还没押到京城,可消息却是提前传了来。据襄阳候的眼线来报,墨离已对柳州知府准备动手了,一旦柳州知府的罪行也暴露了出来,襄阳候必然不保。 他的处境直接影响到琛儿的前途,这个时候夏候燕突然还前来求盟,怎么,是想和墨离来个里应外合,一击即中么? 让夏候燕在宫里抓她的把柄,墨离在宫外抓琛儿的把柄,好将她们娘俩连根拔起一网打尽吗? “娘娘,要请硕王殿下进宫么?”幽若跟随淑贵妃多年,必然也看出些贵妃拒绝求盟的原因了。此刻一定想找硕王殿下商讨对策,好歹也要让硕王殿下有所准备才是。 在她眼里,夏候燕此次无端求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此举倒是给她们敲了个警钟。 夏候燕敢这么大胆青天白日下到昭华宫来,是否代表墨离那边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果不其然,淑贵妃也正想到这儿了,连忙道:“对,赶紧请琛儿进宫一趟,本宫有事要与他相商。” 关于贺江的事,关于襄阳候的事,关于此刻柳州济州的情况,她知道的都不是很详尽,一定找墨琛问个清楚,才好商议应对之策。 而夏候燕万万没想到,她之所以被拒,居然是被淑贵妃当成了“同党”。 要真是“同党”,她何其幸运啊!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甘愿。 只是,墨离从来不拿正眼瞧她。别说同党了,就是给他当一颗棋子,墨离估计也是看不上的。 第671章 柳州 第671章:柳州 墨琛到昭华宫的时候,淑贵妃劈头盖脸的好一通质问。 “不是让你在路上动手么,为何人还是安全到了大同,还把贺江给端了?” 墨琛难得见到母妃这么严厉,说话自然也跟冷肃然许多。 “我们的人确实袭击了老九的队伍,但是他并不在其中。我想一定是他事先有所察觉,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把队伍一分为二,用另一支引开了我们的人,他自己则带着物资顺利赶往大同。” 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虽然他答应萧然的计策,在县城中让杀手混在暴民中实行刺杀计划,可为了万无一失,路上还是安排了几个高手拉截。不求一举除掉墨离,只盼能消减他的暗卫也行。 可谁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淑贵妃听后恼怒不已:“人头少了一大半,你们的人都没发现异样吗?” “母妃有所不知,老九此去,除了明面上带的那些人,暗地里还派了一批人马过去。所以我们的人才没有察觉,中计了。” 淑贵妃气得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墨离,当真狡猾的很。现在你总该相信,他要与你争皇位了?” 气归气,她不忘借机让墨琛看清墨离的为人。 墨琛不语,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让淑贵妃在对付墨离的同时也把方瑶算进去。 如今这个局面,倒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都有除方瑶之心,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派出去杀手,确实就没打算留活口。 “罢了,现在说些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柳州是个什么情形?”淑贵妃问道。 “柳州,我基本上已经放弃了,不过柳昌盛有个儿子,志游全国,是他的老来子。咱们要是找到他儿子,以此为胁,柳昌盛就算被抓,也不会供出襄阳候的。至于济州,老九此刻怕在柳州要盘桓几日,我已让人快马加鞭赶去济州,定会在老九到达济州前安排好一切的。现在就是那个贺江了,他虽然被捕,但仅是他一人之词,怕也不好定襄阳候的罪。所以这事情应该还没到咱们想象的那么样糟糕的地步。” 淑贵妃点点头,总算琛儿及时做了部署,不然此刻只能等死了。 “对了,那贺江,你可有对策?” “母妃的意思是” “难道你就没打算除掉他吗?你还想让他到京城给你找乱子?” “母妃,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的。” “是,他就一个知府,人微言轻,可要是你父皇偏偏就信他了呢?纵然他的证词对襄阳候构成不了威胁,加上我们的力量,可以保下襄阳候。可是你父皇从此就会对你埋下怀疑的种子,你再得到重用,就难了,儿子!”淑贵妃急得不行,琛儿怎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母妃不用担心,这事我已与萧先生商量过了。他不赞同灭口,我跟他一样的想法。”话还未落下,淑贵妃就气血上涌,怒火要翻天。墨琛连忙道,“母妃稍安勿燥,且先听我分析。” 他一边说一边给淑贵妃倒了杯茶,试图让她去去火,静心听他说话。 “萧先生的意思是,贺江如今成为阶下囚,必定在认罪书里提到了襄阳候,而襄阳候跟我们的关系是明摆着的。此刻我要是灭口,父皇不用查就知道是我们干的。如此不是除了祸患,而是引火上身。他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而且我们还巴着贺江闹得厉害,闹得凶,最好一口咬死襄阳候,这样以父皇多疑的性子必然又觉其中有鬼,对我们反而会少些怀疑,倒是对老九多了几分猜忌。” 淑贵妃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事引到党争的事情上面去?” “是啊,父皇不是最恨这个么,咱们就这么做。一旦他察觉老九的野心,为了制衡朝局,父皇怎么也会留几分情面给我们的。”墨琛说完,眸中寒光频闪。 或许到现在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他竟是这么阴险诡谲之人。 淑贵妃对这计策甚是满意,刚还愤恼的心此刻渐渐定了下来:“这计还真是高明,说起来,你那个萧先生确实不错。” 墨琛颌首,他对萧然也是非常倚重,若无长处,也不会留他在身边这么久了。 “萧先生还说,让我给襄阳候下个通谍,倘若事情到最后真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襄阳候的家人为要挟让襄阳候担下全责” 话刚一落,就遭到淑贵妃的反对:“不妥,现在局面尚能稳住,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让襄阳候跟你离心。将来这场风波过去后,他必然会生出二心,不会为你所用了。” 不管是下属还是同盟,本事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忠心。若不能做到绝对的忠心,有天大的本事他们也不敢用。 “母妃放心,这是下下策,此刻还不到那种地步,我们自然也不会走最后一招。” “嗯。”淑贵妃点头,听到墨琛这么说就放心了,她喝下那杯已经凉了的茶,“也不知柳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啊,也不知柳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说到这个,母子俩又忧心起来。 而远在柳州的墨离也是心事重重的。有人给柳州知府通风报信,柳昌贪下来的赃款已经家中稍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提前转移,任凭他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不过民间的诉状,他倒是搜集不少,可以亵渎朝职之罪将人暂时扣押。 但找不到物证,柳昌盛的罪就不好定,相应的,应有的惩罚他也得不到。 难道现在就只能坐等宁老王爷把他儿子柳清明找到,以此为要挟才能让他认罪吗? 不,不能这样空等。 他能想到找柳清明要挟柳昌盛,八哥必然也想得到。 只看现在谁的动作快了。 只是这样只有一半胜算的仗他不想打,也不想冒这个险。一旦八哥先他一步找到柳清明,那他抓柳昌又有何用? 柳昌不痛快认罪,襄阳候就得不到律法制裁,照旧逍遥法外。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找,派人去找。柳昌盛的亲戚、平常往来的人,以及与他有过接触的,他时常去的地方,包括妓院、酒馆、饭店,通通去盘查一遍,一定能找到那些赃物的。” “是。” 白花花的银子,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了,他就不信,他找不出来。 柳州城虽大,可让柳州知府感兴趣的地方或是信得过的人应该没几个。 一个个查下去,总会查到蛛丝马迹的。 第672章 杀手 第672章:杀手 墨离心系方瑶,所以在柳州的动作比在大同还要快。他是直接入城,当天就与柳州知府柳昌盛会了面。但并没有即刻将他拿下,而是不动声色的由他主持赈灾事宜。 既然贺江被押解京城的消息已经提前走露了风声,柳昌盛早有防备,何不让他在伏法前为百姓做点实事。 因此物资发放,搭棚施粥,都交给他,自己只是监办。 人手多,事情就办得快。这样他就能尽快去找他的瑶儿,也在不乎柳昌盛多自由两日了,左右他也跑不了。 跟大同一样,起初柳州百姓不相信这次朝廷真的派人来帮且他们。可是现成的物资棉被、袄子、米粮、银子堆得像一座座山一样在他们面前。 不信也得信了。 领了救灾物资,墨离又详解了朝廷帮助灾民渡过灾情的决心,对朝廷迟来的救助作了解释和歉意。 百姓们身上穿着朝廷发的棉袄,手里捧着朝廷发来的米粮,怀里还抱着朝廷采买制作的棉被,就算对朝廷心有怨恨,此刻也不禁渐渐消退下去。 墨离吩咐柳宗几名太医给生了病的百姓们诊治,煮汤赠药。 所谓的暴乱,在墨离以雷霆之势迅速安抚灾民的情绪下并未发生。 这样也令墨琛想趁着暴乱刺杀他的计划也一度落空。 为了完全任务,他们改成夜里刺杀,令人想不到的是,襄阳候也在这天到达柳州,由他亲自指挥。 不管是不是墨离真被暴民袭击丧命,只要他死,呈现到皇帝面前的奏本,就是如此。 谁还管真相?谁还查得到真相! 没有活口,这案子就翻不了天。 暗夜之下,墨离亲率一批人马前往柳州最大的妓院,醉心楼。柳昌盛狡猾如狐,居然把东西藏在妓院,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怪不得柳昌盛嘴巴那么硬,死不认罪。 只是他没想到,再隐蔽的地方,也瞒不了他墨离的眼睛。估计柳昌盛到现在还在疑惑,为何前一秒还帮着自己给百姓发银发粮,下一秒居然就将他逮捕入狱了。 墨离一行人,直闯醉心楼,将东西前后四门全部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妓院的曹妈妈是柳昌盛的老相好,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把东西藏在这里的。曹妈妈是女流之辈,见到这阵仗,连反抗之心都不敢起,直接交待。并亲自带人把东西抬了出来。 墨离只在醉心楼外面等着,这种地方,他不屑进去。见属下把东西都翻了出来,除了有官府标记的赈灾银,还有许多古玩字画、金银珠宝,粗粗一估量,少也是十万这个数。 这么大一笔数目,可以养活全城的百姓了,可是他却还在向朝廷诉,谎称灾情严重,拨下去的三十万两杯水车薪,自己却守着这庞大的资产,夜夜美梦。 这种人,还有什么良心可言,可谓是自私冷血到极点,无药可救了,根本不可饶恕。 成功收得赃物。墨离连同带着曹妈妈的口供,返回县衙。人证物证面前,柳州却还是矢口否认,表示这些东西不是他的。 墨离不急,由着他慢慢想,总有一天他会想通老实交代的。 隐在暗处襄阳候一直在寻机实施暗杀计划,见墨离已搜得赃物,觉得不能再等了。在县衙便动起手来。 十几个杀手,武功均是上乘。好在柳宗青几个太医早回房中歇下,就算听到动静,也没有开门。 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知道出去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给辰王殿下添麻烦。 对方的武功高,可人数毕竟有限,墨离一手培养的暗卫此刻可谓是倾巢而出,不然他怎么有把握保护得了瑶儿以及那些不会武功的太医们的安全。 在殇州就更不会还能分出那么大一批人马运着装石头的箱子佯装进大同赈灾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几番较量之后,对方的人死了七七八八,墨离这边也有损伤。襄阳候蒙着面,抱着一定要灭人证物证的决心,所以每招下得都是死手。 墨离调教出来的暗卫在接受训练时就知道出任务非生即死,从来不会在任务没完成之前,自己怯战逃生,更不会对敌人剑下留情。 所以两方交战,使得都是必杀技。 墨离似乎对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比较有兴趣,几次近身,想要揭下他的面罩,看清他的面容。 因为他的身形,墨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觉得他一定见过这群黑衣人头领。 襄阳候武功不如墨离,每次墨离靠近时,他都以退为上策,再加上身边总有几个死士拼命相护,墨离一时倒也无法得逞。 但是人抓不到,伤他还不算难事的。 墨离猛然挥出一剑,直逼对方喉头。见对方巧妙一退,避了过去,也不恼,反而勾起一张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劈出一剑。 襄阳候自认打不过墨离,可墨离偏偏就缠着自己,心里早就生了警惕,怕是墨离怀疑他的身份了。 正要退去,墨离迎面砍来一剑,他使劲浑身解数,往侧边一闪,险险地避了过去。还没喘过气,一道寒光接踵而来,剑尖直指自己心脏位置 ,襄阳候大惊,一意识抬手一挡,剑光落在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襄阳候抖着手,血如涌注,很快染湿整个袖子。他稍稍动了动,疼痛钻心,根本使不上力。 抬头,双目阴狠的盯着墨离,因为对方刺伤的正是他拿剑的这只手。 如此,他还怎么打? “要么让你的人弃剑投降,要么就赶紧滚蛋,回去治伤。容我提醒一句,你这手要是不及时医治,恐怕就要废了。不过柳州如今是这个情况,大夫难找,伤药更是难寻。不如你们就留下,我这儿刚好有太医。” 墨离抬剑,直指对方,一张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在笑,却比脚下的霜雪还要寒凉几分。 襄阳候真心不甘,他日夜兼程,只为取墨离人头。却是人家半根手指头都没伤到,自己这边倒是伤亡惨重。 若在柳州没能拿下他,到济州怕是更难了。 因为他带来的杀手在今夜这场暗杀中已折损一半! 可不甘又有何用,这场仗他已经败了,难道带着一支残破不堪的队伍还能把墨离的人全数歼灭么? 因着手上有伤,襄阳候倒是没有怎么犹豫,直接挥手,全数撤退。 一时间,刀剑相撞、火花四射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柳宗青见黑衣人走远,情势已定,连忙开门跑了出来,察看伤员。 “殿下,您没事?”柳宗青首先要关心的自然是墨离了。 “我没事。”墨离低头看了眼手背上那道血痕,摇了摇头,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那个领头的看着那么眼熟,他到底是谁? 柳宗青听他说没事,倒也真没仔细察看,低头盯着地上的尸道道:“恕在下直言,他们定是冲着柳昌盛和那几箱财物来的,殿下就不该放过他们。”那个领头伤得那么重,其他人也均是负了伤,再缠个他们几回合,定然能全部拿下。 为何突然要放走他们呢! 第673章 放长线钓大鱼 第673章:放长线钓大鱼 柳宗青虽是太医,不懂什么查案。可在这冰天雪地,百姓食不裹腹的柳州,一般的匪贼断然不会光顾,且他们一个个武开高强,深不可测,出手狠辣,可见,他们并非只是劫财,而是冲着辰王殿下来的。 这眼看好不容易占了上风,为何要放他们走呢! 墨离收剑道:“无碍,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个领头的究竟是谁,他想,他心里或许有数了。 不杀他们,让他们走,其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可不是毫无理由的。 几个太医揭下躺在地上几个黑衣人的面罩,一探鼻息,全没了气。如此,现在就是探出他们的身份也无从问起了。 “殿下。”柳宗青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别急,先把柳昌盛带出来再说。”墨离说完,便转身回了书房。 柳宗青不知道为何此刻要把柳昌盛带出来,这些刺客不就是来救他,杀辰王殿下的么? 放在牢里,岂码比这外面安全些,万一那些刺客生死不顾杀个回马枪,岂不是后悔莫及? 柳宗青不明白辰王殿下这么做的意义,但他想辰王殿下定有自己的道理。 便吩咐几个人去牢房押柳昌盛,又让太医们替自己这方受伤的人诊治伤情。 方瑶不在,千荨不在,柳宗青倒好像成了墨离的左膀右臂。也是,也就只有他的资格老些,又有些江湖验。处理这些事,倒也还算过得去。 墨离回了书房,没呆多久,他就又出来了。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封信。是用竹筒装的,递给门口站岗的守卫道:“把它寄给宁老王爷。” “是。” 守卫收下后,便去了隔壁的长廊,不一会儿,一只白鸽纵向天空,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墨离看着那只鸽子渐渐消失在暗夜中,方才收回目光。这时候柳昌盛被押了过来。 看到满地尸首,他吓了一大跳。 不等回神,墨离就道:“你到现在不肯招,是不是等着他们来救你出去。可惜,他们失败了,我想你也该死心了! 柳昌盛望着这些尸首,瞠目结舌,说实话,他确实抱着这个希望,所才牙关紧闭,对墨离列数的罪名一个字都不认。 可是,这满地的鲜血,尸首将他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他想,他是逃不出京城那座天牢了。 就在柳昌盛还在愣神之际,墨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要是还不招,到了京城,可就没这么舒服的环境由着你去想了。天牢的刑罚共有十八种,铁链穿骨、炮烙等等等等,每一种刑罚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的就是招待你们这些嘴硬的人,柳大人,你是准备受些皮肉之苦才再招供么?” 墨离一字一句的介绍着天牢酷刑的种种种种,柳昌盛自己也是府官,牢里那些几近变态的刑罚,他岂会不知。此刻光是听,全身的肌肉都恐惧的在颤动,还没有受刑,他就已然想死了。 因为死,还没有那么痛苦。 他抬头,瞪着墨离。从最初的怨愤到害怕再到沉寂,眼中的挣扎一点点退去,最后只剩平静的沉默。 墨离不动刑,却在用另一种方式凌迟他的肉体,催毁他的意志。这个天子使臣果然够狠! 可是,他要是招了,这些刑罚就不会加身了吗?进了牢房,谁不知道,即例还没有最终判决,那也必定先来一场九死一生。 如此,招或不招,有什么区别? “不说话是吗?看来柳大人还是个少见的硬骨头,不惧天牢里那些酷刑。不过,你的家人会不会怕呢?” 柳昌盛猛然一抬头,眸中怨毒的寒芒如夜下黑鹰的利爪一般射向墨离:“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死咬着我不放?” 贪污受贿,大历王朝他又不是第一人,凭什么单单只对他如此! “那些百姓也与你无怨无仇,你还是他们的父母官,怎么就没想过要顾他们生死?”墨离冷冷回应。 柳昌盛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生死各有命,这是天灾,非人力可以挽回的。就算给了他们粮食、衣物,他们就一定能活下去吗?这个漫长的冬天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朝廷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这整个漫漫冬季。” “所以你就由着他们冻死饿死?” “我不是没发过粮食,我也搭棚施粥。相比之下,我柳州比大同总归要好些,至少没有殍尸满地!” “那也每天在死人。你以为三两天施一次粥,就能彰显你的仁心吗?你不顾百姓生死,与贺江有什么区别!”墨离鲜少动怒,不过柳昌盛这种做错了事还为自己找这么奇葩的理由实在是让人不想生气都难。 “罢了,你不愿意招,那就回京城的天牢跟刑部去说,只是到时候刑部审出来的结果,我便不会再过问了。是判你一人之罪,还是全家都有参与,这个就与我无关了。” 墨离丢下这句话,拂袖离去。 言下之意是,让柳昌盛在这儿招,他还可保下他家人的性命。毕竟他的家人是无辜的,最起码那个远游在外的儿子对此事毫不知情。 可是柳昌盛要执迷不悟,他也没办法了。 “等等。”柳昌盛忽然叫住了他。 “何事?”墨离连身子都没有转过去,只是背着他淡淡的语气。 “我想过了,我招。”柳昌盛咬着唇,终是下定决心道,“我招,你之前所列之罪我都招。” 牢房里的阴暗不单单指的是环境,还有人心。进了那种地方,扣在头上的罪名只会多不会少,冤案就更是屡见不鲜了。 他不想说他是被冤枉的,但他不要把家人也牵扯进来,同他一起受罪。 “使臣大人,我若招,你真的可以保我家人的性命?” “这个,自然。” “好,那我招。” 得到对方的保证,柳昌盛再无任犹豫,爽口应了下来。墨离叫人准备纸笔,让柳昌盛亲自写下认罪书。 待落笔签字画押之后,柳昌盛拱手将认罪书奉送到墨离手中。 粗粗扫了眼,墨离忽然勾唇道:“柳大人,你不觉得你这认罪书有问题么?” 柳昌盛满脸疑惑:“罪臣所犯之罪,全写在里面了,难道还有漏处?” “柳大人倒是聪慧,一下便猜到有漏洞。”墨离屈指弹了下那认罪书道,“柳大人之前一直不肯招,就等着有人把你救出去,这说明什么,说明柳大人有同谋。即是如此,柳大人为何不把同谋供出来,写于认罪书中?” “可别告诉我,你的同谋是大同知府贺江、济州知府胡柴?他们手里能养出一批连我都不敢小觑的高手来?” 不待柳昌盛回话,墨离又道,“我也不为难柳大人,柳大人就外面那些还未清理的尸首作个介绍就行了,别的,你若实在不肯说,我也不勉强。” 第674章 最后一站 第674章:最后一站 柳宗青回报,大家的伤情都不在要害,休息一晚便没事了。墨离想着这边的事处理完,连夜赶去济州与瑶儿汇合。此刻,怕是不行了。 硬到等到天亮时分,才启程赶往最后一站。 但柳昌盛却是在写下认罪书之后,就连夜押往京城了。 济州离柳州只有两天的路程,墨离却只用了一天半。实在是见瑶儿心切,一刻也不愿多待了。 大约也是提前听到风声,进入济州城之后,并未像大同那样,大街上随处可见尸体。倒是另有一番景象,比如每隔一条街,便有人在棚下施粥,领粥的百姓排得两条长龙,整齐有序。一个个脸上都含着笑意,与大同和柳州的死灰截然不同。 再比如,他们身上都有厚厚的棉衣裹身,有些人脚下穿的靴子看起来还像是新做的。 又再比如,他们每领完粥以后对维持秩序和施粥的兵差都投去感激的笑容。兵们亦会回一个同样温暖的笑容给百姓,似乎在彰显什么叫官民一家亲。 更令人惊讶的是,济州知府胡柴带着衙兵亲自慰问百姓,那亲切和蔼平易近人的笑容就像昼夜中突然闪过的亮光一般刺眼。 这种种的种种,完全就是在复制墨离之前为大同为柳州赈灾的情景! 难道说,柳州有胡柴的眼线? “殿下,这”柳宗青被眼前的景象看得有些懵,不是说济州是三州之县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么,怎么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按照贺江、柳昌盛的贪污罪行来看,这济州的胡柴应该也早就同流合污了,又怎么会 “先找瑶儿再说!”墨离不知这胡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猜想,定是这胡柴看到贺江和柳昌盛的下场,反其道而行之,展现他亲民爱民之风,这样就不会令他起疑心了。 只可惜,天子使臣哪里这么好糊弄的。 “方太傅也到济州城了?”柳宗青一听到方瑶二字,立马就激动了。在大同突然不辞而别,他就一直挂念。尤其柳州还遭遇刺杀一事,就更是担忧了。 他虽说不知道方太傅到底是去办什么事了,但想着一定与眼下赈灾反贪有关。 “嗯。”墨离淡淡的应了声,随后便仔细找寻瑶儿给他留下的梅花记号。 很快,在一家云来客栈见到了方瑶。 “怎么来得这样快,我以为你们至少得明日午时才能到呢!”方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店小二,谁料一打开门竟是墨离一行人。 “柳州确实有些事耽搁了,不过好在都已经顺利解决了。”墨离抬脚进了屋子,却是不见千荨、墨怀还有玲儿几人,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悦。如今这紧要时刻,千荨竟不在瑶儿身边守着,万了出了什么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千荨去楼下找店小二传饭去了,玲 儿和墨怀两人觉得屋子有闷,便也跟着一起去,顺便透透气。”方瑶见墨离脸色不对,立马就明白过来,连忙解释。 墨离脸上的寒冰这才消融了些:“客栈这么快就营业了?还可以传饭?” 百姓们都没饭吃了,这城中的生意怎么还照做? 他以为,胡柴就算做花样子给他看,也不会做得这么彻底到位的,连商客的生意都给照顾了。 “想必你这一路也看到不少了,是不是很惊讶?”方瑶给他倒了杯热花,又给柳宗青几个太医也斟了一杯。趁着倒茶的功夫,一一一与他们打着招呼。 “确实有些惊讶。这胡柴比贺江、柳昌盛更聪明更狡猾。”把该做的都做了,别人就是想怀疑,估计也无处下手! “我进城那日,可还没有这番景象。就在前日,这城里的粥棚才搭起来的。”方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候,千荨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见到墨离,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总算把主子给盼来了。 见过之后,知道他们要谈事,就又领着墨怀和玲儿退了出去。柳宗青几个觉得自己在这里挺多余,顺势也出了房间。给这两人腾地方。 “如何,两个小东西没给你添麻烦?”看到怀儿和玲儿,墨离便不由得问了句,“这几天在城中可还好?” “都好,你让我办的事,虽费了些周折,不过总算不辱使命。”方瑶握着茶杯神秘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办到。”墨离情不自禁覆上她的手,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没人那些个老电灯泡小电灯泡,他看向方瑶的目光温柔了不知几个度。 “对了,柳州的事还顺利么?”方瑶倒是挺关心墨离是怎样拿下柳昌盛的。满心期待的等着听故事,忽然瞥见墨离的手背上有道伤痕,忙捉住他的手惊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就是前天夜里,我们预料的刺客终于到访,交手时不慎留下的。”墨离浑不在意的道。 “怎么也不叫柳太医包扎一下?”方瑶一边说,一边去拿药箱。墨离却是一把抓住她道,“不必麻烦,都是小伤,你这一包扎,柳太医他们必定又要大惊小怪了。” “真没事?” “真没事,你看,又不流血又不掉皮,还不妨碍我拿剑,一点事都没有。” 他就不惯一点小伤都搞得劳师动从,太矫情了。 方瑶见他坚持,自己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还是替他细细察看了下伤口,确实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你武功不弱,这世上伤你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能让你挂彩,对方必定在你之上。” “倒也不是,只是他们的目标是我,难免下手重些。”几个人打一个,纵然他武功再强,亦有招架不住的时候。 “知道是谁派来的么?”方瑶问道。 “应该是淑贵妃派来的,只是领头那个,我看着有点像襄阳候。”墨离猜测道。 他并没有直接说那些刺客是墨琛的人,因为他此行的目标并非是针对墨琛。案子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并非有意将他拉下水。 所以他也不想把墨琛往那方面想。 纵然他不说,方瑶也猜得到。 墨琛跟淑贵妃是母子。淑贵妃所做之事,墨琛又怎可不知道。 但他不阻止,便是帮凶。与是不是他亲手做的,没什么区别。 第675章 这么说你逛过窑子了 第675章:这么说你逛过窑子了 “襄阳候亲自来,看来他已经坐不住了。”方瑶估摸着柳州如此凶险,这济州怕也很快就不会太平了。 方瑶似又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领头的人就是他,你看到他真容了?” “我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剑,伤势不轻,没个个把月,那伤是好不了的。等回到京城,且看襄阳候有没有受伤,身上的伤与那个领头刺客是否一样就知道了。” “这,都可以说是巧合,你并没有实证啊?”假如襄阳候抵死不认,他们也不能奈他何。 同样的伤情,根本不能称之为证据。 这世上好多巧合之事是无法解释的。襄阳候若是钻了这个空子,根本不能定他的罪。 墨离勾唇一笑道:“你放心,光是凭这个,他当然不会认。为了洗脱嫌疑,他甚至还会说自己这段时间从未出过京。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已于前夜悄悄去信给老王爷,让他这几日没事多在城外溜达,襄阳候伤得那么重,柳州如今又是这么个情况,找个大夫怕都是难。他要想保住那只手,就必定要回城治伤。只要他回去,定能跟老王爷偶遇” 到时,所有谎言便不攻而破了。 方瑶凝着眉,似得还有些担忧。不过她担心的不是襄阳候到时候不认罪,而是他的伤情。 “比柳州到京城,怎么样也得要天,耽误那么长时间,他的手撑得住么?” “这就不是我们担心的问题了。”墨离端起茶杯,露出一抹凉薄浅笑。 保不保得住那只手,都是襄阳候罪有应得。他若不干坏事,自己又怎会有这般下场。 “不要讨论柳州的事了,说说济州的情况!胡柴这么做,应该不是上面的主意。”墨离道。 “你的意思,赈灾施粥,是他自己的想法了?”方瑶问是这么问,但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的表情,墨离见状道,“其实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 方瑶微愣,随后道:“前日他在城中搭棚,我便在想,是不是柳州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不然胡柴不会突然受刺激,关心起百姓的死活来。” 算时间,墨离到达柳州,加上拿下柳昌盛,她估摸着也就三四的时间而已。 墨离办事的速度,从来都是雷霆之势。 果不其然,今日他就到济州城了。与她所预计的差不多少。 墨离眸中划过一抹赞赏,“前日我在柳州知府拿下柳昌盛,晚上便搜出赃银,刺客也于那晚驾临。要我猜得不错,大同一出事,胡柴便派了眼线在柳州观察事态,因为他知道济州城是最后一站,也是重灾扶赈之地,他若不有所动作,下场一定会和贺江、柳昌盛一样。” “只是他以为,做了赈灾工作,就能幸免于难。到底还是太天真,再不然就把朝廷的人都当傻瓜在糊弄。”方瑶讽刺道,“你知道吗,胡柴这些年所贪污的银款至少是这个数。” 墨离见方瑶把两只手的手指头都举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似是一点儿也没被震惊到。反而云淡轻风的道:“和柳昌盛差不多。” 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唱茶的动作一顿,道:“不如你猜一猜,柳昌盛把赃银都藏哪儿了?” “藏哪儿?不会是他的旧情人那里?” “聪明!”墨离毫不吝啬的又给了一记赞赏,“柳州最大的妓院醉心楼的老妈妈是他的老相好,他把家中财产都藏妓院里去了,侍卫们把东西抬出来时,整整十大箱。” 把酒心楼门口的大街塞得好长一条路,那银子有多沉有多亮,他的怒火就有多旺。 这种人,不判死刑真的不解恨。 方瑶听了,惊叹不已。倒不是因为柳昌盛那十大箱的金银珠宝,而是他居然把这些东西都藏在妓院中,胆子可真够大的。 她道:“柳昌盛是有多信任他的老相好,就不怕他的老相好把这些东西悄无声息的转移然后私吞么?” 要是她,搞不好就会这么做。 柳昌盛是官,待她再好,也不可能娶她进门纳她为妾,顶多就是把她当个乐子图一图罢了。即是如此,干嘛不自私大胆一点为自己打算,拿着那十箱钱银远走高飞。 墨离看她那一脸恨铁不成钢似又有些惋惜的模样,就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的瑶儿,到现在对钱财的热忱半点都没有减退。 方瑶一边替柳昌盛的老相好不值,边不知又想到什么。猛然端正身子,指着墨离的鼻子道:“这么说,你在柳州还逛窑子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把墨离吓了一大跳,再一听她的话,更是哭笑不得,连忙自证清白:“我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举手发誓?” “我举手发誓。”墨离当真抬手指天发誓,“我从来逛过妓院,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的心里,只有瑶儿,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他慢慢移目,看向方瑶,从一本正经到深情款款,直把方瑶弄得面红耳赤。 突然告白,人家有些招架不住啦! “怎么,害羞了?”墨离低首,一脸的促狭。 “做什么突然说这些,我都没有心里准备。”方瑶撅着嘴,本想理直气壮的埋怨,可这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撒娇。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很少对你说这些。”尤其他们刚小别几日,又见她方才鲜有的含嗔带羞的小女人模样,实在忍不住不说。 墨离擒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乌深的眸子在方瑶的视线中渐渐化成一潭水,轻柔百转,幽深迷蒙。他的唇一点点的靠近那抹柔软 除了甜蜜,方瑶在他的薄唇中还尝到风尘仆仆的味道。 为了见她,与她早日相聚,他应该是彻夜赶来,中途没有休息! 方瑶不禁有些心疼,明明自己还算强大,但在墨离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子。 他护她护得太周全,以至于她想为他分担什么,都没有机会。 殊不知,在墨离心中,她为自己已经做得够了。 抵在他胸尝的柔荑不知何时悄然抚向他身后,紧紧环住他的腰,方瑶用实际行动加深了这个吻。 屋外,冷冽刺骨,屋内,却是一片春暖花开。 第676章 百窟峰 第676章:百窟峰 济州百姓得物资救助,不与大同、柳州那般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看起来情况好很多。也不像朝中奏报那么严峻,急缺物粮。可这都是表面现象。 济州既然能被成为灾情最为严重灾区之一,自然是有它的道理。要是如同现在肉眼看到的那般食有所依,朝廷也不会继续派银派粮前来灾区救助了。 墨离整顿好随行物资,暂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让方瑶带着他去胡柴的秘密基地也就是胡柴所贪来的银款窝藏地。 竟然是在城外的一个叫百窟峰的山洞中。 “这百窟峰之所以叫百窟峰,是因为它山峰陡峭,内有百处洞穴。且个个洞口都非常隐蔽,要想在这一百个洞穴寻到一处胡柴的藏银地,当真很难。” 除非是熟悉地形的,不过那也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得到。 方瑶一边介绍着这百窟峰一边讲述着初来济州的情景。 “我和千荨刚到济州那会儿,县衙和府邸我们都寻过,包括暗道密室,千荨都夜探过,毫无所获。后来有一次我们在街上看见胡柴搭棚施粥,他总是时不时望着城外的方向,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我心中便有了疑虑,偶尔也会仿他的动作望着城外方向,这才注意到这座百窟峰。因为除了这座山峰,城外确实没什么好瞧的。当时我便有了猜测,既然胡柴要藏赃款,城内他一定会觉得不安全,干脆藏在城外。而城外除了一片雪原,也就是只有这百窟峰尚作考虑了。” 之后的事,不用方瑶多说,墨离也明白了大概。 胡柴要把这么大一笔财富藏到深山中,在他看来安全是安全了,天子使臣再怎么查,也必定不会想到他会把东西藏在城外的深山中。 可是百窟峰也不是什么禁地,总有人经常出没,比如猎人打猎。这么大一笔巨款,不放在眼前,总会觉得不安心。 所以他会隔三差五的前去查探,这便给了方瑶跟踪的机会。 知道窝藏点之后,方瑶便不急了。饶有兴致的看胡柴搭台唱戏,赈灾救民,只等墨离前来汇合拿主意。 在方瑶的带领下,墨离很快在百窟峰的一处洞穴见到了那笔巨款。他一一打开箱子,除了白花花的银子,便是黄灿灿的金子,还有各种琳琅满目的珠宝,包括古玩字画。 在黑暗的洞穴中,它们金光闪闪,散发着不同的色彩,竟是把这洞穴照得有几分明亮。 “贺江有八个箱子,柳昌盛有十个,而胡柴有九个,跟你之前报给我数少了一箱,若是我料得没错,他应该从这里面拔了箱银款拿赈灾了!”墨离摸了摸箱子上的灰尘,还算干净,想来这些箱子搬到此处不久。 “你说对了,我们第一次来这山洞的时候,数过的,是十箱。可能是胡柴知道使臣大人要来,不做出点样子不好蒙混过关,所以干脆又从这里面搬了一箱出去赈灾济民。” “哼。”墨离听完冷笑,蒙混过关?在他这里,这四个字成功的机率一般为零,胡柴这是把别人都当成和自己一样的蠢蛋了么? 就算他把赃银藏得再好再隐蔽,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不是蠢蛋是什么。 “说来,这三州知府也都是奇葩。贺江把赃银想藏在城外废弃的破村庄里面,柳昌盛聪明些,藏到妓院中,这个胡柴更是绝,居然把这么大一笔财宝放到深山里,不派人看守,他也放心?”方瑶想想都觉得好笑。 “有人就会露出痕迹,他要是不放心,派一个人看守也无济无事。所以得派多少个人看守,他才能放心呢?可要是人派得多了,他贪赃枉法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对他来说,这也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干脆就把这些财宝放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要安排值守。可他的胆子终究不够大,不然他也不会不放心,时不时的来这里查探。” 如此,瑶儿和千荨又哪会有机会知道赃银藏在这儿呢! “你说胡柴拨银救灾,跟大同、柳州反其道而行之,他上面的人知道么?”方瑶问来问去,又问到这个问题上。 试想,胡柴上面的人要是不知道他拨银济民,是不是打乱了原先的计划?而且奏报上明明说灾情严峻,朝廷拨下去的那三十万两银款远远不能缓解灾情。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这样一番盛景,与奏报所述完全两个情况。 说得严重点,这就是欺君的行为。 明明已经控制灾情了,又为何一再告知朝廷,要求继续发粮发银。 他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还是说,他谎报灾情目的就是希望借此机会更狠捞一笔。可就不怕要的太狠,朝廷起疑? 这个胡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贪赃枉法还是怎的,把使臣引到这里来,看这前后矛盾的巨大盛景,然后一步步的把自己推上绝路? 墨离也露出深思,说实话,胡柴这么做,连他都很意外。相信他上面的人更意外,倘若要是知道他会如此,必定会阻止的。 因为他如此自相矛看,实则也是在给自己掘坟。 可是他上面的人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原计划又是什么呢? 此次担任监察史,毕定会牵出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襄阳候对他起了杀心,断然不会只在柳州安排行刺,相信这济州也有他的人。 可是昨天一夜过去了,却是相安无事,那么他们真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墨离怎么也不会想到,墨琛的计划是想利用暴民之乱,让刺杀混入其中实行暗杀。 可是襄阳候亲自抵达柳州,参与刺杀计划,还负重伤回京,这完全与墨琛所谋大相径庭。 硕王府内,墨琛坐立不安,一张儒雅俊秀的面孔布满阴沉。 “襄阳候怎么回事,他怎么能亲自去柳州刺客老九,万一被抓到,这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被抓到,那次此次救灾背后的巨大贪腐案就水落石出了。襄阳候成功还好,不成功便是自掘坟墓。 萧然脸色也是难看得紧,襄阳候此举实在不智。 “他如今伤势如何,知道吗?”墨琛忍了半晌,终于勉强压下心头那股怒火问道。 “最快还得有四天才入城,殇州有咱们的人,他可能会在殇州盘桓两日。” 身上有伤,不能一直拖到京城才救治,殇州虽然条件有限,可做个应急救助措施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总要缓解一下伤情,襄阳候才能返京。 不然一身伤的回来,圣上知道也会起疑的。 “你这两天派人前去接应,尽量晚上入城,白日里人多眼杂,被人看见不好。”墨琛吩咐道。 “是。”萧然应下,复又想起一个问道,“那济州的事情怎么办?还按原计划进行么?” 墨琛眸光一侧,阴森如刃:“怎么按原计划?没听说那个胡柴正开仓派粮么?” 如此,哪还有暴民? 第677章 胡柴 第677章:胡柴 萧然听完也是一脸愤然。 “这个胡柴,他是怎么想的,明明咱们把计划事先通知于他,他却一个字也没有照做,完全反其道行之。他这是要做什么?跟朝廷邀功么?” “他这是要造反!”墨琛咬着牙根,吐出几个字。这几日,他日日进宫,母妃时常盘问三州之地的情况。偏偏事事都不顺利。贺江已入天牢,柳昌盛也在押解入京的途中,所谓的刺杀计划也是状况百出。现在墨离已到了济州,不管那个胡柴能否应付过去,襄阳候都会有大麻烦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脾气也亦渐暴燥。 “对了,柳昌盛的儿子柳清明找到了么?” 眼下只盼柳昌盛放下罪行没有供出襄阳候,再利用柳清明作要挟,迫使柳昌盛独自背下所有罪行。这样,只有贺江一人供词,襄阳候还有挽救的余地。 提到柳清明,萧然一脸愧色:“还没有。柳清明好几年前就离家,不曾回去,只是平日里给他父亲捎些书信。他四处游历,行踪不定,要找他,确实有些难度。” 何况事情又这么紧急,想在几天之内找到他的踪迹,真的不易。 墨琛也知道,可是此刻他没有多少心情去理解下属们的难处,正如同这件事一旦牵扯到他头上,没有多少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想问题一样。 他谅解别人,那谁又来谅解他? “找,继续找,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在墨离回京城之前把人给我找到,不然,咱们大家都等着为襄阳候陪葬!” 墨琛暴戾的语气,把萧然吓住了。这哪还是他以前认识的气度沉稳、高瞻远瞩、遇事淡然从容的硕王,这分明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随时都有可能伤人。 “殿下。”他唤了一句,试途小心翼翼劝着,“虽然眼下情况于我们不利,但是襄阳候也未必会把咱们拖下水,殿下万不可焦燥,一定要保持镇定才行啊!” 墨琛向来尊敬萧然,他说的话,自然也会听进去几分。这要是换成旁人,早拖出去打板子了。 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整理了下思绪道:“先生说得对,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万不能先自乱阵脚。” 见墨琛尚稳定住气性,萧然稍稍放下心道:“这就对了,就算襄阳候伏法,咱们还有最后一招没用。” “是啊,还有最后一招呢!” “嗯,既然襄阳候与辰王交过手,又负了伤,辰王对他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些猜疑了。眼下趁他还未回京,咱们先下手为强,控制襄阳候的家人,到时候襄阳候入了天牢,咱们也有保身的法子。” “对,你说得对。襄阳候要四天后方可入京,能保,咱们尽量保他。若不能保,也不能叫他把我们给毁了。”墨琛深思道,眼下就到走最后一招的地步了。 “这事就托先生去办,务必要将事情稳妥,不可让襄阳候起疑心。倘若我们还有办法保下他,万不可因为此事跟他起了嫌隙。”墨琛吩咐道。 萧然似要再说什么,却是见墨琛无意再深谈,到嘴的话又忍了下去。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这事到最后,无论襄阳候最后是否无恙,将他的家人控制在手,做得怎样小心,襄阳候心里对硕王都会有芥蒂的。 所以一旦襄阳候被牵扯其内,只能杀不能留。 这个道理,殿下怎么就不明白。 没有襄阳候,还有其他候爷支持,并非就一定要他不可啊! 萧然不知道的是,所有支持墨琛的朝臣中,淑贵妃是最看中襄阳候的,很多事情都是交与他去办。 换句话说,襄阳候知道淑贵妃太多的秘密,而平常过于频繁往来,一旦他出事,难免不会怀疑到墨琛的头上。 就算不受实质上的处罚,冷落对于一个正受宠的皇子而言,也是致命的打击。 尤其现在是夺嫡关键期。 一个五皇子墨冉争权受宠暂且不说了,又新近崛起一个九殿下墨离,墨琛这一受冷落,哪还有盼头。 所以保襄阳候就是在保他墨琛的前途。 他不能不管。 墨离从百窟峰下来,已近午时。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知府县衙。 既然来了,墨离就想着进去拜访。看看这胡柴的府邸是不是和柳昌盛一样,清政廉明。 果不其然,古玩字画、金银珠宝都藏于深山中,府上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胡柴正在陪夫人用饭,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外面有人请见,是京城方向来的。胡柴立马惊得跳了起来,忙命人把饭菜撤下去,前去前厅迎候。 然而墨离既是突然到访,又怎会给胡柴做这些准备。不待胡柴到前厅,墨离已经率人到内院来了。 撤下的饭菜,刚好被他看个正着。 有鱼有肉,还有蒸全鸡,不说山珍海味,但比起外头对百姓发放的那点薄粥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 胡柴面色窘迫不已,他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不该在百姓受苦的时候,他却在这里鸡鸭鱼肉的享受。 实在是吃惯了这些荤菜,一日不入腹,便馋得慌。 墨离看着胡柴大腹便便的模样,便知这种人平日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只是他生得肥头大耳,蠢笨如猪,怎么会想出把银子藏于深山,又开仓赈粮营造一幅官民一家亲的精妙景象。 这主意真是他出的么?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胡柴有个师爷叫赵世通,人圆滑的很,跟胡柴的夫人有一腿。”方瑶看出墨离眸中疑惑,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 这么一听,墨离便明白了个大概。 主意是赵世通出的,再加上胡柴的夫人在耳边吹吹风,加之胡柴自己也不想步入贺江、柳昌盛的后尘,所以这才有了外面官民一家亲的一番绝景。 墨离阴测测的转眸,望向方瑶那张精致的俏脸:“你怎知赵世通和胡柴的夫人有一腿?” 莫不是被她看见了? 方瑶下巴朝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千荨努了努:“是她回来告诉我的。” 意思是,我没有看看见,而是听人转述。 墨离这才收回森森目光,转向胡柴:“怎么,胡大人正在用膳,是不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不,是下官愚钝了,失了礼节,应该前去迎候使臣大人的,怎能让使臣大人亲自登门不知使臣大人何时到的?” “我嘛,昨天午时就到了。城中一片好景象,胡大人爱国爱民,济州的百姓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是他们的福气。”墨离破天荒的一顿夸奖。 直把胡柴赞得是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谁料下一句,就被惊得心肝俱颤。 “胡大人,城外的百窟峰景色也很别致,听说那里有一百处洞穴而得此名,改天,胡大人带我去看看,如何?” 第678章 赏你们三口棺材如何 第678章:赏你们三口棺材如何 胡柴听到此话,肥脸猛然一僵,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夫人。 这百窟峰有什么猫腻,只有他和夫人以及师爷赵世通知道。几个抬箱子的差役已经早被他打发离开了济州,是以这天子使臣一来就提到百窟峰,胡柴不能不多想。 “夫人,去通知赵师爷一声,就说使臣大人驾到,命他过来接见。” 一个师爷接见天子使臣,这师爷的脸面是有多大? 胡柴是被说中命处太过慌乱,口不择方说错话还是太过倚赖师爷赵世通? 方瑶也不戳破,挽着墨离的胳膊进了内室,挽着墨离的胳膊进了内室,墨离扫了眼屋中装饰,确实没几样值钱的东西。要不是知道百窟峰有他胡柴一笔巨款,墨离只怕真要信他是个清官了。 胡柴似是忘了方才在墨离面前一闪而过的大鱼大肉了,瞧着屋中这寒碜四壁,心里不无得意。 幸好提前做了准备,不然,此刻肯定要破功了。 “胡大人,我们还没吃午饭,不招待我们用膳么?”墨离一掀长袍,在桌子旁边落下,手指敲着桌面,发现有节奏的响声。 “用膳?”胡柴似是很意外,这进门就说要用膳,是不是节奏不对? “膳食不必太过麻烦,我们也不挑食,只需将你方才撤下去没吃完的再端上来即可。”墨离又道。 胡柴这才明白过来,原是那大鱼大肉让这天子使臣给惦记上了。 脸色一滞,额头上经渗出细细薄汗。 这时候,胡夫人去而复返,与她一同来的是一位精瘦男子,贼眉鼠眼,一脸猴精样。 一看便知是个精打细算,心术不正之人。 这胡柴是眼瞎了么,怎么敢就用这种人。墨离疑惑的皱眉,方瑶适时在他耳边低语道:“这赵世通曾经救过胡夫人,恰又懂些诗文,才将他留在身边的。” 原来如此。 墨离点头,不由得睨了眼眉眼浅笑,搔首弄姿的胡夫人。怕是那次相救,也是她有意安排的。 不然仅一次救命之恩,怎样报答不行,非要带他回府衙留在身边。 想来他们早就认识了的。 只是这个胡柴被蒙在鼓里罢了。 不过别看胡柴样子蠢,脑子里其实也不太笨。他知道墨离用膳是假,暗察灾情是真。 待赵世通一到,便命他将近日有关给百姓赈灾发粮的纪要向墨离汇报一下。 那赵世通一听说眼前这几人的身份,一点儿也不敢马虎,竟是把受灾百姓的数量已经发放米粮、物资等情况做了详细汇述。并且他不用看抄本,而是口头叙述,连数字都没有重复错报。想来他能当上师爷也不是全凭裙带关系,有点能耐的。 墨离听完后,道:“上奏的朝报中,济州同大同、柳州一样,灾情严峻,但看胡大人所为,倒是有些出入,这是何故?” 既然他胡柴能稳住灾情,还何还向朝廷诉苦? 胡柴回禀道:“使臣大人有所不知,朝廷发放的那三十万两白银,经十几州县分配后,济州所得不过七八万两,别的地方下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暂且不论。可是我济州百姓有近五万人口,采买物资、购米粮,还有修葺房屋都需要银子,七八万两是远远不够的。” “即是不够,为何城中还一生安乐,一点儿也不像受灾的样子。”墨离似是好奇的道。 “这”胡柴突然语噎,像是有难言之瘾。墨离道:“胡大人有话就直说,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 胡柴仍旧没有开口,而给赵世通使了个眼色。那赵世通即刻会意,连忙拱手道:“使臣大人有所不知,之所以济州没有酿出大同、柳州的惨状,是因为胡大人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去救济了。” “哦,是吗?”墨离语调微高,面上却无波无奇,半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那可不是,我们胡大人向来体恤百姓,看他们如此受苦,心里怎能安稳,便命属下把家中现银还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采办购换粮物,百姓们这才能不被冻死饿死,安安稳稳的度到今日。”赵世通道。 墨离抬眸了,睨了赵世通,又转向胡柴。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瑶儿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这胡柴生得蠢,并非真的蠢。把赃款藏进深山,把自家弄得两袖清风,助了百姓顺便还赚个美名。 赵世通想到其一,他便能想到其二,看来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可我怎么听百姓们说,你们这近两日才开始开仓派粮的,这是何故?”墨离状似不在意的问道。 赵世通和胡柴二人对视了眼,下意识他们心里同时骂了句贱民。 明明发粮时说好了,不管谁问,都一律只有一个说法。就是月初时,他们便得到官府救助,领粮领物,安度雪灾。 而月初正是朝廷发放的那三十万两白银到达之日。 赵世通心思转得快些,忙解释道:“这个,怕是误会,这采买物资,购换粮食都是需要花时间的。附近几人州县也在闹雪灾,咱们得去比较远一点的城镇购换所需之物,又是这种天气,可能耽误了几日,百姓们有些抱怨罢了,并非是前日才开仓赈粮。” 他说话时,两条八字眉一颤一颤的,像极了老鼠嘴边的几根胡须。 “嗯,这个倒也合情合情,可是这雪灾是上个月前就急报送到京城来的,哪怕是从京城采买,也不需要花这么时间?” “这,有时候大雪封路封山,难些时间” “再费时间,这从京城到济州也不过七八的路程而已,就算大雪封路,行走不便,半个月也足够了,何至于前两日才实行赈灾章程?” “这”不是刚说了么,可能是耽误了几日,百姓们有些抱怨,说得有些夸张罢了,并非是前日才开仓赈粮的。赵世通想辩又不敢再辩,因为他发现墨离的脸色渐渐有些不对。 “你方才说这街上的米粮都是胡大人私产采买购换所得,这话属实么?” “属实。” “若属实,这便是朝廷之幸了。请问胡大人此次拨了多少银款救助,我好像向朝廷奏报,让户部填上胡大人的贴补?” “这个,就不必了?” “就算胡大人不在乎那些银两,不需朝廷补还,请赏还是要有的。胡大人报个数,我好如实上奏,论功行赏。” 这话是对胡柴说的,赵世通不好代答,也不敢答。因为说得多了,胡柴就有贪污之嫌,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银子救助百姓? 要说得少了,这城中粮物又是怎么来的?这一拨拨的粮食和堆积如山的物资可不是笔小数目。 所以这个数必须得恰到其中,不多不少,才能让人不起疑心。 胡柴也想到这点,心里头正发虚,六神无主。谁能料到使臣大人会问这个问题,事先他们没商量过啊! 偏这位使臣大人问得如此认真紧凑,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步步紧逼,不得不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倒是那胡夫人,听说朝廷要论功行赏,眼睛蹭地就亮了,立马道:“一万两,是一万两。” “一万两?”墨离眉毛一挑再度问道,“确定是一万两,胡大人?” 他不屑跟胡夫人说话,而是依旧问向胡柴。 胡柴此时汗如雨下,心里不知把身边这个女人痛骂了多少遍,却是嘴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万两,很好。”墨离当然知道他答不出,要答得出来,就怪了。 那胡夫人一听到很好两个字,心情更是激动:“使臣大人,这样的功劳,我们家大人能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赏你们三口棺材,如何?” 第679章 归 第679章:归 “什么?”胡柳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眼睛怔怔的望着墨离。而她身侧的赵世通和胡柴因为她嘴里嚗出来的“一万两”三个字后,眼睛紧闭,一幅悔恨难当的样子。现下又因为墨离说要赏他们三口棺材,又猛然睁开。 三人的反应落在墨离眼里,看得他极是满意。 “一万两,一城知府,从四品的朝廷命官,胡柴,你月俸多少?从官多少年了?一万两不是你全部家当?我看你方才大鱼大肉,在这种天灾物资紧缺匮乏之际,你居然还能吃得这么丰盛,想必家中还有存余。能告诉我,你的家产有多少?” 墨离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淡淡的语气却有股不可侵犯的威严,直把胡柴逼着汗如雨下,赵世通紧张的直咽口水。 “要不,让我帮你来回答,百窟峰原有十箱金银珠宝,是从你府邸运出去。一箱不多不少,整好一万两,你为了掩人耳目,蒙混过关,从中拨出一箱赈济灾民。胡柳氏倒也说得实话,一箱不正好是一万两么,只是那不是你的私款,而是你贪污来的赃银!” 墨离说到最后,浑身的冷意猛然释放,却又在倾刻间敛起。淡如水的目光几近漠然,就好像他看不到胡柴、赵世通一样,甚至在他眼里,他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死人。 胡柴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凌迟。他没有受其刑,但墨离的目光冰冷的就像一把利刃,他的脖颈已感到一种彻底的冰凉和未知的强烈的恐惧。 寒冬,外面正闹着雪灾,天寒地冻,呵气成霜。可是屋里,他和赵世通的衣裳却是被汗水给湿透了。 几乎是本能的,胡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既然对方知道那十箱财宝的存在,那就等于人家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一进门便说百窟峰的景色不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此刻他说再多都无益,只有果断认错求饶,或许还能得一线生机。 可惜,他还是错了,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哪还有存还的机会。 墨离手一挥,屋子里一下子涌进十几个带刀侍卫,将胡柴等三人团团卫住。那腰间一把把透着寒光的长剑,如同死神对他们的召唤声。 拖出去的时候,胡柴如同死猪一般,连挣扎都忘了。倒是赵世通两腿哆嗦着喊了两句冤枉,胡柳氏更是声嘶竭力。 可笑她前一刻还做着发财梦,下一刻就被打入大牢了。 方瑶怎么也没想到,墨离一到这济州城,竟如此之快把胡柴给拿下了。她以为,胡柴用做“掩耳盗铃”之举,墨离揭开他真面目会花些时间呢,却是直接到府上拿人。 “已经不快了,死之前跟胡柴废了那么多话,已经是我的宽限了。” 有人证有物证,拿下胡柴是瞬间的事情。他却还特地花时间套胡柴的话,给他自动认罪的机会。这不是宽限是什么?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胡柴拿下,他们的事情差不多算是完成了,是不是启程返京? “搜出来的赃银,当归还于朝廷。不过你说得对,眼下就是新年,得让百姓过个好年,来年开春,百姓也要有余资才能春耕,所以银子,当发放于百姓手中。等这九箱银子能够确保所有百姓安稳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咱们即刻回京。” “嗯。” 胡柴受押,派银派粮并不用多长时间,最多一天半,这其中还考虑到城中病者都能够排队求上医。 事情都不用方瑶和墨离亲自动手,不过为了尽快回去,他们两个都没闲着。 从京城出发到这三州之地赈灾再到返京,前后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再有三天就是新年,年终宫里有祭祀仪典,墨离身为皇子,必须得参加。 所以济州的事一结束,他们便踏上返京之途。 值得一提的是,玲儿父母俱亡,方瑶心里不忍,打算把她一起带回京城。就当是给墨怀找人伴读。 一路上,两个小鬼聊得不亦乐乎,不过大多都是玲儿说话,墨怀听,偶尔回答两句。一张脸从头到尾酷酷的,拽得不行。玲儿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他是这种性子,倒也不介意。也丝毫不影响她继续聊天的兴致。 两人一个静一个动,倒也互补。 方瑶直言墨怀这个伴读找对人了。 余光瞥见墨离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按说事情进殿的很顺利,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墨离回道。 这语气明显有些敷衍。不过方瑶看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其实她心里或多或少也猜到些,大概跟墨琛有关! 襄阳候要是罪责难逃,与他关系密切的墨琛又岂能脱身。 天家情冷,不犯错还好,一犯错,便很难翻身。 尤其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 三州之城,死了多少百姓,少也得上万条人命!都是活活被冻死饿死的。如此庞大的数字,如此惨剧,倘若这次不是墨离出马,还由襄阳候一手遮天,万一发生暴乱民变,后果可想而知。 大历王朝都要毁在他的贪婪之心上了。 方瑶想想都觉得恐惧,原来一朝之国可以这么轻易被毁灭的。纵然她熟读历史,也知一代王朝覆灭有时候只在倾刻间。 但跟她离得如此近,心中还是唏嘘后怕。 幸好,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然,逢乱世,百姓岂有安身之所! 墨离眺望窗外,方瑶的所感慨的基本上正是他此刻心中所虑。朝中,为了择主拥君,觊觎东宫,分成两派,纯臣少之又少。像胡柴这样的,何其多。若这事连根拔起,不知有多少人会被牵连其中。 这只是三州之城,其他地方,当然也有这种腐败之风。 只是这种风气,谁去打压遏制? 靠他一人么?他没有兴趣。可要不制止,抽去这风气,这大历怕是迟早要亡。 八哥墨琛有才有能,为何无德? 他若是有半点爱民之心,这东宫的位子,他坐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看来,一切只是他期盼罢了。 从前是为瑶儿,他要得这天下,现在,他的肩上似乎又多了一种责任。 第680章 禁闭 第680章:禁闭 而他讨厌这种责任。 因为从他出生起,天下人便负他。此刻他却要为了天下人,奉献自己的一切。 偏偏他又无法忽视这种责任。 “你说什么,他们回来了?”墨琛得到消息,纵然这在他的预料中,可心中还是不免骤然不安。 “是的,辰王回京,刑部在城门口提人,胡柴、赵世通直接被押送天牢。辰王则带着方太傅去了宫中。”萧然将最新打听到的消息报知于墨琛。 “进宫回复圣命,相信再过两个时辰,我就能接到父皇召我入宫的口谕了。” 三州之城,他原本有很多机会除掉墨离。可是却仍然眼睁睁的看着墨离毫发无损的回来,想想心里就恨。 他从没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希望墨离死的。 也从没哪一刻对墨离的杀意这么强烈。 就算以前兄友弟恭只是一种表面,可他心里其实是期盼能和墨离做真正的好兄弟的。 不为别的,只为墨离淡薄权位,一辈子不会与他争,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反之,待他登上大位之时,墨离会是一个很好帮手,为他守护江山,安防边境。 可现在看来,这也只是一种期盼了。 如墨离对他失望之时,他对墨离亦绝望。 金銮殿中,皇帝得知墨离返京,特命人去传刑部、宁老王爷还有襄阳候几人,另外硕王墨琛也在召见其列。 三份认罪书,共有近五十张的诉状,认罪书分别是贺江、柳昌盛、胡柴所写。而诉状则是三州城里的百姓对当地知府的举报。 皇帝看了震怒异常,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将襄阳候锁拿下狱。墨琛到的时候,刚好与套锁链加身的襄阳候撞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襄阳候发出了求救信号。然而墨琛却只是睨了他一眼,目光再未在他身上多留片刻。 来之前,墨琛便与萧然商量了个对策。对襄阳候的处境,采取不保不问不求情三不政策。 皇帝该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他不多言。若圣上见责,他担,也不狡辩。保持谦恭低顺的态度,说不定还能免受牵累之罪。 事实上,这三不政策做对了。 皇帝对墨琛狠狠的责备了几句,但也只是狠狠的责备了几句,并没有施以重罚。可见在他心里,他亦想保下墨琛的。 刑部是墨琛的人,皇帝有意袒护,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宁老王爷却是持反对意见,可是他还没开口,就被墨离的眼神给制止回去。 到底是心疼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皇帝就算疑心,也不忍真拿墨琛下狱。何况襄阳候并没有把墨琛供出来,所有证据也只是针对襄阳候,并未指向墨琛。 明面上他没罪,皇帝自然不舍得把儿子送到天牢去。之所以斥责,不过是依着襄阳候跟墨琛的关系罢了。 牢可以不进,但责罚还是要有的,命他回府闭门思过三个月,无召令不得外出。 这种惩罚跟没罚基本上是没差别的,可是在淑贵妃那里,就变成了不可接受的极重之处。 也由此,把墨离、方瑶一干人等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如何,皇上怎么说?”墨离从宫中回来,方瑶便迫不及待的问结果。 “襄阳候当场锁拿下狱,父皇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柳昌盛的儿子柳清明找到了,他人刚好在京城郊外的一座寺庙里借宿,老王爷的人赶去时,八哥的人也在那里。不过他还是快了一步,抢先把人带走。有柳清明在手,柳昌盛很快就把襄阳候给供出来了。人证物证俱在,他也没有可狡辩的。” “他就没有挣扎一下么?”方瑶卸下他的外氅子,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手上暖着。 “挣扎有何用。”墨离勾唇,“不过咱们先前料得也没错,他起先确实不承认自己离开过京城。可他回京的那天好巧不巧的,宁老王爷刚好寻到柳清明,两人从两个方向进城门,刚好撞上。老王爷为了证明他确实在城外见过他,还力证他手臂有伤。父皇自然要验证,袖子掀开的那一刹那,襄阳候的脸都白了。” “如此,那皇帝不是知道他带人去柳州刺杀你了?”方瑶问道。既然知道襄阳候受了伤,皇帝肯定要问他的伤是怎样来的,如此,刺杀一事便就瞒不住了。 “刺杀皇子,那是大罪,要株连九族的,襄阳候哪里会认?”墨离冷笑道,“他只说是去外出遇到劫匪所致,对柳州的事一字也不敢提。” “他不提,皇帝应该多少也猜得到?”方瑶问这话时,发现墨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心中不由微微一痛,连忙转移话题,“肚子饿了,要不要开饭?” “等会儿,估计老王爷呆会儿要来。”襄阳候下狱后,宁老王爷单独被留下来谈话。毕竟是一品候爵,背后又牵扯到皇子贵妃。皇帝一时不好处置,大想是想询问一下老王爷的意见。 墨离交待后,便去了书房。襄阳候虽入狱,但还有很多尾事需要处理,他即是这次赈灾的监察史,善后的事当也由得他处理。 方瑶知道他是想借着公事,静静心,也没有跟去,由着他自己回了书房。 纵然襄阳候身上的伤的来处他不说明,皇帝也大概猜得到。只要墨离无大碍,他便不会细究。 更不会因为一次未成功的暗杀而去处置墨琛的。 但方瑶想,三个月的禁闭应该是针对此事而作的处罚。 在那个幽居深宫,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墨琛是他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又都那么出色,他怎么忍心重处墨琛。 可他不知道,以为这样就算对墨离一个交代,其实不然。三州之行,墨离付出的是命的代价,没有把命留在柳州,那是他的运气。 跟什么手下留情,墨琛仁心没有丝毫关心。 俗话说,没有犯罪,但有犯罪的心里,同样是可怕的。 宁老王爷到的时候,午时刚过一刻。方瑶得了吩咐,自然要等他来才开饭,好在他们也不饿。 好久没见到儿子,宁老王爷自是想念。粗犷的汉子,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思念,只是不住的摸摸儿子的头,上下仔细打着他的身板,看是瘦了还是胖了。 “要是你母亲知道你今日回京,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子?”他道,在墨离的招呼下落坐。 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又道:“怎么,知道我要来,刻意在等我么?” “老王爷这么久没见到怀儿了,下了朝自然要来看一看的。”方瑶给他盛了一碗汤边解释道。 “呵呵,这倒也是。这怀儿走了以后,他母亲天天念叨,弄得我也好久没看见他似的。”老王爷呵呵笑了起来,瞥见儿子身边坐着一个小姑娘,不由得问道,“这小娃娃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方太傅,是你老家的客人?” 方瑶来京也有些时日了,听说家中还有姊妹,以为是来京看她的亲戚。 “不是,她叫玲儿。是大同县人,父母在这场雪灾中双双离世,我见她无依无靠,又是个女儿家,便作主将她带回京城。年纪和怀儿一般大,刚好可以给怀儿作个伴。” “哦,原来是这样。”宁老王爷一听说这姑娘的身世,不免怜惜,又见这小姑娘总是怯生生的望着自己,那胆小柔弱的模样,着实看着可怜,不由得嘱咐墨怀道,“儿子,以后待这小娃娃好些,人家初来京城,什么也不知道,你多照顾照顾。” 墨怀俊脸莫名一红,低头闷闷的嗯了声,算是应下。 好在宁老王爷心里还装着其他事,倒也没注意到。只是方瑶抿嘴勾唇,笑得那叫一个老奸巨猾。 “对了,离儿,你可知道你父皇把我留下,说了些什么么?” 第681章 爱得如此卑微不觉心累么 第681章:爱得如此卑微不觉心累么 墨离抬眸,表示洗耳恭听。 “其实我不说,你大概也猜到了。”宁老王爷见他表情淡淡的样子,自己也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 倒也不是因为墨离的态度,而想到了皇帝在宫里与他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还觉得有些生气。 “襄阳候的处置结果你知道,他死罪难逃。只是你父皇希望此案就审到他里为止,不想再深究了。一场雪灾牵出一桩天大的贪污腐败巨案,你父皇虽震怒,可牵扯在里面的官员实在太多。他有心护坦墨琛这点不假,但他说的也不全部没道理。朝廷一次性拔了这么多官员的人头,对国而言,这也是一种损失。杀鸡儆猴足以正朝纲,襄阳候和牵连在内的数位朝臣人头足以慰民心,其他的,他以为没有必要严究到底。” “是啊,只要正了朝纲,慰了民心,做到这两点,便算是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也确实没有必要把再多的人牵扯进去。”墨离出乎意外的平静,对皇帝的处置,从他眼里宁老王爷看不到半点失望。 “你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对吗?” “只要襄阳候不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这事情只能是这个结果。”墨离淡淡的道。 “是啊,那个硕王还真是稳得住。襄阳候伏法,他不慌不忙,稳如泰山。没有急着撇清罪责,反而还支持皇上以襄阳候为案,严扫腐败之风,这点当真让我意外。” “他以退为进,博得父皇怜惜和不忍,这是他的智处,咱们也没有办法,除非襄阳候把他供出来,否则三个月的禁闭,是对他最后的处置结果。” “襄阳候被拖出太极殿时,还向硕王求救。可惜硕王已经打算牺牲他这颗棋子了。”宁老王爷说到这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说我们要不要想办法,让襄阳候指控他?” 不等他音落下,墨离便摇了摇头:“襄阳候不会指控他的。” “为何?” “因为他有把柄在八哥手里。” “什么把柄?” “襄阳候如今落难,以前所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会被悉数翻出,他也没打算活着走出天牢了。唯一放不下的,无非就是家中老小。八哥既然打算弃他,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不然襄阳候随时反咬他一口,他怎么受得了?” “你的意思是,硕王把襄阳候的家人攥在手里了?” “应该是的。” 宁老王爷心惊不已,墨琛的为人还真是谨慎,这么快就做了两手准备。 一边派人刺杀墨离欲保襄阳候,一边又将襄阳候的命脉控在掌心,随时弃之。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思,实在可怕。 好在柳州那场刺杀,墨离无恙,否则这朝中难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墨离悠悠举杯,道:“什么也不要做,等着过年!” “过年?”什么意思,就看着墨琛只被罚三个月禁闭,然后坐等他复宠么? “三个月禁闭在我们看来无关痛痒,处罚远远不够。可是对于有些人而言,这是重罚了。” 淑贵妃性子最是急燥,她一定忍不住要为墨琛筹谋的。 墨离道:“我们只等静观其变,最多不出三天,昭华宫便会有动静的。” 听得这话,宁老王爷忽然想明白什么道:“是啊,年尾祭祀,按规矩,所有皇子必须出席。淑贵妃必定拿这个作为借口,请求皇上解除硕王禁闭” 倘若不允,淑贵妃定要闹上一闹的。可要是允了,莫说对天下人了,就是自己,皇帝也无法说服。 这才关了几天就要放出来,当天威是儿戏么? 方瑶听着这叔侄俩的对话,全程都没有插嘴。倒是对墨离现下越来越紧密的心思有些惊讶了。 似乎对夺嫡愈加坚定了一般。 那么,墨琛此刻于他而言是列入必杀的名单中了么? 所谓曾经欠下的人情,他已经还完了么? 这天过后,昭华宫没等来动静,倒是北阳宫异动不小。夏候燕得知墨离回京,不顾腿上有伤,奔赴延寿宫请求太后允她出宫。 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心里想什么会不知。太后道:“你要是去见辰王,哀家看就不必了。年尾祭祀,他有需多事要忙。再加上手头上新案子,更是没时间见你了。” “祭祀一事有礼部负责,手头上的案子不也尘埃初定了么,他能有什么要忙的。皇祖母,您就许我出宫一回,燕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离哥哥了!”夏候燕祈求道。 “丫头啊,你就对辰王不能死了这份心思,他心里根本没你!”从她回来到现在,墨离根本就没瞧过她一眼。从前就不把夏候燕放在心上,现在有了方太傅,就更不把她当一回事了。 爱的如此卑微,就不觉得心累么? “皇祖母,您怎么又说这种话?燕儿说过了,此生非离哥哥不嫁。”夏候燕眸中升起一丝恼怒,但很快就压制下去。她捉住太后的手,道,“皇祖母,我都在宫里闷了好久了,就当是出去散散心,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好吗?” “你要散心可以,刚好哀家要去一趟少安寺,最近宫中事多,百姓们也多灾多难的。哀家礼佛静斋几日,为皇上为百姓们祈福。你陪哀家一起去!” “少安寺?祈福?”夏候燕以为自己听错了。少安寺是皇家寺庙,太后每次去至少也是五六天。这眼下马上就是年关了,也就是说,新的之前,她是别想见到墨离了。 “怎么,你不愿意去?刚才不还说要出去散散心么?”太后看她没多大兴致,不由得问道。 “不,不是不愿意,只是燕儿觉得,这再过两三日便是年关了,皇祖母现在却要去少安寺,年尾祭祀咱们赶得回来么?”夏候燕忙扯了个由头道。 “这倒不打紧,哀家这次本也没打算去多久,今日去,明日就回。” “今日去,明日回,会不会太赶了,年后去不行么?” “已经定好了的事,不想改变。你要是不想陪我这个老太婆,就在宫里歇着!” 见太后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夏候燕连忙道:“皇祖母哪里的话,燕儿最喜欢皇祖母了,只要皇祖母不嫌燕儿烦人,燕儿便哪儿都跟着皇祖母,时时刻刻陪着。” 在这宫城之中,她之所以能如此风光,全是因为太后在宠着。所以太后是她的倚仗,什么时候她都得哄着,不能得罪。 好在,马上就是年关了,也去不了几天。再不济,大年三十,皇子朝臣都要进宫行年礼,届时总会看到墨离的。 第682章 遇方敏秀,终得一盟友 第682章:遇方敏秀,终得一盟友 太后要去皇家寺庙静斋祈福,是她早就决定的事,一切事宜早就准备妥当。说是今日去,跟夏候燕提过之后即刻就出发了。 近日跟皇上闹得不顺心,夏候燕又病了那么一场,她早就有这念头了。只是看最近夏候燕心情不太好,便一直陪在宫中,这会儿她无恙,便不想再拖下去了。 年前祈福,年节也过得舒心一些。 少安寺即是皇家寺庙,定然离京城就不会太远。不然也不会今日去,明日便要回了。 可是再不远的距离,见不到墨离,夏候燕都觉得遥远如天际。 站在塔顶,夏候燕眺望京城方向,那巍峨庄严的皇城若隐若现。直觉得,这次回京,她感觉离墨离的距离越来越远。 虽然从来就不曾走近过。 可现在的这种距离感,仿佛穷尽毕生之力都无法拉近一样。而越是如此,她想要得到的心就越强烈,同时也越受煎熬。 “方瑶,方瑶,倘若你不出现该多好,倘若你死了会更好!” 夏候燕紧紧握着这栏檐上的石雕,恨不得它就是方瑶那个贱人的人头,随时就被她捏碎,灰飞烟灭。 “敢问这位小姐口中所说的方瑶是何方人氏,是桃江镇人氏么?” 突地,背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夏候燕回头一看,来人是位穿着禅服年纪约摸二十多岁的女子。手里端着拖盘,盘中放有茶水,定是先前她说口渴,住侍命人送茶水过来了。 只是这寺里怎么会有女眷? “你是谁?胆敢惊扰公主,该当何罪?”夏候燕正要问这个,身侧的丫环先出声了。 “公主?”女子一惊,连忙跪了下去,“小的不知公主凤驾,无意冒犯,还请公主见谅。” “少安寺是皇家寺庙,太后亲临,闲杂人等一律回避,你不知我是谁,本公主怎么那么不信呢!”夏候燕不傻,眼前这女子虽然面生,但穿着禅服,想必在少安持逗留一段时日了。没见着什么场面,还能不懂其中规矩么。 随便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再说住持让她送茶水,会不提公主二字么? 只是她没有立即叫这女子滚蛋,是因为这女人口中提到桃江镇。 这便让她有些兴至致了。 “抬起头来说话。”夏候燕命令道。待这女子把头抬起来时,她仔细看了看,仍旧面生,她确定她在桃江镇没见过这人。 可是这人好像对桃镇很熟悉。夏候燕问道:“你知道桃江镇?你也是那里的人?” “是。”女子说话不称草民,毕竟不是宫里人,不知宫里规矩。夏候燕也不介意,又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户人家?” “我姓方,叫方敏秀,出自桃江镇东山村。” “桃江镇东山村据我所说只有一户姓方,你是” “我便是那户方家人,公主刚才提到方瑶,也是桃江镇东山村的么?她是我侄女!” “她是你侄女?”夏候燕惊得不行,这天地何其小,祈个福都能碰到跟方瑶有关的人。 简直是阴魂不散! 前一刻还算和颜悦色,此刻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以为有个当官的亲戚就把自己也当根葱了么,随便什么人都敢到本公主面前说话。姚儿,掌嘴!” 夏候燕对方瑶如今是恨之入骨,正好没地方发泄,这个叫方敏秀来得真及时,刚好充当他的出气筒。 “等等。” 眼看那婢女的巴掌就要落在自己脸上,方敏秀闭着眼睛大喊一声,及时喝制住。 “公主,我与方瑶虽是姑侄,但我与她早就翻脸,只有仇没有亲情了。” “翻脸?”夏候燕咀嚼着这两个字,那犀利阴冷的目光在方敏秀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似在盘算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下意识的被方敏秀的惊到罢了。 “公主若不信,看看我这条腿就知道了,我这条腿之所以这样,就是方瑶那个贱人害的。”方敏秀深怕夏候燕有所怀疑,拍了拍左腿。夏候燕这才发现,方敏秀那条腿严重变形,怪不得她方才跪下去的姿势那么怪异。 经过一番盘问,她终于弄清楚这方敏秀的来历。 确实是桃江镇东山村人氏,与那方瑶是亲戚。只是后来跟亲哥亲嫂翻脸,被赶出桃江镇一直流落在外,颠沛无居。最近才游荡到京城附近,住持看她可怜,便收留于寺中。赏了饭食,但只能留她过完十五。元宵一过,她就得另寻去处,毕竟这少安侍都是和尚,留个女眷算怎么回事。 方敏秀虽不喜欢整日跟一般和尚混日子,但好歹有吃有喝,比在外面乞讨强些。所以在寺里也经常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指望住持多留她两日。 今天太后前来祈福,要人跑腿照应。方敏秀便自告奋勇主动讨活,侍持觉得来的贵客是女眷,当由女眷照顾最合适,便也应允了。只是让她穿了禅服前来侍候,不要坏了寺里的规矩。 夏候燕怎么也没想到,方敏秀跟方瑶之间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更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跟她同样恨方瑶至深。 “只是,你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想借本公主的手替你报仇么?”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方敏秀,尊贵的气息压得方敏秀眼睛都不敢抬。 “不敢,我只是,只是突然听到公主独自言语,一时好奇,便忍不住接了话,并没有其他意思。” 方敏秀真没有其他意思。因为她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公主跟方瑶是认识的,还跟方瑶有仇。 但是夏候燕的话,也提醒了她。凭自己的力量,是斗不过方瑶的。可要是有这个公主帮忙,事情就容易太多了。 方敏秀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又在大户人家做过活。脑子不慢,心思尤为转得快:“但是假使公主需要我出力,我一定全力以赴。” “给我出力,难道你自己就不想复仇么?” “想啊,但是” “但是你没有这个能耐对吗?也是,你从前就没斗赢过方瑶那个贱人,现在就更不是她对手了。”从前方瑶还是平民,现在是高官,是皇上皇后面前的新宠,连太后都无可奈何,谁又敢拿她怎么样? 夏候燕无情的讥讽,是对方敏秀,也是嘲弄自己。 都回来这么久了,方瑶还活得好好的,而她自己却重病一场,还伤了腿。 不过,这些账都算在方瑶的头上,迟早有一天,她要讨回来的。 夏候燕望着方敏秀道:“你要给本公主出力,你有何本事?连路都走不好,能成什么事?” “我虽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想只要是公主吩咐的,我都会尽力去做,绝无二心。”既然要认主,忠主的心自是要表一表的。她原先就是给人当奴才,这些话还不是张嘴就来的事。 夏候燕笑了。 很好,她也不需要方敏秀有多大本事,只要决对忠诚就行。刚好方敏秀跟方瑶同样有血海深仇。 这就够了。 第683章 报仇一刻也不能等 第683章:报仇一刻也不能等 夏候燕前一刻还怨太后,这个时候来少安寺祈什么福。此刻她却是庆幸了。 倘若不出来这一趟,她怎能遇到方敏秀,又怎么方瑶这么多事。 “原来是她作主把你赶出方家的?” “是。” “她还不孝敬叔婶,不尊祖母?” “是。” “她还下药害你二哥的儿子,让他变成傻子?” “是。” “她设计把你母亲和你二嫂关进猪房,受尽折苦?” “是。” 夏候燕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之前方敏秀说的,但她不确定,所以又重新确认一遍。 “好,很好,方瑶如此不尊不孝,残害幼弟,心思歹毒,品德败坏,根本不配为皇子们教课,更不配得到离哥哥的垂青。” 有这些罪名,十个方瑶也吃不消。 她定要把这些事都告诉太后,让太后为她作主,以方瑶不娴之名,赶出皇宫,逐出京城。 “你说你原先也是在大户人家呆过的?” 方敏秀以为夏候燕这么问是打算要把她带进皇宫当差了,当下不由得欢喜,连忙应道:“是。” 谁料夏候燕却是淡淡道:“你即是侍候过人,当也知道些做下人的规矩。不过,你这幅模样跟我进皇宫是不可能的,这样,我在京城寻一处地方,你暂且住下。至于其他事,咱们从长计议。” 方敏秀瘸了一条腿,身体有缺陷,不符合当宫女的条件,所以无论如何进宫都是有些困难的。且方瑶是住在辰王府,把方敏透安排在宫外,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宫里有她,宫外有方敏秀,里应外合,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进不得宫,方敏秀还是有些失望的,但也知自己的情况。而且夏候燕已经赏了落脚的地方,怎么样也好过在寺庙里呆着。 别的,她也不敢再多求了。 “日后,我有事便会让姚儿递消息给你,我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其他时候,你谨守本分就行了。”说是盟友,但夏候燕是公主,方敏秀这种下贱身份怎配跟她为友,顶多也就是当个棋子利用一下罢了。所以夏候燕说话仍旧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方敏秀也不介意,她也介意不来。 身份有云泥之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已然决定狼狈联手除掉方瑶,夏候燕这些日子忽上忽下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稍稍定下。 掌握了这么多方瑶的罪证,她一刻也不能等。回宫的途中就忍不住将这些事跟太后说了说。 太后很是惊讶:“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燕儿昨儿个遇到一个女子,听其说姓方,跟方太傅一个姓,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谁料那女子还真跟方太傅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竟是方太傅的亲姑姑。燕儿觉得,即是亲姑姑,断然不会无端捏造事实诽谤自己的亲侄女的。所以心下骇然,又想着方太傅如今是皇上钦封的一品太傅,不敢轻易做决定,便做主将她带回京城。要是属实,咱们也好提前认清此人,免得皇弟皇妹们受她影响,被她带坏了。倘若她是恶意中伤,咱们也好叫人看着,免得败坏方太傅的声誉,于皇家颜面有损,皇祖母,您说是?” 太后虽不知夏候燕跟方瑶的那些具体过节,但就看眼前形势,说她为方瑶名声着想才作主把人带回京城,这她也是不信的。 不过,谁让自己也看不惯方瑶,恨不得吃其骨,喝其血呢! 太后对夏候燕后面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只把前面讲的当重点。 “你所细数的关于方太傅每一条罪名可都不轻,任一个人都能让她身败名裂。倘若是诬告,皇上可是要跟咱们急的。” “我知道,可是皇祖母,燕儿并觉得那女子说得全部都是空穴来风,起码她那腿是真真正正的瘸了啊,总不能是自己把自己的腿敲断了,只为中伤自己的侄女?” 太后听了那么多,也就这话还有实际。她掀开帘子看了看跟在轿撵旁边走路一瘸一拐的女子道:“你遇见的可是这个?” “嗯。” “且不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咱们连她的来历身份都尚且不确定,你就相信她说的话了?” “皇祖母,您忘了,燕儿也是去过桃江镇的。对那里的人或事多少有些熟悉,随便问一问便能套出她身份来了。” “哦,倒也是,哀家竟忘了你也是出过远门的。”太后一抚额头,如此,夏候燕便是确实这女子就是方瑶的姑姑了,那么她说的话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事,等咱们回到宫里再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哀家决不容她。”太后抚着夏候燕的手,神色忽然认真起来,“我知道你这丫头心里的苦楚,可哀家也有句话要提前嘱咐你,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强求,万不可为了得到而走极端,知道吗?” 这话听着像是谆谆教诲,但夏候燕觉得更多是警告。 太后从来没这么跟她说过话,为何此时 难道太后不再支持她不再心疼她了么? “外面那女的,你不会打算带到宫里去?”皇宫可不缺奴婢,尤其还是缺了一条腿的奴婢。 “不会,我把她安置在京城一处民宅里,派人看守,她不会有机会乱来的。” “那就好。” 太后说守就闭上眼睛,欲养神歇息。昨夜礼佛晚了些,今日有些疲惫。夏候燕积了满肚子的计划此刻却也不得不强忍,打从方敏秀告诉她方瑶这么多劣迹之后,她想要报仇的心一刻也不能等了。 好不容易挨到回宫,以为跟太后一说,会同她一样愤慨,恨不能即刻回宫告发方瑶。谁料太后只是淡淡的问了几句,便不再关心了。反而还给她留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搅得她心头实在是烦燥。 殊不知,太后不是不想借机整治方瑶,实在是这段时间因为方瑶,皇帝都跟她疏远了。眼下就是年关,她不想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又和皇帝闹得不开心,弄得年节都不过好。 就算要揭方瑶的丑,也得让她掌握实证,有把握才能说。 回到宫里,太后打发夏候燕回自己的北阳宫,转头就询问芳锦关于那个叫方敏秀的事情来。 芳锦也是第一次见到方敏秀,也同太后一样才知道方瑶还有这么个姑姑。 她道:“奴婢不知北阳公主说的是真是假,但奴婢看来,那个叫方敏秀的五官神韵似有相似之处,说不定她俩真是姑侄关系。太后若是有所疑虑,何不叫她到跟前当面盘问一下?” “像吗?那个方敏秀跟方瑶,无论是相貌还是气态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方敏秀就是一个无知村妇,而方瑶清秀淡雅,高贵灵动,说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没有人会怀疑。这二人放在一起,实在是不搭边哪! “奴婢只是偶尔觉得神态有些像。况且北阳公主去过桃江镇,这么大的事,她定也是套过那人的话的,要是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公主定然会看穿她在撒谎。”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叫方敏秀所说的话可信了?” “太后何不当面盘问?” 太后沉沉一叹:“哀家这样身份去见那种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没得还让人以为我总跟方太傅过不去,徒添嫌隙。” “太后不必忧心,这事若是真,咱们只是说事实。若是假,盘问之后不搭理就是了。” 太后睨了眼芳锦,疑道:“你很想听听那个方敏秀说什么是吗?” 芳锦躬身行李道:“奴婢只是觉得,那个方太傅太张狂了,教训一下也好。” “可是皇帝那边” “您是太后,皇子婚事,有权过问。若能揭开方太傅真面目,辰王便免上这个当,皇上那边自然也会明白太后一片苦心的。” 太后沉吟片刻,终是道:“好,就依你所言,明日宣那个方敏秀到延寿宫,哀家亲自盘问。” 她本就有意扳倒方瑶,只是碍于皇帝有些拿不定主意。此刻芳锦再一劝,正合了她心意。 第684章 方敏秀进宫 第684章:方敏秀进宫 夏候燕睡了一晚,正为方瑶的事灰心丧志,郁闷至极,没料到清早芳锦便来传话,说是太后要见见那个方敏秀。一夜阴霾立马而光,夏候燕忙吩咐小顺子出宫请人。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方敏秀就被带到宫里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皇宫,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到这种地方来,真是死而无憾了。 “好漂亮,这个金光闪闪的,是金子是做了?” “那个花开得真艳,是牡丹么?” “还有这八角亭,四面还挂了珠帘,风一吹,叮叮当当的真好听!” 方敏秀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仰着头东瞅瞅西望望,整一个没世面的土包子。 小顺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敏秀,这里是皇宫,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你别瞪着眼睛到处望,在宫里行走,除了有身份的主子,奴才们是不可以抬头四处乱看的,万一冲撞了哪位主子,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得像我一样,弯脸垂头,知道吗?” 方敏秀被他这一喝,连忙低头说是。 之后倒是不乱说话了,但那双眼睛还是管不住,到处乱瞄瞄。 等到了延寿宫,里面富丽堂皇,男男女女站了一屋子,个个穿着精致俏丽,别有一番气质,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主子哪个是奴才。 幸好她还记得夏候燕的模样,朝她笑眯眯地喊了声公主,极是谄媚讨好。 “这位是太后,宫里规矩,见了主子,你得下跪行李。虽说不是宫里的奴才,但你以前也伺候过人的,说话如何掌握分寸,应该知道?”夏候燕先来一番叮嘱,太后在宫里呆了一辈子,极是重规守规之人,不像她,随意惯了的。 “是。”方敏秀低声应下,态度倒是严肃认真起来。朝着屋中正坐位上的雍容老妇跪了下去,还嗑了个头。 虽说动作不怎么标准,但好歹行礼了。 太后也不好挑剔,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叫方敏秀平身之后,又喊她抬起头来。 昨儿个芳锦说她跟方太傅有些地方还是相像的,今日太后自然要好好瞧瞧。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太后年纪大了,有时候眼神不准也是有的。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也不再看,朝身侧的芳锦睨了眼,想知道她看得如何。 芳锦暗暗点头,她到底比太后年轻些,耳聪目明,是越发瞧这方敏秀跟方太傅有相似之处了。 确定了长相之后,太后又盘问了关于方敏秀的身世以及家里人口情况。 太后听了频频颌首。方敏秀来之前,关于方瑶的情况她之前也是了解些的,倒是吻上了。 加上方敏秀还说了些方瑶相貌、言行举止等特征,以及方瑶所会之特长,这些都接上轨了,由此关于方瑶那些不好的品德败坏的,太后便也深信不移了。 “芳锦,你去太极殿,待皇帝下朝之后请他来延寿宫一趟。”既然确定无疑,是时候也让皇帝听一听了。 夏候燕暗自得意,方瑶再嚣张,等过了今日,她便什么也不是,再也没有嚣张的本钱和机会了。 “是”字还在芳锦嘴里没来得及蹦出来,殿外就响起一道洪亮爽朗的声音。 “母后不必去请朕了,朕自己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屋里的人抱括夏候燕通通跪了下去行礼。一时间“万岁”二字在屋中荡气如山。 “皇帝今日怎么来了?”太后甚是惊讶,这自打上次因为夏候燕病重她刁难过方瑶一次,皇帝就鲜少来她延寿宫了。 平日请他都请不来,今日倒是主动到她这里来走动了。 “母后为国祈福,辛苦了,朕理当要来探望的。”皇帝道,“本来您昨日凤驾回銮,朕应该在殿前迎接,无奈国事缠身,一时走不开,还望母后见谅。” 太后见皇帝今日一个一口母后,说话神情飞扬,嘴角还带着笑,不由得道:“看皇帝心情不错,想来近日朝中事情都很顺利了?” “是啊,北边几州雪灾得到控制,民心大振,辰王还拟了些关于扶贫民生的条例,朕看着觉得很有用,心中很是欣慰,总算他把心思肯放在朝廷上了。” “辰王德贤兼备,又有勇有谋,是个有能之人。”太后跟着夸了一句。 除却他生母位份不高,又无显贵外戚,说实话,辰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啊,皇子们要都像他这样,朕这江山何还有何愁。”皇帝说到这里突然一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退了下去,再无先前愉悦的兴致。 就是叫夏候燕他们平身,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了。 太后见状道:“皇帝可是想起了硕王?” 皇帝不语,面色却是更没了一分。太后劝道:“硕王年纪轻,就算犯错也很正常,加以教导就是了,皇帝何必如此忧心。再者,哀家听说,襄阳候所做之事,没有哪一件是能跟硕王扯上关系的。即无证据,皇帝也就不要生那么大气了,说不定硕王就是冤枉的,他其实什么也没错。” “很多事情,母后不知,朕也不想细谈。”没有证据,那是他不想找,真要找,硕王定是脱不了干系。也是知道这后果硕王担不起,所以他才没有坚持往他身上细查。 “今日早朝没什么特别之事,所以很早就下了。母后这边来了这多人,可是在商议什么?怎么还有个生面孔?”皇帝这才发现方敏秀的存在。 “哦,昨日去少安寺祈福,北阳遇到一人,说是与方太傅是旧识,还讲了很多关于方太傅以前的事。哀家觉得这事情倒也有趣,今日便特地传来问问。这不,才刚开始呢,皇帝就来了。”太后眸光一动,与其听她说还不如让方敏秀将之前所讲之事再叙述一遍,也省自己告状的嫌疑。 “方太傅的旧识?什么旧识?” “说是方太傅的姑姑,皇帝可觉得她跟方太傅相象?”太后温声细雨,谆谆善诱,努力将皇帝的思路引向自己设计的上面去。 皇上瞧了半晌道:“眉目之处确有相似之处。即是方太傅的亲戚,理应送到辰王府与方太傅团聚,何以请到延寿宫来?” “皇上不要着急,这姑子说话极是有趣,何不听听再传方太傅也不迟。”夏候燕这时候在一旁推波助澜。 她与太后一左一右,一说一唱,皇帝岂有不上当之理,很快就道:“哦,什么事这么有趣,说来朕也听听。” 索性今天也无事,不妨就当打发时间愉悦下罢了。 谁料,听完所有方敏秀讲的故事,愉悦没有,生气倒是有几分。 他不是气方瑶是个品德败坏之人,而是气太后怎么到现在还和方瑶过不去,随便在外面找个人来构陷方瑶。 他是最恨这种勾心斗角之事。 皇帝道:“母后,这就是您说的有趣之事?朕怎么听出来哪里有趣了?” 第685章 当面对质 第685章:当面对质 这话不轻不重,有些责问的意思了。 太后暗暗咬住牙根,这方瑶的影响力太大了,整个皇宫无有不偏向她的。 一个是喊了这么多年的母后,一个是认识才不过数月之人,皇帝竟是毫不犹豫的偏向后者,叫她如何不气。 太后压住心头恼怒道:“皇帝,哀家只是觉得这方太傅看起来冰清玉治,典雅高贵。但她的姑姑却把她说得如此不堪,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为了慎重,把她叫回宫里问个清楚,这也是有必要的?” 见太后动气,皇帝压了压心中那股火焰:“其实也没什么自相矛盾,不过是个路边的乡野村妇罢了,无凭无据,母后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正是当心被人骗,所以哀家才决定要问个清楚。”太后道。同样都说了“被人骗”三人字,但皇帝指的是这个叫方敏秀的女子,而太后则暗指提方瑶。 “皇帝,咱们宫里的皇子学识才问都交给了方太傅,他们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有多大出息,都跟现在所学悉悉相关。皇帝也不想这一片大好江山,交给一些品行不正之人来守护!” 太后前半句,还只是带有一种假设的性质在里面。假设方瑶是那样的人。而最后一句,却是肯定方瑶是那样的人。 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假设说在前面,肯定语气在后面。整个听起来,就是太后一口咬定方瑶就如方敏所说是个品德不正的坏女人。 皇帝听了,心里自然有所迟疑。 这时候夏候燕又道:“皇上,如果方敏秀所说是真,那把皇子们交给那样的人,岂不是误人子弟,走上歧途?皇上还请三思。” “这不可能。”皇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否定了她们,“方太傅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别的不说,此次赈灾,她一个女儿家,不畏艰辛,不惧严寒,前赴灾区,救治百姓,这份胸怀和仁心,是世间多少男子都远远不及的。要说她不尊不孝,对长辈不敬不养,这种恶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夏候燕恼恨不已,皇帝就这么相信方瑶?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仅这个一向多疑的天子,都如此坚信不移? “皇上要不信,大可叫方太傅前来与这女子对质。说实话,哀家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太后一进一退,不再如这前那么强势,一味的针对方瑶,令皇帝连句反驳回绝的硬话都不好说。 “罢了,高远,去清华宫请方太傅来一趟。” 今日下朝时,皇帝有意留墨离说两句话。墨离却是道方瑶赈灾回宫,许久未见墨敏,很是想念。答应下朝之后陪方瑶去清华宫,顺带给皇后请安。 所以这会儿,人是在清华宫。 高远前去传话,方瑶一听说皇帝要见自己,以为是因她赈灾相助有功,要赏赐她。可一看高公公脸色不对,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皇后塞了一绽银子过去,打听道:“高公公,可知皇上宣方太傅谨见所为何事?” 高公公盯着那银子好一会儿,却是没收,又推了回去。如今皇后复宠,风光胜过宫里任何一位娘娘。这时候,怎好收她的银子。 高公公道:“奴才也不知很清楚,只知来了位叫什么方敏秀的女子,说是方太傅故交,其他的就一概不详了。” 方敏秀? 听到这个名字,方瑶和墨离两人俱是一惊。皇后打发高公公在外等候,扭头见他们二人神情有异,便问道:“怎么,跟那个方敏秀有过节?” “岂止是有过节,是一辈子也解不了的仇怨。”方瑶声音淡淡,却眸光阴寒。 “走,来者不善,但咱们坐得直,行得正,不惧她这个妖魔鬼怪!”墨离牵了牵她的手,安抚道。 “我倒也不是惧她,只是她怎么”还没死?居然还蹦跶到这皇宫里来了,有些意外罢了。 “看你们神色这般凝重,要不本宫陪你们一去。”皇后不放心,如今她和方瑶紧紧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然不会明知他们有难处还不管的。 “我也去。”墨敏嚷嚷着附合道。 墨离以为她是去凑热闹,其实不然。太后祈福是和夏候燕一起去的。方敏秀即是宫外人,必定就是在宫外遇见的。这两日太后和夏候燕哪儿也没去,就是走了一趟少安寺,如此,方敏秀的出现,夏候燕定然也是知情的。 但凡是对方瑶不利,夏候燕都不会放过。所以这会儿,她定然也在延寿宫。 果不其然,在延寿宫,墨敏还真就见到了夏候燕。只是她的目光打从九哥一进殿开始,就贪婪的落在他身上,别的人她都看不见。 一番见礼之后,皇帝便直接指着方敏秀朝方瑶问道:“方太傅,可认得此人?” 方瑶淡淡的扫了一眼,低首道:“认得,她是我姑姑。” “亲姑姑?” “亲姑姑。”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皇帝心沉了,难道自己真的被方太傅给骗了,她表现温雅,骨子里其实是个六亲不认的狠绝之人? 相比皇帝的心情,太后和夏候燕倒是暗自得意的很。是亲姑姑就好,怕就怕方瑶不认。 “方太傅,你姑姑说你不赡养祖母,不尊叔婶,残害幼弟,这些事,可属实?”皇帝这时候又问道。 “不赡养祖母?不尊叔婶?残害幼弟?方家姑姑,这话是你说的?”方瑶没有直面回答皇帝,而是反问方敏秀。 “难,难道不是吗?”此刻屋中坐着的不是皇帝就是太后,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最有权威的男人都在这里,方敏秀在那股贵气逼人、天威仪容下,紧张得不行,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方太傅,你只说,你姑姑所说的这些事存不存在就行了,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太后开口道。 方瑶抬头,嘴角荡起一抹冷冷弧度。却是不看太后,只朝皇帝道:“方敏秀所说,我认,也不认。” “什么意思?” 认就认,不认就不认,这认也不认,是在打哑谜么? 不待皇帝问仔细,夏候燕头一个忍不住喝道:“方太傅,你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我认了,有认的道理,不认有不认的说法。公主,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是少激动的好!”方瑶冷唇反讥。 第686章 方瑶辞官 第686章:方瑶辞官 “你”夏候燕气得一时语噎,话都说不出来。墨敏道:“北阳公主勿恼,父皇都还没发话呢,你又何必急着生气。” 说到底,这是方瑶的事,真假自有皇上评断,干她何事。 可夏候燕就是看不惯方瑶这么嚣张的样子,特别是宫里一个个的都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 尤其墨敏,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即便现在疏远了,感情还在。断也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来数落她? 夏候燕正要发作,余光看见墨离那一脸阴沉沉的盯着自己,那眸中的寒光刺得她心里发寒。 她已很久没见到他了,为何这么久不见,他依旧是这幅面孔对着自己。 他难道就看不到她眼中的爱慕,感受不到她对他的情意么? “好了,都不吵。北阳,你的病是方太傅医好的,这么大个人情,你当好好谢谢她,之前你卧病在床,后来又遇上方太傅救灾,倒是错过了。此刻终于见到,你该先谢她救命之恩。”皇帝淡淡提醒,却有些不容置疑的威信。 夏候燕心头不快,她恨不得方瑶匍匐在她脚下,舔她的鞋面,然后狠狠的将其踩在地上,死命蹂躏折磨。而皇上居然要她向方瑶道谢,她怎么办得到。 她如何办得到? 可天命不可抗,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夏候燕强忍恼怒,起身向方瑶盈盈一拜:“北阳谢太傅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定当还这份恩情。” “情就不必还了,只要公主别恩将仇报就行。”人都欺到她头上了,方瑶也决计不再忍。 什么娴淑端庄、高贵典雅、仁德纯善,那都是对人,像夏候燕这样每每一见她就恨不得咬她一口的疯狗,不值得她那般友善对待。 夏候燕脸色僵了僵,更是难看。太后亦是有些不悦,可方太傅那嘴皮子她是领教过的,自己断不是她对手。插了话,也未必讨得了她。 皇帝龙眉轻簇,这方太傅说话是张狂了些,倒也没说错。救了夏候燕一命,到现在没想着道谢好好感激一番,却盘算着如何在背后捅人家一刀,要是他,也会生气。 皇后无奈摇头,这个方太傅怎么在圣驾面前还是这么个直性子,就算对夏候燕不满,就不能婉转点儿? 她连忙开口打圆场:“方太傅,方才你认也不认,想必是有隐情的,何不说出来,皇上在此,自会还你个公道。” 这是不是自己人,一开口说话就听得出来了。 太后和夏候燕看似公允公断,可话里话外都想坐实方瑶这些罪名。皇后虽也是中立的口吻,可份量是偏向方瑶的。 “家丑本不可外扬,但皇上心中存疑,那方瑶就说两句。”方瑶道,“我曾经确实不曾赡养祖母,因为我们已经脱离祖孙关系。不尊叔婶长辈,二叔在我父亲离世后,对我们三姐弟有照顾之情,方瑶从未有过不敬之心。至于婶婶,她性情泼辣,又善妒善嫉,还和祖母联手构陷我母亲,欲毁我母亲名声。再来就是这个方家姑姑,她几次窜通婶婶、祖母构陷,在我给村民开的药方中下毒做手脚,差点害人性命,目的就是想嫁祸,我也由此被抓押入当地官府的大牢中。最后一条,残害幼弟。我二叔的独子得癫痫病,确实与我有关。他受祖母挑唆,趁我在河边洗衣裳之际,推我下河差点淹死。但没想到我命大,居然捡回一条命。堂弟见我返回家中,以为是见到了鬼魂,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从此精神失常。是以,这些罪,我认,是因为确实我做过这些行为。不认,是因为事出有因。所有桩桩件件,桃江镇的知府李岩可能为我作证,东山村的标民亦可以为我作证。” 随着方瑶的坦白,事情仿佛又揭开一层面纱,有些事情方才听方敏秀讲还觉得模模糊糊,此刻便清晰许多了。 夏候燕面色难看不已,照方瑶这么说,她是无罪的了,那么,她将不被逐出京城,想看她凄惨的下场今日是无望了。 太后则是尴尬不已。如果方瑶所说是真,那么方敏秀就属于诬陷。而她成了什么,成了再一次针对方瑶,斤斤计较无容人之量的小人。 只有方敏秀,还依旧保持对这皇家的惶恐和紧张中。听完方瑶叙述,众人都在沉思,只有她,还知道反驳。她指着方瑶骂道:“你胡说,什么事出有因,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你持家致富,手头上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却不曾管过祖母的死活,横儿的病分明就是你有意为之,却说他是自己吓自己,方瑶,你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方家姑姑,你是不是说瞎话,派人去桃江镇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行。里尹、族部谁都可以为我作证,再不然把李大人传到京城来,问问他,你这腿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方瑶面色无波无澜,声音亦平静如水,却就是有股逼人的气势,迫使方敏秀无言以对。 “皇上,今日之事,方瑶不想说是刻意诬陷还是太后被人蒙蔽,但有一点,方瑶是看出来了,这个皇宫,很多人不待见我。既然大家对我这么有意见,那么这个太傅之职显然我是不适合担任了。还请皇上允我还乡,让我去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方瑶突然请求道。 “太傅这是何意?” “方瑶想辞官!” 皇帝紧张了:“方卿” “皇上,方瑶入太学院也有一段日子了,相信皇上对方瑶的为人也是有些了解的。我说话素来耿直,本来就不招人待见,此刻又觉自己受冤,气态难免有些冲撞,更是得罪了某些权贵,只怕以后的日子更是难过了。皇上若真是惜才,就请放我回乡,也算是赏我一条生路!” 方瑶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针对太后和夏候燕去的。直把这二人气得半死,全身发颤,却也不敢吐半个字。 虽说方敏秀和方瑶各执一词,可方敏秀来来去去,也就只有自己能证明自己的话,可方瑶请全村人甚至把当地知府都搬出来为证,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皇帝又恼又急。恼是对太后和夏候燕,急是对方瑶。本来想着是年关了,借探望之名,跟太后修复一下关系,年节好和和气气的。谁料竟遇上这么个插曲。 可这方瑶性子是不是也太执拗了些,居然一开口就辞官,事情有这么严重么? 皇上对此无奈的很,心里也隐隐有些不高兴,他钦封的太傅她才当多久,就要罢官不做了,多少也有损他的颜面。 想挽留,不好说,怕方瑶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到时候岂不尴尬?不挽留,方瑶之才,确实难得,放她走,实在不舍。 第687章 赐婚 第687章:赐婚 犹豫纠结之际,皇帝不由望向皇后,此刻正是体现皇后体察圣心的时候。皇后自然明白,她道:“方太傅,这事问清楚,左右不过是场误会。太后和北阳公主久居深宫,不知外面人心险恶,想来是被小人骗了。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太后和公主自当也会从中吸取经验,日后不会再有被小人蒙骗的机会的。方太傅阅人无数,胸有雅量,当不会介意才是。” “皇后娘娘,不是方瑶矫情。方瑶虽是女子,大道理不懂几个,可小道理还是听过一些的。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后、北阳公主于我什么意见,都不重要。我即是太傅,便是皇上的臣子。只要皇上信任即可。可如今”方瑶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可如今什么?” “可如今,宫里来了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因闲人三言两语便怀疑方瑶的品性,虽然事情已查清。可以后呢?要是再来个别的什么人,说了两句方瑶的坏话,方瑶岂不是又要陷入今日的境地?”方瑶垂眉,“到底是女子,出身平庸,又无尊显外戚,皇上封我为官,本就破例,可今日之事一出,太傅之名看起来就更名不正言不顺,这样无端的猜测和质疑,方瑶一日受得,日日却是受不得的。” 这一番连珠带炮,直把皇后说得哑口无言。要是事先与方瑶商量好,还道是她以退为进。可是没有啊,她们奉召匆匆前来延寿宫,并无议好对策,此刻皇后竟不知道怎么接招了。 倒是墨敏,天性纯真烂漫,见方瑶言词这般恳灼,以为她是真不愿做这官,想离开京城了。忙道:“瑶儿姐姐,万事好商量,千万别冲动啊!今日之事确实是皇祖母和北阳公主鲁莽,并非是父皇存心质疑,瑶儿姐姐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要走了?” “方瑶心意已决,还请敏公主勿劝!”方瑶语气坚定。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怀儿怎么办?离哥哥怎么办?你不要我们了么?统统都不要了么?”墨敏情急之下,捉住方瑶的手道。 “怀儿,有老王爷和王妃照看,根本无需我多操心。至于公主,您有皇后,她视您如己出,自然也轮不到我操心” “那我九哥呢?你不要他了?” “墨离”方瑶转眸看向墨离,好像现在才想到他一般,眼中有浓浓不舍,却面色依旧坚定,“我得太傅之名,都遭受如此多的非议,辰王贵为皇子,更是方瑶望尘莫及” “不是这样的。瑶儿姐姐身为太傅,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和皇弟皇妹们很喜欢您的课。至于你跟我九哥的感情之事,自有父皇为你做主。你即已是太傅,配我九哥王位这身又有何不可,对,父皇?”墨敏一心救方瑶留下,竟是什么话也说出来了,不管不顾的,还不忘当场询问皇帝的意见。 殊不知,她这一席话,惊到了多少人。 太后和夏候燕两人又惊又急又怒,倘若此刻皇帝真的为方瑶和墨离赐婚,岂不弄巧成拙? 而皇帝虽然看好方瑶,也曾想过封方瑶为辰王侧室。可当日她明显回绝,今日若要答应,当是正妃之名,且还要默许日后辰王府的女主人之位只她一个,不与旁人分享。 这是他不容许的。 可眼下有太后和北阳诬陷,理亏在先。她又以辞官为由在后,要是不当场下旨赐婚,怕是以为他惜才之心都是假的。 罢了,正妃本是要留给夏候燕,如今她这般小人心性,倒也不配给辰王为妻。皇帝思虑再三道:“若朕此刻就方卿和辰王赐婚,方卿可愿留下?” 这话一出,更是领太后和夏候燕惊急加俱了。 “不行。” “皇帝” 二人齐齐出声,同时抗议。皇帝此刻对她们二人早就没了耐性:“方太傅贤良淑德,才能兼备,又有太傅之名,身份上与辰王也算匹配。母后为何反对?” “皇帝,婚事不是儿戏,方太傅虽不错,可与辰王未必就是良配” “那母后的意思,谁才是辰王之良配?” 问这话时,夏候燕很想就此大喊:当然是我了。可惜皇帝的目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太后当然想推举夏候燕,皇帝也知道夏候燕一直心仪辰王,而她有意撮合。现下皇帝如此问,显然是不预备考虑夏候燕了。就算她说出来,也未必给她面子改变心意。 如此,她倒是不好开口了。 全场之人,只有皇后和墨敏乐见其成。 “既然无人反对,太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这事就定下了。等年节一过,三月春狩,大地回暖之时,便为方太傅和辰王举办婚事。皇后以为如何?” “皇此举圣明,臣妾一定不负所托,把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那就好。” 皇帝一语定论,婚事就这么定下了。问了太后意见又问了皇后的想法,却是谁也没有想过问问当事人。 方瑶整个无语至极。想要说两句,皇帝老人家居然直接摆手起驾回太极殿,半分也不给她再推辞的机会。 皇后和墨敏连忙过来拥着她出延寿宫,一边走一边道喜。却是在踏出宫门时,墨敏眼神复杂的望了眼失魂落魄气怒交加的夏候燕。 心里终归还是不忍,可夏候燕早已不是她当年认识的那个善良仁厚的小姐姐。她心思如此深沉,得不到九哥的心,大概也是她的报应! “太好了,瑶儿姐姐,你现下终于如愿意以偿要嫁给九哥了。” “是啊,你与辰王风风雨雨一路走来不容易,以后彼此更要珍惜。” “是啊,瑶儿姐姐,你成我九哥的王妃,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辞官返乡离开京城这种话了,知道吗?” “这也正是本宫要说的,嫁夫当夫为天,瑶儿,你说话性子太直,有时候还是婉转些好,以免伤了夫妻感情。” 出了延寿宫,皇后和墨敏你一句我一句,一个祝贺一个教她夫妻相处之道说个不停。 方瑶耳边嗡嗡作响,半点没插话的机会。皇后看她神色不对,便道:“怎么了?赐婚你不高兴么?” “娘娘,这婚事,能不能退?”方瑶抿唇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惊地暴地的话来。 第688章 方敏秀死 第688章:方敏秀死 “什么?” 皇后和墨敏闻言吓了一大跳,皇后摸了摸方瑶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在说胡话呢?” 她与辰王感情深厚,又彼此早就私许终身,眼下皇上赐婚,正遂心意是再好不过的事,怎么还要退婚呢? 况且这是皇上亲指的婚事,能退么? “九哥,你怎么不说话?”墨敏捅了捅墨离,这个呆愣子,人家瑶儿姐姐都不愿嫁他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不是没反应,他在笑,笑什么呢?心爱的女子都不肯跟他成亲,他还笑得出来。 “她大概是在纠结,这嫁过去正王妃呢还是侧室?”倘若是侧室,不但方瑶不嫁,他也不娶。 他的辰王府,一生一世只有一个女主人。 方瑶被一语说破心事,脸色没来由得一窘。皇后松口气道:“原来是因为这个。辰王此前都未娶亲,正妃未立,岂有先纳侧室的。你此刻入门,当是正妃了。” “正妃?”方瑶不确定,重复问道。 “正妃。” 得到肯定回复,方瑶心终于定下。立了正妃,娶不娶侧就不重要了,皇帝应该不会为了辰王一个举无轻重的侧室之位来费心思往辰王府塞女人了。 “不过父皇能赐婚,当真是意外啊。还以为”还以为正妃之位非夏候燕莫属呢! “是啊,皇上肯赐这门婚事,当真不易。”不但要顶着得罪太后的压力,前朝多少也会对此有舆论的。 不过皇后知道,皇上肯赐这门婚事,也是有两个原因,一来看清夏候燕的品性,与辰王当真不和。二来也是想对辰王有个弥补罢了。 毕竟当年他饱受流离之苦,虽事出有因,可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心里多少还是有亏欠的。 也由此可以看出,皇上是真心怜惜辰王,重视这个皇子。 只是这样一来,夏候燕怕是要哭死去了。 这是在太后的延寿宫,要是在自己的北阳宫,只怕地面又是一片狼藉。 夏候燕气得发抖,满腔怒火在心口乱窜,却不敢发泄,只得忍着,化成一滴滴泪水向太后哭诉。 “这个时候哭还有何用,好歹只是赐婚还未正式成亲,一切还有变数也不一定。”太后也不知如何劝,关键她也没心情劝。皇帝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可见今日之事确实惹恼了他。 “皇上都亲下口谕了,哪里还有变数?”除非方瑶突然暴亡,不然事情不可能有转机的。 夏候燕苦等了这么多年,结果一无所获,这种结果,她怎么接受得了。 “要怪就只怪你太心急了,随便在外头遇见个人就回来参方瑶一本,弄巧成拙,与人何怨?”太后觉得是夏候燕不争气。但凡她再聪明一些,又有自己在背后给她撑腰,辰王妃妥妥的是她的。 夏候燕猛然站了起来,怒气腾腾的指着跪在地上早就被吓得瑟缩不止的方敏秀骂道:“都怪你,丑八怪,跑到本公主面前作妖,害我得不到离哥哥,说,你是不是方瑶那个贱女人派来故意整本公主的?” “不,不是的,公主,我与方瑶不共戴天,誓不两立,我发誓”方敏秀都要哭了,她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啊! 更不知道方瑶居然那么大能耐,连太后和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 “你跟阎王爷去发誓!”夏候燕不等她把话说完,喊来门外守卫,“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尸骨喂狗!” “公主”方敏秀吓得面色一白,当场昏死过去。守卫来时,就如同拖条死狗一般拽了出去。 太后心肠不软,但到了她这把岁数,又常常吃斋念佛,到底觉得残忍了些。可她心里有气,也想找个由头发泄,便也由着夏候燕去了。 只是看夏候燕的眼神莫名其妙感觉陌生起来。 尸骨喂狗,她一惯见不得血腥,怎么能说出如此狠厉之话来,且还说得那么轻松老练。 夏候燕哭诉了一阵,见太后渐无耐心,便也离开延寿宫回自己的北阳宫去了。 而此刻,方瑶随同墨离也回到了辰王府。 “你说,方敏秀怎么会跑到京城来?还去了少安寺?”是刻意还是巧合? “不知,只知道方敏秀不跟着夏候燕进宫还好,一进宫便活不过今日午时。” 听了墨离的话,方瑶勾出一抹冷笑,深以为然:“是啊,她害得夏候燕彻底痛失辰王妃之位,这种恨断然不会比对我的少。只怕我们前脚出了延寿宫,方敏秀后脚就被拖出去杖毙了。” “不管她,马上要用膳了,提了倒胃口。”墨离拥着她入府,张嬷嬷见他们回来,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 “嬷嬷不忙,我有事吩咐。”墨离叫住她。 “殿下请说。” 墨离看了眼怀中女子,满脸柔溺:“今日圣上赐婚,待春狩一过便为我们二人举行婚礼,婚礼上所有采买购置一事,还请嬷嬷费心。” “当真?” “嗯。” 张嬷嬷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高兴得不能自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奴婢对慧妃娘娘终于有个交代了。” 提到慧妃,墨离脸色闪过一丝不适,但很快就消息。张嬷嬷察觉气氛不对,连忙作势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转移话题道:“殿下放心,婚礼仪式,就交给老奴,定给殿下办得妥妥的。” “那就辛苦嬷嬷了,下去!” “是。” 午饭用得很安静。墨怀好久不曾回府,现下眼看就是春节,自然要回到爹娘身边,至于回多久,且看那大少爷的心情了。 玲儿倒是留在辰王府,只是有墨离在的情况下,她话一般很少,大概是有些怕他!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安静异常。 用膳之后,大家都有喝茶的习惯。沏了壶新出的龙井,方瑶便去了书房。 门口站岗的千荨瞧见她,抿着唇,硬邦邦的道了声:“恭喜。” 她今日没有陪着进宫,倒是最后才知道他们要成亲的消息。 “谢谢。”方瑶笑笑,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又补了一句,“记得准备贺礼啊!” 千荨嘴角抽了抽,连个下属的贺礼她都要乍,这么财迷,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看上她的? 墨离坐在桌旁,手里不知拿的什么,正在出神。方瑶进来时,那东西立马就收了起来,可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方瑶的眼神。 “什么宝物,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方瑶放下手中托盘,去抢他手中的东西。 是一块玉佩,上面还有裂痕。玉是极好的品质,可是有裂痕,就不值什么钱了。 方瑶在心里估量着,即是不值钱,墨离为何还对它如此看重?浑然忘了,人家墨离才不爱财,值不值钱的他从未在乎过。 “这块玉佩,曾经我遗失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回到我手里来,总得算起来,跟了我也有十几年了。”墨离道。 “你一块残破玉佩,你如此珍惜,可是因为送玉之人?”方瑶猜测道,“这玉是你母妃送的?慧妃就是你的母妃?” 第689章 忆生母 第689章:忆生母 墨离浑身一僵,极不自然道:“是。” “她,死了?” “不,她没死,她还活着。”墨离艰难开口,冷硬的面容闪过一丝痛苦。 方瑶不忍再问,却又忍不住继续问:“既然活着,为何我来京城这么久从未见过她?” 也不曾听说,宫里有慧妃这一号人物。 墨离起身,走到窗前,遥望天际。似是在看什么,又似穿透一切什么也没看。 良久,他的声音才复又响起:“她一直都活着,只是有时候我宁愿她死了好。久而久之,便也真当她死了。”所以任何人问起,或者只要自己想起那个女了,他都当她是死了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岁那年,我被陷害,贬黜出宫,她未曾求情,也不许宫里奴才婢子求情。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弟弟被赶出宫外。临走那日,我将这块一岁生辰时她送我的平安玉符狠摔在宫门口,发誓再也不回来,也不再认她。可五年前,我回宫,偶然碰到张嬷嬷,她说起当年的事,并且归还了这块已修好的玉符,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或许是我错怪了。” “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对吗?” “张嬷嬷说,我和小轩走了以后,母妃在宫门口捧着这块碎玉符几次哭倒在地,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这玉符修好,交到张嬷嬷手里,告诉她,倘若有一日我们兄弟归来,记得将这玉符交还到我手里。张嬷嬷本想问她,为何不自己交还?却是话还没来得问出口,将她打入冷宫的旨意就下来了。” “冷宫?”方瑶一惊,原来是入了冷宫了,怪不得她来京城这么久,不曾见过慧妃? “是啊,冷宫。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我们兄弟离宫之后,她日子也不好过。也由此隐约猜测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可惜,他想要找答案却无处所寻。 当年陪在他母妃身边的人或死或判或离宫,唯有张嬷嬷一直守在宫里等他们兄弟二人归来。 墨离抚着手中这块碎玉符,冷峻的面容上竟浮起一抹无助悲凉来。方瑶从未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心疼。从背后环住他,脸靠在他的背上:“这个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是啊,这个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曾经他一度以为母妃是不爱他们兄弟二人的,便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知你母妃是因何入得冷宫?” 墨离声音顿了顿才道:“不知。” 方瑶明显感觉出他说这话出身上释放出来的冷意。环在他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问道:“她,还活着么?” “应该还活着!” 冷宫那种地方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况且他也从未想过要去冷宫探望。 从前是恨,现在是害怕。 害怕听到真相,害怕再度尝到被抛弃的滋味。 害怕她的苦衷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今日要不是张嬷嬷提起来,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想起她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提到伤心难过之事,这日子就过得无比漫长。 墨离是,硕王府的墨琛就更是了。被罚禁足,大约是他记事以来惩罚最重的一次。 外面的事,朝中的情况,他都一概不知。派人去打听,也是只言片语,含糊不清。 “明日就是祭祀大典,父皇当真没有要解禁我的意思么?”墨琛抬头,眼睛布满血丝。才只关了两天,整个人就颓废许多。 萧然摇摇头,亦是一声叹息。 “看来这次皇上是铁了心的要给咱们一个教训。” “教训?什么教训,你不是说只要明面上没有被牵扯进去,父皇就不会拿我怎么样么,现在又为何罚我禁足?” “殿下,刺杀皇子是大罪,比襄阳候人头落地,咱们这情况算是好的了。” “刺杀皇子?什么意思?襄阳候供出我了?”墨琛双目赤红,望向萧然道。 “倒是还没有,眼下年关,很多事情皇上都压后处理,加之他又有意要保殿下,所以天牢那边动静不大。”萧然道,“可是您跟襄阳候的关系实在往来太密切,想要摘干净终归不可能。皇上是天子,许多事情刑部不查,心中也是有数的。倘若辰王死,最得利的是您跟襄阳候,就凭这一点,您怎么也不可能从这件事摘出来的。” 墨琛一拳砸在桌子上,大道理他不要听,他现在只想知道何时他才能出得去,不会真要关他三个月? 祭祀、年节宫宴、春狩他都要错过了。他什么都不能做,而墨离却什么都可以做,包括拿下太子之位。 不,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母妃呢?母妃在做什么?她就没有想办法救我出去么?” “娘娘倒是想救您出去,听说求了圣上几回,圣上连面都不让见,她也没法子。不过娘娘说了,尉迟将军除夕会赶回京城过节,届时再为殿下求情,说说好话,看能不能解禁?” “还要等到除夕,那我岂不是要错过祭祀大典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墨琛知道急不来,母妃那么疼他,能想办法自然不会由着他受禁闭之苦。现下宫里没有旨意,想来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辰王府呢?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话题突然跳到辰王府,萧然似是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下才道:“倒是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往常一样。” “真没有?”墨琛心细,萧然刚才说话时,眸光飘忽,眼神闪烁,明显是有事瞒着他。 墨琛追问道:“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说!” “这”萧然看了看墨琛,似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告诉他? “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先生的风格。有什么事,快点说出来,难道还有比我禁足更糟糕的事情么?” 萧然舔了下舌头,一边仔细关注着墨琛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倒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 “皇上今日在延寿宫为辰王指了一门婚事。” 墨琛拧眉,有股不好的预感:“父皇把谁指给他了?” “就是现在居住在辰王府上的方瑶姑娘。” 轰! 墨琛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脑子一片嗡嗡作响。他一把抓住萧然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690章 打听 第690章:打听 说再多遍也改变不了事实。 萧然相信墨琛听清楚了,只不过是不想面对而已。他望着墨琛有些怔忡。 他以为,在殿下决定柳州刺杀辰王一行人等时,殿下已然放弃了方瑶的。 毕竟连杀她的心都动了,又岂会还在乎她嫁给谁! 墨琛揪着萧然的衣领半晌,萧然用沉默告诉他,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必须面对! 除了面对,他不能做什么! 他和方瑶终究是无缘的。 可为什么,他哪点儿比老九差了。为何最近他诸事不顺,老九却是风生水起。 就连方瑶也被父皇指给他为妻! 为什么? 他到底哪儿比不上老九了? 墨琛百思不得其解,又恨又怒又不甘心。揪着萧然衣领的手颓然滑下,见他如此不振,萧然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不必灰心丧志,只是禁足而已,待禁足时间一过,殿下必定又会恢复往日荣光。再者,贵妃娘娘也会想办法帮你的,还有尉迟将军,他们” 不待他把话说完,墨琛摆手打断道:“先生可否先退,容我静一静。” 他需要好好想想,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哪个地方出了错,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他有种直觉,若再不细细筹谋,眼前他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墨离悄无声息的夺走。 萧然见他不愿再细谈,知道他没什么心情,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昭华宫的淑贵妃心情就更差了。几次三番求见圣上,均被拦在殿外,连面都见不到。 眼看明日就是祭祀大典了,礼部上午挑了个由头,早朝上要求在京皇子均要参加大典,以示庄重周全。可惜皇帝仍不为所动,墨轩也是皇子,他远在桃江镇,不也参加不了祭祀大典么? 所以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妨,天神不会怪罪的。 这番话传到淑贵妃耳里,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 “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给琛儿一个教训了。”她绞着手中丝帕,因为过于用力丝帕严重变形扭曲。 幽若道:“娘娘,只是禁足,应该无大碍!” 皇上素来宠爱八殿下,不会因为眼前这点小事就不再倚重的。再说,宫里做错事的皇子哪个没受过罚,五殿下以前还经常关小黑屋,九殿下还被逐出过皇宫呢!现在一个个的不照样受宠。 淑贵妃明白幽若的意思,但她想法却与幽若不同。 “这次不一样,琛儿长这么大,从前也犯过错,哪次受过罚,眼下为了一个没有丝毫证据的刺杀案就关琛儿禁闭,可见皇上是真的动怒了。难道你就没有从这件事中看出点什么来么?” 幽若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不会祭祀大典都不放殿下出来。 淑贵妃也没指望她能答得上来,道:“皇帝越来越重视辰王了。第二,他有意扶辰王上位!” 从济州回来,皇帝觉他赈灾有功,又查出这么大一桩贪污腐败案,厚赏辰王。 金银珠宝就不用说了,听说还赏了两颗王珠,现在是七珠亲王,跟琛儿平起平坐。 他回来才多久,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却是从五珠亲王被晋升为七珠。从前他在战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挣来多少功勋,皇帝也未有这么嘉奖。 此刻晋为七珠亲王,不就证明他有意要扶辰王上位!? 幽若听到后,惊讶无比:“不会,皇上不一直默许五皇子跟咱们殿下斗么?怎么又把辰王扯进来,这” “墨冉哪是琛儿的对手,不过是母舅家有些权势罢了。”淑贵妃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皇上大概也看出来了,墨冉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给他再多机会,他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自己才干有限,旁人再如何相助,也没有用。 提到墨冉,幽若又想起一事:“听说今日大殿上,礼部提出让殿下参加大典,皇上还曾让朝臣们表决。除了原本就支持殿下的大臣们附议以外,其他都是反对的,东亭候、宁老王爷就不必说了。五皇子也持反对意见,九殿下加封七珠,他是第一个道喜的。” “是吗?”淑贵妃红唇微动,勾起一抹鄙夷之色,“看来他是准备倒向辰王了。” 见自己能力有限,争不过琛儿,斗不过墨离,干脆就放弃权争,退居王位,改投新主,以保现有的一世荣华! “不对,他就算要放弃,拥别人为主,也该选咱们殿下啊,为何选辰王?辰王的母妃以前跟端妃娘娘是死敌呢!” 辰王的生母慧妃跟墨冉的母亲端妃娘娘原先是挺要好的姐妹,只是后争风吃醋,两人渐渐疏离。端妃性子看起来温顺,却是个棉里藏针的人,几次构陷暗害慧妃,索幸慧妃都事先有所察觉,不过两人关系却从陌路又变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 当初慧妃被打入冷宫,这里面可是还有端妃的手笔呢! 所以,墨冉怎么可能去支持辰王?就算他愿意,端妃也不会同意的。一旦辰王发觉自己生母被打入冷宫和她有关,难保不会调过头来对付她和墨冉。 为了以防这种万一,端妃是万万不可能希望辰王上位的。 经幽若这么一提醒,淑贵妃也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有些模糊的地方瞬间清醒。 “难道说,墨冉想挑起辰王和琛儿相斗,他想坐收渔翁之利么?” 幽若猛然一惊,她只想到其一,没有想到其二。被淑贵妃这么一说,倒也觉得非常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五殿下心机也太深了!” 淑贵妃猛地一拍桌子,恨声道:“这个墨冉,平日看着柔柔弱,胆怯不堪,原来都是假象,本宫真是小看他了。想在背后捡便宜,门都没有。幽若,你过来。” 幽若走近淑贵妃,后者微微探起身子,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幽若听后,面色犹豫了下,但很快就应了下来。 方瑶从墨离书房出来,便去了张嬷嬷。她是当年伺候慧妃唯一留下来的老人,当年的事有没有隐情,张嬷嬷就算不详知,也该有些线索的。 “张嬷嬷,听墨离说您原是在慧妃娘娘身边侍候的,当年慧妃打入冷宫,您究竟知道多少?”方瑶将门窗关好,身边也不留一个下人。张嬷嬷很是意外,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了。 “姑娘,可是近日有人说起什么了?” “没有,就是方才我在书房看到墨离对着一块碎玉符发呆,见他忆起生母,便心血来潮想要问个究竟。” “姑娘何不亲自问王爷?” “我问了,很多事情他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找一个老嬷嬷来打听了。 “王爷不知,老奴也不知。老奴知道的早就告诉过王爷了。”张嬷嬷垂眉,神色淡淡。 不知为何,方瑶总觉得张嬷嬷似乎在隐瞒什么。按说慧妃是她旧主,为了等候墨离,甘愿在宫里受苦多年,只为完成慧妃的心愿把那块碎玉符交还给墨离,由此可见,她与慧妃的主仆之情深厚如亲。 即是如此,忆及当年之事,她为何表现如此平静,全然没有半点哀戚惋惜之色,这太反常了。 “张嬷嬷,我听墨离说,慧妃娘娘打入冷宫,什么都来没不及交代就被带走了。但我想,就算再突然,事态再紧急,一两句话总该是有时间说的。还请嬷嬷跟我说实话,慧妃娘娘入宫前究竟跟您说了些什么?” 第691章 前尘往事 第691章:前尘往事 张嬷嬷沉默不语,显然对当年的事她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在隐瞒。 方瑶道:“我和墨离马上就要成亲,婚姻是大事,墨离很希望他的父母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知道这很难,但只要是他心中所愿,我都想尽全力帮他完成。张嬷嬷,你也不希望我们在大喜日子心中还留有遗憾!” 见张嬷嬷似有所动,方瑶又道:“假如慧妃娘娘是冤枉的,我们一定想办法为她洗冤。张嬷嬷也不想看着旧主不明不白的背负冤名一辈子?” 张嬷嬷绞着手中方帕,好像在纠结什么。方瑶也不紧逼,事隔多年,很多事情或许已模糊不清,想要重提,总该好好理清一下思绪再开口。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止。 张嬷嬷沉吟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姑娘,我知道您对王爷一片真情,可是有些旧事翻出来,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提了又如何呢?难道还能怎样么?洗不洗冤又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一切早就物是人非,尘埃落定,就算洗了冤,娘娘恐怕也来不了你们的婚礼了” 在冷宫那种地方,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疯,要么死。十几年过去了,慧妃娘娘怕是早就不在人间了。 “倘若我告诉你,慧妃娘娘还活着呢?”方瑶突然道。 “你说什么?” “我说,慧妃娘娘还活着。” “当真?” “嗯,墨离亲自去打探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听到这话,张嬷嬷激动了。浑浊的老眼不禁落下一滴泪来:“娘娘竟然还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爷面冷心热,表面上恨娘娘,实际心里是一直记持着娘娘的” “嬷嬷先不要高兴太早,就算慧妃娘娘现在还活着,倘若不将她救出,以后就保不齐了。嬷嬷也知道,冷宫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张嬷嬷太过兴奋,答话时竟忘了以奴婢自称。抹了下眼眶子,稍平稳下情绪道:“娘娘现在在冷宫还好么?王爷是何时去打探消息,怎么也不告诉老奴一声?” 墨离心中本就对慧妃心有芥蒂,前去打听,也是念着骨子里那点血脉和对当年的种种疑惑,可不是闲来无事,想着那点可笑的亲情才去刻意的打听的。 在他心里,慧妃是一道伤疤,怎可揭给外人看。 “嬷嬷,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了么?”方瑶将话题又引了回去。 张嬷嬷拿着帕子在眼睑上印了两下,拭去新浮起的老泪,道:“姑娘想知道,那老奴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既然慧妃还活着,她自然要说的。若死了,说也没必要。逝去的人已没办法挽回,何必给生者徒添烦忧。 可慧妃尚在人间,真相揭出,冤者余生还能重见天日,她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这事,还得从端妃娘娘说起” 原来,墨离八岁那年,端妃怀第二胎,经太医诊断说是个双胎,原先生了个儿子,现在又怀有双胎。宫中鲜有嫔妃怀双生子的,端妃极是高兴。为了庆祝,在她的朝阳宫设宴以示庆贺。那时候的端妃生得还是有几分容姿的,毕竟年轻嘛,又接连有喜,怀有双胎,很是受皇上宠幸。各宫娘娘差不多都去了,也包括慧妃。 宴会还算顺利,却在尾声之际,端妃身边的婢子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湿了端妃的衣裳。时值冬日,她又怀有身孕,自是不能受凉的。便起身回宫换件衣裳,经过慧妃身边时,谁料摔了一跤。 结果可想而知,端妃动了胎气,把罪责赖在了慧妃身上,说是慧妃嫉妒她怀有双胎,故意在她经过时伸腿绊她,欲害她流产。 皇上震怒异常,但因当时心思都放在保胎之事上,又因轩殿下还小,这事便暂时搁浅。 可惜,双胎足足保了一个月还是没能保住。当恶耗传至慧妃耳里,她便知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果不其然,在墨离两兄弟被逐出宫外不久,打入冷宫的旨意便到了。 自此母子两个千里相隔,再也未能见上一面。 慧妃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交代,就被带走了。 忆起往事,张嬷嬷唏嘘不已,痛心至极:“娘娘当时预感自己再无能力护佑双儿,所以王爷和小殿下因犯错被逐出宫时,她不曾开口求一句情。” “因为她知道,宫中比宫外更艰险,对吗?”虽没有了锦衣玉食,可是能活命,慧妃当时是觉得,无论宫外再艰苦,至少能活命。 “是啊,娘娘用心良苦,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她怕王爷放不下这笔仇恨,为她洗冤而把自己搭进去,更怕那些人对付完她以后又来打两位小殿下的主意。所以就忍着什么也没说,装作一幅狠心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侍卫们赶出宫外。”张嬷嬷痛惜道。 “你刚才说慧妃怕墨离为她洗冤,实际上她确实是被冤枉的是吗?端妃是自己摔了一跤,然后诬陷的慧妃?” 张嬷嬷抬眸恨声道:“哪里是她自己摔了一跤,她根本是故意摔跤的。” “为何?” “自古双胎难保,端妃在怀上之前又感染过风寒,体弱之下怀的孩子,必然有问题。既然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保不住,何不利用他们铲除异己,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陷害娘娘,让她失宠”张嬷嬷在说这句话时,腮帮处的牙根一根根暴起,可见她对端妃的恨意已入骨髓,“娘娘就是傻,明知端妃请她参宴没安好心,还非要去。她总以为,到底曾经是姐妹,不要闹得太难看。可她哪里知道,端妃早就不是以前的端妃了。” “怎么,娘娘跟端妃以前很要好么?”方瑶抓住关键点问道。 “端妃比娘娘入宫早,却迟迟不得宠。娘娘便总有意无意帮她,皇上这才把目光放了些在她身上,端妃感激,跟娘娘越走越近,两人好得就像是亲姐妹。可谁到料,端妃竟是在利用娘娘,得宠之后立马翻脸,两人至此形同陌路。娘娘还以为,最多她们就回到以前当个陌生人,哪里知道端妃得宠后处处针对娘娘,以至于二人水火不容,更没料到端妃竟还施如此毒手欲害娘娘,对娘娘起了杀心娘娘悔不当初,却也晚矣,只求膝下两儿能平安长大,远离这些阴诡算计,权位纷争。” 方瑶听完后,亦是感慨不已:“她没想到,墨离又回来了,还踏上了这世间最艰险之路。” 第692章 登门拜访,寻找证据 第692章:登门拜访,寻找证据 想到这些年,墨离遭受种种凶险和不公,还要饱受对生母的怨恨和猜忌,她心蓦的疼了。 怪不得他生性冷淡,不与人亲近。 生母抛之,生父弃之,一路的追杀逃亡,这样的过往,换成任何一个人,怕都会受不了,性情大变。 而这些,都是拜端妃所赐,这笔帐,她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 “当年为端妃保胎的那些太医如今可还在宫里当差?” 张嬷嬷很快领会了方瑶此话的用意,回想了下道:“倒是还有两个,不过是端妃母族的亲戚,想要从中套出消息,怕是有些难度。” “有难度没关系,越是有难度的事,办成以后就越有成就感,结果就越令人惊喜。”方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对她夫君和未来婆婆下黑手,她一个都不要放过。 而要让端妃现原形,抖出当年内幕,替慧妃洗白,当年的太医是关键。 张嬷嬷顿了下又道:“老奴听说,当时柳太医也曾为端妃设法保胎,不过后来为何又让别人接手了,这就不清楚了。” “柳太医?可是现在的院长,柳宗青?” “对对对,就是叫柳宗青,他现在是太医院的院长了?” “早几年升的。”方瑶道。柳宗青升院长时,张嬷嬷还在浣衣局,宫里大小事她都不清楚,也没法知道。后来又被墨离直接接出宫,入了辰王府,宫里的事就更鲜少听说了。 不过柳宗青曾也涉猎其事,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凭着她跟柳宗的关系,跟他询问下当年的情况,他应该不会隐瞒的。 方瑶当即就给柳宗青所在的府邸下了拜帖,晚上便去柳宅做客了。 对于方太傅的到来,柳宗青即喜又意外。方太傅虽平易近人,从不摆官架,可也不曾主动与人走动,今日突然拜访,柳宗青竟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番闲谈之后,方瑶便将话题引到当年端妃滑胎这事。 “十三年前,端妃怀上双胎,宫中大喜,却不料又意外滑胎了,这事,柳院长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宫里近百年来,头一个娘娘怀上双胎,这种稀奇事,再过十年,老夫都记得。”柳宗青抚着下巴处那褐白色的胡须道,“就是不知方太傅何故问起,可是有什么原由?” “实不相瞒,我是为辰王而来的。”方瑶举杯,面色恭敬道,“当年的事牵扯到慧妃,她是辰王生母, 辰王对他母亲打入冷宫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却又因事情繁多,不曾追查。柳院长,咱们也相识多日了,有些话我也不瞒你,我此来就是想挖出当年真相,有冤洗冤,有仇报仇!” 柳宗青一惊,讶于方太傅的坦率,也意外她对此事的决心。只是兹事体大,他也不敢轻易下决定要不要相帮。 方瑶知道他的顾虑,道:“柳院长不必担心,只将实情告诉于我就行,其他的事我自有定夺。不管事情成功与否,我也决不拖柳院长下水,毕竟当年您也不是参与端妃保胎的主要负责人。” 认真追查起来,柳院长也不必背负什么责任。 柳宗青素来耿直,心中亦有一番正义。他钦佩于方瑶医术上的造诣,也感动方瑶的救世仁心。 尤其三州之行,许多医学上的疑问,只要他开口,方瑶无有不答的。她的慷慨大方令柳宗于深受震动。 面对这样一个人的请求,柳宗青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也罢,我如今一把老骨头了,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当年的事就像一团阴影,我也早就想找人倾诉了。” 方瑶端正身子,知道重点要来了。 柳宗青捞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面上似有追忆亦有羞愧:“不错,当年端妃滑胎,我确实曾设法为她保胎” 端妃怀有双胎,本就轰动,滑胎之时,轰动更是大。当时所有太医院的人都被皇帝召去朝阳宫,商讨保胎一事。柳宗青也在其中,当时他的医术在一众太医里面还算是比较拔尖的。可为端妃切过脉之后,发现这胎早在腹中已然停止发育迹象,就知从一开始端妃怀上时,这双生胎就是保不住的。 心中有疑问,可也不敢说出去。加之端妃滑胎之后,慧妃的境况以及这两位娘娘平日里明争暗斗,所以他马上明白,这只是端妃斗垮慧妃一个法码。 而且,除了他,其他人都没有他这种疑问,柳宗青有时候也会反复猜想,会不会是自己诊错了。 种种原因,他都没有把这事说出去,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倘若不是方瑶问起,这件事怕就要随着他埋入黄土了。 方瑶听完后问道:“那院长现在可确定端妃肚子里的双生胎其实早有问题?” “事后我多次回想,如方太傅所说,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柳宗青如实道。 “可有什么凭证?” 柳宗青想了想道:“当年为端妃诊治的脉案,我到现在还留着,可以为方太傅取来。” “如此,那就谢过柳院长了。” “不客气。” 柳宗青起身出了正厅,不一会儿便返回,手中多了一个札本。他递给方瑶道:“端妃事件特殊,她的脉案我当时特意另存为档,拿去,终于让它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方瑶没有立马接过,而是问道:“院长可知,这本手札重现天日之时,院长想要再摆脱干系,就难了。” 只是口述,方瑶可以说自己去别处打听来的,她不扯出柳宗青,谁会怀疑? 可要是手札就不一样了,上面有他的笔迹。届时旧案翻出,柳宗青也是要被提问的。 倘若事情最后不成,柳宗青就落了个诬陷嫔妃之罪,前途不保。 柳宗青却是笑笑道:“无妨,我都活了一辈子了,从未干过一件亏心事情,也就这事,让我始终心里愧疚不安。若能公布于从,也算是清清白白的活了一场,无愧天地,无愧人心。” 方瑶这才接过他手中札记,感激道:“柳院长放心,我一定小心处理此事,不会让您白白帮我一场的。” 第693章 陷井 第693章:陷井 除夕。 宫城祭祀仪典从晨时起,巳时结束,午时又入正殿赴除夕盛宴,一直到酉时才结束。 方瑶是从一品太傅,自然也得参宴。 可是不管是祭祀还是除夕宴,都倍觉无聊。 街道上有放烟花,还有灯市,方瑶趁着节日想出去逛逛,其他繁杂琐事暂且抛到脑后,好好跟墨离过个年。 墨离欣然同意,跟皇帝请示一声,便携手出宫。 “说起来,咱们认识也有好多年了,还从未在一起过个年呢!”方瑶挽着墨离的胳膊,头微微靠在他肩头,亲昵的举动羡煞旁人。 两人容貌惊为天人,都是一样的清艳绝丽,气度不凡,并肩而站,如同一对璧人。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极高。 “大概这也是你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墨离很喜欢她这么倚着自己,小鸟依人的感觉很美妙。 自从皇帝赐婚,他们的言行举止能有多亲密就有亲密,再无需避讳遮掩什么。大大方方的牵手,大大方方的说笑。 “嗯,也不知我娘、大姐、正弟他们今年是怎么过的,大姐已有身孕,我娘为了照顾她想必进城去了,估计今年是在城里过年的。”离家这么久,今日格外想念。 怪不得前有诗人云,每逢佳节倍思亲呢! 墨离道“等年节一过,我们便回桃江镇,请兰姨来京城小住,顺便参加我们的婚礼。对了,今天墨怀那小子一直缠着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提到墨怀,方瑶忍不住想笑:“那小子求着我,呆会儿宴毕之后带他回辰王府,我看哪,他是想念玲儿了。”今日宫设宴,玲儿不够身份参加,方瑶便没有带她去。而是让千荨留在府中陪她过除夕。 都说是女大不中留,可到墨怀这儿就刚好相反。不过他才几岁啊,是不是太早熟了些? “玲儿乖巧聪慧,墨怀生性清傲,没几个朋友,玲儿算是他第一个异性伙伴,难免感情特殊一些!”墨离敲了下方瑶额头,一眼看穿方瑶脑子里那些肮脏心思。 “我又什么都没说,干嘛敲我?”方瑶死不承认,摸着额头喊疼。墨离掀起她刘海看了看,蛮好的,连个红印子都没有。知道方瑶是在撒娇,便十分配合的替她吹了吹,一表关心,“怎么样,还痛吗?” “痛。”方瑶答得非常果断。 “还痛啊?那让我想想办法”墨离捏了捏下巴,然后探身过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电光火石间,一切来得太快,方瑶都来不及反应。墨离的唇便离开了:“现在不痛了?” 他笑了笑,坏坏的样子太欠揍了。 方瑶红着脸,嗫嚅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你大庭广众之情耍流氓啊你!” “你不就希望我耍流氓么,不耍流氓你能好啊?”墨离下巴微抬,朝她额头方向努了努嘴,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没坚持一会儿呢,就破功了,直接耸动着肩膀大笑起来。 “讨打!” 方瑶抡起拳头,朝他胸前捶去,墨离眼疾手快,大掌一把包住她粉拳,摁在胸口,深情款款道:“那边有个卖花灯的,你不说你喜欢长耳兔吗?我看有个长耳免比上次你刚进京城里买的那个还要好看,我买来送你。” 方瑶几乎要沦陷在他那温柔如水的眸光里了:“好。” “站在这里等我!” 墨离刮了刮她的琼鼻,随后没入人群中。 今日是除夕,街道上人挤人,差不多大家都出来放烟花的放烟花,逛街市的逛街市。 墨离没走多,方瑶感觉肩膀上被人撞了下,她没有在意。待鼻前闻到一股奇异香味时,才警觉不对。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她全身软绵绵的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两眼一番直接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小黑屋中,什么地方,被什么人劫持,她一概不清楚。 想要起来察看个究竟,发现全身被绑得结结实,根本不能动弹。 见鬼的,大过年的居然被绑架了! 也不知道墨离现在哪儿,发现她不见了,一定急坏了。 可不是,墨离买完长耳兔花灯,返回时,不见了方瑶的踪影,以为她四处溜达,便在附近找了找,待将这条街都寻遍时,才越发觉得情况不对。 辰王府的暗卫、府兵全数出动,京城的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仍然一无所获。 墨离急得快要发疯了。 这个时候,千荨终于带回来点消息:“主子,西街有个丢弃的灯架,上面挂了许多花灯,所用材料跟您给方瑶买的长耳兔一模一样”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刮过一阵疾风,抬眸时,墨离已不见了。 千荨知道墨离定是去西街找那个丢弃的灯架了,连忙跟了过去。果不其然,老远就见墨离站在那灯架旁边发呆,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这么多完好无损的花灯被弃,不见其主人,墨离一下子全然明白了。 这是一场阴谋,一个陷井。 目的,就是冲着瑶儿去的。 对方甚至在瑶儿第一次入城,他替她买花灯的事情都打听到了。所以除夕夜才故意叫人假扮卖花灯,将他支开,好对瑶儿下手。 可恶,他居然毫无察觉,并且还上当了。 他真该死!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千荨问道。 “找,你们继续在这附近找,废弃的屋子,酒楼、客栈,通通都不要放过,一定要在天亮前把人给我找到。” 花灯弃在西街,想必人也就在附近。今日是除夕,按规矩,城门酉时一刻便会关闭,而他们是酉时过后才从宫里出来的。所以人还在城中,不在郊外。 墨离吩咐千荨后,身形一闪,独自往西街东头纵去。千荨则带往相反的方向开始搜寻。 大过年的,外面四处都有穿盔戴甲的人走动,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连禁足在府中的墨琛也有所察觉。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些侍卫行色匆匆,他们是哪个府上的?”看着不像是巡防营的人。 “还不知,正派人去打听呢,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了。”萧然坐在一侧,今日墨琛不得入宫参宴,他便陪在身边过除夕。 墨琛哦了一声,继续沉醉于酒盏中。望着廊下挂起的一只只红灯笼,往年这个时候,府上最是热闹。从宫里参宴回来,许多大臣都会借口到他府上讨口茶喝,聊聊家事国事,不亦悦乎。而今天,却是这般安静,让他隐隐有种不安。 他在想,为何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究竟这是怎么了? 墨琛一脸落寞,满腹愁肠无处诉说,只得捞起酒壶一个猛灌。 下人回报时,他正好醉了,趴在桌上,动也不动。萧然看他如此颓废,不禁摇摇头。 嘴里却是道:“醉了也好,醉了就不知道城外发生何事了!” 辰王府未来王妃不见了,墨琛要是知道,只怕更坐不住了。 第694章 故人相救 第694章:故人相救 方瑶被困于小黑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见劫匪现身,直到她快要放弃呼救时,门外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 她猛然抬眼,凭着微弱的光约摸看出此人是个男子。以为是劫匪,正要开口说话。那人却是抢先一步,低声道:“是我,瑶儿。”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方瑶一时想不起来,待那人走近看到其容貌时,才认出此人。 “陈楚生,怎么是你?” “先别说话。”陈楚生一边作禁声的动作,一边动手替她解绳子,“抓你的人一个喝得烂醉,一个去小便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身上偷到钥匙” “你怎么会来这儿?” “先出去再说。”陈楚生解了绳子,先到门口探探情况,见去小便的人还没有回来,另一个人趴在桌上依旧烂醉如泥,这才招手带着方瑶小心翼翼的逃出黑屋。 两人一口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不动时才停下。陈楚生寻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两人暂时躲避。 高墙之下,四处无人,唯有正厅一尊结满蜘蛛网的佛祖立于檐下。方瑶这才发现这竟是一间废弃的破庙。 “为了不引起注意,咱们不能生火取暖,你能撑住么?”陈楚生是一文弱书生,一口气跑这么远,喘个不停,就像是要断气一般。 方瑶会武功,倒还没那么吃力。 “没关系,一两个时辰过去,他们寻不到人,便会放弃,咱们就可以出去了。”她是怕冷,可也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方瑶望向陈楚生,许久未见,他倒是没怎么变,除了气质沉稳些,其他如旧。 对于陈楚生,她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只是异地相逢,又是在自己有难之时,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亲切的。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把我给救了?可别说这是巧合?” “我要说这就是巧合,你信不信?”陈楚生平复下气息,换了个姿势坐下。又见佛像下有软垫,便起身拿了过来,递给方瑶,“坐这上面比直接坐地上要舒服些。” “那你呢?”软垫只有一个,给了她,他用什么。 “我是男子,自然要让着你了。”陈楚生笑笑,一派的温润儒雅。 方瑶也不矫情,接过垫子便往屁股下面塞去。陈楚生这才回到他原先的地方坐下道:“我离家已有好些年,今日是除夕,闷在屋里徒添乡情,反而郁闷,所以便邀请几个好友出来逛逛。谁料在灯市街头,竟然看到了你也是奇怪,你我多年未见,我居然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说罢,他嘴角浮起一抹弧度,不深不浅的,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意外的欣喜。 喜,方瑶明白,这落寞不应该啊! 略一思索,便想到什么。 陈楚生曾发誓高中之后便回乡娶她,可现在她身边却有了墨离。 但看他此刻神,怕是对她还余情未了了。 为免尴尬,方瑶故作轻松道:“大家都没有怎么改变,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就好像刚才,我不也一下子就认出你了么?” “呵呵,这倒也是。”陈楚生自嘲一笑,尔后道,“我本是要过去打招呼的,就在墨少爷前去为你买花灯时。可我还没走到你身边,就看见有人将你迷晕,我担心你的安危,便一路跟随直到那间小黑屋。” “原来是这样。”方瑶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动道,“不对啊,我关在那小黑近两三个时辰,你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嗯,我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见他们把你扔在小黑屋就没再有其他动作,知道你暂时性命无忧,便一直等待机会好将你救出来。”陈楚生实话道。 方瑶心中有些感动:“这么冷的天,你其实不必一直在外面等着,可以进城搬救兵,或者寻一处暖和地方” “我明知你有危险,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走开。”陈楚生连忙打断她的话,望着方瑶的目光痴恋不舍,却又狠心别过头去,就好似在做一项重大取舍一般,“就算我知道你身边有其他人,我也不能放任你不管。” 她最终还是跟那个墨大少爷走到一起了,可就算如此,他爱她的心从未变过。 假使她此刻不能把心放回到他身上,那么他祝福,也绝不成为他感情的绊脚石。 谁让他这么多年过去,仍旧一事无成,年年对加科举,年年失利。 他有何颜面,有何资格让瑶儿重新爱上他,接受他! “楚生,对不起。”方瑶看他如此,心里突然也不好过。他爱的方瑶曾经也爱着他,可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方瑶却非彼方瑶。 她侵占了这具身体,拥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对陈楚生的感情,却没有到移她的灵魂上。 这一切,她无从解释,也解释不清。 唯有跟他说对不起三个字了。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不必报歉。”陈楚生抹了把失落的脸,再看向方瑶时,复又恢复初逢时的神采,“说说你,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架你?好像也不为财,那是冲什么去的?” “不为财,也不为色,那大概就是冲我的命来的!”方瑶冷冷勾唇,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你在京城有敌人么?是谁?”陈楚生一惊,忙问道。 “我的敌人多了去了,一时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取我性命。”方瑶问道,“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可听到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么?” “当时隔得比较远,我怕他们发现我,不太敢靠近,约摸只提到了公主府三个字,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方瑶瞳孔一缩,有些意外。 公主府,全京城唯一一座在京城的公主府只有远嫁异国又被接回的七公主墨彤。 可她跟墨彤无怨无仇,为何要绑架她? 难道是受夏候燕所托? 第695章 陈楚生入辰王府 第695章:陈楚生入辰王府 方瑶正想着,外面传来阵阵呼唤声,仔细一听,倒是有几分熟籺。 “是墨离。” 方瑶心下一喜,连忙起身向门外跑去。她那急切兴奋的模样,看得陈楚生即羡慕又嫉妒。 何时她也为见到他能如此激动? “墨离,我在这儿。” 方瑶在门外喊了声,一道黑影从远处疾速而来,稳稳落在她身前。 “瑶儿!” 终于见得心上人,墨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心颤。 “天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墨离闭眼,感受方瑶在怀中那种真实的感觉。他听到她的心跳声,呼吸声,那真实的触摸感让他悬起的心终于落地。 他好怕,他再也找不到方瑶。 他更怕,他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失踪的这两个时辰,他几近发疯,设想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是不好的,每一种都让他害怕不已。 所幸天可怜见,让他再到了她,见到活生生的她,一切不好的预想都没有发生。 谢天谢地! “你去了哪里,到底怎么回事?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墨离扳过她的身体一边察看一边关切道。 “你放心,我很好,也没有受伤,是陈楚生救了我。” “谁救了你?”墨离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遍。 “陈楚生,你认识的。”方瑶重复道。 “陈楚生?” 墨离很意外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更意外,他在这里还见到其人。 说话间,陈楚生忆向他们二人走来。因为还不知道墨离的真实身份,只是拱手喊了句:“墨大少爷。” “真的是你。”墨离上下打量着,发现容貌并没有大变,还是曾经那张熟悉的脸,倒是长高不少,去了些稚嫩,多了份稳重。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是你救了瑶儿,谢谢。”墨离从前是看不起陈楚生这种文弱书生的,不是对书生有偏见,而是陈楚生以前太过柔弱,男子,当刚强些,才能担大任。倒是今日让他刮目相看重新认识了一回。 倘若不是遇到陈楚生,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瑶儿。 “瑶儿也是我故乡人,救她是应该的,不必言谢。”陈楚生摆了摆手。 墨离打量他时,他亦在打量对方。 五年前就觉得墨离气度不凡,如今更是高贵逼人,仿佛唯有仰视才能看到的尊颜,这种人,似乎天生就是让别人来臣服的。 陈楚生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与平凡。 他甚至觉得,唯有墨离这样的,才配得上瑶儿。 因为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登对。倘若此刻站在瑶儿身边是他,反倒对是瑶儿的一种亵渎。 陈楚生忽然明白一件事,不是瑶儿不爱他,而是自己配不上瑶儿。 墨离知道陈楚生对方瑶的感情,那句不必言谢,实必包含许多。要是五年前,他必然还计较,此刻却是没什么感觉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彼此的心意早就相通。 她的心里只有他,正如他心里只有她一样。 所以,他没什么在意的。 “墨离,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千荨呢,怎么不见她?” 收回目光,本是有许多问题要问方瑶的,比如何人绑走的她,被绑到哪里去,怎么逃出来的等等等等。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方瑶一个喷嚏阻止了他的话头。 连忙脱下外套披在方瑶的身上,尔后朝着陈楚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楚生,天色已晚,你独自回去怕也不安全,不如你跟我们走?” “也好。”陈楚生看了看墨离,又看了看方瑶,迟疑了会儿才道:“也好。” 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方瑶,之前被关在小黑屋时,她全身被绑,扔在地上,怕是着了凉。 且这么久不见,今日好不容易撞上了,他亦不想就这么匆匆分开。 有墨离开路,倒是不用怕撞上那些劫匪了。待到城中心中,迎面跑来几支穿盔甲的士兵,见到墨离时,脚步齐齐顿住,那银光闪闪的盔甲和威武有序的站姿,着实把陈楚生人惊到了。 这墨离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调得动京城的士兵?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只见为首的一位身着素衣便服的年轻人朝着墨离恭声喊道:“王爷。” 是的,有外人在时,千荨一直这么唤墨离。 只有私下里,她才称墨离为主子。 王爷? 陈楚生立马瞪大眼睛望着墨离,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是王爷?” 天啊,墨离是皇亲,他从来没想到墨离的身份竟是一位王爷! 怪不得,他容姿不凡,气质不俗。身上总有股尊荣高贵的气场,原来他是竟王爷之尊。 “方瑶姑娘,你没事?”幸好主子找到了她,不然整个京城都会被他掀翻。 “我没事,正准备回府呢!对了,玲儿还好么,她不知道我失踪的事?” “玲儿不知道,王爷唤我来时,玲儿正好被张嬷嬷带到院中放烟花去了。”千荨道。 “那就好,今晚你们为了寻我,定也累坏了,都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大年初一,还要入府拜年呢!” “嗯。”千荨点头,随后朝着身后一众盔甲兵士一挥手,示意他们收队,返身加府。 陈楚生一直处在惊愣中,直到看到偌大一座府宅坐落于他面前,门梁上有“辰王府”赤金三个大字时才回过神来。 原来墨离,他真的是王爷啊! “千荨,去多生个火盆,然后取张毯子和暖炉来。张嬷嬷,去熬锅姜汤,呆会儿给客人和瑶儿服下。” 墨离一入府,便安排下人忙活,自己紧拥着方瑶走到客厅坐下,厅中唯一个火盆也被搬到方瑶脚边。 她是最怕冷的,再不好好暖暖身子,怕是真的要生病了。方瑶伸手,在火盆上烧着,直至手心热了才方有知觉。 “对了,陈楚生,你吃过晚饭了么?”陈楚生刚要回答,方瑶扭头就对着前来伺候的丫鬟道,“去备些饭菜给客人用膳。” “是。” 丫头应声退下,陈楚生连忙阻止道:“不用了,我不饿。” “怎会不饿,你带着我跑了那么远的路,我都饿了,你还会不饿吗?” 陈楚生嘴巴动了下,这是什么逻辑,什么叫她饿了,他就一定也饿了? 第696章 这笔账,日后再算 第696章:这笔账,日后再算 不过,站在这种高门深院下,陈楚生感觉他好像说话没什么份量一般,所幸便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裹着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说实话,他也冷。天寒地冻的,他就在雪地里趴了近两个时辰,然后又在四处漏风寒气逼人的破庙里呆了会儿。这会儿到辰王府,虽说大厅在他们回来之前就生了盆炉子,暖和和的,可于他早就冻得跟木头似身子来说,无半点感觉。直至又一盆火炉进来时,才稍稍好点。 而这时候退下去的张嬷嬷也回到屋子,手里还端了几碗热姜汤。陈楚生这回倒是不讲客气了,操起姜汤也不管烫不烫就喝了下去。 方瑶在墨离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喝着,自己却是不动。 “王爷,您也喝一碗,去去寒。”张嬷嬷知道墨离身子一向健朗,吹了小风什么的没大碍,可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身上总会有些寒气,喝碗姜汤不防万一,也是没坏处的。 墨离迟疑了会儿,自打体内旧毒解了以后,倒是再也没喝过这东西。可嬷嬷和方瑶都殷殷切切的望着他,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心意,便也听话的喝了起来。 方瑶见状,满意的收回目光,望向张嬷嬷道:“忘了问你,玲儿呢?” “睡下了,千荨出去后不久就睡下了。” “这么早就睡了。”方瑶笑笑道,“今日倒是对不住玲儿了,还说早些回来陪她守岁的,却是让她一个人过除夕。” “之前有千荨陪着,府里的人也都在,她一个人不会寂寞的。”墨离放下碗,一碗姜汤喝得干干净净的一滴不剩。 “嗯。”方瑶应了声,尔后又朝着千荨道,“你也去喝碗姜汤,这里不用候着了,早些下去歇息。” “好。”千荨将手中的毛毯和暖炉放在椅子上,然后跟着张嬷嬷退了下去。 屋中没有其他人了,方瑶和陈楚生喝了姜汤,身子暖和不少,体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墨离将毛毯披在方瑶的身上,又将暖炉塞到她手上。方瑶看了看脚边的火盆,又扯了扯肩上的毯子,忍不住自嘲:“感觉我就像弱不禁风的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怎的体子那样差!” 居然这么怕冷。 说真的,今天要不是陈楚生,她应该会在那个小黑屋里冻死去。 “你原先体子就弱。”陈楚生下意识的接了句,很是自然。然话一出口,就觉得好像不该说,显得跟她关系有多亲密似的。忍不住望了眼墨离。 对方倒是没有半点介意的样子,只是望着瑶儿道:“看清带走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么?” “这个问题,还是让楚生大哥来回答你!我被人下了迷香,还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所以他们的样子我根本没看到,楚生大哥为了救我,一路跟踪,在那个黑屋外面守了两个时辰,他应该对绑架我的人样貌比较有发言权。”方瑶说完望向陈楚生,“楚生大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 “不介意。”陈楚生笑了笑,声音涩然。反正不管她怎么叫,他们都不可能回到以前那种关系,所以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他道,“我也没看清,隔得太远。不过听他们说话,只像是市井里的小混混,不似有什么大来头。” “市井里的小混混?看来这次他们真的只是针对瑶儿你去的。”墨离道。 倘若是想利用方瑶来对付他,怎么的也要派几个会武功的高手来。不然怎么有机会降得住他,而且从方瑶失踪到此刻,都不曾有人向他递送消息,连一个威胁的警告性都没有。 可见对方这次目标是他,而是方瑶。 而京城,只想动方瑶不曾想伤害他的唯有两人而已。一个是夏候燕,一个是太后。 太后是自己的祖母,纵然对方瑶再不满,断然不会让人在宫外动手,更不会找什么几个混混使用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方瑶。 所以只能是夏候燕。 “我知道你想到什么,但我想请你先克制一下。今日是除夕,明天大年初一,年节气氛就不要被这种事给破坏了。等过些时日再说好吗?”方瑶一看到墨离眸中浮起的森森寒意便猜到他要做什么。杀夏候燕真的不必急于一时,明天是大年初一,应是高高兴兴喜庆欢乐之日,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况且总为了她的事闹得宫城不宁,即便不是她的错,在皇上眼里,她也是有罪之人了。 墨离忍了忍,终是道:“今日之账,可以日后再算,但总要让她得些教训才是。” 不能因为他们要顾全大局,总是一味的受欺受算计,徒吃这个哑巴亏。 “那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明日你就不用陪着我入宫了,在府里好生休息。” 方瑶倒是不介意给夏候燕一个颜色看看,只要不把她扯进去就行。 “明日是初一,敏公主应该会来府上玩,那我便在府里给她做些好吃的!” 墨离知道她闲不住,让她好好休息,定也是句空话,她不会听的。只道:“别太惯她,小心累着自己。” “不会的。”方瑶柔柔一笑,二人对视中,浓情蜜意,似是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眼中只有彼此,再也看不到其他。全然忘了,屋里还有个陈楚生呢! 他转过头,望向庭院深处,微垂的眼睑掩去他此刻所有心绪。 或许他不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 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亲昵甜蜜,宛如一对相爱已久的老夫妻,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却半足也插不进去。 纵然他到现在还爱着方瑶,纵然前一刻在小黑屋中,在破庙中,他还想不顾一切的拥她入怀,诉说衷肠。可此刻,他居然只想祝福他们了。 因为他们是那样登对,好像理所当然的应该在一起。而方瑶,似乎从来就不曾属于他。 就好像墨离从来不属于夏候燕一般。 她此刻在北阳宫里,欢喜着,紧张着,也害怕着。七姐传来消息,说已经行动,并且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那么此刻方瑶那个贱人已然死了?她一死,墨离就是她夏候燕的了。 她好高兴,从此再也没有人跟她抢她的离哥哥了。可她也害怕,害怕离哥哥知道这一切是她所为,方瑶的死跟她有关,会不会找她算账。 应该不会的,事情都是七姐干的,她定然不会出卖自己的。 她计划着该怎样重新追回墨离的心,明日他因为方瑶的死悲痛欲绝时,她该怎样安抚趁虚而入? 她幻想着春狩之后披着嫁衣进入辰王府的是自己,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时,那种欢乐喜庆场景,该是多么激动? 她浑然不知,大年初一的早晨,确实有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在等着她,却不是方瑶的死讯,而是她的北阳宫里莫名其妙躺了个死人。 第697章 留客 第697章:留客 翌日一早。 墨离便进了宫,方瑶陪着玲儿在院中玩耍,陈楚生重遇方瑶,虽激动高兴,却也因为这次重逢真切的察觉到他跟方瑶再无半点希望而心事重重,所以很晚才睡着,只是浅虑眠了会儿就天亮了。 “楚生大哥,起来了?”方瑶看到他,忙牵着玲儿过去,“来,玲儿,这是楚生哥哥,是姐姐家乡的好朋友。” “楚生哥哥。”玲儿在王府呆了有几日,见了从前从未见过的一些场面,也看了一些以前从未看过的人,胆子比以前大了不少。见着生人不再羞怯的躲在方瑶身后,而是大大方方的与人打招呼。 “玲儿是”陈楚生不记得墨离有个妹妹,只记得他是有个弟弟来着。这玲儿又不似这府中丫鬟,又见方瑶待她特殊,不由得好奇她的身份。 “她是大同人氏,这次雪灾中,父母双亡。我和墨离前去赈灾时刚好下榻她家中,见她孤苦无依,便作主将她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陈楚生点头,“这娃儿生得机灵,必然是个聪慧的孩子。” “是啊,我第一眼看到她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爽快的要带她回来了。 “这次雪灾,受灾多达十个县,倒是听说朝廷拨了灾赈款,没想到差事是你们办的。”陈楚生在京城,自然也听说了北方雪灾之事。 “嗯。”方瑶淡淡的笑了笑。 “对了,你昨天怎么不跟墨大少辰王提公主府三个字,这是条线索,何不告诉他,也免得他自己再花时间琢磨。”陈楚生本来是想说墨大少爷的,一直就这么称呼他。现在得知他是王爷之尊,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叫人了。 “我不说,有我不说的道理,再说,我不说,他也知道主谋是谁。” “主谋?难道说,公主府的那位只是帮凶?” “楚生大哥还挺聪明的嘛。”方瑶玩笑似的夸奖了句,尔后道,“不说这些了,走,去吃早膳,我包了饺子,家乡味,包管你吃得开心满意。” 方瑶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陈楚生往膳厅走,陈楚生却是道:“那个瑶儿,早膳就不吃了,打扰了一夜,我也该回去了” 他是来辞行的,既然他跟方瑶无望,那么住在墨离的家里又算怎么回事,想想都不自在。 “回什么回,你我是故人,又是在异地重逢,对我又有救命之恩,你还不知道,我姐嫁给了你堂哥,咱们现在又还是亲戚。你哪有亲戚家不住,还在外面花钱住客栈的道理。”方瑶不同意他走,她知道一个人漂泊在外孤苦凄凉的滋味。就算她是以前的方瑶,但占据了这具身体,哪怕就只是对陈楚生的那点愧疚,她也应该要照顾一二的。 “我没有住客栈,我是和几个朋友在外面租一间四合院,挺宽敞” 他都来京城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一直住客栈,多烧钱。 “住四合院也花钱哪,哪有房子住的舒服。再说了,这王府这么大,又不缺你吃住,你就留下来。而且我最近在教玲儿读书,但年节过后,我就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来顾她。刚好你留下,替我教她,好吗?” “这用得着我来教么,你们可以给她请个先生,随便哪个都会比我好” “我们就请你,就只信得你。楚生大哥,咱们回不到过去,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是” “不是那就留下。” 方瑶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陈楚生无奈的很。玲儿也机灵,见瑶儿姐姐想留下这个客人又留不住,忙在一旁开口帮腔:“楚生哥哥,你是不是讨厌玲儿,不愿给玲儿讲课?” “不,不是的玲儿聪慧乖巧,楚生哥哥喜欢还来不及呢” “喜欢我就留下来,我跟怀哥哥的功课本来就差得远,下个月姐姐说要我跟他比赛作诗,我怕我赢不过他。姐姐平时又忙,离哥哥就更没时间了,楚生哥哥,你就留下来教教我,帮我赢过怀哥哥好吗?”玲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陈楚生实在敌不过这祈求又可怜巴巴的眼神,只得投降:“那好,我就暂时留下,直到你赢过那个怀哥哥为止。” “嗯,谢谢楚生哥哥。”玲儿重重点头,小脸乐得像朵花儿。 “那事情定好了,楚生大哥可不许再反悔。”方瑶见他答应留下,心下也欢喜,“走,现在可以去吃饺子了!” “走,去吃饺子。” 陈楚生无奈的笑了笑,却是此刻心中淡然许多。 是啊,回不到过去,那就做朋友,做知己,也未尝不可。 “楚生大哥,呆会儿我要出去一趟,玲儿就麻烦你照顾了。”吃饭间,方瑶突然道。 陈楚生一怔,旋即想到什么,问道:“可是去我昨天说‘公主府’?” “嗯。”方瑶愣了愣,倒是没料到陈楚生反应这么快。 “你一个人去?不等辰王回来?”陈楚生知道墨离一早进了宫,所以饭桌上没看见墨离,他也没问。 “我都不打算告诉他了,还等他一起去做什么。”方瑶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带着千荨去的。有她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倒是。”千荨,陈楚生昨晚是见过的,冷若冰霜,气息匀浅,行走如风,一看便知是个高手。 “那你可得早些回来,不然等辰王回府,他要是问起我你的行踪,我可不好回答。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撒谎。” “我知道。”方瑶笑道,“我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回来,而墨离怎么的也得到巳时才能回府了。” “那就好。”陈楚生其实是担心方瑶去得太久了出什么事,并非真的怕自己应付不了墨离。 吃了几个饺子,方瑶便饱了,她一向食量不大。陈楚生惊于方瑶的手艺,玲儿基本就是个小吃货,一盘饺子两人干个精光。 “早去早回,还有多加小心。”将人送到门口,陈楚生还在叮嘱。 实在是那个“公主府”太令人害怕了,昨天才派人绑架方瑶,今日方瑶还送上门去,陈楚生不担心才怪,偏又劝不住。 “放心,没事的。” 相比陈楚生的紧张,方瑶放松许多,淡定的像是走亲戚串门似的。弄得陈楚生不知说什么好。 “千荨,今日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律不许跟墨离说,知道吗?”上了马车,方瑶就朝坐在一旁的千荨吩咐。 千荨却是酷酷地道:“主子不问,我便不说。” 言下之意就是,主子若问了,那她就一定实话实说。 对此,方瑶表示无奈,谁让千荨是墨离的人,谁让千荨那么死衷墨离呢! “放心,我保证让他不问。” 只要不让墨离发现异样,他是不会刻意问她行踪的。 第698章 晋阳府 第698章:晋阳府 墨彤是大历当朝七公主,从前在宫里并不爱皇帝宠爱。因为皇嗣中公主为多。可是远嫁外邦联姻后,反而受重视了。 这点,从这座府邸外面看起来就富丽堂皇,奢华精美的装饰就知道了。 方瑶下了马车,盯着那门口左右两边两尊猛虎含珠的石像看了眼,平静的转移视线走了进去。 递了拜帖,守门的侍卫见帖子上面有辰王府三个烫金大字,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去通报。 “她到底还是来了。” 墨彤握着那张拜帖神色颇有些复杂。 她好似料到方瑶会来,一早在府邸等她似的。 “来了也好,来了我释然,不来我心里反而不安。”墨彤放下帖子,亲自出厅迎接。 等候的空隙,千荨盯着门楣上晋阳府疑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出来拜年,替墨离跟这些兄弟姐妹走动走动。”方瑶神色平淡,看不出有半点异样。 纵然如此,千荨还是不信。府里来了陈楚生这么一个客人,还有玲儿,他们可比这什么所谓的主子的兄弟姐妹重要得多,尤其那陈楚生,跟方瑶可是好几年未见,昨日又有救命之恩,怎么可能放着他们不管,跑到这里来拜年。 千荨信是不信的,可也不多问。 忽地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来,递了过去:“给。” “什么?”方瑶没有立马接过去,只是不解的望着千荨。 “不是说要新年礼物么?”千荨语气硬邦邦的,极不自然。这当主子跟下属要礼物,也是头回。 像墨离,做了她十几年的主子,就从来没跟她要过什么东西。这个方瑶,主子没当多久,礼物可是要了好几回了。 “你还记得?”方瑶一听说是新年礼物,眼睛立马就亮了,一把接过去把那荷包打开了瞧。 千荨嘴角抽了下,当着别人的面拆礼物,方瑶怎么会有这种习惯? “是块玉佩啊!” 千荨听她语气似有失望之意,以为她不喜欢,心里还担心了下,谁料方瑶接下来道:“你还有挺有眼光的,这玉不错,合我的心意。” 千荨嘴唇动了动:“合你心意就好。” “上次你送我一把匕首,我以为这次你又要送我器刃什么的,或是一把刀一把剑,没想到竟是块玉佩!” “刀和剑都不适合你用。”方瑶只会些浅湿的功夫,并不适配兵器,有把匕首防身就可以了。至于这玉佩,不用说,自然也是以前绞杀敌军时所获的战利品,反正她用不着,不如送出去。 说话间,墨彤已然出来了。 方瑶行了个年节拜礼,嘴里还一边道:“今儿是新年,方瑶祝公主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听着这祝词,身侧的千荨拢了下眉头,怎么搞的,难道真是来纯拜年的? 不管是未来的辰王妃还是现在的太傅,方瑶的身份不低她多少,自当要回礼。墨彤躬身福了一礼,却是什么也没说。相比方瑶的盈盈浅笑,她的脸色凝重了那么一分。 “才大年初一,方瑶不请自来,不会搅扰到公主?” “不会,我生性不爱说话,不常与兄弟姐妹来往,对朝权贵更是疏离,府中日日清静得很,我便也闲着。”墨彤实话道。 她的语调很平静,但方瑶还是听出一种落寞和自嘲的意味。 墨彤虽贵为七公主,可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早早守寡,损了名声,兄弟姐,豪门贵胄怕沾染晦气,都不愿与她走动。 这点,方瑶还是同情的。 毕竟被孤立起来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就好比当年的方家,大姐和母亲的克夫命领他们一家子在村子里很受排挤,方张氏和陈菊不待见,日日欺凌,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公主要是不嫌叨扰,我便陪公主多聊聊。”方瑶这话是情之所动,真心实意。 但落在墨彤耳里却是意有所指。她看向方瑶,眸中前所未有的坦然平静:“方太傅要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无话可说,全问招认就是,只求” “今日我是替墨离来向你这个七姐拜年的,七姐若不嫌弃,请直呼姓名,或者瑶儿也行。”方瑶不待她把话说完,便打断了。 墨彤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你不是” “我不是来什么兴师问罪的,但七姐想聊,我也不排斥。”方瑶顿住脚步,移目看向她,明眸清澈如水,干净的令墨彤感到汗颜。 嘴巴动了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作了个请的姿势把人继续往屋里领。 下人上了茶,方瑶边品着边打量屋中装饰,忍不住夸奖了两句:“七姐的晋阳府比辰王府都要气派许多,可见皇上对七姐的疼爱。” “不过是表面罢了。”谁不知道皇帝之所以疼爱,是因为愧疚,并非真心。 把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一手毁掉,若不事后做些弥补,于心何安? 所有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名字名画不过是让他作为一个父亲能得到些许的心安罢了。 “七姐何必如此揣测圣上的心意,要知道,若非有心,就是表面功夫有些人也是不愿做的。”至少皇帝对墨彤还有怜悯之心,倘若没有,倘若皇帝真是个冷心冷情心中只有江山社稷,当年墨彤夫国亡后,大可不必管她的死活,随她流落在外。或者接她回乡随意安置,何必大费周章,刻意讨好。 有愧疚是真,心疼也是真。 只是份量轻重罢了。 这话曾经北阳似乎也说过,只是类似不曾一致,但北阳说时,她心里当时只是一嘲置之,可方瑶说起来却让她心头有跳,有种耳清目明、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一个藏在心中多年未解的疑团突然被解开了一样。 是啊,要是父皇对她没有半点心思,又何必弄这些所谓的“表面”功夫,直接赏一座府邸,不让她饿着冻着就行了,何以大费周章,劳心劳力的来讨好慰抚。 这一瞬间,墨彤对这个父皇沉积在心头多年的怨恨似乎淡了许多。 “怪不得我那些皇弟皇妹们都喜欢听你上课,你真的是一位好老师,听你说话,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着实受益。” “感谢七姐夸奖,方瑶愧不敢当。” “连父皇都夸你才学比天,又有何不敢当的。说真的,普天之下,除了孔老和仲元老先生,我还从没见过父皇敬仰哪位学者的,唯独先生你,是个例外。” “凡事都有例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相信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让你父皇敬佩仰慕的,只是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罢了。” “是啊,凡事都有个例外”墨彤突然感叹起来,拨弄着手中茶碗,尔后抬眸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活着回到辰王府?” 听到这话,方瑶便知她是要谈正事了。墨彤是个直爽性子,藏不住事,尤其是自己做的亏心事。 她洗耳恭听,毕竟今日她也是来要答案的。 身侧的千荨却是猛然一震,抬眸望着墨彤,满是诧异。 七公主为何要说这样的话,难道说昨晚方瑶被人绑架其实是她做的? 正想着,果真就听到墨彤道:“昨晚我欲杀你,将你绑到西郊的小黑屋,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伪心的事。” 第699章 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699章:是好人还是坏人 千荨闻言,两眼即刻泄出森森寒光。倘若今日不是新年,各府相互走动不许带兵器,此刻她早就拔出她的碧云剑了。 碧云剑和云宵剑以及冷泌手中那把残云剑都是当世之宝,出鞘必见血,消骨如泥。 只要她拔剑,墨彤这种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凡夫俗子,光是剑气都能让她立即毙命! “千荨。”察觉到她周身释放的冷意,方瑶忙出声阻止。 千荨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墨彤,似在衡量什么,半晌才稍稍敛起身上那股寒意,往后退了小半步。 不过那双冷眸却时刻警惕着墨彤。 很显然,她已经把墨彤当成敌人了。 “千荨不懂事,还请七姐莫怪。”方瑶起身替千荨的无礼赔不是。 “没关系,有这样忠心的下属,我替九弟高兴。” 她说的是墨离,并没有把方瑶一起指进去。方瑶眸光动了下,至少这个七姐对墨离还是有几分姐弟之情的。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觉得九弟的处境不比我好多少,同命人罢了。” 都是受排挤的,同命相怜而已。 “不过,九弟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当然,我也就不能说他跟我都是同命人,这个词用得不恰当。”墨彤说完前半句,又忍不住自嘲。 “不管怎样,七姐都是在意墨离的。”方瑶才不管这些,她只相信她感觉到的,只在意结果,不论原因如何,只要墨彤对墨离只有善意没有恶意就行。 “七姐,恕我直言,昨日之事,我知道并非你的本意,是有人指使,不对,不是指使,是请求,有人请求你来对付我,对吗?” 墨彤不语,方瑶能猜到这些其实也不奇怪。她与方瑶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想要去杀害她,定然是有别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不用她说,方瑶定然也知道。 “七姐跟北阳公交好,世人周知。只是我不明白,七姐应也是分善恶是非之人,为何这样盲目的帮她做伤天害理之事?”方瑶问道。 “她请求了,我便帮了,没有理由。” 就算她曾经犹豫过,又怎么样,到最后她还是做了不该做的,这其中心历曲折解释了,难道还能帮自己减轻罪责不成。 方瑶倒是没想到墨彤这般坦率,饶有兴趣道:“那七姐昨晚找人绑架我之后又想做什么?” “杀了你。” “那为何又没有动手?” 墨彤转过身,方瑶的眸子太过清澈,反倒衬得她这颗心太过污浊。 “七姐不忍是吗?”方瑶见她不说话,只好代她答。 墨彤绞着手中方巾依旧没有作声,但正是这种沉默告诉了方瑶答案。 “北阳想杀我,自己不能出宫,便请求唯一交好且住在宫外行事比较方便的七姐来对付我。可是七姐心善,不杀无恶之人,找人绑了我,待时辰一过,便打算悄悄送我出城,制造出一幅我假死的景象,告诉北阳,告诉墨离,让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我死了,让他们死心的死心,放心的放心,对吗?”方瑶抬步,走到墨彤的跟前,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墨彤脸上的神色。她想,她又猜对了。 “七姐,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把我送出城,我又潜回来怎么办?重新构成了北阳的威胁,她知道我没死,知道你骗了她,从此便不再信任你。而墨离也会知道这一切,从此视你为敌,这繁华帝都,七姐再无宁静之日。” 墨彤闭了闭眼:“我知道,可我管不了那么多” 她不要方瑶死,方瑶是无辜的。 “七姐,既然你不忍杀我,为何当初要答应北阳公主的请求?”方瑶就是不明白这点。 这世上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墨彤放了她,所有后果皆可能发生。夏候燕知道自己被欺,不再信任墨彤,不与之交朋友,这还是其次,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会对墨彤不利。再加上墨离,他亦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断然也不会放过她的。这种种后果,墨彤根本承受不起。 其实比一剑杀了她还好些,至少还能保留夏候燕这个友人,比同时得罪夏候燕和墨离要强一些! “我杀不杀你,放不放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弟一定会来救你,你死不了。”墨彤道。 “即是如此,那七姐为何还要”方瑶急欲知道这个答案,可墨彤却越是给她卖官子。这时候,一直侍候在墨彤旁边的琉璃突然道:“方太傅,公主也是无奈。北阳公主跪在地上求公主,公主不能不答应。” 方瑶转目看向她,琉璃既然开口了,断没有说一半的道理。她接着道:“绑架你,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公主心善,连只蚂蚁都不忍杀害,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方太傅受皇后喜爱、皇上倚重,又是辰王殿下未过门的妻子,怎么的都是一家人,公主怎么可能对您下手。不过是全了当初公主初回母国时处境艰难,北阳公主解围之情罢了。只是公主再神通,也只能保下您的性命,却做不到再把你送回辰王殿下身边,她也有她的无奈和苦衷。” “我就知道是这样。”方瑶闻言,突然笑了。 这一笑,屋子里凝重的气氛也似乎跟着消散。墨彤和琉璃却是一脸疑惑的望着着她。 方瑶道:“不瞒七姐,关于七姐和北阳公主的交情,我多少从墨离那里听到些。七姐不杀我的原因,我也知道。之所以还来追问,就是想弄清楚七姐对我对墨离到底有没有敌意,七姐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否真的要跟我们过不去,除了还北阳公主当年的相助之情,是否还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这种种疑问,背后的答案,我不要自己去猜测,我想亲自来证实。” “证实之后呢?”墨彤不解,得到证实又如何,她到底还是绑架了方瑶,难道因为心里本身对方瑶没有恶意,所以方瑶可以原谅她昨夜的所作所为吗? “证实只图一个安心,没有别的。”方瑶道,“当然,如何七姐本身对我有意见,意图害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七姐客气。我不是圣人,吃了亏受了屈,自然要还回去,并且是加倍的还。” 墨彤一怔,随后道:“你倒是坦白。” “我不喜欢撒谎,更不喜欢用谎言来伪装自己。” 墨彤静静望着她半晌,说真的,方瑶这性子倒是跟她有几分像。 “倘若没有北阳,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她突然道。 方瑶掀了下精致的眉梢:“那为何有北阳公主,七姐就不能跟我成为好朋友呢?” “你跟北阳不和,再加上昨晚的事,我们” 墨彤下意识的回答,却是话到一半就被打断,方瑶道:“我跟北阳公主不和那是我跟她的事,与七姐无关。昨晚的一事,七姐并非对我真有杀意,我也不曾有任何损伤,反之,还让我进一步了解我在墨离心中的份量。七姐不知道,昨晚墨为了寻我,差点把整个京城都找翻了。他那么在意我,我亦感受他的紧张和在意,这种感觉很好,也算是因祸得福!” “你真这么想?” “当然。” “不怪我?” “不怪?” “亦不恨?” “不恨。” “不想报复回去么,你方才说过,你不是圣人,吃了亏受了屈都是要还回去的?” “那也是因人而异。” 墨彤凝眉打量着她,似在思索她话里有几分真假。尔后继续道:“就算你不怪我,九弟也会因此把我当成敌人,以他的性子,晋阳府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七姐放心,墨离并不知道昨晚我失踪一事跟你有关,以他所想,这件事纯粹是北阳公主在背后策划。”所以,所有的帐只会算在北阳公主的头上。 “北阳深居宫城,她想要对付你,也只能在宫里,手脚伸不到宫外去,自然得有人跟她理应外合。九弟聪慧,怎么会想不到那我身上来?” “想到了又如何,我否认就行了。”方瑶上前一步道,“七姐,只要你对我本身没有敌意,墨离的情绪,我会安抚。七姐现有的日子,亦不会有丝毫改变。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盲目的帮夏候燕了,不是怕七姐再对我下手,而是夏候燕不值得七姐这么出卖自己的良心。” 第700章 可笑的关系 第700章:可笑的关系 方瑶离开公主府差不多半个时辰,墨彤还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某一处似在看风景,更像是在沉思。 是的,绑架方瑶,帮助夏候燕夺回墨离,这件事确实有违自己的良心。 可是她做错了么? 为了还夏候燕的恩情,不管什么事,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她都要去做。 她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她做错了么? “琉璃,我错了么?”墨彤想不透,亦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做了就是做了。 但是她的心却是不安的。 “公主。”琉璃也为难。 这件事,不是用对和错来评论的,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况且方太傅来也并没有任何责备怨恨报复的意思。 “行了,千荨,能不能不要再板着个脸,你这样,墨离会起疑的?”还以为她又被绑架了一回呢? 方瑶一脸无奈,从出了公主府,千荨就是这幅模样,她都快愁死了。 “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主子?”千荨回道,“难道你不知道昨晚主子为了找你,人都差点急疯了。” “可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七公主能对你下一次手,就很有可能对你下第二次手,你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还不想主子知道,万一以后” 万一以后再发类似的事,那要怎么办? 就算不找墨彤算帐,岂码也该让主子知道有这么一号暗敌,他好作防范。 什么也不说,算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方瑶就道:“七公主不会再对我下手了。” 千荨抬眸看着她,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她若还想对我动手,方才就不会在我还没有询问昨晚的事情时自己先坦白。”方瑶道,“我什么都没问,她先招了,而且招得那干脆,那么爽快。试想,若她不承认,其实我也没有实证证明昨晚的事跟她有关。” 一切只凭陈楚生隐约听到绑匪提起“公主府”三个字而已。况且,陈楚生也没有实足把握,他听清楚了。 只要墨彤否认,绑匪口中的“公主府”她完全可以说是陈楚生听错了,根本算不得什么证据。 “就算我们没有实证,主子照样可以扳倒她!”千荨道。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在千荨不解的目光中方瑶继续道,“墨离在朝中,本就权位孤立。虽然现在有了宁老王爷,皇后他们在背后支持,可是想要夺嫡,仅靠这二位也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群臣响应、百官拥戴,这种时候,树敌越多,就越坏事。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在已经有了太后和淑贵妃这样的劲敌后,还徒添这些阻碍和烦恼给他,你明白吗?” 千荨闻言恍然。 她没有想这么深,也不知道一个墨彤背后究竟又会牵扯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只是下意识觉得,被欺了就要还回去。 这是她的原则。 不过听方瑶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看问题浅显了。 “七公主,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坏人。做出那样的事,其实她心里也不好受。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坦白昨晚的事。她心本就善,又愿意保持这颗善心继续走下去,咱们又何必咄咄逼人?”方瑶道,“我们这次不予追究,以她的性子,她便会把我这次的不追究当作一次恩情。说不定到时候能在关键时刻帮墨离一把,这样不是更好?” 千荨受教似的点头:“要是事情真如你所分析的那样,自然最好了。” 主子要争权,帮他的人越多,希望就越大。如此,主子也不会孤军奋斗那么辛苦了。 马车回到辰王府时,墨离刚好从宫中回来不久。听张嬷嬷说他在书房,方瑶便解下斗蓬直接过去。 “我听说,敏公主来了,怎么不见你陪客?” “让陈楚生招待去了。”墨离正在书架前徘徊,看到方瑶进来,便问道,“听说你出门了,去哪里了?” “随便逛了逛,不是说敏公主要来么,她那么爱吃,便去买些食材。”方瑶随口道。 千荨站在书房门口站岗,也没有拆穿的意思。 墨离对她的话丝毫没有起疑心,因为墨敏确实很能吃,尤其喜欢方瑶做的八宝汤,偏这种汤有几种食材难寻,方瑶每次做,都要上街转好几个菜场才能找到。 “对了,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早吗?不早了。”墨离看她鼻梁冻得红红的,便拉着她在火盆旁边坐下,“告诉你一件事,年节过后,夏候燕便要入太学院与其他皇子一同听课。” “什么?去太学院听课?” 这是要做她的学生么,方瑶很是惊讶。 “她什么都会,要去太学院跟我学什么?” “她会的,别人也会,不算稀罕。可别人会的,她不会。比如心胸,比如善良,再比如大度,但凡是你身上有的,她都要学。一句话,就是跟你学习怎样做人!” “学习怎样做人?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夏候燕到太学院跟她学习心胸、大度、善良?到底宫中今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难道是”方瑶眸子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什和,突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墨离。 “我说过,昨夜那笔帐,可以日后慢慢再清算,但我也得让她得些教训才行。”墨离语气柔柔的,但每个字森冷无比。 他的瑶儿,不能白白的受惊。 夏候燕奸计未逞,可她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 不然,她以后会更肆无忌惮的来打瑶儿的主意。 “你怎么教训她的?”方瑶不解。到底他用了什么招术让皇帝能下这样的旨意,让夏候燕到太学院听她授课,做她的学生。 本是情敌啊,现在变成了师生。 这种关系也太可笑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她北阳宫正院放了一具尸体罢了!”墨离轻描淡写,仿佛他放的不是一具尸体,是一块糕点。 “尸体?哪儿来的?谁的尸 体?” 大过年的,他到底哪儿去弄的尸体? 大过年的,北阳宫出现一具尸体,夏候燕该如何害怕?她甚至可以想象,夏候燕见到自己庭院中摆着一具尸体时那种受惊的表情。 “尸体是方敏秀的。那日离宫后,夏候燕直接将她拉出去杖毙喂狗。狗倒是吃了,可是还剩了骨头。被扔进了一口井中,我让人捞了出来,又作了些可以证明尸体身份的手脚。父皇知道后,大怒,以为是夏候燕唆使方敏秀指证你不成,把气都撒在了方敏秀身上,将其打死,手段极其残忍。如你所说,这大过年的,本该喜庆热闹,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父皇自然不能容忍。于是罚她年后入太学院与其他皇子一起听课,学习如何重新做人。” 方敏秀就算是诬告,也罪不致死。但夏候燕直接把人杖毙,可见她恶毒本性,全身上下已没有丝毫良善。 若现在还不给予处罚,夏候燕以后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样残忍的事情来。 倘若不是看在夏候一族对大历江山的贡献上,夏候燕断不会只罚入太学院听课这么简单。 第701章 墨敏陈楚生 第701章:墨敏陈楚生 纵然如此,想必此刻夏候燕在她的北阳宫也快要气得闹翻天了! “太后呢,太后没有说什么么?” 她那么喜欢夏候燕,不会为夏候燕求情? “太后倒是想说,不过父皇根本不给她机会。上次方敏秀构陷你,父皇将她和夏候燕看成一伙的了。心里本来就有意见,又怎会再听她言。” “这么说来,夏候燕做我学生做定了?” “做定了。”墨离见方瑶一幅幸灾乐祸外加痛快的样子,挑了挑眉梢,“怎么,想到在课堂上怎么为难夏候燕了?” “哪有。她若老实,我便不会针对,因为跟一个没品的人计较其实很无趣。” “真的?” “当然,我从来都不欢挑事,你是知道的。但倘若她不服,在我课堂上捣乱,那就另当别论了。”方瑶扬起下巴道,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冒犯,就别怪她不心慈手软了。 “对了,你让陈楚生陪什么客,你很忙么?陈楚生自己都是客人呢!” 方瑶想到她进书房时,墨离似乎在书架前找东西,只是后来被她打断了。 “倒也不是很忙,只是敏儿爱闹腾,一说话嘴巴就停不下来,我嫌吵。陈楚生初来王府,对这里不熟悉,他不能陪客,那就让敏儿陪陪他,反正敏儿也早把这里当成他的公主府了。”熟得很。 方瑶看他极在意的样了,不禁摇了摇头:“你嫌敏公主吵,就不怕陈楚生也嫌她吵?” “不会的,敏儿第一次见陈楚生,女孩子嘛,总会害点羞,多少会收敛一些。”要是多让她跟陈楚生见几次,那就保不齐了。墨离道,“不过我看陈楚生似乎很有耐心,敏儿也好像挺喜欢他的。” 两人一见面,没有一点拘束。墨敏生性开朗,落落大方,陈楚生内敛沉稳,却也极有儒士风度,很会包容谦和,两人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没什么不妥。 尽管如此,方瑶还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你先忙你的。” 说罢,便转身出了书房。问过下人之后,得知墨敏和陈楚生带着玲儿在后苑堆雪人,吩咐千荨不必相陪,独自去后苑寻人。 果真在后苑的假山下看到他们几个。 墨敏和玲儿正在给雪人身上贴花瓣,红色的玫瑰差不多快贴满整个雪人,像是给它穿上了一件大红衣裳。 两人玩得不亦悦乎,陈楚生站在假山前,看着这二人,眉目含笑,似乎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心情极好。 “楚生大哥。”方瑶走过去,刚喊了一声,墨敏就看到了,二话不说,奔过去拉着方瑶一起给雪人穿红袄子。 “我就不去了,怪冷的。”方瑶婉转拒绝。想到她的体质,墨敏倒也没有强求,却仍是撅着嘴道,“那雪人的眼睛和鼻子还有嘴巴没有出来,玲儿说你最擅长了,呆会儿就交给你了。” 方瑶笑了笑:“好,睛睛、鼻子还有嘴巴交给我。” “那可说定了啊!”墨敏见她答应,笑得眉眼弯弯,转身继续完成她的雪人制造大业。 方瑶看着她玩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整个上午阴霾的心绪也一扫而空。 晋阳公主府,夏候燕,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全都抛到脑后。刚刚忘却,就听到陈楚生问道:“如何,事情还顺利么?” “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拜个年而已。”方瑶回眸,见陈楚生紧盯着自己,满目担忧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别这样好吗?我在京城有自保的能力。”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不管如何,你平安回来就好。”陈楚生顿了顿道,“还是不打算告诉王爷么?” “墨离,没必要让他知道了?晋阳公主也并非真的要杀我。” “那谁要杀你?” “杀我的另有其人。”方瑶倒是不想直接说是夏候燕,可一想到陈楚生如今也住在辰王府,这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豪门权贵,极有可能遇到夏候燕,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防备也好。毕竟夏候燕为了杀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弄不好会对陈楚生下手也不一定。 “宫里有个北阳公主,是夏候武将军的后人,名叫夏候燕。曾心慕于墨离,但墨离不喜欢她,如今皇上又给我和墨离指了婚事,她就按捺不住起了杀意。你现在也居辰王府,我不死,夏候燕必定还会对我动手。她奈何不了我,说不定会拿你作要胁,你以后也得注意些才是。”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陈楚生知道事情大概,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丝毫没把夏候燕可能会对他动手的事放在心上。 看得方瑶直拧眉,他若没有丝毫警惕之心,那么她所预料之事就极有可能发生,这可不是好现象。 “楚生大哥,我希望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在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人,好人坏人还是分得清的。你让我多注意那个北阳公主,我多注意就是,一定不会让她有得逞的机会。”陈楚生不待她说完,便打断道。 “那就好。”方瑶闻言,这才松下心,“本来想邀你入府好好叙叙旧,没料到把你也陷入困境了。” 夏候燕最好是不要打陈楚生的主意,不然她决不手下留情。 “你不必愧疚,说不定一切都是你杞人忧天呢!”陈楚生乐天道。 “说得也是。”方瑶是很容易调节气氛的一个人,眼下谈论这些,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由得转移话题,“墨离让你待客,敏公主没有烦到你?” “她是公主?”陈楚生很是惊讶。 “怎么,你不知道吗?” “她称王爷为九哥,我看玲儿也是这么叫王爷的,我还以为”他还以为,这个敏儿也是墨离在外面相识的朋友呢,谁知道竟是他的同宗胞妹。 毕竟,公主都是端静娴淑,温婉得体的。这个敏公主生性跳脱,还有几分顽皮,实在是很难将她与公主二字联系在一起。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敏公主身世特殊,皇上对她很是怜爱,所以性子也就偏了些,不过偏了也好,宫里大多都是那种开口闭口讲祖宗规矩礼仪连笑都呆板板的公主,敏公主如此,倒也与众不同些。” “是啊,她确实与众不同。”无拘无束,笑时大声笑,玩时尽情的玩耍,这样的人活着才不会累,别人看着心里也舒坦。 方瑶听他也说了与众不同四个字,以她对陈楚生的了解,大约这个世上,除了她,没有人能得这四个字的评价。然而现在他对墨敏儿用了这四个字,可见他对墨敏很好。 而墨敏在初次见面自报家门并没有抖出公主身份,这点也似是别有用意。 真不是她敏感,她就觉得墨敏和陈楚生二人在彼此眼里很是特别。 “楚生大哥,你尚未婚配,敏公主也还未指婚,不如,你们俩相处相处?” 第702章 突然冒出来的梁太医 第702章:突然冒出来的梁太医 “什么?” 这话来得有点突然,陈楚生完全没听懂方瑶在说什么。 “瑶儿。”方瑶正要重复一遍,墨离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他将方瑶拉至跟前,朝着陈楚生客套的道,“你们先玩,我有事要找瑶儿商量一下。” “王爷请。”陈楚生拱手,目送二人离去。 “你为何要打断我的话,我还没说完呢!”方瑶知道墨离找她根本没什么事,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 “你想把敏儿指给陈楚生?” “怎么,你觉得陈楚生配不上敏公主吗?” 墨离挑了下眉,这很明显啊,还用说啊! “陈楚生现在是无名小卒,可人家是明年要考科举的,若高中,那就是状元之才,敏公主跟了他,一点儿也不屈就好吗?”方瑶很是不高兴,怎么墨离也这么世俗,拿门当户对来衡量人。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以陈楚生的个性根本保护不了敏儿。你也知道敏儿是个什么性子,总是时不时的闯祸,陈楚生应付得过来么?” 像墨敏这种个性,得找个压得住她气场,能扛事的人做她夫君,陈楚生太过柔弱,怕是不行。 “这个”经墨离这一提醒,方瑶也一下子觉得陈楚生适合墨敏了,不过她还是很看好陈楚生的,“人总是会变的,楚生大哥以前柔弱,未必现在还是如此。不然昨夜也不会独自前往小黑屋将我从劫匪手中救出来了。他即有这胆量,必然也有这种魄力,这样,我们都不要言之过早,且让他跟敏公主先处着,若彼此有感觉,皆大欢喜。若没有,我们也不强求,好?” “随你!”墨离看她说得好像煞有介事似的,也由着她去了。 陈楚生其实除了性子柔弱些,其他倒还好。最起码爱上一个人,便一心一意,不会轻易改变。要真和敏儿在一起,相信以他的专情将来必不会负敏儿的。如此,倒也不失为良配。 两人抱着乐见其成又顺其自然的态度,端看墨敏和陈楚生二人感情事态发展。 一连几天,墨敏都会来辰王府玩耍。新春年节,皇帝和皇后也未有过多限制她,只是要求天黑前必须回宫。 如此,她与陈楚生自然渐渐熟络起来。方瑶和墨离有意撮合,时常陪客陪着陪着就借口离开,给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墨敏好玩,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琴棋书画不说精通,也是略懂皮毛的。偶尔和陈楚生举棋对奕、练练书法也是信手拈来之事。 陈楚生对墨敏认知也在一天天加深。他没想到墨敏顽皮归顽皮,可该懂得,她也一样不落。时而跳脱,时而端庄静雅,每次相处,都会有不同的发现。 如此,两人在一起,从来也没有冷过场。 方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陈楚生若真跟墨敏成了,对陈楚生的愧疚便可终止,对死去的真正的方瑶也算有个交待。 年初八,皇帝复印开朝,方瑶便也去了太学院给皇子们上课。夏候燕迟迟不来,来了也没个好脸色。让她做什么都不做,处处跟方瑶唱反调。 方瑶象征性的批评几句,却也未曾向皇帝告状。因为她知道,她不说自有人会去说。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学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迟早会传到皇帝耳里。 况且,他惩罚夏候燕,让其入太学院上课,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或许皇帝也想借夏候燕之事来看清楚她,是否也是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女子。 所以对夏候燕在课堂上不守规矩,她不能刻意惩戒教育,必须一视同仁,公事公办的态度。 而夏候燕最初是真的不服气方瑶,一个乡下野胚子,凭什么做她的老师。所以刁难不配合甚至是找茬,都是她的一种情绪发泄。后来就慢慢演变成刻意,她想激怒方瑶,让方瑶对她严惩、羞辱,如此,皇帝便也知道方瑶的人品其实也并不比她高尚到哪里去。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方瑶那么精明一个人,又怎会上她这种小当。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直到年初十,一个失踪已久的梁大夫突然冒出来,出现在大家的视野,打破这喜庆年氛,给皇宫蒙上一层浓重阴影。 因为梁大夫是当年端妃,也就是五皇子墨冉的母亲的御用太医。端妃的身子抱括墨冉有个小病小痛都是梁休大夫在调理诊治,是端妃的亲信。 可当年端妃双胎意外落胎之后,他便引疚辞官返乡,后来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是十几年,突然冒出来,着实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更令人惊讶的不止是他的回归,而是他的出现,揭开了一个当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便是有关当年端妃双胎滑产之事。 宫里的老人都知道端妃滑胎是慧妃也就是墨离的生母所害,她还因此被打入冷宫,至今未复位。这旧案已定,可梁大夫一出现便说端妃滑胎另有隐情。 这事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皇帝把有关人等都宣进殿,亲自断这桩冤案,其中包括皇后、淑贵妃、太后、当事人端妃,墨离、墨冉,以及太医院当年参诊的柳宗青。 值得一提的是,方瑶也在其内。 她是墨离未婚妻,跟墨离形影不离,皇帝便也宣她入殿议案。 左右在众人眼里,她跟墨离早已是一体的了,有方瑶在地方就必然有墨离,相仿,有墨离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方瑶的身影。 所以众人看到她进殿时,都没有太多惊讶。 只有太后,眉头一拧,似有些不喜,不过也没说什么。 因为她如今说什么,皇帝也未必听得进去。 “梁太医,可否将当年的事情再详说一遍,端妃落胎明明是慧妃所致,所有证据均指向慧妃,为何你现在却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回皇上的话,当年端妃滑胎,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慧妃,可罪臣心里确清楚,端妃滑胎其实跟慧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说什么?” 第703章 慧妃是冤枉的 第703章:慧妃是冤枉的 皇帝大惊,差点从龙椅上跳了起来。旁侧的太后和皇后亦是一脸震惊,唯有淑贵妃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嘴角一闪而逝的弧度,望向对面的端妃。 这女人,仗着曾经怀上双胎,风光一世。直到现在,皇帝仍然庇佑她,哪怕墨冉再不济,仍屡屡提拔。 因为宫里前后百年,唯有她,才怀上双胎。在皇帝眼里,那双胎即便没有生下来,端妃也是个吉祥人物。所以不得不受待见偏爱。 眼下这旧事一番,看她再如何神气。 端妃掌着丝帕的双手猛然握紧,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眸子惊惧的望着梁太医。 这是她的亲信,当年为了让那个秘密永远埋入黄土,曾多次派人杀人灭口,却还是让他逃出京城。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谁料到今日竟会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太突然了,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怎么办? 端妃心里的恐惧此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当年端妃娘娘怀上双胎时,罪臣给她把过脉,胎脉不稳,随时可能有滑胎之险,罪臣曾建议,为免母体受到更严重的损伤,提早落胎,但娘娘却坚持保胎” 原来端妃之前生下五皇子墨冉之时,身体大出血,伤了根本。本就极难再生育,但这个秘密只有梁太医知道。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调理,端妃身子大有好转,并且再次怀上龙种。 但梁太医有言在先,即便怀上孩子,也未必生得下来。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母体太弱,根本承受不起育胎,若是只有一个还好,偏偏是两个。 双胎在宫里是极祥瑞之兆,端妃妄想用这双胎再攀巅峰,即便被告知孩子保不住仍宣告天下双胎之事,并秘密要求梁太医强行保胎,甚至不惜拿梁太医前途作威胁。 梁太医实在为难,却也想了个折衷之策,就是减胎。孕育一个,他或许还有把握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即使凶险,却也是有极大机率的。 可是端妃不同意减胎。因为刚宣布双胎,宫里一片喜庆,皇帝的厚赏一拨接着一拨,风光一时胜过一时,这种荣宠是前所未有的。若是减胎,皇帝的宠信此时的风光亦会跟着大减。 她接受不了。 也不允许。 强行保胎与梁太医的意见相冲突,却也无可奈何。然而快到孩子满三个月时,端妃就现红了。减胎也无法挽救,孩子明显是保不住。 而这个时候,端妃便想出一条阴毒之策。既然这孩子横竖不能出世,那就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更有价值一些。 于是才有了陷害慧妃一事。 “后面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娘娘故意在庆宴上摔了一跤,造成慧妃陷害的假假象,将她打入冷宫” 慧妃那时在宫里也是备受宠信,端妃嫉恨成性,却又争不过她。好不容易怀上双胎,却又被告知保不住。悲恨之下,才想出这条毒计。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具是震惊地望着端妃。 谁能想到,一向与世无争,话都不多说一句的端妃竟然如此歹毒。慧妃可是她当年在宫中最要好的姐妹啊! “端妃,梁太医所说可属实?”皇帝震怒,一张龙颜布满寒霜。这一喝,让本就坐立不安惊惧不宁的端妃一下子吓得从椅子上跌坐在地。 “皇上” “朕问你,梁太医所说可属实,当年落胎确非慧妃所为,全是你个人构陷,对吗?” “皇上,臣妾”端妃跪在地上,害怕得连冤枉二字都忘了喊。 这情景,分明就是认了这事,慧妃是冤枉的,她自己才是落胎的罪魁祸首。 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将端氏” 皇帝正要发落端氏,墨冉突然站出来朝他跪了下去,请求道:“父皇,还请父皇开恩” “冉儿,你让开,这样的母亲,不值得你求情,朕也没有饶恕她的理由。” 她如此毒辣,留她就是留祸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想出毒策来害人,如此,他断断是不能再容忍的。 “父皇,即便母亲千错万错,可她曾把大好年华给了您,还为您生下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看在儿臣的面子上,开恩!” 墨冉拜了下去,额头重重的嗑在地板上。皇帝对他不忍,可是对端妃开恩是万万不可能的。 “冉儿,你起来,朕若是饶过你母亲,岂非对慧妃不公?”这世道,总讲究因果二字。 端妃有今日,那是她的报应。 饶过她,慧妃这十几年受得苦,向谁说去?她不能白白蒙受此冤,总该还她一个公道! “父皇” “行了,你也是成年人了,是非黑白心中当有定论。你母亲所做之事,天理不容,断没有饶恕之理。再为她求情,朕连你一块罚!”皇帝脸色已然不耐。 “父皇”墨冉忧急如焚,差点落下泪来。而跪坐在一侧的端妃此刻似是回过神,跪爬着想去拽皇帝的袍角求饶,却被皇帝无情的踢翻在地。 这种恶毒女人,多看一眼都让他生厌,此刻恨不得将她直接出去碎尸万断,处极刑。 “母妃”墨冉惊得连忙爬过去,扶起端妃,“母妃。” “冉儿,母妃对不起你。” 皇帝如此对她,宽恕再无希望,等待她的不是死刑就是冷宫。不管哪一样,她都将永无翻身之日,而墨冉也会随着她的处境备受冷遇。 夺嫡,怕是无望了。 她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心里能不愧疚么? 墨冉摇头,不知是觉得端妃没有对不起他,不必道歉,还是拒绝眼前发生的一切。 本来是等着墨琛和墨离两虎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的。可现在为什么他反而落到这种境地。 “冉儿,娘以后怕是不能再照顾你了,万万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端妃抚着儿子的脸,一脸悲怆,她心爱的儿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了,她心里真的好难受,更是放心不下。 无论是墨琛还是墨离,冉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墨离,旧案一番,也不知道她伏法能不能解去他的气恨,若是不能,怕是下一个就要对付冉儿。 而冉儿的处境,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她挣扎着起身,走向墨离,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辰王,当年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冉儿无关,请你念在兄弟情分上,不要将怨恨牵怒到他身上,算是我求你了。” 墨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许久都没有开口。今天所发生的事对端妃母子来说太突然,对他又何尝不是。 他相信自己的母亲,绝干不出让端妃滑胎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他也没想到一切都是端妃自己所为,拿两个无辜的生命去构害一个无辜的人,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机,太可怕了,也太让他意外了。 第704章 端妃的下场 第704章:端妃的下场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处在震憾中不知道要说什么。 “端妃娘娘,此事自有皇上圣断,您求辰王做什么?”方瑶早对她落胎之事有疑问,又在柳宗青那里提前做了了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可以说她是全场最为淡定之人。 当然了,柳宗青也很淡定,因为他早猜到真相了。 可端妃此刻应该是向皇上求情的,无端端的跟墨离讨饶,这不是变相的告诉大家,假使以后墨冉有个不测,是墨离所为么? 她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方瑶断定,必是后者。 谁让端妃心机如此深沉。 “是啊,这事辰王也是到今日才知情,看他此刻震惊的神色就知道了。况且,他也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端妃想让他跟皇上求情,宽恕惠王,也该亲自向皇上开口,不该求辰王的。况且,惠王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事,端妹妹求情,是不是多此一举了?”皇后这时候也即刻顿悟,立马接腔。 端妃心下一惊,她本意是真的只是打算求墨离放墨冉一马,毕竟比起才干与心计,墨冉远不如墨离。当然,能在皇上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种子,离间他们父子感情,这样最好,墨冉就多了一层保障。 可是谁想到方太傅一下子就洞穿了她的心思,更可恨的是皇后,她说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惠王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求情是不是多此一举,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端妹妹的表情,好像当年惠王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皇后拿着手帕掩在唇边,状似不在意的道。 这话令方瑶心中猛然一跳,当年墨离兄弟被驱逐出宫,并非完全是受慧妃牵连,而是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端妃保胎时,墨冉和墨离几位皇子曾在御花园玩耍,墨冉不小心跌入水池中,差点淹死。醒来后便称是墨离推他入池,意欲谋害。 这时候,又传来端妃胎儿不保,已然流产,双重惊怒之下,皇帝这才贬黜两位皇子,驱逐出宫,慧妃按原判打入冷宫。 当时,不幸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慧妃害端妃,九皇子害五皇子,谁都以为慧妃是跟端妃干上了,容不得端妃一家子,母子具是心思歹毒之人。谁也没有求情,谁也没有出来说句公道话。 以至于这罪名一背就是十几年。 现在想来,处处是疑点,处处是漏洞。 哪有那么巧的事,端妃滑胎,五皇子接着就落水。这分明就是有人恶意操控,目的就是要打压慧妃母子三人。 方瑶道:“我虽不知道当年端妃滑胎之事详情,可是辰王因何离宫,我倒是听说一二的。娘娘,当年您卧床保胎,惠王不慎失足落水,说是辰王所为,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辰王向惠王道歉,至于牵怒二字,根本无从说起。毕竟从头到尾辰王殿下对您构陷慧妃娘娘可没开口说过一个责备的话语。” “说到当年惠王失足落水,惠王比辰王年长五岁,那时候惠王已经是十三岁的大男孩了,而辰王才不过八岁。都说惠王从小身强体壮,而辰王因出生就身染巨毒,药石相伴,格外体弱。这意外落水,唉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无凭无据的,不好妄自揣测。” 皇后端着茶杯移置唇边,却是没有喝下。似是被当年那些事情烦了心,连喝茶的胃口都没有了。 方瑶一说完,她立马就接话。 两人看似是个局外人,可一唱一和就像一把利刃,直直戳向端妃心窝子。瞳孔猛然一紧,惊惧的望着这两人。 方太傅为墨离帮腔,无可厚非,那是他的未婚夫,他们是一家人。可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已然知道当年冉儿落水一事是精心策划的又一桩冤案? 既然怀疑,何不直接提出?如此,她还好替冉儿叫冤,顺便把事情引到夺嫡之争上面去,皇上或许顾忌朝局制衡,放冉儿一马。可皇后说一半留一半,反倒让她束手束脚,不好说话,被动无比。 而且,保留话语权比直接提出质疑更让人对当年的真相有所揣测。 皇帝生性多疑,只要皇后随便那么轻轻一提,便立马能想到后面去。 然而,他只是盯着墨冉半晌,并未对那件旧事发表言论。到底是心有不忍还是他早就知道真相? 就在方瑶猜测圣上心意时,皇上突然开口:“皇后,端氏犯下如此滔天恶行,该如何处置?” 这是后宫之事,当由皇后全权处理。本来太后在此,该先问她的意见,可是皇上心里对她再无半点敬意,自然而然的就把太后给忽略了。 皇后一向懂规矩尊本份,这时候似是也忘了太后的存在,直接起身道:“端氏戕害皇嗣,迫害无辜,构陷慧妃,桩桩件件,罪无可恕,当处以极刑” 刚说到这儿,墨冉大喊不要。皇后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改了口,朝皇帝求起情来:“但端氏为皇室育有皇子,也算功劳一件。虽功不抵过,但臣妾与端氏姐妹一场,实在不忍心看她受极刑,况且年节未完,实在不宜见血腥,是以臣妾斗胆,请求皇上饶端氏一条性命,只将她打入冷宫,可好?” 皇上缄默半晌,盯着皇后,眸光闪烁不明,似在深究又似在度量什么,良久才道:“既然皇后有此仁心,那便依了你!” “谢皇上。”皇后谢恩,随后命人取下端妃头饰,将其带下去,打入冷宫。 墨冉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带走,哭得不能自己,可也无济于事。谁让他母亲犯下的错实在太大,根本无法弥补,只打入冷宫,不取其性命,能得这种下场,已是格外开恩。 不过一个大男人趴在地上哭,也着实可怜。皇后看向皇帝,墨冉是皇子,又无实际罪名,她实在不好处置。 皇帝知道她为难,便道:“先将人幽禁在府中,等年后再处置。” “是。” 如此,端妃母子一下子全离开了大殿。只剩被害人墨离了,既然端妃伏法,那么蒙冤的慧妃理应也是时候还她个公道了。 皇后道:“皇上,慧妃妹妹受苦多年,如今知道她是冤枉的,是不是该放她出来了?” “这个,自然。”皇帝忽然看向墨离,这个孩子,许多地方都长得像慧妃。遥想当年,慧妃进宫初时,还是纯真豆蔻之年,他曾许诺,一生一世照顾好她。可谁曾想到会出那档子事,而她也因此被罚入冷宫。 十几年的寒苦,她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是疯了?还是早已不在人间? “那何时去接慧妃妹妹出来?”皇后问道。 “即刻就去,朕,亲自去。”他欠她的诺言,负了她的真情,他必须亲口向她致歉。 第705章 冷宫 第705章:冷宫 皇宫最偏远的角落有一处宫宇,门外仅两名太监看守,梁上模着一块牌匾,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斑漆掉落,从剩下的痕迹可以看出匾上写的是冷宫二字。 比起其他宫殿门前的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这里可谓是萧条荒废至极。除了一日三餐膳房的人送点食物过来,大概再无人过往。 皇帝圣驾亲至,守门的太监看傻了眼。这冷宫打从建成,皇帝就从不来这儿。一来怕沾染晦气,二来,关在这里的都是有罪之人,皇帝日理万机,宠信后宫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到这里闲逛。 可他偏偏来了。 这,这是太阳要打从西边升起了么? “还不快开门,迎慧妃出宫。”皇后见这两个小奴才半天愣着不动,连忙开口道。 二人对视一眼,慧妃,哪个慧妃? 住在冷宫的都是被褫去封号的,哪里来的什么慧妃? 不怪他们想不起来,实在是他们的年纪跟墨离一般大,慧妃出事时,他们还没入宫当差呢? 不过二人也不敢怠慢,忙拿钥匙开了门,躬着身子迎这些贵人进去。 皇后道:“皇上,不如臣妾先去里面看看”冷宫毕竟不是个吉祥之地,皇上九五之尊怎能还到里面去? 可是既然来了,皇帝哪还会在乎这些。他道:“不必,朕要亲自进去。” “皇上。” 皇后欲再劝,但皇上已然听不进去,毫不犹豫的抬步跨入冷宫。他从未来这里,他要看看慧妃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样他才能更切身体得了慧妃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方瑶猜想,大约皇帝对慧妃当年是用过真情的,不然,不会亲自进入冷宫去迎慧妃。 而这种真情,在帝王家,是鲜少有的。 皇后拧了下眉头,跟着走了进去。皇上待慧妃好,她一点儿也不吃醋,经历那么多事,她早就看淡了这些,只要皇上的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有她就够了,其他的,她不在意,也在意不来。 况且,她现在所盼的可不是皇帝的恩宠,而是希望有生之年,再怀上龙种,当一回母亲。 而这个愿望还得靠方瑶来帮她实现,所以她现在跟墨离是一条阵线的,万不能为这些小事去计较什么。 冷宫里空荡荡的,除了院里一层厚厚白雪和廊下吊着的一串串冰柱,真的什么都没有。 冷风肆无忌惮的四处乱窜,墙上那一排排窗纸破裂不堪,门梁半边倒在地上,半边掩着。寒风从屋里窜到屋外,转了个圈似又回到屋里去了。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寒气蚀骨,处处凄凉,大同几城雪灾也万没有这等景象。 墨离盯着这里的角角落落,掩在袖底下的拳手悄然握紧。他的母亲,竟是生活在这种地方? 是罪有应得,便也罢了。 可是带着冤屈和不甘,她怎么受得了。 曾经对她的怨恨,这一刻似乎淡了下来,只剩下心疼。 手背忽然被一层温暖覆盖,低眸一看,方瑶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他的。似在安慰,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慧妃在哪儿?”皇帝望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他以为,只要这里有人,必然会发出一点声音的。可是听了半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忘了这里是冷宫,这么冷的天气,人当然是要躲在屋子里的。要是在外面,不是要冻死去。 “啊,着火了,着火了!” 突然,右手边那道半掩着的门被推开,从里面冲出一个妇人,粗布麻裳,手里举着根柴棍,那上面还燃着火焰。她抱着那根柴棍没命的在院子里跑,好像后面有人在追她似的。 果不其然,妇人之后,又有一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郦妃姐姐,别跑了,你没穿鞋呢,冻着了可怎么好,快停下。” “我不停我不停,我一停下,你就要把我的火给灭了,我不停。”那妇人说话喜欢重复,没有章法,看着后面追赶她的女子一个劲的傻笑,显然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我不灭你的火,你停下,快进屋里去,外面冷” “我就不进去,你骗人,你每次都说不灭我的火,最后还是把我给灭了,我不相信你,你是骗子。” “唉,郦妃姐姐,火要是不灭,你拿着它到处乱跑,把这房子烧着了可怎么是好?” 疯妃仰头想了想,好像在琢磨对方的话,半晌后她猛然摇头:“那我也不许你灭。” “行行行,不灭就不灭,这么冷的天,估计也烧不着什么。”妇人极有耐心,边说边走过去,劝道,“我不灭你的火,你跟我进屋里可好?” “我不进去,不进去,外面下雪了,好好看。” “可你没穿鞋子。” 疯妇低头嗤嗤笑了起来,指着对方的脚道:“那你的脱下来给我穿,我的鞋好臭,给你穿,你的香香,给我穿?” “你的鞋我前几天才给你洗的,怎么会臭”妇人本想跟她讲道理,可一起到她神智不正常,讲道理也听不懂,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妥协道,“好,我的给你穿,你的给我穿。” 她一边说一边弯腰去脱鞋子,还细心的为疯妇穿上。就这样,疯妇穿了她的鞋子,而她却是光着脚站在雪地里。 “那你好好在这里看雪,不要乱跑,我去屋里烧点热水,呆会儿你看完雪便有热水喝,暖暖身子就不会生病了,好吗?”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喝水了。”疯妇摆摆手,示意她快进去烧热水,突然动作一顿,那一脸的傻笑也随之停了下来,换上一幅惊恐的模样。 还没等妇人反应过来,她一把丢掉手中的火把,躲在妇人身后:“有刺客,有刺客,好可怕” “有刺客?”这冷宫哪来的刺客,还是在大白天。妇人徐徐转身,顺着疯妇的视线望过去,待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惊得呆掉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冷宫里,她居然看到有人身穿一袭明黄龙袍赫赫立于檐下,在他身边的,除了一些年轻的面孔比较陌生以外,其他的,她都有印象。 封锁了十几年的记忆此刻如朝水般涌来。 然而,却是做梦一般,让她敢相信眼前所见。 直到皇后开口喊了句:“慧妃妹妹。” 第706章 慧妃 第706章:慧妃 “慧妃妹妹,是我,还认得我吗?”皇后望着眼前这个妇人,纵然许久不见,容颜有些改变,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慧妃知性和温婉,大度与良善,在宫里其他女人身上是没有的。她的存在,可以说是个另类,皇后对她极有印象。 加之墨离此次返京,对从前的事,她时常想起,是以此刻看到慧妃,便能一眼就认出旧人。 慧氏心中猛然一跳,果真不是梦,果真是他们来了。 可他们来了,是要做什么? 还是说,来冷宫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但不管怎样,这冷宫只剩下郦妃和她了。郦妃此刻疯癫,问她大概也答不出什么。所以只能她上前行礼了。 慧氏理了理衣角,缓缓朝他们行去。郦妃紧紧拉着她,却是不让她走。 “姐姐不要怕,他们不是刺客,不会伤害你的。”她拍了拍郦妃的手背,柔声安抚。 “可是他们有剑!”郦妃指着皇帝身后那一众穿着铠甲的侍卫,怯怯地道。 “他们手里的剑只杀坏人,不杀好人,姐姐是好人,所以他们不会杀你的。” “对哦,我是好人,好人。”郦妃忽然呵呵笑了,站起身来,抬头挺胸,雄纠纠气昂昂,仿佛好人这两个字很伟大似的,半点也没有刚才怯懦的模样。 “姐姐好勇敢。”慧氏夸了句,口吻像夸一个孩子。 “慧妃妹妹,她是郦妃?”皇后待她走到跟前,指着那名疯妇诧异的问道。 “是啊,她是郦妃!” “她不是曾经害你差点”郦妃曾在宫里把慧妃当头号敌人。因为她与慧妃同时入宫,但慧妃接连怀上龙种,她却是始终未育。不由嫉妒生恨,处处刁难慧妃。甚至在慧妃生下二胎墨轩时,动手脚差点致其滑胎,所幸有惊无险,孩子保了下来。 不过如此深的梁子,换作是别人,是不死不休的。可慧妃待郦妃,刚大家也看到了,如亲姐妹一般。 这,这又是何故? 知道慧妃良善,可也不能大度到这个地步,要换作是她,皇后自认为自己可没有一笑抿恩仇的气量。 “我在冷宫,幸亏有郦妃姐姐陪我。没有她,即便不被饿死冻死,也会无聊死的。过去的事何需再提,她如今疯了,也算是为以前的事付出代价,我又何必纠缠不放。 能与她相处一室,我当是一种缘份,不然这日夜轮回,漫长时光,我又该怎样度过。”慧氏浅然一笑,一派看透世间风云红尘的语态。 “慧妃妹妹。”皇后不由得替她难过。 十几年了,倍伴她的居然只有一个疯子。而她居然这样珍惜,可见她这些年,过得比自己想象还要难熬。 万幸的是她还活着,她没有疯。 记得郦妃刚打入冷宫时,脑子也是清醒的。可是现在疯了,这冷宫如此清冷凄凉,处处透着绝望,不疯才怪。但慧妃却能刻服这些,安然活到今日。 该说她太有勇气,还是她心如死灰,不抱希望,心里反而淡然,看得开,所以才活得长久? 不管怎样,活着就好。 “慧妃妹妹,皇上亲自来接你出去,若是没什么收拾的,你现在就跟我们走!”皇后道。 “接我出去?”慧氏喃喃,为何要接她出去?她是因罪没入冷宫的,接她出去,难道 慧氏想到什么,猛然抬眸看向皇后。后者笑了笑,捉住她的手道:“当年端妃落胎一事现已查明妹妹是冤枉的,所以特地来接妹妹出去。” “我是冤枉的?”她早就知道她是冤枉的,可他们又如何知道的? 当初不是不信么,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为何又突然查起这桩旧案来。 “具体详情,等妹妹出去以后再说!”皇后知道她心中有许多困惑,可冷宫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正要迎慧氏出去,皇帝突然开口了:“你们先退下,让朕单独跟她说几句。” 这么久不见,她看到自己如视无物,是对他还有恨,还是早就把他给忘了。 皇帝受不了这种漠视,又或者是他心里其实是有满肚子话要跟她说的。 皇后领命,带着众人退至门外,却也只是远远站着并没有把门关上。 里面的动静,仍然看得一清二楚。 墨离望着那个素服女人,全身紧崩,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打慧妃一出现,他就是这种状态。 方瑶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她就是慧妃娘娘,你的生母?” 墨离缓缓点头,应道:“嗯。” “她长得好美。”虽然也有了一定的年纪,脸上也未施脂粉,可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五官细巧极是好看,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总有股恬静婉约的气质,让人看着舒服,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慧妃妹妹是当年那批秀女中长相最为出色的,加上她性格好,皇上很是喜欢。在宫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都特别偏爱她。”慧氏熟读诗书,晓通古史,皇帝特别爱听她说话,有时候朝堂上的事情也愿意与她说一说,慧妃竟也能给些中肯的意见。要不是有规矩,不许后宫参政,慧妃应该会是个出色的文臣女将。 那段时间,她常陪伴在侧,与皇上真可谓是琴瑟和鸣,一对碧人。要说皇帝对后宫哪个女人动了真情,慧妃一定算其中一个。 不然今日也不会亲自到冷宫来接人了。 “辰王,有件事情,本宫想与你说,不管你是否愿意听,但本宫觉得,是时候该让你知晓了。”皇后突然看向墨离道。 大概是猜到她要说的跟当年有关,墨离并没有拒绝,而是避开众人,向前走了两步。 今日伴驾来冷宫的,除了他们一行人,还有淑贵妃和柳宗青。柳太医不是他的人,但经历赈一事,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敌人。至于淑贵妃,那是完完全全的与他对立,有些话,他不想让她知道。 “当年你父皇逐你们兄弟二人出宫,其实是有原因的。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没有证据证明你们有清白。即便强行用自己的偏爱恕你们无罪,可是不能保证以后想害你们的人会就此收手,与其让你们再陷入无穷无尽的险境,还不如放你们出宫,还一个自由。”皇后这番话放在心里酝酿很久,一直想找机会和墨离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今日慧妃释罪,他们一家团圆,是时候把误会都澄清了。 “这么说来,逐我们出宫,不是惩戒,而是给我们一条生还之路?”墨离握掌成拳,脸色冰冷如霜,让人摸不准他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是被这个真相震惊,还是嘲笑? “本宫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但这是事实。你父皇可以偏爱你们一次,不能次次都偏爱。不然法制何存?皇室规矩何在?没有证据证明你们的清白,他不可能强行袒护,否则何以服众,何以面对天下人?他是你们的父亲,更是这个天下的主君,一言一行世人皆看在眼里,他肩上的担子和责任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皇后道,“他日理万机,你母亲又背负戕害皇嗣罪名没入冷宫,没有生母在旁边照料,别人想要害你们兄弟二人轻而易举,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次次受屈,直至送掉性命。他是君,处事得讲王法,即便知道你们无辜,但没有证据,舆论之下,众人请奏,他也不能不对你们施以严惩。而那种情景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只能放你们出宫,让你们海阔天空自由翱翔,虽没有宫里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能让你们活着,便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那你们可曾知,我和弟弟出宫所受的苦楚?挨饿受冻是其次,我们被刺客追杀,几次差点送掉性命!”墨离冷冷开口,情绪有些激动,“那时小轩才两岁,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却要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别告诉我,你们不曾想到这些?那些从宫里一路尾随的杀手,你们也不曾知情?” 第707章 拒出冷宫 第707章:拒出冷宫 既然要揭往事,墨离便不想再保留。 有些疑团,有些困惑沉积在心,成了怨恨,缠绕多年,也是时候问个清楚明白了。 “那些杀手,你父皇最先开始是真的不知道,但他还是派了暗卫一路跟随你们,暗中保护。直到你们离开京城一路往南,到郡城时,他才得到消息,一直有杀手尾随你们。也曾下令活捉,可那些杀手一旦被擒便立马自尽,或服毒,或咬舌,根本找不到半点线索追查源头。 后来你们到了桃江镇,你父皇见你们渐渐安顿下来,那些所谓的杀手也不曾再追上门,这才将那些暗卫召回离儿,你父皇其实是关心你们的,他心里没有一刻忘却你们。当知道你即将回宫时,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只是你对他似有积怨,对他的关心和问候一直不曾回应,你总冷冰冰对着他,以至于你父皇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皇后这一通解释,说实话,墨离在外的这九年,也曾幻想过无数遍。但都没有说服力,可现在从她嘴里蹦出来,这种真实感,这种冲击感,一点点的回暖着他冰冷的心。 “他若关心我,为何我和小轩离开这八年,他从未曾探望?”他不是知道他们在哪儿落脚么?自己不便前来,派个臣子总可以? 墨离就不信,身为天子,这点小事他都办不到。 “你父皇确实想过派人去探望,好几次他自己都想亲自去了。但又怕走漏风声,让那些杀手寻到你们的踪迹,所以只能一直忍着。离儿,你想想,如果你父皇一点也不在意你们,当初逐你们出宫时,便不会许那多随从侍卫跟你们一同离宫,还准太医一起前行,以护你们周全。” “你的意思是说,宣叔辞官是假的?”墨离抬眸,很是吃惊。 “刘慈宣辞官是真,但你父皇明知他是因何辞官却还是批准,还许他在宫里带这么多药材出来,你就没想过这其中原因么?”皇后反问道。 假使皇帝真的厌恶他们兄弟俩,明知刘慈宣辞官是因为要跟他们一起浪迹天涯,大可不批允,收回他的辞官信。但皇帝没有这么做,反而还以他对皇宫所有奉献为名赏了许多药材,许他带出宫,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也期盼着刘慈宣能将他们兄弟二人照顾好,平安长大。 墨离渐渐垂眸,眼中的冰冷一点点逝去,只剩纠结和困苦。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原来真相果然是这样。 可为什么他到今天才确定,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曾告诉他。 这么多年的怨和恨,原来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笑话。 “离儿。”皇后叫道,看墨离这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本宫与你母亲同侍一夫,按说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情,不成为敌人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这宫里能真心相交的有几个。不过对于你母亲的为人,我还是要挺敬佩的,无论这皇宫里人心多么复杂险恶,她依然保持她的一颗真心对待所有人,不欺不骗不瞒不耍心计,今日你们终于要团聚,我想说的是,当年你父皇驱你们兄弟二人出宫,她未曾向你父皇求只言半语的情,实际上也是觉得宫外比宫内更安全一些。至少你们的离开,不会构成某些人的威胁,舍去荣华,换来性命,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奢求了。” 有些道理,其实皇后当初自己也不懂,有些事,她当时亦没有看穿,时隔多年,一件事偶尔想起,在心中反复思量,总会有些顿悟。 这就是她顿悟出来的结果。 而墨离聪慧她百倍,她能看穿想通透的一些事,他亦能。 “别说了,别说了。”墨离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她的每一字每一言,都是他曾在心里构想出来的真相。他曾觉得这个真相无比可笑,毫无说服力。 可谁想到它却是事实,真真正正血淋淋的事实。 母妃也好,父皇也罢,他恨错了,也怨错了,是他的偏激,是他对人性的悟读错解了父母对他的感情。 他曾想过,再回来时,他的父皇要如何面对他?他的母妃又该如何面对他? 他还想过,他们既然这么不愿意看到他,不顾他们的生死安危,那么他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活得健康,活得长久,活得快乐,让他们看看,他命不该绝。没有他们的庇护和在乎,他一样活得滋润,他要笑着回来看他们哭,看他们内疚,看他们忏悔。他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报复的心理回到京城的。 可是他错了,原来不是他们无法面对他,而是他无法面对他们。 但事实怎会是这样?纵然他们做任何一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他认为有很多解决的方法,未必他们选择的就是唯一正确的。 墨离好矛盾。 他该释然的,但为何轻松不起来。 是因为这十几年对他们误解所产生的负罪感吗? 冷宫外一片纠结,冷宫内亦是愁云密布。 皇帝道了歉,诉说了这十几年的相思之苦,请求慧氏回她的寒玉轩,但竟被慧氏拒绝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回去,你不肯原谅朕么?连一个朕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么?”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在这里住习惯了。”慧氏平静道,“从前的事我早就不想了,仇也好,怨也罢,在我心里过去就是过去了。我如今在这里生活得挺好的,还不想出去。宫外没有我牵挂的人,反而这冷宫里有郦妃姐姐陪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力纷争,平平静静的挺好。” 皇帝摇头,知道她还在怪他,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宫外哪里没有你牵挂的人,你不思念朕吗?不思念离儿和小轩吗?就算你对朕还有怨还有恨,一时无法原谅,但总该想想孩子们” “孩子们?我的孩子们不是早就被赶出宫了么?”提到她两个苦命的孩子,慧氏淡然的脸终于浮起一抹哀伤,“离儿身体的毒,太医说熬不了几年,小轩那时还两岁。没有父母陪伴,没有兄长照顾,他怕是也早就死”死在宫外了。 所以,她哪里还有孩子,她的孩子早就不在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没有死,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离儿的毒解了,他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把他体内的毒彻彻底底的解了。还有小轩,也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就是调皮了些,没个定性,不过还算乖巧,没有我们的陪伴,离儿把他教得很好,他是个好兄长。”皇帝连忙解释道,“还有离儿快成亲了你知道吗?年前朕刚给他指了一门亲事,等春狩之后,就操办婚礼,你难道连亲生儿子的婚礼都不要参加么?” 第708章 母子终团聚 第708章:母子终团聚 皇帝一口气把墨离兄弟二人的境况简单的作了个交代,直把慧氏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太令人意外震憾了。 “你说什么?离儿他们还活着?”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反手抓手皇帝的龙袍,激动的问道。 “他们还活的,离儿要成亲了,新娘子就是替他解毒的那个世外高人。那姑娘不仅医术高绝,更是聪慧剔透,连孔老都赞赏有加,现在还是太学院的太傅。总之,离儿喜欢,那姑娘也争气,两人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说的是真的?” “朕何时骗过你,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去外面问问,离儿就在外面等着呢!” “离儿,他也来了?”为何刚刚她没认出来?慧氏更是激动了,她的儿子来了,她竟然没认出他来。 也不对怪她,她以为离儿早已经 “不仅他来了,你未来儿媳也来了。”皇帝知道孩子们是慧氏的软肋,哪怕就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她也会回寒玉轩的。 “走,快带我去看看。”慧氏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走,刚转身忽然又顿住,皇帝诧异道,“怎么了?” “我这个样子,行吗?”这么朴素的衣着,这么寒碜的装扮,会不会吓到他,影响团聚的心情。 “你这个样子极好,没有半点不妥。”皇帝捞起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给她鼓励。但慧氏仍是皱着眉头不肯松开。 “还有什么事?” “我在想,他是否还在怪我?”当年她眼睁睁的看他们兄弟二人被赶出宫毫无作为,离儿心里应该还在怪她,毕竟送给他的那块玉符,临出宫前他都狠狠地摔在地上说不要了,她永远记得离儿当时哭的那个样子,是那样伤心,那样失望,那样的透着愤恨。 如今重聚,她实在没什么勇气。倘若孩子不认她,她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你信朕,他早就不怪你了。若是他还介意,今日又怎会随朕一起来冷宫迎你出去,嗯?” “真的?” “嗯,真的。” “那,咱们现在就出去?” “走,朕陪着你。”皇帝说罢,将她的手挽在胳膊处,在皇帝的鼓舞下,慧氏终于迈步步出冷宫。 外面丫鬟奴才主子站了一堆人,慧氏却在其中一眼就锁定那个团云锦簇的墨绿长袍少年。 他长大了,如此英姿威武,俊朗帅气。五官不复从前那般稚嫩,却眉眼间还有几分昔日的痕迹。 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变化,总会有迹可寻的。 可笑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应该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墨离还有消化皇后所带来的冲击,冷宫里的情况,他不再注意。可是慧氏出来时,那种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还是马上就有了感应。 那种目光,温暖如棉,慈祥柔和,是记忆中熟悉的视线,也是这个世上大概除了母亲,旁人不会有也学不来的视线。 “墨离。”方瑶拽了拽他的衣角,想提示他该向慧妃说什么的,可是这么多年不见,乍然相聚,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更何况生性淡漠的墨离了。 慧氏缓缓走到他面前,距离五步之遥时,却停住了。她不敢再向前,她怕靠得太近,她的离儿会推开她。 不知怎的,她竟有这种担忧。 可能是当年他离开时,哭着喊出的那些话总在她脑中回荡!他说,他不认她这个母亲了,再也不认,出了宫,再也不回来,是生是死,再与她无任何关系。 那些话,像一把把利刃戳进她的心口,好疼,疼到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英俊少年就是她的儿子。疼到她没有一点勇气走近他。 只能这样望着,静静望着,不敢开口,任泪水洗涮着她布满沧桑的容颜。 墨离亦这样回望着,母亲老了。她比皇后小几岁,跟淑贵妃同年,可在这二人面前,她显得格外苍老。 虽然样子没怎么变,但眼角的皱纹却是很明显。还有她手上的茧子,曾经她那双手纤细柔软,葱白娇嫩,记得他每每毒发时,只要有她的抚摸,他的毒痛便能缓解大半。而现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半点雍容华贵的模样了。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妇人,唯一不变的,是她看他的眼神。 “璇儿,过去,他就是你的离儿,咱们的孩子。”皇帝率先开口,打破这份静默。 母子好不容易相聚,怎能就这样用沉默来荒废时光。 “我,我不敢。”慧氏还是怕,纵然皇帝给她做了这么多的心里建设,她还是怕。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了。 她怕墨离的抵触,更怕这是一场梦。 “不要怕,有朕陪着你。”皇帝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安抚。 但慧氏还是坚持摇头。 方瑶见状道:“墨离,既然娘娘不敢过来,那你便过去。” 这母子真心惹人心疼。分隔了十几年,明明想念,却相见时不敢认。墨离恨她母亲时,恨得极坦荡,如今误会澄清,一切释怀,反而变得小心翼翼了。 她牵着墨离的手,一步步走向慧氏。而墨离也就任由她这么牵着,机械的随着她的步伐。 他没有抵触,也没有抗拒。 他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随它去! 或者说,他已经停止了思考,不愿再去想别的,因为所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想也无益。 “你看,离儿都自己过来了,你还不敢认他么?”待墨离走近时,皇帝趁机再次鼓舞。 儿子近在眼前,只有一臂之隔。慧氏纵然再有别的顾忌,再担心,此刻也忍不住要拥他入怀了。 她思念了十几年的孩子,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她苦命的孩子,她终于再次见到了。 “离儿。”慧氏此刻泪流满面,缓缓张开双臂,等待墨离扑进她的怀抱。 这个怀抱也曾是墨离记忆中最熟悉的。因为自小体内染巨毒,他与母妃都是分开住的,有专人照料。但每隔一时间会回寒玉轩探望,而只要一回去,远远的,总会看见母妃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来,就会立即蹲下身子张开双臂等着他飞奔入怀。 那种场景,在宫外漂泊的这些年,他常常梦到。 原以为,今生今世,她的怀抱只能在梦中相见了,没想到今日再次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墨离盯着那瘦弱的双臂,犹豫着,彷徨着,不会这又是一种梦,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那么就让这梦继续美丽下去。 墨离倾身,迟疑着投入这个单薄却又充满温暖和力量的怀抱。 他闭了闭眼睛,这个怀抱还是那么地熟悉,丝毫未变。 “离儿,我的孩子。”慧氏感受着怀里这个健硕的身子,紧紧抱着,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他血液同流,与他骨脉相连,与他一同心脏跳动。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真实的还活着。 太好了。 在场之人,无不这个场景动容落泪。 墨离性情是何冷漠之人,如今在他母亲怀里像个柔弱的孩童,大约谁也没想到,再如何淡定冷然之人,也会有这么真性情的一面。 唯有淑贵妃是个例外。 慧氏与儿子团聚了,而她的儿子如今还幽闭在府,日日不得相见。如今压垮端妃和墨冉,让墨离有了上位的机会。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真的看着它发生,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利用梁太医斗倒墨冉,却来了个墨离,这个买卖也不知道做得划算不划算。 第709章 寒玉轩 第709章:寒玉轩 冷宫门前喜乐融融的景象很快被一声尖锐的撕喊声打断。 迎面端氏被几个太监架着正向这里走来。 她被废入冷宫,即刻执行。没了华丽装裱,没了高高在上妃位光环,被太监们推搡着,披头散发,面目又是悲泣又是狰狞,如落了水的母狗,可憎又可怜。 “之前在大殿上剥去她那身华贵的衣裳时,都不曾见她如此激动,这会儿到了这里了,反而闹起来了。”说端氏后知后觉呢,还是之前的心如死灰只是一种假象。 “依奴婢说,娘娘刚才就不该留惠王殿下”当年墨冉落水旧事重提,稍稍审查,必能知道辰王殿下同他母妃一样是背了黑锅的。再加上端氏闯下的祸,这连罪齐下,惠王殿下就算勉强留得一条性命,余半生的日子也该在天牢里度过。哪里还能像此刻这般幽禁在府,过着下人伺候的舒心日子。 碧春的话未说完,皇后的眼神就侧过来了,压低声音道:“惠王再无翻身之日,本宫又何赶尽杀绝。再说,本宫若落井下石,皇上也会有所察觉的,他什么都可容忍,但最讨厌这种心算之事。惠王再错,也是他的骨血,只要不是滔天的大罪,他是不会舍得严惩的。” 虽只是幽禁在府,但如今的落魄足免影响他一生了。她没有必要为了斩草除根,让皇帝坏了对她的印象。 所以方才大殿之上,端妃之罪本必死无疑,可她还是求了情宽恕她一条性命,对惠王也不允予追究,她不是仁善,而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让皇帝对她更信任更尊敬更倚重,如此她的皇后之位才会永远屹立不倒。 “皇上,皇上,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牵连冉儿,放他出府,他是无辜的,求你了”端氏瞧见皇帝的仪仗,止了喧闹,立刻扑过来想为墨冉求情。 但皇帝却是看也不看她,直接挥手命押送端氏的几名太监道:“快点把人带下去。” “是。” 就这样,端氏连皇帝的衣角都被碰到,就被人强行摁住押入冷宫。任凭她怎样哭喊,冷宫大门依然缓缓合上。 依稀只听到她说她不要入冷宫,不要呆在这里,她要回朝阳宫云云尔尔。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漠视。 慧妃在冷宫吃了十几年的苦,与儿分离,与夫分离,就是她喊破喉咙,也是万万不可能饶恕的。 “走!” 皇帝拥着慧氏欲率领众人离开此地,突然一声弱弱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竟忘了除了慧氏,还有另一个人也一同出了冷宫。 这人便是已经疯掉的郦妃。 “慧妹妹,我们不回去了么?”郦妃指着已经紧闭的冷宫大门问道。 十多年了,潜意识里她已然把冷宫当成自己的家了。 “皇上。”慧氏转头望向皇帝,郦妃是戴罪之身,按理她该重回冷宫的。可是她神智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端氏万不会照顾她,把她关回冷宫,恐怕不出十日便会饿死。 所以 “你想让她跟你一起回寒玉轩?”皇帝一眼洞穿她的心思。 “姐姐虽然犯过错,但人已经疯了,十几年的孤苦生活也该赎清她的罪孽了。何况这十几年来,若不是有她相伴,我断然也不会活到今日。哪怕就是看在这些年的相伴之情,我也不能放任她不管。只要皇上肯赦她无罪,我想带她回寒玉轩,我保证她会乖乖听话,不会让她伤到任何人的。” 皇帝望了望正看着他傻笑的郦妃,又看了看端氏,不管是郦妃曾经的侍奉之情,还是端氏此刻的良善大度,都让他深有感触,为之动容。 “也罢,既然她与你一起出了这冷宫,那便不要回去了,就让她跟你回寒玉轩,只是一点,万不可太劳累自己,知道吗?”带个疯子日日同居,哪有什么安宁之时,只怕片刻休息不得。端氏又心软,照顾郦妃定是事事亲力亲为,之前在冷宫也就算了,现在出来了,皇帝自然不允她再过度操劳。 寒玉轩许久未住人,但里里外外却是干净异常,好像这里的主子一直不曾离开过似的。 事实上,之前也确实荒废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墨离成人返京时,皇帝便命人悄悄打扫,就是皇后也未曾惊动。 为的就是怕墨离有时候会想到这里来走动走动,以便他睹物思人。 可谓是用心良苦。 墨离和端氏感动之余,却也不说破,只是默默记下这些情份,无形之中,与皇帝的关系也在慢慢靠近修复。 皇后和淑贵妃停留片刻,便各自寻了由头离去。皇帝忙活了半天,亦想起还有奏折未批,陪坐了会儿,便也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慧氏和墨离以及方瑶三人,当然了还有郦妃。不过她此刻正在桌子旁边对着一盘糕点垂涎欲滴,肯里早就看不到其他人了,勉强可以当她不存在。 “你就是瑶儿?”终于得了空闲,慧氏总算有时候和未来儿媳说说话了。 “瑶儿见过娘娘。”初次见长辈,方瑶自然要行正礼。慧氏连忙扶起她:“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见外了。在我这儿,也不必介意这些礼节,随意就好。” “嗯。” “我听说,你曾几次三番救离儿于险境,他身上的毒也是你解的。你是离儿救命恩人,作为离儿的母亲,我该向你行礼致谢的。”慧氏边说边起身,一本正经的朝方瑶躹了个躬,直把方瑶和墨离吓了一大跳。 “娘娘,不可。”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况且这人还是她未来的准婆婆。 “不必惊慌,离儿身上的毒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曾为此操碎了心。你不知道,我曾想过,如果离儿因此不在人世,我便随他而去。从前没照顾过他,黄泉路上定要弥补。所以,你救他,就等于救了我,这一拜,你无论如何都受得的。”慧氏道。 她这一番话说得墨离眸光盈盈而动,似有一层湿意浮起。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竟是这般在意他的。 “娘娘,您自己都说是一家人,我救自己的夫君,那便也是理所应当,所以您真不必如此。只要您以后和墨离好好的,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就行。” 这话听得慧氏格外舒心,儿子虽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打小就跟她不太亲近,话也不多。倒是这个儿媳,性子挺开朗的,之前光顾着离儿重温亲情,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她,此刻见她知书达礼,长得又好看,气质也好,她真是越瞧越喜欢。 “对了,小轩呢?怎么没有陪你们一起进宫来?”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儿子,大哥如今快成亲了,不知这小子长成什么模样了,应该十五六了,不知有没有对象? “小轩在桃江镇,我的老家,娘娘先不急,我即刻回府去信让他回京,最多两个月您就可以见到他了。”方瑶道。 “桃江镇,年节未完,他去桃江镇做什么?为什么不在京城陪着你们一起过新年呢?”慧氏也是回到寒玉轩,见外面一片喜庆才知此刻正是新年,不然困在冷宫那种鬼地方,她早就分不清时日了。 “这大概是皇上交给他办的差事!”具体细节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方瑶只得总结性的提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慧氏点头,哪此三人又聊了会儿,基本上是慧氏问,方瑶答,墨离只是陪坐。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突然架到,手中还拿着一卷明黄圣旨。 大致内容是复慧氏妃位,念其墨离现在是亲王之尊,还晋了一级,所以此刻她便是慧贵妃。 慧氏淡淡谢礼,十几年的冷宫生涯早就磨去了她的心性,不大喜不大悲,世间荣辱恩宠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第710章 墨轩归 第710章:墨轩归 因着墨离已成人有自己府邸,在寒玉轩陪至天黑,便带着方瑶告退,择日再进宫请安。 说是择日,墨离和方瑶却也是天天去。 不过墨离是被方瑶强拉着去的。 他话不多,又生疏了这么多年,总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去了,也只是徒添尴尬和不自在。 毕竟,他的母亲无缘无故的承受了他的恨意这么多年,心里还是很惭愧的。 日子就这么悄然无声的过去。 直至元宵这日,宫里大摆宴席,一来庆祝这团圆之日,二来借机恭贺慧贵妃晋升,顺便让她好感受重温一下年节的气氛。 皇帝心情似乎格外好,年节前的祭祀墨琛都未释放出府,尉迟将军边塞归来求情也被拒了回去。却是在这日恩准他放宫赴宴,虽只这一日,但撤禁总算有了希望。 “我听说前几天你被人掳了去,差点没了性命,怎么样,还好?”酒过三巡后,墨琛借着向墨离敬酒之机,询问起大年初一方瑶被绑的事情。 “我还好,谢硕王殿下关心。”方瑶浅浅勾唇,笑容不冷不热,一派官方。 墨琛讪讪的,他一直被幽禁在府,外面的消息也得到的比别人往一些,当知道方瑶出事,不知有多着急,恨不能抗旨出府,去辰王府探个究竟,确实她是否安好? 要不是萧然拦着,他怕是真的要那么做了。 他如此忧心她的安危,她却半点也不领情。 抬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所有不快只能往自己肚里咽了。 “八哥酒量这么好,春狩之后,便是我和瑶儿大喜之日,八哥记得到时多喝几杯。”墨离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抬臂搂住方瑶的腰肢,淡漠的笑容宣示他的占有权。 大喜之日? 墨琛瞳孔一缩,是啊,他怎么忘了,方瑶被父皇指给墨离了,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又何必对她还念念不忘,连婚期都定了,他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的。 空了的酒杯往里再注满酒水,却是说不出祝贺的话语,只是举了举杯子,看了眼方瑶,最终转头失魂落魄的离去。 “去把琛儿给本宫叫过来。”淑贵妃侧头对身旁的幽若低语了一句,脸色微有些不悦。 好不容易进宫,不想着跟她这个母亲叙叙,反跑到墨离的席上做什么? 他们可是政敌,这个琛儿,不会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 淑贵妃气得要死,心里同样的不好受的还有墨冉。他也被释足一天,参加宫宴。只是席位有些偏远,在角落里,无人注意到,刚好他也不愿别人看到他的落魄。 端着酒杯,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男的女的,欢的喜的,仿佛与他都格格不入。 因为他没有心情。 跟他一样没有心情的独自喝闷酒的还有夏候燕。她的位置比较靠前,可也不曾有人过来与她寒暄。除了太后,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眼睁睁看着方瑶和墨离向主位上的几位大人物敬酒,周旋于群臣之中,巧笑倩兮,应付自如。仿佛她就是辰王府的女主人,豪门千金,权贵夫人都跑着过去巴结讨好。 这本该是属于她夏候燕的荣耀,却被方瑶夺了去。 焉能不恨! 倘若不是太后事先警告,她此刻早就发作,冲过去撕巴方瑶了。 哪里还能让那个贱人如此神气。 宫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才结束。方瑶和墨离向慧贵妃道了别才出宫回府。 “今天没有看到墨怀那小子,今日宫宴,宁王府没有受邀么?”不仅墨怀没看到,宁老王爷和王妃也不见人影。 “老王爷来了,只是没停留多久就撤了,想来是府上有事。至于王妃和怀儿,他们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场合,不来也正常。” 倘若不是母亲被释放出冷宫,这元宵之宴,墨离也是不想参加的。 “也是,这种莺歌燕舞的场面,也就只有小轩喜欢。”他最爱热闹,一刻也安静不得。 正说着,忽然斜次里冲出一人来,墨离还以为刺客,身后的千荨差点就要拔剑了。 “是我是我,别紧张,是我。”那人连忙开口,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凭着这声音,墨离就认出此人来。 “小轩?!” “大哥,瑶儿姐姐。”墨轩一身竹青长袍立于月下,又向后面收剑的千荨打了个招呼。 “小轩,你怎么回来了?”方瑶看到他,格外惊讶,不是说,墨离不让他回,他便不回么,难道是她转头看向墨离,“你写信通知他回来的?” 婚期已定,她和墨离的危机便算是解除了,提前写信通知他回京也是有可能的。 “不对啊,这赐婚的旨意才下来没多久,人就回京了,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墨离道:“我的信前两天才发出去。” 也就是说墨轩是自己回来的。 似是想到什么,双眉一凝,问道:“是不是桃江镇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们没有收到我们的信么?”墨轩一脸惊讶,兰姨都去世这么久了,京城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还以为是这两人陷入险境,脱不开身,所以不能回去奔丧呢? 可现在看情形,他们好得很哪! “还有赐婚,赐婚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皇上已为王爷和姑娘亲自指婚,等开春不久便要举行婚礼了,二少爷不知道么?”随后跟出来的张嬷嬷欢喜的报告这一好消息。 “真的吗?父皇真的为你们指婚了?那夏候燕呢?太后呢?她们能同意?”墨轩又惊又喜,他远在桃江镇,整日提心吊胆担心的要死,没想到这边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 “她们不同意又如何!”墨离淡淡的道,总归是他自己的婚事,当然得由他自己作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既然这边的事情如此顺利,为何你们不早早回桃江镇?”墨轩疑惑道。 难不成他们高兴的连兰姨的丧事都不顾了吗? “赐婚是年前的事,原也打算过春节一过完就回桃江镇,怎么了?看你这么急慌慌的样子,可是桃江镇出什么事了?”墨离总觉得这小子不对劲,只要一提到桃江镇,面色就凝重的很。 弄得他心里也是一沉一沉的。 “兰姨去世了,这事你们不知道么?冷泌写了信回来的”墨轩话刚一出,方瑶和墨离整个人就僵住了。 “你说什么?” “兰姨去世了,在你们走后不久,她就出事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前一句是墨离问的,这一句是方瑶问的。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兰,兰姨去世了”墨轩看他们震惊悲切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消息好残忍,而他居然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711章 我要夏候燕死 第711章:我要夏候燕死 听到墨轩一再肯定的回答,方瑶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喉头一涌,吐出一口鲜血来。 “瑶儿!” “瑶儿姐姐!” 直把墨离兄弟俩了一大跳,张嬷嬷忙道:“王爷,快扶姑娘进屋。” 墨离惊慌之下,连忙抱起方瑶进入大厅。张嬷嬷命人多生了个火盆,又将暖炉塞到方瑶的手里。 她却是将炉子放在桌上,此刻冷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 苑内的陈楚生和玲儿得到消息,也即刻赶了来。 “到底出了何事,怎么好端端的吐血了?有没有叫大夫?”陈楚生看到方瑶嘴边殷红的血迹,亦是吃了一惊。 “我没事。”方瑶摇头,紧抓着墨轩的衣角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她身体虽弱,可我为她细心调理,这些年下来,也未曾生过大病。为何突然” 以她对李月兰身子的了解,活过七八十是不成问题的,突然骤亡,必有原故。 “兰姨是被人杀死的,还有白老大,它也死了,就死在兰姨的身边。”墨轩回想当日的情景,亦是悲痛欲绝。 “被人杀死的?是谁?是谁下得毒手?”她在桃江镇,从前就一号敌人,就是方张氏和陈菊。可她们早已逝去,断然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寻仇? 所以这个仇家会是谁? 墨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布来:“这是从白老大嘴里发现的,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上面还有它的齿痕。” 方瑶一把夺过去,才一眼便看出端倪:“这上面的纹路是用金线绣的,绣工极好,说明此人出身非富即贵是夏候燕,一定是夏候燕,这花样,我曾看她穿过。” 她猛然瞪大眼睛,死盯着手中这块碎布。墨离连忙拿到手里细看,瞳孔骤然一缩:“还真是她。” “我也怀疑是她,所以在写给你们的信中提到我的猜测,可是就不知为何,你们居然没有收到信。”墨轩早在发现这块布的同时,也想到了夏候燕,只是当时夏候燕已离开桃江镇,而他又曾答应大哥,未得允准,不得擅自回京,所以便一直拖着不敢回来。 要不是方正发了疯的要来报仇,他此刻说不定还在桃江镇呆着呢! “夏候燕是谁?她为何要害兰姨?”陈楚生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方瑶冷冷地道:“就是那日绑架我要杀我的人。” 陈楚生心下一跳:“就是那个北阳公主?” “是她。”方瑶闭了闭眼,泪水就这么滑了下来,良久,她森冷的吐出几个字来,“血债必须血偿,我要夏候燕死!” 她早该把夏候燕干掉的,在她第一次察觉夏候燕对她有敌意时,就该动手。 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悲! 方瑶好恨自己,倘若不是自己一时心善,母亲又怎会枉死? “死太便宜她了,我一定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墨离寒意森林的道。 兰姨是这个世界上除却母亲真心实意待他好过的人,他敬她,爱她,对她的感情不亚于自己的生母。 而此刻,她居然枉死他手,墨离说不出的悲痛与难过,更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我要回去奔丧,夏候燕留着给你收拾了,不将她千刀万剐,不解我心头之痕。”方瑶突然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外冲。墨离知道拦不住她,吩咐千荨即刻跟上,又命张嬷嬷准备行囊、马车追上方瑶。 “要不,我也回去!”陈楚生道,李月兰从前也待他好过,此刻她骤然离逝,理应他要回去探望的。 “你就留下,照顾玲儿,帮我打点府上一应事务。”墨离头也不回的赶去书房。 “那我呢,大哥,我” “你也留下。”墨离提笔研墨,动作忽然一顿道,“母妃被放出来了,你明日进宫请安陪陪她!” “什么,母妃被放出来了?”墨轩大吃一惊,这个消息可丝毫不比大哥得知兰姨去世来的震憾。 “嗯,具体细节,你不要多问,明日自己进宫便会知晓。”墨离埋头不知在写些什么,根本无睱解释。 待写完以后,他连同那块碎布一起装入信涵,奔出书房。 “大哥,你去哪儿?” “进宫。” 如今夏候燕深居宫里,对她下手,总归不便,而且一刀毙了她的命,如他所说,太便宜她了。所以他决定把此事奏明皇上,再加上方敏秀还有以前她虐待宫女滥杀无辜的罪状,夏候燕的下场会比死更惨百倍。 果不其然,皇帝听到墨离的奏报后,震惊不已,从前就知道夏候燕跋扈,但不知道她如此残酷,简直毫无人性。墨离既然要夏候燕偿命,自然准备了人证。他以为这些人证永远也用不着,没料到,今日还是用上了。 方瑶如今不仅是朝廷命官,还是辰王府未来王妃,那她的母亲也算是皇亲国戚,夏候燕杀害李月兰的罪名就更是非同小可,再加上这些人证,皇帝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即刻降旨赐夏候燕处以凌迟之刑。 圣旨一下,墨离亲自带人去北阳宫将夏候燕拿下。可笑夏候燕刚准备更衣就寝,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内衬,却被这些侍卫拽小鸡似的从床上拖了下来,当场就被扯掉一块头皮。 夏候燕吓得不行,顶着那张血迹斑斑的脸,歇斯底里的反抗,墨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夏候燕又气又怕,更多的是恐惧。因为她感觉到这次是真的惹事了,可她不明白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墨离要这样待她? 直到进入天牢,高公公前来宣旨她才知道是因为李月兰的死。 “太后,我要见太后” 李月兰死了,消息传入京城,方瑶悲痛,辰王暴怒,那又如何?李月兰不过是一介农妇,死了就死了,而她是公主,千金之躯,何以叫她来偿命! 她不服! “太后你就别想了,现在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高公公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去。 辰王亲自抓的人,又有圣旨在,太后再宠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高公公一走,刑部的人就来了。二话不说,就把夏候燕抬到刑架上,手脚上锁,脖子也被固定住。夏候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明晃晃的刀片靠了过来 墨离办事雷厉风行,在听到天牢里一声惨叫之后便知道所谓的凌迟之刑已经开始了。 他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暗夜中。 从他的行动迅速中可以看出,夏候燕之罪,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此刻,就是时候到了。 只是这个代价,太惨重,让他和方瑶都一时无法接受。 第712章 最大的把柄 第712章:最大的把柄 延寿宫是在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太后惊得不行,连忙派人把皇帝请了过来。在看到墨离的奏报之后,更是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会,燕丫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简直彻底颠覆她对夏候燕的所有认知。 她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孩,居然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她怎么做不出,方敏秀帮她构陷方太傅不成就命人乱棍打死,尸体喂狗,为掩饰自己的残暴,还剩余尸骨扔进井里。单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夏候燕并非心善之辈,简直残忍至极!” 皇帝一早就对夏候燕不满,要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哪有今日的风光。 说来说去,夏候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是太后宠的。 倘若就放任在夏候燕长大,偶尔派人照料,也未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帝,事情查清楚了么?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后毕竟疼了她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定然不忍她落如此下场。 “怎么,母后是想帮她求情,还是怀疑朕的决断?”皇帝略有些不悦。都到这时候了,还宠,简直没救了。 “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只是觉得,夏候武将军一家为国捐躯,世代功勋,他就这一条血脉,就算看在他的面上,也实不该”也实不该处以极刑啊! “朕就是念在夏候将军尽忠报国的份上,才一再对她容忍,倘若朕早点严加管教,未必有今日之祸。母后,朕也劝你别费心思了,方太傅马上就会成辰王妃,她的母亲定然也是举足轻重的,夏候燕做了这样的错事,就要为她的行为负责,否侧王法何在,天威何在?” 皇帝不想再听太后多言,之前就是听得太多了,才会让夏候燕嚣张至此。所以他不想再听了,多一个字也不要。 这样冷漠绝然的态度也让太后很是无力,看来想救夏候燕出来怕是无望了。 芳锦见她愁眉苦脸,也不知道如何安抚,只得道:“太后,您就别操心了,奴婢刚才去打探了消息,皇上定的是凌迟之刑,且昨夜就开始行刑了。” “什么?”太后猛然抬头,万没想到皇帝的动作这么快! “就算定罪也该刑部提审,确认其罪之后才能下定论,怎么” 芳锦回道:“北阳公主是辰王亲自抓捕押送天牢的,刑部的人到时,他就在外监看,有圣旨在,刑部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所以” 所以直接省去提审这一环节,夏候燕即刻受刑。 “唉,我这苦命的丫头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太后听后,哀痛不已。她亲手把夏候燕养大,如同她的亲孙女一般,比宫中任何皇子公主都要亲近,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哪有不心痛不惋惜之理。 芳锦亦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说点什么,见太后此刻沉浸悲痛,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北阳公主入狱,跟方太傅脱不了关系,她是想叫太后为北阳公主报仇。可转头一想,如今方太傅马上就要成为辰王妃,她又有皇后、慧贵妃撑腰,辰王又荣宠一时,最重要的是皇帝现在跟太后离了心。太后独木难支,恐报仇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候燕的事情,各宫一早都传开了。除了延寿宫,其他人是没有半点同情的。谁让夏候燕平日人品太差,结恶不结善呢! 就是墨敏,也只是默叹几声也没了下文,倒是宫外的墨彤还想过去天牢探望,只是无奈没有圣旨,不得探监。 皇后辗转打听,才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原是方太傅的母亲死于夏候燕之手,怪不得这一夜悄无声息毫无预兆的就把一国之公主给押入天牢了呢! 她朝着碧春问道:“今日有看到方太傅进宫么?” “回娘娘的话,没有,听说连夜回乡奔丧去了,消息还是轩殿下带回来的。” “那辰王呢?” “办完这边的事,也赶去汇合了。” “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慧贵妃才刚刚释放,淑贵妃还在那虎视耽耽,没了墨冉,此刻他又离去,这太子之位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墨琛拢入囊中? “事情太突然,辰王殿下也来不及想太多,不过奴婢想他那么周全的一个人,定然不会没有安排的。毕竟轩殿下还在京城,慧贵妃才刚站稳脚,他怎么放心得下。” 所以京城一定有布防。 “是啊,他那么周全的一个人,不会只顾一头的。”皇后听着这话有理,想了想道,“你多派些人,密切监视昭华宫,再安排几个武功好点的看着点寒玉轩和辰王府,护卫他们的安全,别让人趁机捣乱。” 如今她跟辰王是一个阵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辰王不在,她便要肩负照顾之责,不能让淑贵妃有机可趁。 而此刻,昭阳宫确实有些异动。 不过所有计划都是在春狩之后,辰王离京,淑贵妃理应松口气。只要他不在京城,琛儿三个月禁足期满,便能重回朝堂。而依墨离和方瑶昨夜匆忙离京以及夏候燕的下场来看,他们至少在桃江镇得呆满一年才会回京。再加上孝期,墨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大动作。 这便给了琛儿夺嫡的机会,可是,就在今天早上,她突然得知宁老王爷去了天牢,据内线来报,不是去探夏候燕的监,而是冲着襄阳候去的。 雪灾一事,襄阳候已伏认罪,命秋后处斩。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宁王三番五次的去探监,意欲为何? 淑贵妃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宁王想在襄阳候身上再挖掘出一点别的什么秘密来。 而襄阳候手里握着她最大的把柄,便是琛儿的身世! 她不确定襄阳候知道多少,但只要透露一点点,她们母子便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不得不防。 偏天牢宁王走得勤,又暗中派人监视,想要杀人灭口都不行。如此,淑贵妃整日忧心,烦燥不安。 第713章 如果有如果 第713章:如果有如果 墨轩不是亲王之尊,只有皇子身份,进宫是需要提前请旨的。不过慧贵妃如今是贵妃,加之他们母子许久未见,皇帝倒是破了例,准他入宫请安。 寒玉轩内,慧贵妃一早得知小儿子要来,亲手做了早点,还绊了些小菜,以便能和他一起用早膳。 墨轩先是向太后请安,皇帝要上早朝,所以直接去了皇后那儿,最后才来到慧贵妃这里。 而到这边时,已经巳时了。早不早晚不晚的,一桌子的吃食早就凉透了。 “轩儿,快到母亲身边来。” 墨轩进了寒玉轩,依规矩行了礼。他对慧贵妃其实没多大印象,毕竟两岁多就分开了,所谓的血脉之情,母子情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来就没有体会到过,对当年的事,自己也从来没有评判过,对与错,怨与恨,他都不曾有过。有的,只是心里的幻想,幻想母亲是什么样子,幻想有母亲的疼爱和呵护的感觉。 因此,他对慧贵妃只有渴望,没有如墨离那样强烈的怨恨。所以此刻见到,除了激动,除了幻想成真的兴奋,再无其他。 相处起来,也比较容易,不如墨离初见慧贵时心里还有隔阂和障碍。加之他本性乐观开朗,很快就与慧贵妃熟络起来。 一番长叙之后,慧贵妃问道:“你大哥昨晚就离京了?” “是啊,兰姨死了,瑶儿姐姐很难过,得知消息后连夜回去奔丧,大哥不放心她,自然要跟着一起去。”墨轩喝下那碗莲子粥,直觉味道极好。虽然手艺跟方瑶没法比,可是母亲亲手做的,那便是世界上最好的。 慧贵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又将一盘小菜移到他面前。她其实不知道墨轩的口味,这一桌子的吃食都是就着以前墨离的口味做的,毕竟墨轩那时候还小,牙刚长全,吃流食为主,米饭极少。 不过眼下看他的吃相,便知他们兄弟俩的口味差不多。 “你所说的兰姨就是瑶儿的母亲?” “是啊,瑶儿姐姐父亲死得早,是兰姨将他们拉扯大的……其实这样说也不对,瑶儿姐姐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很大了。而且兰姨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性格又太柔软善良,都是瑶儿姐姐在支撑着这个家的。”墨轩说着说着又停顿了,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干掉盘中那点小菜之后总结性道,“总而言之,瑶儿姐姐对她母亲极深,突然骤亡,瑶儿姐姐伤心死了。” “那要怎么办?这孩子没了父亲,现在又没了母亲,怕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慧贵妃忧心道。 这几日的相处,她极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早把她当成一家人了,如今骤逢此事,她还真是替她担心。 “当然受不了这个打击,你都不知道昨天她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当场就悲痛得吐出一口血,差点没把我和大哥直接吓死。” 墨轩提到昨晚的情形,仍心有余悸,吃东西也没了心情,所幸扔了筷子也郁闷难过起来:“兰姨待我和大哥极好,给我们做吃的做穿的,就像母亲一样照顾我们。只可惜,好人不偿命。” 慧贵妃不忍他伤心,刚要劝几句,忽然就听到墨轩提高音量骂道:“都怪那个夏候燕,心思太恶毒了,拿大哥没办法,又对付不了瑶儿姐姐,就朝兰姨动手,兰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她那么善良,那么慈祥,夏候燕怎么下得了手?” “有些事情是不论对错的,只要想达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根本毫无理智可言,慧贵妃倒是没想到这兄弟俩对方瑶的母亲竟然感情这么深。 心里不由得吃起味来,不过转念一想,有人疼爱她两个孩子,是好事,她应该感恩,不应该计较的。 “明日我们去少安寺为你的兰姨上一柱香,保佑她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 既然对墨离兄弟俩有照顾之情,理应她也应该为李月兰超渡祈福。 “好啊,那我叫上楚生大哥一起去。” 他也是桃江镇人,又是兰姨看着长大的,也该为她上柱香。 “嗯。”慧贵妃听方瑶提起来陈楚生,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不知你大哥他们现在到哪儿了,有没有追上瑶儿?” “年节一过,天气开始回暖,地上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若进程顺利,最多一个月便能回到桃江镇。” “一个月?” 那也挺久的,再加上守孝,起码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两个了。 这才刚团聚又分开,慧贵妃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郡城北郊平原上,一辆马车飞速疾驶,速度之快致使马车狂颠不已。然而马车里的人还嫌慢了,不停催促外面驾车的人加快速度。 “瑶儿,已经到了郡城了,再有半月就可以回到桃江镇,你吃点东西!” 离开京城已经十天了,原来半月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天。而方瑶自从踏归途,不说不笑,连东西很也少吃。任凭墨离怎么安抚逗哄,她就是不开口。 “瑶儿,你这么折磨自己,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兰姨么?”墨离心疼得不行,才十天,方瑶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那深陷的眼窝哪有往日半分神采。 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剩一幅躯壳,人生走到尽头,毫无希望。 墨离心痛得要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你说话,真怪我,就打我就骂我,别不理我,我受不了。” 这样的方瑶,实在让他害怕。害怕她心死了,人也跟着死去。 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也怪我自己,当初明明答应好,带你离开京城,保护好你的家人,让你无后顾之忧。可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墨离冷峻的面庞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来。他那么高傲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面临绝境时都不曾掉泪,此刻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瑶儿,说话啊,求你,说话!” 别用沉默来惩罚他,打他,咬他,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都可以,就是不能疏离他,仿佛她随时会离他而去似的。 “瑶儿” 墨离看她始终无动于衷,像是与外界完全隔离一般,无力的埋头于她的颈项中。 大概这一辈子,他都没有这么哭泣难过过。 兰姨的死,他也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也恨不得将夏候燕即刻碎尸万断,可逝者已矣,纵然他杀光夏候一族所有人,兰姨也活不过来了。 他能怎么办? “如果有如果,瑶儿,我愿意代替兰姨去死,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第714章 姐弟反目? 第714章:姐弟反目? 你死了,我的难过不会比现在轻半分。” “至少兰姨还在,你不会失去母亲。” “母亲和爱人,我一样都不要失去,我一样不舍。” “可是” 墨离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他猛然抬头,震惊的盯着怀里的人儿:“瑶儿,方才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这个马车除了他们两个,难道还有第三人? “瑶儿,你愿意开口说话了?”墨离捧起她的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因为方瑶说话了而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方瑶未语先落泪,事实上在墨离跟她说第一句话时,她的眼眶便已积满泪水,只是没有让它掉下来罢了。 墨离心疼地为她拭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满是负罪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很难过,你不想跟我说话,你觉得这事不怪我,但我又给了你那样的承诺,你很矛盾,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对吗?” 方瑶吸了下鼻子,泪如雨下。 是的,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他说过要保护好她的家人,可母亲死了,他的承诺何在? 母亲是被他们连累的,现在她不在了,他们还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起么?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到少现在她很无助,不知该做怎样的选择。只得岔开话题:“夏候燕呢?你说过要收拾她的。” “我细数了她的罪状,父皇大怒,处以凌迟之罪。” “凌迟之罪,那是什么罪?”她对大历刑罚不是很懂。 “简单来说就是千刀万剐,把她身上的肉一片片豁下来,每天割一片,不让她立即死去,用人参吊气,直到割满一千刀为止。” 这种刑罚是大历最残酷的,可是在方瑶听来,一点也不受震憾,也没觉得那种场面有多血腥。因为夏候燕罪当如此。 “一定要让她挨满一千刀,否则不解我心头之恨。”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了刑部,他们会照办的。” 通常人是挨不到一千刀的,几百刀下去就会撑不住,或失血过多而亡,或活生生的痛死。但墨离吩咐过,一定要想办法让夏候燕留着一口气,直到这一千挨完为止。 兰姨的死,他痛彻心扉,他也要让夏候燕尝试那种痛感。 “我真想让夏候燕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生不如此。”关在天牢中永无天日,备受折磨,毫无生机,连想痛快的死去都没有资格和机会。大概这样的结局,才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即便这样也不能缓解她失去母亲的痛楚,但她知道墨离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你想让她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生不如此,我便就让她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生不如死。”墨离拥紧她,感受怀里纤弱的身躯,心揪着疼。 原本打算,从京城再返回桃江镇时,一定要好好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因为去时才匆忙。谁能料到,回时更匆忙,心情更沉重。 忽然感觉到胸口一沉,墨离低眸,见方瑶已然闭上眼睛,知道她是累了。除了不吃不喝,这十来天她也几乎没有怎么合眼过。墨离扯过一旁的小褥子盖在她身上。 “睡,虽然知道你仍然可能睡不着,但养养神也是好的。” 墨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晶莹的泪水再度滚下。替她拭去泪痕,除了心疼和叹气,墨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无力。 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心里的痛稍稍减轻,哪怕只是一丁点。只要让她心里能好受些,他可以做任何事。 马车疾驰在平原大道上,扬起一路灰尘。 方瑶在墨离的照顾下,吃吃睡睡,机械的度过了又一个十天难熬的日子。一月的路程,在他们昼夜不息的兼程下,终于抵达桃江镇,比预定早到了三天。 方瑶被墨离抱下马车,还是以前的方家院子,只是院中种植的花草如今成了枯枝败叶,毫无生气。没有灵堂,没有白幡,没有哭声,所有跟死亡有关的东西早就被撤去,可是围绕在屋子里的悲切与哀凉却是浓重的让人窒息。 方瑶捂住嘴巴,刚停歇下来的泪水再次涌出。 记得以前每每她从学院返回家时,老远白老大就会冲出来跳进她的怀里,摇摇尾巴,舔舔她的手,迎她进屋。母亲这时候便会从厨房钻出来喊她洗手吃饭 可是现在呢? 她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了,白老大没有冲出来,她也没有看到母亲那熟悉的慈祥笑容。 是的,她再也看不到了。 以后她再喊白老大,再喊娘的时候,无人再应她。 她们已经走了,永远走了。 一股锥心之痛此刻涌进胸口,方瑶使劲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瑶儿。”墨离搀着她亦是红了眼眶,他也痛,他也悲,但他必须坚强,因为瑶儿现在需要他。 方瑶抽出手,独自往院里走去。屋子的大门是敞着的,里面的人大概是察觉到外面有动静,闻声而出。 “二姐?”见到来人,先是一惊,随后即刻愤怒的冲出来,狠狠的推了一把方瑶,“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做什么?你把娘害死了,你还有脸回来?” 方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石头磕破了皮,顿时鲜血直流,把墨离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她,一边朝对方喝道:“方正!” 这算什么,兰姨的死怎么能怪在瑶儿身上?她也不想的。 “别叫我,我娘的死,你也有责任,你们都有责任,你们都是罪人,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干什么?”方正怒发冲冠,满脸悲愤。从前他惧墨离,可此刻,悲伤早就让他忘却了这些。 “”墨离无言以对,扶起方瑶,将她护在怀里,看到她手上的伤痕,脸上骤然浮起一丝寒气。 倘若不是因为兰姨的死,方正这小子伤了瑶儿,他定要好教训的。 “是,兰姨的死我有责任,但跟瑶儿无关,请你别把火发在她身上好吗?” “跟你有关,就跟她有关。如果不是跟你私奔,回什么京城,如果不是她跟人抢未婚夫,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们都有错,谁也休想逃脱责任。”方正怒道。 李月兰死后,他细细问过墨轩。他不傻,百惠堂的射击场,夏候燕那样针对他,自然嗅出一点端倪。况且墨轩之前就说过,夏候燕是冲着墨离才来到这桃江镇的。 加上后面发生的种种,他猜也猜到了。 人是夏候燕杀的,可方瑶和墨离才是导致这个悲剧的刽子手。 他谁都不要原谅,谁都恨! 他们和凶手一样可恶。 “是,我们都有错,那你是想杀了我们为兰姨报仇吗?如果我们的死,可以让你不再那么怨恨,那你动手,我愿意为兰姨的死付出代价。”墨离心中有愧,不管方正说什么,他无言以辩。就算让他赔上性命,他也觉得应该。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就是个皇子么?不就是个王爷么?在他眼里没什么不同,都是杀害他娘的凶手。 方正想也没想的就拔剑指向墨离。方瑶大惊,挣脱出来挡在墨离的身前:“正儿不要,你心中有恨,杀我,杀我!” 自然舍不得墨离死,可杀了墨离,方正也要死。皇帝是不可能放过杀害皇子的凶手的,方家还因此会被株连。 这个错,不能犯,也犯不起。 第715章 晕厥 第715章:晕厥 “你们谁也逃不掉,放心,解决了他,我再了结你。”方正双目含火,没有半点理智可言。 然而就在他举剑刺向墨离时,守在院外的千荨已然冲了进来,以闪电之势拔剑将方正手中的利刃击飞出去。 有她在,谁可不能伤害主子一根寒毛。 千荨一脸寒意森林的盯着方正,这种冷冽如冰的气势没有让方正有半分清醒,反而更怒。 “有帮手,我就无可奈何了吗?大不了同归于尽。”方正迅速拾起剑再度向墨离等人刺来。 这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道破风声,只听得哐当一声响,方正手中的剑再度飞了出去。 “住手!” 抬头看去,是冷泌,跟在她身侧的还有方圆。 “正儿,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对离儿和你二姐拔剑?”方圆放下手中的篮子轻斥道,“我才出去摘个菜而已,你看你又沉不住气了。” “大姐,你别拦我,我要替娘报仇!”方正怒气未减,话刚说完,方圆的话就呛过来了:“报什么仇,娘是你二姐杀的吗?说什么胡话呢!” “不是他们杀的,那也跟他们有关”方正嚷嚷着,话未完就见冷泌投来一记冰冷的视线。 这一瞥倒是让他回归一丝的理智。 他闭上嘴巴,恨恨盯着方瑶,如仇敌一般的目光狠狠的刺痛了方瑶的心。 “二妹,别怪正儿,他也是太伤了所以才”方圆见方正稍稍老实了,这才转头望向方瑶等人。 “我知道,我理解。”娘死了,方正积了一肚子怨,一肚子恨,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他报仇不得,此刻看到他们,自然再也忍不住了。 要换作是她,她亦会这么做。 “你们何时回来的?”方圆轻轻一叹,她倒是没有方正那么有怨气,但要说一点儿也不怪,那也是骗人的。 早把事情说清,让他们有个防备也是好的,或许那样娘就不会死! “刚回来。”方瑶一开口,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的泪水就没停过。好像成了连锁反应,只要她张嘴说话,就会忍不住要哭,像是体内装了一个开关一样,无法控制。 “想必你路上也累了,先进去!”方圆说罢去拾地上的菜篮子,冷泌却是先一步帮她提了起来。 “谢谢。”方圆道了声谢,然后领着众人进屋。冷泌提着菜篮直接进了厨房,接着就听到水哗哗的声音。方圆解释道,“如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四个月了,身子越来越笨重,冷泌师傅怕我有个闪失,不分昼夜陪同,活儿也是她能做就尽量做,很少让我动手,这会儿应该是在洗菜。” 大概是李月兰的死,给她敲了警钟,不能让方家的人再有任何闪失,否则无法向墨离交代。 “墨府的宣叔也是隔三岔五的上门为我诊脉安胎,就连一日三餐,也有专人照顾,总之都把我们打点得妥贴,很是细心。”对于这点,方圆倒是挺感激墨离的。 “这是她应该做的。” “冷泌对家务活一窍不通,但她还是坚持不让我沾手。”方圆继续说着,“墨老爷和成管家也经常来送些补品,生怕我缺什么似的” “大姐,你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冷泌一不在,方正就扯着喉咙嚷嚷,以泄怒意。不过此刻却是不再像方才那样了,气势有所收敛,想来是理智回归,对墨离天生的惧意也回归了! 话刚一落下,冷泌就出来了。直盯着方正释放森森寒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冷泌,不是交代你务必照看好方家人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墨离这话不是推脱责任,而是他不明白,冷泌武功之高,鲜有敌手。夏候燕身边的暗卫再强也强不过冷泌的,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呢? “主子,对不起,是属下的疏忽。”冷泌有辱使命,自是惭愧不已,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请罪也于事无补,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听候发落。 随着她的叙述,墨离和方瑶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在李月兰被害的前几天,方正和墨轩也出现了意外,在林中捕猎时遭受高手围攻,深陷绝境。墨府的人为了寻找他们,把人都调去山里,所以对方宅就疏忽了。 但这些墨轩都没有说,或者说他也没时间提起。 方瑶一听到李月兰死了,立马就往桃江镇赶,墨轩根本没机会言明。 “是属下无能,不仅没能照顾好二少爷,让二少爷负伤,还让方宅出事,属下愿意领罚。”冷泌抱剑跪地,请求降责。 “先起来!”墨离知道这事也不能怪她,毕竟谁也没料到夏候燕胆子居然这么大,对墨轩都敢下毒手。倘若换作是他,也是猝不及防的。 “那,正儿身上的伤可还好?”方瑶颤颤巍巍的开口,望向方正。 “经刘太医诊治,现已无大碍,只是当日伤情太重,失血过多,得好好养一段时间。”冷泌答道。 方瑶听言,起身欲去察看方正的伤势,却被狠狠的推了开来:“走开,我不要你管。”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冷泌说你流了很多血”被困在山洞里三天之久,可见当时有多严重。 “我流的血算什么,娘的血才流的多,你知道吗,她就死在这屋子里,血水把整个堂屋都染红了,连门口的雪都被染成红色,你踩在上面都能听到水声,它把你的鞋跟都淹没了” 方正只想说他娘死得有多惨,他的心有多痛。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叙述简直在是戳方瑶的心,好像有人生生的把她的心脏掏出来一样,很疼,很疼。 “噗!” 方瑶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喷出一口鲜血,洒了方正一脸。把大家吓坏了,也把方正给惊懵了。 “瑶儿!”墨离连忙冲过去抱住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瑶儿,你怎么样?” “我没”方瑶想说没事,但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吐出来,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瑶儿!” “瑶妹!” 第716章 存了死志 第716章:存了死志 方家宅院内,随着方瑶的晕厥而乱成一团。 刘慈宣很快就被召了过来,墨成和墨德听说主子回来了,也赶了过来,屋里烧水的烧水,把脉的把脉,做饭的做饭。方圆是孕妇,别人不吃,她总归是不能饿肚子的。 方正倚靠在门口,望着屋子里一张张凝重的面孔,心里亦恐惧不安。 他说他要杀二姐为娘报仇,这些都是气话。 他不想二姐有事的。 他只是觉得娘的死二姐有责任,她不该那么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爱情什么都不管不顾,把娘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他只是有些怨气罢了。 回想这些年,都是二姐在支撑这个家。她对家里的每一分子,对娘对大姐的感情不会比他轻半分。她的辛劳,她的不易,他都记在心里。 他是尊敬这个二姐的,比任何人都尊敬。可就是太尊敬,太爱,所以受不了她犯这样的错误,受不了娘因她而死。 方圆也受不了,可她还有理智。 她知道母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他们三姐弟闹得跟仇敌一样。 她也知道瑶妹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否则就不会因为母样的死而吐血晕倒了。 “宣叔,瑶妹怎么样,要紧吗?”见刘慈宣切完脉,方圆连忙起身,冷泌怕她闪着腰,趁势扶了她一下。 “唉!”刘慈宣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盯着方瑶那张苍白的面容喃喃叹道,“怎么身子会虚成这个样子?” “怎么?很严重么?”方圆一听这话不对劲,心下不由得一紧,就是方正也是紧张地望向刘慈宣。 “瑶儿姑娘悲伤过度,积郁成疾,加上体虚,老夫实在没什么把握啊!”刘慈宣再度叹道。 “什么意思?”这话方圆还来不及问出口,墨离倒是先她一步问了。 刘慈宣朝他拱手道:“大少爷,瑶儿姑娘近来可有生过什么病,身体何以这样虚弱?” “她没生过病。”墨离刚答了一句,忽然想到什么,拾起被褥上那只瘦得如竹竿般的手握在掌心,满目心疼和自责,“二十多天前,她自从知道兰姨去逝的消息起,就不曾吃过什么东西,也不怎么睡觉。”大概身子就这些天熬坏了! “怪不得。”刘慈宣恍然,千荨忙在一旁补了一句:“二少爷那天告诉姑娘兰姨去逝时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和今日情形差不多。” 刘慈宣听后脸色更是凝重了一分:“若当时就调理,注意疏导心情,或许情况没那么糟,她这是太过悲痛,伤到心肺了。” “那要如何治理?”方圆问道。 “身体上的病还好,可瑶儿姑娘的病是在心不在身,而我的汤药只能医身不能医心,最主要还是要看姑娘她自己有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了!” “什么医身不能医心,宣叔,这话我没听太懂,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治一句话的事,何以饶这样的弯子,真真是要把她急死啊! 刘慈宣看了看她,目光又落在墨离的身上,很是迟疑。墨离紧盯着床上的人儿,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知道。 “恕我直言,大少爷,瑶儿姑娘的病药石无效,她存了死志,不管什么仙丹妙药对她来说都是无用的。”这话有些残忍,但刘慈宣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什么?” 众人一惊,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墨离以为,瑶儿是一时想不开,太过悲伤自责才会如此,万没想到她居然存了死志。 人若无生念,如刘慈宣所说,吃灵丹妙药都没用。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瑶儿等死。 “刘太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帮我救回瑶儿。”哪怕只是救回的只一具躯体,那也行。 总而言之,他不能失去她。 至于心病,他相信时间能慢慢治愈一切,而首要的就是她必须活着。 “大少爷,我的药只能维持她的生命,能不能醒,还得看姑娘自己啊!” 刘慈宣的意思是,他可以尽他所能挽留方瑶的生命迹象,可若方瑶一心求死,最终她还是会醒不过来的。 “刘太医,你尽管医,只要能让她活着,我们就有办法唤她醒来。当初主子毒发差点身亡时,姑娘为了救他,不惜以身试毒,当时不也是存了死志么,最后还不是活过来了?” 千荨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一幕,当时境况不比现在好多少,那次方瑶能活,这次也能活。 “好,那我马上去煎药。”经她这么一提,刘慈宣似是也看到了希望,离开卧房时还不忘叮嘱,“你们多跟她说说话,多提些她在乎的事和人,或许能唤起她生的意志,这样就能早些醒来。” “好。” 众人点头,目送刘慈宣离去。 前脚刚踏出门,方正就起身了,脚步凌乱的走向床榻,望着床上这张毫无血色的面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是忏悔道:“二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太伤心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二姐,你快点醒来!我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你,求你了,你醒来!” 方正说完,头埋在方瑶的身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这个时候,你说个有什么用?知不知道,姑娘对方夫人的死比你还难过百倍万倍?”千荨有些生气。 方瑶若有不测,主子怕也会跟着去。 要不是念在他是冷泌的徒弟的份上,此刻她早就把他扔出去了,哪还由着他在这里嗷嗷自责。 “千荨姑娘,你冷静些,正儿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方圆生怕千荨对方正不利。她是知道千荨这爆脾气的,一个不顺,逮谁打谁,就算对方是天王老子,她照样教训。 主要还是因为她太过护主了。 跟瑶妹处了这么久,大概早就把瑶妹当成她另一个主子了! 千荨冷冷别过脸,念方圆是孕妇不跟她呛。 墨离这时候道:“你们都出去,让我陪瑶儿静静呆会儿!” “主子。”千荨和冷泌都有些不放心,怕墨离做出傻事来,他对方瑶的感情,她们太清楚了。 “出去。”墨离知道她们担心什么,却也懒得解释,只是挥手催促她们离开。 看他坚持,千荨和冷泌又一向唯他命是从,不敢抗令,只得提着心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子。顺带把方正也揪了出去。 一时间,满满一屋子的人只剩下墨离和方瑶两个。 “我不会做傻事的,瑶儿,我知道你也不会。因为你还有我,你一定舍不得我的,对不对?还有你大姐,她都怀孕四个月了,她也需要你,胭脂扣、琳琅阁、百惠堂,需要你的地方太多了,这些都是你一点一滴的创下来的,你怎么忍心弃之而去?” 第717章 京城来信,硕王谋反 第717章:京城来信,硕王谋反 “瑶儿,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为我中毒,又一同经历五年的等待,在京城,父皇和太后你都敢顶撞,你拉拢了皇后,敏公主,坐上太傅之位。每一件看似难如登天的事,你都做到了,我相信你不会放弃的,对?” 墨离揉着掌心中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本来她就瘦,此刻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那一根根排骨,咯得他眼眶直泛红。 “瑶儿,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扔下我,我知道兰姨对你很重要,她对我一样重要。我心里的疼痛不比你少半分,可是我觉得,如果兰姨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瑶儿,就当是为我,自私一回,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墨离把脸埋入她的手中,豆大泪珠掉落在方瑶指尖,他喃喃自叙,非常无助:“醒来,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 床前,墨离说了很多话,五年前的相识,五年的等待,五年后的规划,他都详叙于方瑶,只盼望她能听到,能心有所盼,能醒来。 然而,屋子里除了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为了激励方瑶,让她有生的意志,墨离还派人去城里把程英、茹娘、二柱曾跟方瑶相识并且交情的不错的都请了来。每天轮回让他们在床头跟方瑶说话。 就是知府李岩也来探望过好几回,第四日的时候,孔老也来了。说了些百惠堂近日状况,扩充了图书阁,增加了调香课程,这些都是以前方瑶所希望的。 但方瑶紧闭着眼睛依旧没有反应。 刘慈宣的药已经喝了五天了,一日三次,次次不歇,倒是勉强把病情稳住,可是方瑶整日昏睡着,不睁眼,不说话,不进食,长此以往,又能坚持多久。 方正头几不敢进屋,因为千荨守在门口,不是不放他进去,而是他自己没脸进去。 倒是这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趁着方圆去给方瑶打水的间隙,溜了进来。 还没说话,光是看着方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泪就下来了。 “二姐。”他跪坐在床头,声音哽咽,“当初娘死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伤心,难过,气愤,可如今你躺在这里,我发现,天都要踏了。娘不在,这个家已不成家,你若再离开我们,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二姐,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不该吼你,二姐,你能原谅我吗?” 能原谅吗? 或许在方瑶意识里,她从来就没有把方正的责备和怒气当作一回事。她气的是自己,不能原谅的也仅仅是自己。 “二姐,这些天你睡着,我真不习惯。我想,要你离开了我们,我会更不习惯。我喜欢你管束着我,喜欢在我不听话时教育我,喜欢你督促我学习,看我练剑。没有你的目光,我做这些毫无动力。二姐,真的,你对我很重要,我不骗你 假使你不在,我一定自暴自弃,什么都不要了,每天混日子,不练剑,不看书,不写字,你希望我做个有担当有出息的人,没有你的监督,我一定办不到,所以,你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方正说得泣不成声,床上的人儿却是无动于衷,紧闭的双眼都不曾颤动一下。 这时候,方圆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盆水。冷泌不知道去哪里了,今儿也没有贴身跟着。千荨迟疑了下,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脸盆。 “谢谢。”方圆感激道,“我想为瑶妹擦擦身子。” “我帮你。” 她挺着孕肚行动不便,千荨放下脸盆就去准备布巾。既然要为方瑶擦身子,方正自然不方便留下来,低着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退了出去。 千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当作没看到似的。方圆叹口气道:“千荨姑娘,别生正儿的气,好么?” 千荨不答,她没有生方正的气,她只是有些看不起方正。一个大男人,死了母亲,找仇人报仇就是,把气撒到无辜的人身上算怎么回事。 这几日,主子为方瑶的病愁眉不展,茶饭不思,方瑶瘦了,主子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你是心疼墨离,唉,有时候多劝劝他,别瑶儿没醒来,他自己熬坏了身子。”对墨离的日益消瘦,方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而言之,瑶妹这一病,把大家的心都弄得疲惫不堪,忧心如焚。 “除了这里的事,京城似也有异动,主子就是想歇也歇不下来。” 千荨早上听说,京城那边来信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反正信经过冷泌的手里时,她脸色可是格外凝重。 “京城又出什么事了?”方圆问道。 千荨没有回答,反正说了她也不听懂。 这时候屋外面传来说话声,是里尹带着几个之前跟方家关系比较好的乡亲们探病来了。 方圆忙扯着嗓门喊了声方正,叫他出去招待一下,却是没人应。倒是见陈百生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正儿出去了。” 得知方瑶回来,陈百生暂时关了铺子回来照顾。 “出去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 方圆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倒也没管他,只是道:“爷和小田叔他们好像来了,你招呼一下。我和千荨姑娘正给瑶妹擦身子。” “好。”陈百生在门口应了声就走开了,顺道还把门带上。 方正这一走,直到晚饭时都不曾回来。方圆有些担心,让陈百生出去寻了寻,得知他竟在李月兰的坟头跪着,说是跪一天了,叫他起来他也不听。 “怎么办?他不会一直就这么跪下去?这种天气,跪半个时辰都受不了,他一直这么跪着,还要不要膝盖了?”方正可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能什么闪失。 “圆儿,你先别担心,呆会儿我再去劝劝。”陈百生怕妻子着急,连忙宽抚。照顾瑶妹已经够累了,再为方正的事操心,她怎么撑得住! “不要管他,就让他跪着。”这时候墨离突然开口。 方正这是在向兰姨请罪,忏悔,虽然没什么用,但让他跪跪也好。这小子心中有义,却无脑子,十八岁也算是个大人了,但半点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那么冲动,眼下磨磨他的脾气也好。 “这”方圆刚想吩咐陈百生去劝时给方正带吃的,墨离这话一出来,到嘴的话又不敢说了。 以前这个家是瑶妹做主,现在瑶妹病了,自然是墨离做主,况且他还是个王爷,方圆几乎是本能的不敢辩驳。 墨离扔下筷子,转头去了方瑶的卧房。他碗里的饭,好像没怎么动过。 这些日子瑶妹病着不能进食,墨离也基本没有怎么吃东西。今日就吃得更少了。 “你家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方圆不由得问向冷泌,不是她多心,实在是墨离今晚的脸色分外难看,对方正的态度也比往常冰冷。 冷泌摇了摇头,嘴巴上说没事,实际上,大事将近。且还是非常不好的事。 京城宁王来信,硕王墨琛意欲谋反。 第718章 墨离别(1) 第718章:墨离别(1) 墨离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听说方正连着在兰姨坟前跪了几宿,来看了看。 他虽然吩咐让大家不用管方正,随他去。可是方圆到底心疼小弟,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叫陈百生送了过来,又加了衣裳,除了面容憔悴些,其他看起来倒还好。 得知方瑶苏醒,墨离几乎是飞奔回屋。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方圆,直到与床上的人儿四目相对,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他才确认他的瑶儿是真的醒了。 墨离一把将之搂在怀里,紧紧拥着,感觉这纤瘦的身躯独有的温暖和心跳声,直觉沉寂的心此刻似也复活了过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拥抱,方瑶便读懂墨离这些日子为她所承受的担心受怕,煎熬与绝望。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要不是他负了承诺,让兰姨枉死,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内疚而存了死志。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大话造成的,他欠瑶儿一句道歉,一个交代。 但此刻方瑶不想提李月兰的死,因为一提,她就没有办法正常思考,那种锥心之痛让她无法呼吸。 “我听说京城最近有大动作,是怎么回事,能说给我听么?” 墨离一怔,奇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的书房没上锁。”意思是我看了你桌上与那些旧部来往信件。方瑶不想扯出大姐,她知道墨离不喜欢外人动他的东西,尤其还是这么隐秘的事。 墨离见瞒不住,便也简单的说了说:“墨琛意欲谋反,老王爷来信,希望我能回京帮父皇稳住大局。” “皇城巡防营的将士就有五千,禁军五万,墨琛想要逼宫篡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哪儿来的兵马谋反,又何以叫你回去主持大局?”方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墨离不语,瑶儿身子初愈,他不想让她忧心。 但方瑶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道:“京城此刻到底是个情况,难道禁军和巡防营都被墨琛控制了?” “那倒没有。”墨离看她如此激动,连忙倒了杯水让她压压惊。方瑶却是一把推开道,“我不渴,方才醒来时,大姐已经灌了我两杯水了。” “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人给你做。”墨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京城的事。 方瑶偏不让他岔开话题:“你快跟我说说,京城到底是个情况?小轩和玲儿还有楚生大哥他们有危险么?墨琛有没有把他们作人质,以此威胁你或者是你父皇?” 墨离沉默半晌,他是真不想瑶儿操这心,可她眼神如此坚定,心里也明白,今日若不交代清楚,她怕是不会罢休。 “墨琛想趁春狩之际,逼宫谋逆,所幸老王爷事先有所察觉,又布兵得当,他未得逞,如今潜逃,不知踪迹,有人看见他往大郡国的方向去了” “春狩谋反,这倒是个好时机,皇帝率众位皇子和要臣离开京前往安禄山狩猎,京城成了无主之地,墨琛趁机逼宫夺位,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谋反?” 仅仅是因为皇帝罚他禁足三个月,静心思过么? 那墨琛也未免太没气量了,且也说不过去啊! “还记得襄阳候么?”墨离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襄阳候贪污受贿,皇上不是下令秋后处斩了么,这谋逆一事跟他有关?” “没有直接关系,但襄阳候确实是淑贵妃孤注一掷,挺而走险的起因。” “什么意思?” “襄阳候作为淑贵妃的心腹,受其重用,有能力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淑贵妃有个大把柄在襄阳候手里” “什么把柄?” “墨琛的身世。”墨离一字一句平静道,却是语不惊死不休。方瑶忽然想到什么,忙道:“难道说墨琛真不是你父皇的亲生孩子?” 当日墨离和宁王结盟欲斗倒墨琛,对其身世也进行过探讨,方瑶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结合眼下的状况,方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襄阳候不想死,拿墨琛的身世为要挟,请求淑贵妃想办法救他出去。但淑贵妃此刻是巴不得他死的,而且皇帝下令要斩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救的。 而一旦淑贵妃弃他生死于不顾,襄阳候定然也不会再帮她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而这个后果,是她和墨琛都无法承担的。 所以她只能先发制人,不能杀人灭口,便只能假意稳住襄阳候,另一边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就是逼宫。 只有逼宫,她和墨琛才能免于一死,她们的命运才能彻底自己掌握。 淑贵妃这招险是险,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可是我不明白,襄阳候已经是把人头扣在铡刀下的人了,怎么还有机会掀起这个浪来?”天牢,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难道说那里面还有襄阳候的人,不然这个话怎么传得出来? “襄阳候如今是阶下囚,就算天牢有他的人,如今也是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可能还有人替他传这个话。”墨离一眼洞穿方瑶心中的疑问,解释道,“别忘了,刑部以前是墨琛在主管,雪灾禁足之后,也未削他的权职。帮他暗杀襄阳候是不太可能,可打听点消息一点也不难。年节过后,老王爷常三不五时的去探监,襄阳候大概是我被皇伯父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打算弃旧主,奔新君,这才有了墨琛谋逆一事。” “襄阳候打算投靠你?” “也不是说投靠,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墨琛手里捏着,就算他死守秘密,不抖出墨琛的身世,淑贵妃也未必肯放过他的家人。老王爷只不过是让他无后顾之忧,放心的赴断台头罢了。” “也就是说,皇上现在知道墨琛的身世了?” “知道了。春狩墨琛逼宫,老王爷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了,淑贵妃自己也承认了。只是墨琛还是逃过一劫,没被抓到。” “他是怎么逃的?” “墨琛自以为逼宫计划万无一失,他没料到老王爷和我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毕竟混淆皇室血脉是杀头大罪,一旦身世保不住,他只有逼宫这一条路可走。所以当襄阳候意有所动时,老王爷便传信于我。他离开战场多年,旧部也均不在联系,倒是我沙场上还有些热血兄弟,速调了几路兵马连夜进京,藏于安禄山附近。墨琛没想到他螳螂捕蟑,我黄雀在后。一旦他逼宫成事实,我的人立马杀之。可我们也没想到,交战之时竟有几个陌生面孔混了进来,据老王爷的描述,我怀疑那几个陌生面孔是大郡国的人。” “什么,救走墨琛的人是大郡国派来的?”方瑶万没想到逼宫失败墨琛还能逃得性命,更没想到是大郡人所为,不禁有些激动,气息不稳,咳了起来。墨离连忙抚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待好些了,方瑶接着道:“照你这么说,他是确定去大郡国无疑了。” 墨离不语,这事情很明显了。大历已容不下墨琛,他只能去大郡。 “他去大郡做什么?淑贵妃呢,也跟他一起逃了?” “淑贵妃不会武功,大郡的武士将他从血战中救得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顾得了她。”墨离道,“当年到大历为质,如今墨琛的父亲已是大郡国国君,既然派暗卫不远万里来寻子,想来还是重视墨琛这条血脉的。” “他在大历长大,从未涉及大郡朝堂,就算回去,他的兄弟姐妹怕也会视他为异类,前朝后宫,无人帮衬,处境不比在大历好半分。” “那也不见得,据老王爷最新消息,大郡最近在整顿军治,大量招兵买马,边城附近的马场几乎都被他们包了。若是料得没错的话,大郡与大历将会有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方瑶又是一惊:“你是说,大郡国的皇帝为了给墨琛出口气,不惜掀起战端?他们图什么?” “图什么不知道,只知一旦掀战,墨琛是大郡国的主帅。我想淑贵妃应该是他请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是墨琛的亲娘,他不能不救。 可是在墨琛身世被揭,逼宫不成落荒而逃以后,淑贵妃就已经死在那场血雨腥风中了。 墨琛不会想不到,他一逃,淑贵妃是必死无疑的。就算他大历皇子身份是真,那谋逆一事却是假不了,单凭这个罪名,淑贵妃也是难有活路。 所以他卷土重来,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墨离凝望着方瑶,他觉得以墨琛稳重的性子,这么仓促的起兵谋反,除了保全自己和淑贵妃的性命,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三月春猎,紧接着就是他和方瑶的婚事。而一旦墨琛谋反成功,大历易主,他的婚事也会因此而受影响。墨琛这么做,目的太明显了。 “你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方瑶见他脸色有异,不由得问道。 第718章 墨离别(1) 第718章:墨离别(1) 墨离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听说方正连着在兰姨坟前跪了几宿,来看了看。 他虽然吩咐让大家不用管方正,随他去。可是方圆到底心疼小弟,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叫陈百生送了过来,又加了衣裳,除了面容憔悴些,其他看起来倒还好。 得知方瑶苏醒,墨离几乎是飞奔回屋。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方圆,直到与床上的人儿四目相对,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他才确认他的瑶儿是真的醒了。 墨离一把将之搂在怀里,紧紧拥着,感觉这纤瘦的身躯独有的温暖和心跳声,直觉沉寂的心此刻似也复活了过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拥抱,方瑶便读懂墨离这些日子为她所承受的担心受怕,煎熬与绝望。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要不是他负了承诺,让兰姨枉死,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内疚而存了死志。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大话造成的,他欠瑶儿一句道歉,一个交代。 但此刻方瑶不想提李月兰的死,因为一提,她就没有办法正常思考,那种锥心之痛让她无法呼吸。 “我听说京城最近有大动作,是怎么回事,能说给我听么?” 墨离一怔,奇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的书房没上锁。”意思是我看了你桌上与那些旧部来往信件。方瑶不想扯出大姐,她知道墨离不喜欢外人动他的东西,尤其还是这么隐秘的事。 墨离见瞒不住,便也简单的说了说:“墨琛意欲谋反,老王爷来信,希望我能回京帮父皇稳住大局。” “皇城巡防营的将士就有五千,禁军五万,墨琛想要逼宫篡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哪儿来的兵马谋反,又何以叫你回去主持大局?”方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墨离不语,瑶儿身子初愈,他不想让她忧心。 但方瑶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道:“京城此刻到底是个情况,难道禁军和巡防营都被墨琛控制了?” “那倒没有。”墨离看她如此激动,连忙倒了杯水让她压压惊。方瑶却是一把推开道,“我不渴,方才醒来时,大姐已经灌了我两杯水了。” “那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人给你做。”墨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京城的事。 方瑶偏不让他岔开话题:“你快跟我说说,京城到底是个情况?小轩和玲儿还有楚生大哥他们有危险么?墨琛有没有把他们作人质,以此威胁你或者是你父皇?” 墨离沉默半晌,他是真不想瑶儿操这心,可她眼神如此坚定,心里也明白,今日若不交代清楚,她怕是不会罢休。 “墨琛想趁春狩之际,逼宫谋逆,所幸老王爷事先有所察觉,又布兵得当,他未得逞,如今潜逃,不知踪迹,有人看见他往大郡国的方向去了” “春狩谋反,这倒是个好时机,皇帝率众位皇子和要臣离开京前往安禄山狩猎,京城成了无主之地,墨琛趁机逼宫夺位,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谋反?” 仅仅是因为皇帝罚他禁足三个月,静心思过么? 那墨琛也未免太没气量了,且也说不过去啊! “还记得襄阳候么?”墨离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襄阳候贪污受贿,皇上不是下令秋后处斩了么,这谋逆一事跟他有关?” “没有直接关系,但襄阳候确实是淑贵妃孤注一掷,挺而走险的起因。” “什么意思?” “襄阳候作为淑贵妃的心腹,受其重用,有能力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淑贵妃有个大把柄在襄阳候手里” “什么把柄?” “墨琛的身世。”墨离一字一句平静道,却是语不惊死不休。方瑶忽然想到什么,忙道:“难道说墨琛真不是你父皇的亲生孩子?” 当日墨离和宁王结盟欲斗倒墨琛,对其身世也进行过探讨,方瑶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结合眼下的状况,方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襄阳候不想死,拿墨琛的身世为要挟,请求淑贵妃想办法救他出去。但淑贵妃此刻是巴不得他死的,而且皇帝下令要斩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救的。 而一旦淑贵妃弃他生死于不顾,襄阳候定然也不会再帮她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而这个后果,是她和墨琛都无法承担的。 所以她只能先发制人,不能杀人灭口,便只能假意稳住襄阳候,另一边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就是逼宫。 只有逼宫,她和墨琛才能免于一死,她们的命运才能彻底自己掌握。 淑贵妃这招险是险,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可是我不明白,襄阳候已经是把人头扣在铡刀下的人了,怎么还有机会掀起这个浪来?”天牢,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难道说那里面还有襄阳候的人,不然这个话怎么传得出来? “襄阳候如今是阶下囚,就算天牢有他的人,如今也是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可能还有人替他传这个话。”墨离一眼洞穿方瑶心中的疑问,解释道,“别忘了,刑部以前是墨琛在主管,雪灾禁足之后,也未削他的权职。帮他暗杀襄阳候是不太可能,可打听点消息一点也不难。年节过后,老王爷常三不五时的去探监,襄阳候大概是我被皇伯父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打算弃旧主,奔新君,这才有了墨琛谋逆一事。” “襄阳候打算投靠你?” “也不是说投靠,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墨琛手里捏着,就算他死守秘密,不抖出墨琛的身世,淑贵妃也未必肯放过他的家人。老王爷只不过是让他无后顾之忧,放心的赴断台头罢了。” “也就是说,皇上现在知道墨琛的身世了?” “知道了。春狩墨琛逼宫,老王爷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了,淑贵妃自己也承认了。只是墨琛还是逃过一劫,没被抓到。” “他是怎么逃的?” “墨琛自以为逼宫计划万无一失,他没料到老王爷和我早就想到这一步了。毕竟混淆皇室血脉是杀头大罪,一旦身世保不住,他只有逼宫这一条路可走。所以当襄阳候意有所动时,老王爷便传信于我。他离开战场多年,旧部也均不在联系,倒是我沙场上还有些热血兄弟,速调了几路兵马连夜进京,藏于安禄山附近。墨琛没想到他螳螂捕蟑,我黄雀在后。一旦他逼宫成事实,我的人立马杀之。可我们也没想到,交战之时竟有几个陌生面孔混了进来,据老王爷的描述,我怀疑那几个陌生面孔是大郡国的人。” “什么,救走墨琛的人是大郡国派来的?”方瑶万没想到逼宫失败墨琛还能逃得性命,更没想到是大郡人所为,不禁有些激动,气息不稳,咳了起来。墨离连忙抚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待好些了,方瑶接着道:“照你这么说,他是确定去大郡国无疑了。” 墨离不语,这事情很明显了。大历已容不下墨琛,他只能去大郡。 “他去大郡做什么?淑贵妃呢,也跟他一起逃了?” “淑贵妃不会武功,大郡的武士将他从血战中救得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顾得了她。”墨离道,“当年到大历为质,如今墨琛的父亲已是大郡国国君,既然派暗卫不远万里来寻子,想来还是重视墨琛这条血脉的。” “他在大历长大,从未涉及大郡朝堂,就算回去,他的兄弟姐妹怕也会视他为异类,前朝后宫,无人帮衬,处境不比在大历好半分。” “那也不见得,据老王爷最新消息,大郡最近在整顿军治,大量招兵买马,边城附近的马场几乎都被他们包了。若是料得没错的话,大郡与大历将会有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方瑶又是一惊:“你是说,大郡国的皇帝为了给墨琛出口气,不惜掀起战端?他们图什么?” “图什么不知道,只知一旦掀战,墨琛是大郡国的主帅。我想淑贵妃应该是他请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是墨琛的亲娘,他不能不救。 可是在墨琛身世被揭,逼宫不成落荒而逃以后,淑贵妃就已经死在那场血雨腥风中了。 墨琛不会想不到,他一逃,淑贵妃是必死无疑的。就算他大历皇子身份是真,那谋逆一事却是假不了,单凭这个罪名,淑贵妃也是难有活路。 所以他卷土重来,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墨离凝望着方瑶,他觉得以墨琛稳重的性子,这么仓促的起兵谋反,除了保全自己和淑贵妃的性命,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三月春猎,紧接着就是他和方瑶的婚事。而一旦墨琛谋反成功,大历易主,他的婚事也会因此而受影响。墨琛这么做,目的太明显了。 “你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方瑶见他脸色有异,不由得问道。 第719章 墨离别(2) 第719章:墨离别(2) “没什么。你刚醒,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会不会累?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墨离不想方瑶再为这些杂事分心,他只愿她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也好。”方瑶也确实有些累了,就着墨离的手躺了下来。 “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吃些再睡,嗯?”墨离替她捏了捏被角,尔后准备离开。却是在转身之际,方瑶一把拉住他的手,墨离凝了一眉头,扯唇道:“怎么了?不舍得我走?” 方瑶摇了摇头,思虑片刻终是道:“你回京城!小轩他们需要你,大历需要你,你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了。” “我回去,那你怎么办?”墨离就知道她会说这个,所以才一直不想与她细提京城的状况。 “我没事,况且不是还有大姐在么?你放心,我既然醒了,就不会再让自己有事的。”方瑶道,“两国一旦开战,大郡乘势而来,我们不能不做准备。墨琛逼宫,手头上没有人是不可能起事,而他居然一夜之间号召这么多人为他卖命,可见有些人生了异心,如此,大历此时是内忧外患,皇上叫你回去主持大局,也是有原因的。” “有皇伯父在,京城乱不了。”墨离道,再加上他远程布控,就算再来一次逼宫事件,也照可保大历江山无恙。 “你这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还是拿话安慰我?我虽是女子,不懂朝政,但逼宫不是小事,两国交战更是非同寻常。墨琛是有备而来,他母亲又死在大历,他这个仇不报是不会罢休的。而之前有人相助他谋逆,那那些人是否还会继续帮他夺位,引内乱,与他里应外合,好灭大历,以浇他心头之恨? 这些我们不得不防,而大历将士虽多,但经历墨琛逼宫一事,皇上对谁可能都不会再信任,唯有你是例外了。” 墨离眸光微动,原来瑶儿什么都想到了,她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玲珑剔透。 “不错,父皇此时唯一信任的可能只有我。尉迟将军本是一方将帅,而他没有因为淑贵妃母子的谋逆之烩而受连罪已是大幸,父皇万不可能派他出战。老王爷又年事已高,他去也不合适,大历四境各有主帅防守,不宜调动,唯一可以应战又有带兵经验的只有我我了。” 此次大郡宣战,主帅非他莫属。 也只有把这个帅印交到他手中,父皇才能放心。 可是他走了,瑶儿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方瑶没忘记大姐的话,京城如此之险,墨离却迟迟不愿回去,追其原因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我已经醒了,你不必再时刻陪伴在则,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不想你再尝受这种痛苦。” “我的痛苦全因你痛苦而起。”墨离道。 她若心中好受半分,他亦不会如此煎熬。 方瑶摇头,声音逐渐虚弱:“你总说我把我娘的死背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郁郁寡欢,以至于一病不起,其实你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我娘的死严格说来不能怪你,也怪不到你头上,更与冷泌无尤。当时小轩和方正命在旦夕,全府出动寻找三天未归的他们而疏忽了方宅的安危,这是情有可原。毕竟谁也想到夏候燕会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妇都不放过,会把对我们的怨恨移到我母亲身上。会趁他们寻找小轩和小正二人时还派人去刺杀我娘,青天白日的闯宅杀人,这些是始料未及的。 错不在你身上,也不在冷泌身上。只怨我们太自负,太相信夏候燕还有一点最起码的良知和人性,哪曾知道她明子流淌的血都是黑色的。她做人已经毫无良限和原则了,更别说人性与良善四个字。 如今她千刀万剐,纵然不能拂平我们心里的伤痛,但好歹也算是为我娘报了仇,多少也算是一种安慰! 墨离,你知道的,李月兰并非我亲生母亲,可她死了,我居然如此心痛,万念俱灰。那么你远在京城的亲弟弟,亲生父母,若他们有个好歹,你的心痛,懊恼与后悔毕定是我百倍以上。 所以同样的错误我们不要再犯,同样的悲剧不要再上演,你回去。安定好江山,确定好她们的安危以后,你再回来寻我。” 躺在床上这么多天,方瑶并非只是昏睡,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偶尔有些混沌罢了。 这个道理,她想了十来日才悟出来,不容易。她知道只有自己走出悲痛,墨离才会稍减自责,放手做其他事。 “瑶儿。”墨离万没想到,瑶儿一醒来会跟他说这么一番话。他以为就算瑶儿醒了,醒来的也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不言不语,哪里料到,竟会是一个意外之喜。 是的,她肯说这番话,说明她已经走出那段阴霾了,他的瑶儿又回来了。 这是喜事。 他不用担心她再钻牛角尖,把自己逼上死路。 “回去,他们需要你。”方瑶又道了一句。 墨离抚去她额前的发丝,目光坚定而温柔:“兰姨的死,虽然你不再怪我,但我依然心中有愧,不求你原谅,但只请你给我继续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机会。待大事已定,我立马回来,和你一起为兰姨守孝。” 她说了那么多宽慰他的话,但他看得出来她其实自己是没有释怀的,只是想趁个机会,两人分开,好好静一静。 而他,只要她平安健康,他愿意给她空间和时间。 “好。”方瑶点头,却是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是不舍,也有对墨离的包容所感动。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是有意驱他离开,但他不说破。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既然打算回京城主持大局,墨离这边自然就不会再多停留。上午决定的事,晚上墨离便带着侍卫随从离开桃江镇。 临行前,他把千荨和冷泌留了下来,照顾方瑶。但方瑶没有同意,墨离身边暗卫无数,她信任的也唯有这二人而已。 眼下,夏候燕在牢中受刑,太后经墨琛判变后受了惊,一直卧病不起,根本没精力来对付她。也不可能为了夏候燕再来与她作对,她的敌人判刑的判刑,病的病,没有谁再来打她的主意了。 所以她身边不需要留人,反倒是墨离,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战场上更是险恶万分,他的安危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第719章 墨离别(2) 第719章:墨离别(2) “没什么。你刚醒,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会不会累?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墨离不想方瑶再为这些杂事分心,他只愿她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也好。”方瑶也确实有些累了,就着墨离的手躺了下来。 “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吃些再睡,嗯?”墨离替她捏了捏被角,尔后准备离开。却是在转身之际,方瑶一把拉住他的手,墨离凝了一眉头,扯唇道:“怎么了?不舍得我走?” 方瑶摇了摇头,思虑片刻终是道:“你回京城!小轩他们需要你,大历需要你,你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了。” “我回去,那你怎么办?”墨离就知道她会说这个,所以才一直不想与她细提京城的状况。 “我没事,况且不是还有大姐在么?你放心,我既然醒了,就不会再让自己有事的。”方瑶道,“两国一旦开战,大郡乘势而来,我们不能不做准备。墨琛逼宫,手头上没有人是不可能起事,而他居然一夜之间号召这么多人为他卖命,可见有些人生了异心,如此,大历此时是内忧外患,皇上叫你回去主持大局,也是有原因的。” “有皇伯父在,京城乱不了。”墨离道,再加上他远程布控,就算再来一次逼宫事件,也照可保大历江山无恙。 “你这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还是拿话安慰我?我虽是女子,不懂朝政,但逼宫不是小事,两国交战更是非同寻常。墨琛是有备而来,他母亲又死在大历,他这个仇不报是不会罢休的。而之前有人相助他谋逆,那那些人是否还会继续帮他夺位,引内乱,与他里应外合,好灭大历,以浇他心头之恨? 这些我们不得不防,而大历将士虽多,但经历墨琛逼宫一事,皇上对谁可能都不会再信任,唯有你是例外了。” 墨离眸光微动,原来瑶儿什么都想到了,她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玲珑剔透。 “不错,父皇此时唯一信任的可能只有我。尉迟将军本是一方将帅,而他没有因为淑贵妃母子的谋逆之烩而受连罪已是大幸,父皇万不可能派他出战。老王爷又年事已高,他去也不合适,大历四境各有主帅防守,不宜调动,唯一可以应战又有带兵经验的只有我我了。” 此次大郡宣战,主帅非他莫属。 也只有把这个帅印交到他手中,父皇才能放心。 可是他走了,瑶儿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方瑶没忘记大姐的话,京城如此之险,墨离却迟迟不愿回去,追其原因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我已经醒了,你不必再时刻陪伴在则,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不想你再尝受这种痛苦。” “我的痛苦全因你痛苦而起。”墨离道。 她若心中好受半分,他亦不会如此煎熬。 方瑶摇头,声音逐渐虚弱:“你总说我把我娘的死背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郁郁寡欢,以至于一病不起,其实你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我娘的死严格说来不能怪你,也怪不到你头上,更与冷泌无尤。当时小轩和方正命在旦夕,全府出动寻找三天未归的他们而疏忽了方宅的安危,这是情有可原。毕竟谁也想到夏候燕会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妇都不放过,会把对我们的怨恨移到我母亲身上。会趁他们寻找小轩和小正二人时还派人去刺杀我娘,青天白日的闯宅杀人,这些是始料未及的。 错不在你身上,也不在冷泌身上。只怨我们太自负,太相信夏候燕还有一点最起码的良知和人性,哪曾知道她明子流淌的血都是黑色的。她做人已经毫无良限和原则了,更别说人性与良善四个字。 如今她千刀万剐,纵然不能拂平我们心里的伤痛,但好歹也算是为我娘报了仇,多少也算是一种安慰! 墨离,你知道的,李月兰并非我亲生母亲,可她死了,我居然如此心痛,万念俱灰。那么你远在京城的亲弟弟,亲生父母,若他们有个好歹,你的心痛,懊恼与后悔毕定是我百倍以上。 所以同样的错误我们不要再犯,同样的悲剧不要再上演,你回去。安定好江山,确定好她们的安危以后,你再回来寻我。” 躺在床上这么多天,方瑶并非只是昏睡,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只不过偶尔有些混沌罢了。 这个道理,她想了十来日才悟出来,不容易。她知道只有自己走出悲痛,墨离才会稍减自责,放手做其他事。 “瑶儿。”墨离万没想到,瑶儿一醒来会跟他说这么一番话。他以为就算瑶儿醒了,醒来的也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不言不语,哪里料到,竟会是一个意外之喜。 是的,她肯说这番话,说明她已经走出那段阴霾了,他的瑶儿又回来了。 这是喜事。 他不用担心她再钻牛角尖,把自己逼上死路。 “回去,他们需要你。”方瑶又道了一句。 墨离抚去她额前的发丝,目光坚定而温柔:“兰姨的死,虽然你不再怪我,但我依然心中有愧,不求你原谅,但只请你给我继续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机会。待大事已定,我立马回来,和你一起为兰姨守孝。” 她说了那么多宽慰他的话,但他看得出来她其实自己是没有释怀的,只是想趁个机会,两人分开,好好静一静。 而他,只要她平安健康,他愿意给她空间和时间。 “好。”方瑶点头,却是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是不舍,也有对墨离的包容所感动。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是有意驱他离开,但他不说破。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既然打算回京城主持大局,墨离这边自然就不会再多停留。上午决定的事,晚上墨离便带着侍卫随从离开桃江镇。 临行前,他把千荨和冷泌留了下来,照顾方瑶。但方瑶没有同意,墨离身边暗卫无数,她信任的也唯有这二人而已。 眼下,夏候燕在牢中受刑,太后经墨琛判变后受了惊,一直卧病不起,根本没精力来对付她。也不可能为了夏候燕再来与她作对,她的敌人判刑的判刑,病的病,没有谁再来打她的主意了。 所以她身边不需要留人,反倒是墨离,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战场上更是险恶万分,他的安危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第720~721章 你打仗,我种田 第720~721章:你打仗,我种田 值得一提的是,墨离出发时,方正主动请缨要跟他一起回京。一则担心墨轩的安危,二来,他无颜面对二姐。 方瑶也允了,正儿如今长大了,是时候让他出去历练一下子。吩咐墨离好生照看,便让他去了。 对此事,方圆颇有怨言:“正儿才十七岁,从未上过战场,虽说会些武功,但也只是捕些野兽杀些兔子,可还从未沾过人血。战场上那么凶险,你怎的就这么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时刻将他绑在身边,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也是知道的,墨离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可比他稳重不知多少倍。”在墨离十六岁时,现在的方正与之相比就像个孩童,除了任性,别无作为。 “墨离是皇子,能一样吗?” “那就不说墨离,说说我!我十六岁的时候琳琅阁和胭脂扣都不知开了多少分店了” “你也不一样,你十三岁就撑起这个家,在外就能独挡一面。你应该拿正儿跟我比,我十六岁时还窝在家里因为前一段夭折的亲事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呢!”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相比之下,方正就能干多了。 “大姐。”方瑶拧了拧眉头,方正是男生,怎能跟女生相提并论?再说了,就算要比,也要找些正面的积极的以此激励,说这些负面的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方圆见她有些不高兴,怕气着了她,忙改口道,“你做的决定一向有道理,我就是心疼正儿吃苦罢了,没别的意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姐做了几年的生意,性子倒是开朗些了,可就是还没悟出这个道理来。”当年要不是她这么逼着方圆进琳琅阁学做买卖,哪有今日之成就。可见有时候,人还是要逼一逼的。 不逼不成材。 “军中有几十万人,人家能吃的苦,他也能。你不必为他操心了,再说,墨离会照顾他的,还有小轩陪着他,他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要是实在受不了,再回来就是,墨离也不会强留他的。” 只是那样,方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方圆知她说的有理,也不再多言。只道:“离儿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一仗到底要打多久,心里有可数?” “不知道,但他会写信来的,大姐不用担心。” 仗打不打得起来,什么时候打,都是个未知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而等待一向是最受煎熬的一件事。 所幸,在墨离离开的第二个月后,便有书信寄回。说的都是京城近况,和她预料得差不多,墨琛谋逆,有人相帮就有人判变。墨离首要之事,就拔除这些墨琛之前暗插在朝中的毒钉,军队中尉迟将军撤职在府,而之前一直闲赋在京的东停候接管了一应事务。东亭候从前也是将帅出身,只因几年前受过重伤,以养伤为由一直在京城呆着,做些文臣之事。此时重操旧业,有许多生疏之处,墨离便力荐老王爷相佐,勉强稳住尉迟带出来的旧部。 再来便是前线情况了,大郡国整合了三十万大军直逼大历边境,一场大战即将掀起。奇怪的是,他们所过境之处正是夏候精锐的驻防之地。而夏候一族十万大军与大郡对峙三日,竟无一人开门迎战。更奇怪的是,大郡也不曾派人门前骂战。 倘若是忌惮对方的战力,夏候紧闭城门,不与之正面冲突,这可以理解,毕竟对方的战力是他们的三倍。 可大郡为何也按兵不动呢? 方瑶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至于墨琛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兵不刃血,让夏候燕精锐投降,收入囊中据为己用?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但却跟事实也差不了儿多少了。 墨琛敢逼宫,手里定然是要有兵马的。从何而来?拿什么对抗皇城的五万禁军? 尉迟将军虽然是他舅舅,可是年节过后早就回到营地,戍守边疆,调他的人马肯定是行不通。 而且尉迟一门,世代良将,忠心为国,也不会赞同墨琛谋逆之举的。能归他所用的,助他一逼宫是北强军。 北强军是夏候精锐的附属军队,夏候武还在世时,一直镇守大历北境。那里天干物燥,风沙漫天,农作物极少,野兽却是横行。百姓基本是靠打猎为生。这也就练就了当地百姓一身的好本领,夏候武突发奇想,征集当地青年村民组建一支强弩军,在夏候精锐编制外,附属军队由此而来。因为他们镇守的是北境,军队成员大都是北境村民,所以给这支军队取名为北强军。 这支强弩军,直接受命于夏候武将军。因为不在兵部编制内,所以号令这支军队的兵符在他过世后并没有直接交还朝廷,而是送到了夏候府上。当时夏候一门只剩夏候燕,兵符由照顾她的奶娘代收,在夏候燕成人之后奶娘也得病过世,兵符自然就落到她手里。 可为什么后来被墨琛得到,还召回了这支强弩军助他攻城,夺取大位就不得而知了。 墨离猜测,一定是淑贵妃动的手脚。 后来所追查的结果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淑贵妃知道墨琛身世终将保不住,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如胆子放大些,直接谋取大位,至少还有一半胜算的可能。 可这事需要大量兵马才能成事。淑贵妃远调尉迟将军不成,只得从夏候燕入手。 原是希望得到夏候十万精锐的相助,可十万人马入城动静太大,且没有兵符也是调不动的。唯一可以调动的军队便是这支不在兵部编制只听夏候将军号令的这支强弩军了。 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这支强弩军已扩大不少,加之她又使计控制了京城的禁军,唯一要对付的就是随驾前往安禄山春狩的五千将士,这根本难不倒墨琛。 只是淑贵妃千算万算没想到,她要谋逆的心思早被墨离和老王爷猜到,暗地里已做了防备措施,只等他们入套,然后一网打尽。 强弩军被冠上判军之名,而夏候精锐必然受牵连,是否以判军之罪论处,皇帝尚还在考虑之中。 毕竟夏候精锐没有直接参与谋反一事,而且淑贵妃也承认所有事情都是她暗箱操作,夏候精锐并不知情。 所以墨离猜想,墨琛大概就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动摇夏候精锐的忠心。而只要他在夏候将士面前成功吹耳边风,那么夏候精锐很有可能怕皇帝以判军之名与北强军同处而选择判变。 到时,墨琛实力大增,大历恐将再无敌手。 而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发生,墨离决定亲自前往北境,此刻已入城门。 他让皇帝写下一道圣旨,表明北职军判变纯是被奸人利用所为,决不牵连夏候军,命他们守住城门以表忠君忠国。 这旨意一下,及时挽回一场悲剧。夏候军的副将林啸之率众位将士跪地接旨,誓表忠心,与大郡君誓不两立,不死不休,誓死保国。 之前墨琛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拉拢夏候军的计划泡汤,拟定的君子协议也成了一堆废纸。气得他当日就派一名将士前去骂战。 副将林啸之为之前的动摇感到羞愤,自动请战。他虽是副将,却也是整个军队中武功最高的人,所以大郡的那名将士很快就死在他枪下。 这里需要解释一点的是,林啸之表面上只是一名副将,但其实是夏候军目前最高统帅。因为念及夏候武将军的提携之恩,在其过世后,主帅之位虽落在他头上,但他一直以副将自处,可见为人重情义且低调。 而这些,方瑶是在墨离离开的第三个月才得到消息。 既然墨离去了北境,有他在,那么墨琛的部队就到不了京城。墨离一直会想办法把战事在北境解决。而他手上只有夏候十万大军,再加上附近几个营地的将士,统共人数不过二十万。与墨琛的三十万大军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可打战讲究的是策略,不是硬碰硬。方瑶相信以墨离的智慧定能阻止墨琛的部队进京,只是这其中的代价难以想象罢了。 方圆从前不爱听这些血腥之事,对带兵打战也是一窍不通,但因为方正此刻跟着墨离一起去了北境,所以她不得不格外关心。在听方瑶的叙述之后,她急忙道:“这么危险,你还是赶紧写信叫正儿回来算了。” 方家就他一棵传宗接代的独苗,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好。”方瑶嘴巴上答应,却是提笔写了两句话,“你打仗,我种田。你安心稳固前方,我提供军资米粮。” 直把方圆气得不行。 第720~721章 你打仗,我种田 第720~721章:你打仗,我种田 值得一提的是,墨离出发时,方正主动请缨要跟他一起回京。一则担心墨轩的安危,二来,他无颜面对二姐。 方瑶也允了,正儿如今长大了,是时候让他出去历练一下子。吩咐墨离好生照看,便让他去了。 对此事,方圆颇有怨言:“正儿才十七岁,从未上过战场,虽说会些武功,但也只是捕些野兽杀些兔子,可还从未沾过人血。战场上那么凶险,你怎的就这么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时刻将他绑在身边,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也是知道的,墨离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可比他稳重不知多少倍。”在墨离十六岁时,现在的方正与之相比就像个孩童,除了任性,别无作为。 “墨离是皇子,能一样吗?” “那就不说墨离,说说我!我十六岁的时候琳琅阁和胭脂扣都不知开了多少分店了” “你也不一样,你十三岁就撑起这个家,在外就能独挡一面。你应该拿正儿跟我比,我十六岁时还窝在家里因为前一段夭折的亲事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呢!”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相比之下,方正就能干多了。 “大姐。”方瑶拧了拧眉头,方正是男生,怎能跟女生相提并论?再说了,就算要比,也要找些正面的积极的以此激励,说这些负面的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方圆见她有些不高兴,怕气着了她,忙改口道,“你做的决定一向有道理,我就是心疼正儿吃苦罢了,没别的意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姐做了几年的生意,性子倒是开朗些了,可就是还没悟出这个道理来。”当年要不是她这么逼着方圆进琳琅阁学做买卖,哪有今日之成就。可见有时候,人还是要逼一逼的。 不逼不成材。 “军中有几十万人,人家能吃的苦,他也能。你不必为他操心了,再说,墨离会照顾他的,还有小轩陪着他,他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要是实在受不了,再回来就是,墨离也不会强留他的。” 只是那样,方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方圆知她说的有理,也不再多言。只道:“离儿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一仗到底要打多久,心里有可数?” “不知道,但他会写信来的,大姐不用担心。” 仗打不打得起来,什么时候打,都是个未知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而等待一向是最受煎熬的一件事。 所幸,在墨离离开的第二个月后,便有书信寄回。说的都是京城近况,和她预料得差不多,墨琛谋逆,有人相帮就有人判变。墨离首要之事,就拔除这些墨琛之前暗插在朝中的毒钉,军队中尉迟将军撤职在府,而之前一直闲赋在京的东停候接管了一应事务。东亭候从前也是将帅出身,只因几年前受过重伤,以养伤为由一直在京城呆着,做些文臣之事。此时重操旧业,有许多生疏之处,墨离便力荐老王爷相佐,勉强稳住尉迟带出来的旧部。 再来便是前线情况了,大郡国整合了三十万大军直逼大历边境,一场大战即将掀起。奇怪的是,他们所过境之处正是夏候精锐的驻防之地。而夏候一族十万大军与大郡对峙三日,竟无一人开门迎战。更奇怪的是,大郡也不曾派人门前骂战。 倘若是忌惮对方的战力,夏候紧闭城门,不与之正面冲突,这可以理解,毕竟对方的战力是他们的三倍。 可大郡为何也按兵不动呢? 方瑶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至于墨琛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兵不刃血,让夏候燕精锐投降,收入囊中据为己用?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但却跟事实也差不了儿多少了。 墨琛敢逼宫,手里定然是要有兵马的。从何而来?拿什么对抗皇城的五万禁军? 尉迟将军虽然是他舅舅,可是年节过后早就回到营地,戍守边疆,调他的人马肯定是行不通。 而且尉迟一门,世代良将,忠心为国,也不会赞同墨琛谋逆之举的。能归他所用的,助他一逼宫是北强军。 北强军是夏候精锐的附属军队,夏候武还在世时,一直镇守大历北境。那里天干物燥,风沙漫天,农作物极少,野兽却是横行。百姓基本是靠打猎为生。这也就练就了当地百姓一身的好本领,夏候武突发奇想,征集当地青年村民组建一支强弩军,在夏候精锐编制外,附属军队由此而来。因为他们镇守的是北境,军队成员大都是北境村民,所以给这支军队取名为北强军。 这支强弩军,直接受命于夏候武将军。因为不在兵部编制内,所以号令这支军队的兵符在他过世后并没有直接交还朝廷,而是送到了夏候府上。当时夏候一门只剩夏候燕,兵符由照顾她的奶娘代收,在夏候燕成人之后奶娘也得病过世,兵符自然就落到她手里。 可为什么后来被墨琛得到,还召回了这支强弩军助他攻城,夺取大位就不得而知了。 墨离猜测,一定是淑贵妃动的手脚。 后来所追查的结果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淑贵妃知道墨琛身世终将保不住,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不如胆子放大些,直接谋取大位,至少还有一半胜算的可能。 可这事需要大量兵马才能成事。淑贵妃远调尉迟将军不成,只得从夏候燕入手。 原是希望得到夏候十万精锐的相助,可十万人马入城动静太大,且没有兵符也是调不动的。唯一可以调动的军队便是这支不在兵部编制只听夏候将军号令的这支强弩军了。 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这支强弩军已扩大不少,加之她又使计控制了京城的禁军,唯一要对付的就是随驾前往安禄山春狩的五千将士,这根本难不倒墨琛。 只是淑贵妃千算万算没想到,她要谋逆的心思早被墨离和老王爷猜到,暗地里已做了防备措施,只等他们入套,然后一网打尽。 强弩军被冠上判军之名,而夏候精锐必然受牵连,是否以判军之罪论处,皇帝尚还在考虑之中。 毕竟夏候精锐没有直接参与谋反一事,而且淑贵妃也承认所有事情都是她暗箱操作,夏候精锐并不知情。 所以墨离猜想,墨琛大概就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动摇夏候精锐的忠心。而只要他在夏候将士面前成功吹耳边风,那么夏候精锐很有可能怕皇帝以判军之名与北强军同处而选择判变。 到时,墨琛实力大增,大历恐将再无敌手。 而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发生,墨离决定亲自前往北境,此刻已入城门。 他让皇帝写下一道圣旨,表明北职军判变纯是被奸人利用所为,决不牵连夏候军,命他们守住城门以表忠君忠国。 这旨意一下,及时挽回一场悲剧。夏候军的副将林啸之率众位将士跪地接旨,誓表忠心,与大郡君誓不两立,不死不休,誓死保国。 之前墨琛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拉拢夏候军的计划泡汤,拟定的君子协议也成了一堆废纸。气得他当日就派一名将士前去骂战。 副将林啸之为之前的动摇感到羞愤,自动请战。他虽是副将,却也是整个军队中武功最高的人,所以大郡的那名将士很快就死在他枪下。 这里需要解释一点的是,林啸之表面上只是一名副将,但其实是夏候军目前最高统帅。因为念及夏候武将军的提携之恩,在其过世后,主帅之位虽落在他头上,但他一直以副将自处,可见为人重情义且低调。 而这些,方瑶是在墨离离开的第三个月才得到消息。 既然墨离去了北境,有他在,那么墨琛的部队就到不了京城。墨离一直会想办法把战事在北境解决。而他手上只有夏候十万大军,再加上附近几个营地的将士,统共人数不过二十万。与墨琛的三十万大军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可打战讲究的是策略,不是硬碰硬。方瑶相信以墨离的智慧定能阻止墨琛的部队进京,只是这其中的代价难以想象罢了。 方圆从前不爱听这些血腥之事,对带兵打战也是一窍不通,但因为方正此刻跟着墨离一起去了北境,所以她不得不格外关心。在听方瑶的叙述之后,她急忙道:“这么危险,你还是赶紧写信叫正儿回来算了。” 方家就他一棵传宗接代的独苗,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好。”方瑶嘴巴上答应,却是提笔写了两句话,“你打仗,我种田。你安心稳固前方,我提供军资米粮。” 直把方圆气得不行。 第722章 方瑶赴前线 第722章:方瑶赴前线 大郡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墨琛誓要为母报仇,而大郡国主也想让墨琛因这一战而打响声望,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在所难免。 本就力量悬殊,方瑶怎么可能再给墨离添乱,叫这个回来那个回来,唯一她要做的就是安稳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大历前阵子因雪灾赈济而国库空虚,估计是没有多少军资粮草拔往前线。方瑶出身平民,平日就常与百姓打交道,对民情最是了解。哪个州哪个县哪家收成好,哪家有富余米粮,桃江镇周边附近的城镇她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在墨离前脚离开时,她后脚就着手准备这些事了。 “瑶妹,李大人来了。”陈百生刚从外摘菜回来,与他一起进屋的还有李岩。 “李大人。”方瑶连忙起身相迎,这两日身体倒是好转得快,能下地走动,气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李岩瞧了瞧,总算放下心。墨离临走前可是跟他打过招呼,一定要照看好方家大大小小,顾好桃江镇的百姓。 这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可怎么跟墨离交代。 “今日李某来,是想告诉姑娘,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姑娘何时用?怎么用?” 方瑶亲自给李岩倒了杯茶,在他身边坐下后才道:“辛苦李大人了,请问一共有多少?数目够么?” “桃江镇附近几个城镇我都派人去征收过了,离您要的还差一大截。不过李某有几个同僚也在地方任知府,押送军资去北境刚好要经过那几个地方,他们表示愿意相助。我估摸着按他们报回来的数,拼拼凑凑应该差不多了。” “有劳李大人了。我知道临时要这些东西有些为难李大人,不过大敌当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前线的将士饿肚子上战场。”方瑶抱歉道。 “李某虽然没有上过阵杀过敌,不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个道理李某还是懂的。姑娘尚为女子都能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补给粮草安稳后方,我们这些身为男儿的,更要出一些绵薄之力了。” 李岩对方瑶自掏腰包及时征收附近居民粮草,送往前线之举甚为佩服。 作为地方六品小官,与战场之事还是有些遥远的,能做的也极其有限。但方瑶反应迅速,心系前线,迅速做好补给准备,这点连他都未来得及想到,而她却是做得有条不紊,雷厉风行。 “还有一件事,需要李大人帮忙。”方瑶这时候又道。 “姑娘请说。” “桃江镇离北境路途遥远,我手上没有人,押送粮草的人选可能还是要由李大人那边调拨。” “这个不是问题,我让杜捕头把衙门里的捕快府兵都带去,一定将粮草安全护送至北境。” “不,府兵留下,把杜捕头和他手底下几十号兄弟拨给我就行了。” “拨瑶儿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亲自押送这批粮草去北境?” “嗯。”见方瑶点头,李岩大吃一惊,就是坐在一侧默不吭声的方圆也是猛吸一口凉气。 “瑶妹,你疯了,北境听着就好远,你身体还未彻底康复,受得了这长途跋涉的苦么?” “是啊,姑娘新病初愈,身子怕是吃不消。”李岩亦是担心。 “不用紧张,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你们可别忘了我是个大夫,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方瑶浅浅勾唇,声音柔和而异常坚定,“这么多粮草,不亲自押送我不放心。” 万一出了差错,前方数万将士都要因此而丧命,半点也马虎不得。 “恕李某直言,不是在下看不起姑娘您,实在是这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啊!”一路辛苦不说,要是遇上山匪打劫的,方瑶一介女流之辈,如何应对? 方瑶睨了眼李岩,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她从袖袋中摸出一纸长卷,摊平于桌面。李岩望去,有山有水还有地名,像是一张地图。 果不其然,就听到方瑶道:“这是前去北境的路线途,我翻看过大历最新的地记,不管是县城、山川还是河流,里面都有详细记载。我仔细研究过,去往北境最近最便捷最快的一条路便在这纸上了。杜捕头从未出过桃江镇,对外面的路况不熟悉,所以只有我亲自去才行。” 路况不熟悉,导致粮草不能及时送达,影响战况,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望着这张做了密密麻麻标记的路线图,李岩不得不承认,方瑶的想法是对的。 他是担心方瑶的身体,可也知道方瑶说一不二的脾性,更清楚国家与她之间,孰轻孰重。 此刻很明显,要想顾大就必需舍小。 方瑶赴前线,势在必行。 “既然姑娘决定,那李某也就不多言了。”李岩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上面写的就是方才我提到的那几个同僚的名字以及所在之地,姑娘拿着。回头我再写封信给姑娘一并带着,他们见了信,自然就会把粮草拨给你,让你一同带去前线。” “谢谢李大人。”方瑶接过李岩手里的纸张,看了看道,“这几个地方与我所规划的路线图刚好离得不远,李大人有心了。” “比起姑娘做的,李某这些真不算什么。”李岩此刻站在方瑶面前,都有种惭愧的感觉。 明明是女儿身,但心胸、境地却比他这个男儿还要高阔百倍千倍不止,真正是汗颜哪! 送走李岩后,方瑶便着手开始收拾。方圆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一件件衣服塞进行囊中,急得不行:“瑶妹,你当真要去前线?” “我不去,这些粮草怎么到墨离手里?”都已经决定好的事,还能有假么? “粮草可以叫别人去送,你一个姑娘家,你我不许你去。”方圆说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劝,干脆一把扯过方瑶手中的衣裳不让她收拾。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呆会李大人的车子就要来了,让人等着不好。” “我不许你去,你听到没有,那里那么危险,而且这一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放心你。”方圆死拽着衣裳不撒手,把旁边的陈百生看得紧张不已。她这么激动,这万一伤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方瑶更是头疼道,“大姐,墨离虽然把千荨和冷泌带走了,可他还是留了暗卫给我,所以我此去北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暗卫?”方圆听到这两个字,四下里望了望,哪里有暗卫,为嘛她没看到。 “暗卫都是隐在暗处行动,要是被你发现了那还叫暗卫?”方瑶趁方圆愣之际,连忙抽出她手里的衣裳迅速打包垮在肩上,“我走了,大姐,姐夫,你们好好保重。” 方瑶说罢,以闪电之势夺门而出。方圆欲去追赶,无奈她大腹便便,又哪里比得过身姿矫健的方瑶。 第722章 方瑶赴前线 第722章:方瑶赴前线 大郡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墨琛誓要为母报仇,而大郡国主也想让墨琛因这一战而打响声望,所以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在所难免。 本就力量悬殊,方瑶怎么可能再给墨离添乱,叫这个回来那个回来,唯一她要做的就是安稳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大历前阵子因雪灾赈济而国库空虚,估计是没有多少军资粮草拔往前线。方瑶出身平民,平日就常与百姓打交道,对民情最是了解。哪个州哪个县哪家收成好,哪家有富余米粮,桃江镇周边附近的城镇她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在墨离前脚离开时,她后脚就着手准备这些事了。 “瑶妹,李大人来了。”陈百生刚从外摘菜回来,与他一起进屋的还有李岩。 “李大人。”方瑶连忙起身相迎,这两日身体倒是好转得快,能下地走动,气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李岩瞧了瞧,总算放下心。墨离临走前可是跟他打过招呼,一定要照看好方家大大小小,顾好桃江镇的百姓。 这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可怎么跟墨离交代。 “今日李某来,是想告诉姑娘,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姑娘何时用?怎么用?” 方瑶亲自给李岩倒了杯茶,在他身边坐下后才道:“辛苦李大人了,请问一共有多少?数目够么?” “桃江镇附近几个城镇我都派人去征收过了,离您要的还差一大截。不过李某有几个同僚也在地方任知府,押送军资去北境刚好要经过那几个地方,他们表示愿意相助。我估摸着按他们报回来的数,拼拼凑凑应该差不多了。” “有劳李大人了。我知道临时要这些东西有些为难李大人,不过大敌当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让前线的将士饿肚子上战场。”方瑶抱歉道。 “李某虽然没有上过阵杀过敌,不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个道理李某还是懂的。姑娘尚为女子都能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补给粮草安稳后方,我们这些身为男儿的,更要出一些绵薄之力了。” 李岩对方瑶自掏腰包及时征收附近居民粮草,送往前线之举甚为佩服。 作为地方六品小官,与战场之事还是有些遥远的,能做的也极其有限。但方瑶反应迅速,心系前线,迅速做好补给准备,这点连他都未来得及想到,而她却是做得有条不紊,雷厉风行。 “还有一件事,需要李大人帮忙。”方瑶这时候又道。 “姑娘请说。” “桃江镇离北境路途遥远,我手上没有人,押送粮草的人选可能还是要由李大人那边调拨。” “这个不是问题,我让杜捕头把衙门里的捕快府兵都带去,一定将粮草安全护送至北境。” “不,府兵留下,把杜捕头和他手底下几十号兄弟拨给我就行了。” “拨瑶儿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亲自押送这批粮草去北境?” “嗯。”见方瑶点头,李岩大吃一惊,就是坐在一侧默不吭声的方圆也是猛吸一口凉气。 “瑶妹,你疯了,北境听着就好远,你身体还未彻底康复,受得了这长途跋涉的苦么?” “是啊,姑娘新病初愈,身子怕是吃不消。”李岩亦是担心。 “不用紧张,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你们可别忘了我是个大夫,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方瑶浅浅勾唇,声音柔和而异常坚定,“这么多粮草,不亲自押送我不放心。” 万一出了差错,前方数万将士都要因此而丧命,半点也马虎不得。 “恕李某直言,不是在下看不起姑娘您,实在是这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啊!”一路辛苦不说,要是遇上山匪打劫的,方瑶一介女流之辈,如何应对? 方瑶睨了眼李岩,唇角的弧度更大了,她从袖袋中摸出一纸长卷,摊平于桌面。李岩望去,有山有水还有地名,像是一张地图。 果不其然,就听到方瑶道:“这是前去北境的路线途,我翻看过大历最新的地记,不管是县城、山川还是河流,里面都有详细记载。我仔细研究过,去往北境最近最便捷最快的一条路便在这纸上了。杜捕头从未出过桃江镇,对外面的路况不熟悉,所以只有我亲自去才行。” 路况不熟悉,导致粮草不能及时送达,影响战况,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望着这张做了密密麻麻标记的路线图,李岩不得不承认,方瑶的想法是对的。 他是担心方瑶的身体,可也知道方瑶说一不二的脾性,更清楚国家与她之间,孰轻孰重。 此刻很明显,要想顾大就必需舍小。 方瑶赴前线,势在必行。 “既然姑娘决定,那李某也就不多言了。”李岩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上面写的就是方才我提到的那几个同僚的名字以及所在之地,姑娘拿着。回头我再写封信给姑娘一并带着,他们见了信,自然就会把粮草拨给你,让你一同带去前线。” “谢谢李大人。”方瑶接过李岩手里的纸张,看了看道,“这几个地方与我所规划的路线图刚好离得不远,李大人有心了。” “比起姑娘做的,李某这些真不算什么。”李岩此刻站在方瑶面前,都有种惭愧的感觉。 明明是女儿身,但心胸、境地却比他这个男儿还要高阔百倍千倍不止,真正是汗颜哪! 送走李岩后,方瑶便着手开始收拾。方圆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一件件衣服塞进行囊中,急得不行:“瑶妹,你当真要去前线?” “我不去,这些粮草怎么到墨离手里?”都已经决定好的事,还能有假么? “粮草可以叫别人去送,你一个姑娘家,你我不许你去。”方圆说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劝,干脆一把扯过方瑶手中的衣裳不让她收拾。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呆会李大人的车子就要来了,让人等着不好。” “我不许你去,你听到没有,那里那么危险,而且这一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放心你。”方圆死拽着衣裳不撒手,把旁边的陈百生看得紧张不已。她这么激动,这万一伤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方瑶更是头疼道,“大姐,墨离虽然把千荨和冷泌带走了,可他还是留了暗卫给我,所以我此去北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暗卫?”方圆听到这两个字,四下里望了望,哪里有暗卫,为嘛她没看到。 “暗卫都是隐在暗处行动,要是被你发现了那还叫暗卫?”方瑶趁方圆愣之际,连忙抽出她手里的衣裳迅速打包垮在肩上,“我走了,大姐,姐夫,你们好好保重。” 方瑶说罢,以闪电之势夺门而出。方圆欲去追赶,无奈她大腹便便,又哪里比得过身姿矫健的方瑶。 第723章 夫唱妇随 第723章:夫唱妇随 京城中,皇帝因为国库空虚不能补给前线,年前上税的军资也临时调拨给受雪灾的十几州县,所以现在他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而大郡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来势汹猛,这让他忧急如焚。 如若军资再无着落,那么戍守在北境的将士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墨离千辛万苦昼夜不歇携带圣旨对夏候军不究夏候燕其连罪之责也就白费心思了。 眼下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旦北境失守,大郡军队将直逼大历腹地,速捣皇城,那种场面,他几乎不敢想象。 这时候,殿外突然进报,称有一支专做米粮生意的商贾队伍,由南向北一路延途征收米粮,无偿给北境军提供后援。 这无疑是个天外之喜。 皇帝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了:“那商贾队伍来自哪里,又从何处出发,主人姓甚名谁?” 给二十万大军提供粮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贵一国主君,此刻都是无能为力,却叫一个商人给解了燃眉之急。是该说他不如一个商人富裕,还是庆幸天不灭他大历。 “听说领头的是一位姑娘,姓方,是从靠南境的边陲小镇出发,具体哪个地方,不太清楚。只知道但凡是有利益于战事,不管粮草,还是马匹,她都要,且全数献给北境的将士们。” 姓方? 靠南边的小镇? 难道是 皇帝下意识就想到了方瑶,桃江镇可就是靠近南方的城镇。且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会如此用心去帮助墨离。 可她一下子征收这么多粮草,她是怎么办到的? 正疑惑之际,高公公已将上前奏报的人殿外将士手中的信函已呈送到他手里。 皇帝速拆信件,瞄了两眼,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可思议。 “据前线回来的消息,这批无偿贡献的粮草共有二十万石,马匹五千,兵器万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如此多的军资,实在让他震憾。 而且正如他所料,这支匿名商贾正是方瑶。 他万万没想到,早在三个月前,方瑶就开始向周边城镇征收粮草了。 而三个月前,墨琛正逼宫造反 这说明什么,说明墨琛逃离后,墨离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之战,方瑶更是未雨绸缪,知道国库因为年前救灾而空虚,提前收集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的智慧,他们的行事谋略远远胜于他。 墨离有大将之才,主君之风,方瑶亦是聪慧机敏,这江山有此二人,何愁不保! 看到这封信函,皇帝多日忧虑不安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当初没把夏候燕指给墨离是对的,夏候燕出身虽高贵,但斤斤计较,心胸狭窄,太小家子气。相反,方瑶出身不高,却为人端庄沉稳,有大家风范。 两者相比,孰是云泥,立见分晓。 他很庆幸,此刻站在墨离身边的是方瑶,也庆幸当初他的决定。 否则真要把夏候燕许给墨离,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止是他庆幸,墨离更是如此。 “这么多物资,你居然只带了杜捕头这几十人马就给我送来了,你是怎么办到的?”墨离实在惊讶,这可不是每个身上扛一袋米,就可以办到的事。 宠大的物资,几十辆排得如长龙一般的马车,再加上万件兵器,若是交由他押送,也够他头疼的了。 “其实也不难,出发前我设计了路线,大部分走的是水路,只在李大人介绍的那几个同僚所在地停留片刻。我知道北境多以沙路为主,还是需要靠马运输这些粮草才能到目的地,所以见到好的马便延途收了。未到北境前,它们是运输工具,到了北境之后,就可以作为战马,一举两得。再加上你留下的暗卫,基本上无人敢扰,所以这一路还算顺利。” 方瑶说得云淡风轻,但墨离听得还是深受震憾。他忍不住捉住她的手道:“你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我以你为傲。” 从桃江镇到北境,路途迢迢,疲惫不说,还要提防山贼土匪,其中不易他最是清楚。 绝不是方瑶嘴上讲得那么简单,但她还是做到了。 墨离此刻只觉得他的瑶儿好伟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身子吃得消么?其实你不必亲自赶来,让杜捕头押运也是一样的。” “李岩也这么说,但我还是想亲自来地趟比较放心。” “军中物资虽然紧缺,但也不是很着急,你就算要来,也不必这么赶。”墨离见她休息了几日,脸色疲惫还未尽消,想来是真的累到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大郡已在城门外陈兵数日,你们的粮草恐怕早就断绝了,我还记得我刚进城门时,看到好些人都在喝树皮汤。”那些个东西纵然能解一时之饥,却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要上战场打仗的人,喝汤顶什么用。 杜捕头虽机勇,但就算他将物资运到北境来,也未必能绕开大郡军队顺利进城。只有她,或许墨琛还念在昔日情分上不会过份为难。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到了北境境内,她就感觉有探子就盯上她了。可是直到她入城,对方都没有任何阻止的举动。她想,墨琛是有意放她入城的。 或许她应该为墨琛求个情,假使他战败于墨离,让墨离念在这份人情上,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还是等到了那一步再说。 “大郡军在城外驻扎已有数日,就没有什么举动么?”方瑶问道。 “打过两战,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我估计他们是想拖延时间,让我们耗尽粮草,再破城,这样事半功倍。”墨离道,“但即墨琛没想到来送粮草的人是你,他还以是兵部的人呢!” “即墨琛?”方瑶觉得这个名字好奇怪。 墨离解释道:“大郡国主复姓即墨,刚好比我们的姓多了一个字。八哥去了那里,只改姓不改名,倒也省事。” “他这么快就成了大郡皇子了?”身份还真是换得快,说变就变。听到这个姓,方瑶才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大郡皇室子嗣凋零,在位皇子唯三四人而已,加上八哥,也不过才五个。其他四个,除去那些不出色的,能与八哥争锋只两人罢了。纵然如此,八哥在一众皇子还是比较拔尖的。大郡国主自然要挑个好的传承国位,八哥无一是他心中最佳人选,自然急着让他认祖归宗了。” “照你这么说,墨琛其实在大郡日子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难过?” 没有支持,可有国主喜爱,墨琛的处境也不算太糟。 “没有政绩又无功勋,即便有国主喜爱,又能怎么样?将来继续大位还是要有人支持,这位子才坐得安稳。若强行传位,万民不服,到头来他不还是独木难支。” “所以这一战,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是啊,这一战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对大历来说又何尝不是。”墨离身为大历皇子,自然不愿意大历异主,国姓冠上他名。可墨琛,于他来说,又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即希望他们败兵撤退,但又不愿看到墨琛死于他剑下。 很是矛盾。 这时候,墨轩突然闯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支箭,箭头绑了张纸条。 他将纸条取下道:“大哥,是大郡主将送来的。” 墨轩本在京城,可见方正要随大哥一起赴前线,便也跟着来了。方正放心不下他,他又何尝放心方正。 所以走哪儿,两人都是一起的。 他口中的大郡主将,自然是墨琛无疑了。 “信上说什么?”方瑶见墨离看完信之后,脸色有些凝重,不由得好奇。 “他想跟你单独见面,在城外的沙岭峰。” 方瑶怔了怔,随后道:“我一来,他就要与我见面,他什么意思?” “是啊,他什么意思?” 拉了这么多人马,陈兵城外,仗不打仗,也不曾跟他正面交锋,这会儿倒是主动说话了,却是奔着他女人来的,什么意思? “去见他吗?”方瑶问道。 这沙场上的事,她不懂,墨离才是主心骨。 “见,不过不是你单独去见他,而我们一起去。”刚好他要趁个机会弄清楚,墨琛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要报仇,为何迟迟不开战。就算想用拖延战术,来耗尽他的粮草,一举攻下城门,可同时,墨琛那边不也一样面临这个问题吗? 他们三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比他二十大军轻松半分。 所以他图的是什么? 墨离心中忽然有所猜测。 沙岭峰是北境城外十里地的一座小山峰,成日流沙弥漫,所以取名为沙岭。 墨离到的时候,墨琛早在那里候着了。 看到他来,墨琛浓黑的眉宇轻轻拧了下:“来见故人,不必搞那么大动静?” 暗处气息波动,煞气迎风捕面。 墨琛猜想,墨离此行身边至少带了十个暗卫。 “没有别的意思,瑶儿舟车劳顿,身体疲乏,我小心些也是无可厚非。”墨离淡淡扯唇,视线透过墨琛向他身后某处望去,“八哥何必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 他带的暗卫只十人,墨琛隐在暗处的护卫可是他一倍。 既然相互提防,又何必嘲笑揭短。 墨琛无奈勾唇,他也不想带暗卫来的。可他拗不过上头的旨意,这些人都是他所谓的亲生父亲派来贴身保护他的,他们直接受命于大郡国主,他的话不起作用。 “瑶儿,我们又见面了。”他此次冒险相邀为的是想见方瑶一面,所以没有和墨离多叙旧,直接转目看向方瑶。 “是啊,很久不见了。” “我没想到再见会是今日这种场合。” “我也没想到八哥你成了大郡皇子。” 这话令墨琛目光陡然沉了沉,他也没想到他身体流的竟是大郡皇室血脉。 可笑他在大历国经营多年,筹谋多年,最后落得逆臣贼子之名。逼得他不得不拿起兵刃,走上与大历敌对之路。 短短几个月而已,一切面目全非。到现在墨琛还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不该来这儿的,你应该呆在桃江镇。”至少不会受战乱之苦,枉送性命。 “我夫君这儿,我不来这里我去哪儿?”方瑶淡淡扯唇,“我们这叫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 这四个字令墨琛心中猛然一痛,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痛不堪。两国交战在即,他不顾个人安危,漏夜前来,是想解相思之苦,更想趁机诉说衷肠。 可他还没开始呢,方瑶这四个字就将他所有的话都给堵得死死的,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了。 第723章 夫唱妇随 第723章:夫唱妇随 京城中,皇帝因为国库空虚不能补给前线,年前上税的军资也临时调拨给受雪灾的十几州县,所以现在他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而大郡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来势汹猛,这让他忧急如焚。 如若军资再无着落,那么戍守在北境的将士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墨离千辛万苦昼夜不歇携带圣旨对夏候军不究夏候燕其连罪之责也就白费心思了。 眼下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旦北境失守,大郡军队将直逼大历腹地,速捣皇城,那种场面,他几乎不敢想象。 这时候,殿外突然进报,称有一支专做米粮生意的商贾队伍,由南向北一路延途征收米粮,无偿给北境军提供后援。 这无疑是个天外之喜。 皇帝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了:“那商贾队伍来自哪里,又从何处出发,主人姓甚名谁?” 给二十万大军提供粮草,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贵一国主君,此刻都是无能为力,却叫一个商人给解了燃眉之急。是该说他不如一个商人富裕,还是庆幸天不灭他大历。 “听说领头的是一位姑娘,姓方,是从靠南境的边陲小镇出发,具体哪个地方,不太清楚。只知道但凡是有利益于战事,不管粮草,还是马匹,她都要,且全数献给北境的将士们。” 姓方? 靠南边的小镇? 难道是 皇帝下意识就想到了方瑶,桃江镇可就是靠近南方的城镇。且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会如此用心去帮助墨离。 可她一下子征收这么多粮草,她是怎么办到的? 正疑惑之际,高公公已将上前奏报的人殿外将士手中的信函已呈送到他手里。 皇帝速拆信件,瞄了两眼,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可思议。 “据前线回来的消息,这批无偿贡献的粮草共有二十万石,马匹五千,兵器万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如此多的军资,实在让他震憾。 而且正如他所料,这支匿名商贾正是方瑶。 他万万没想到,早在三个月前,方瑶就开始向周边城镇征收粮草了。 而三个月前,墨琛正逼宫造反 这说明什么,说明墨琛逃离后,墨离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之战,方瑶更是未雨绸缪,知道国库因为年前救灾而空虚,提前收集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的智慧,他们的行事谋略远远胜于他。 墨离有大将之才,主君之风,方瑶亦是聪慧机敏,这江山有此二人,何愁不保! 看到这封信函,皇帝多日忧虑不安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当初没把夏候燕指给墨离是对的,夏候燕出身虽高贵,但斤斤计较,心胸狭窄,太小家子气。相反,方瑶出身不高,却为人端庄沉稳,有大家风范。 两者相比,孰是云泥,立见分晓。 他很庆幸,此刻站在墨离身边的是方瑶,也庆幸当初他的决定。 否则真要把夏候燕许给墨离,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止是他庆幸,墨离更是如此。 “这么多物资,你居然只带了杜捕头这几十人马就给我送来了,你是怎么办到的?”墨离实在惊讶,这可不是每个身上扛一袋米,就可以办到的事。 宠大的物资,几十辆排得如长龙一般的马车,再加上万件兵器,若是交由他押送,也够他头疼的了。 “其实也不难,出发前我设计了路线,大部分走的是水路,只在李大人介绍的那几个同僚所在地停留片刻。我知道北境多以沙路为主,还是需要靠马运输这些粮草才能到目的地,所以见到好的马便延途收了。未到北境前,它们是运输工具,到了北境之后,就可以作为战马,一举两得。再加上你留下的暗卫,基本上无人敢扰,所以这一路还算顺利。” 方瑶说得云淡风轻,但墨离听得还是深受震憾。他忍不住捉住她的手道:“你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我以你为傲。” 从桃江镇到北境,路途迢迢,疲惫不说,还要提防山贼土匪,其中不易他最是清楚。 绝不是方瑶嘴上讲得那么简单,但她还是做到了。 墨离此刻只觉得他的瑶儿好伟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身子吃得消么?其实你不必亲自赶来,让杜捕头押运也是一样的。” “李岩也这么说,但我还是想亲自来地趟比较放心。” “军中物资虽然紧缺,但也不是很着急,你就算要来,也不必这么赶。”墨离见她休息了几日,脸色疲惫还未尽消,想来是真的累到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大郡已在城门外陈兵数日,你们的粮草恐怕早就断绝了,我还记得我刚进城门时,看到好些人都在喝树皮汤。”那些个东西纵然能解一时之饥,却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要上战场打仗的人,喝汤顶什么用。 杜捕头虽机勇,但就算他将物资运到北境来,也未必能绕开大郡军队顺利进城。只有她,或许墨琛还念在昔日情分上不会过份为难。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到了北境境内,她就感觉有探子就盯上她了。可是直到她入城,对方都没有任何阻止的举动。她想,墨琛是有意放她入城的。 或许她应该为墨琛求个情,假使他战败于墨离,让墨离念在这份人情上,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还是等到了那一步再说。 “大郡军在城外驻扎已有数日,就没有什么举动么?”方瑶问道。 “打过两战,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我估计他们是想拖延时间,让我们耗尽粮草,再破城,这样事半功倍。”墨离道,“但即墨琛没想到来送粮草的人是你,他还以是兵部的人呢!” “即墨琛?”方瑶觉得这个名字好奇怪。 墨离解释道:“大郡国主复姓即墨,刚好比我们的姓多了一个字。八哥去了那里,只改姓不改名,倒也省事。” “他这么快就成了大郡皇子了?”身份还真是换得快,说变就变。听到这个姓,方瑶才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大郡皇室子嗣凋零,在位皇子唯三四人而已,加上八哥,也不过才五个。其他四个,除去那些不出色的,能与八哥争锋只两人罢了。纵然如此,八哥在一众皇子还是比较拔尖的。大郡国主自然要挑个好的传承国位,八哥无一是他心中最佳人选,自然急着让他认祖归宗了。” “照你这么说,墨琛其实在大郡日子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难过?” 没有支持,可有国主喜爱,墨琛的处境也不算太糟。 “没有政绩又无功勋,即便有国主喜爱,又能怎么样?将来继续大位还是要有人支持,这位子才坐得安稳。若强行传位,万民不服,到头来他不还是独木难支。” “所以这一战,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是啊,这一战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对大历来说又何尝不是。”墨离身为大历皇子,自然不愿意大历异主,国姓冠上他名。可墨琛,于他来说,又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即希望他们败兵撤退,但又不愿看到墨琛死于他剑下。 很是矛盾。 这时候,墨轩突然闯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支箭,箭头绑了张纸条。 他将纸条取下道:“大哥,是大郡主将送来的。” 墨轩本在京城,可见方正要随大哥一起赴前线,便也跟着来了。方正放心不下他,他又何尝放心方正。 所以走哪儿,两人都是一起的。 他口中的大郡主将,自然是墨琛无疑了。 “信上说什么?”方瑶见墨离看完信之后,脸色有些凝重,不由得好奇。 “他想跟你单独见面,在城外的沙岭峰。” 方瑶怔了怔,随后道:“我一来,他就要与我见面,他什么意思?” “是啊,他什么意思?” 拉了这么多人马,陈兵城外,仗不打仗,也不曾跟他正面交锋,这会儿倒是主动说话了,却是奔着他女人来的,什么意思? “去见他吗?”方瑶问道。 这沙场上的事,她不懂,墨离才是主心骨。 “见,不过不是你单独去见他,而我们一起去。”刚好他要趁个机会弄清楚,墨琛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要报仇,为何迟迟不开战。就算想用拖延战术,来耗尽他的粮草,一举攻下城门,可同时,墨琛那边不也一样面临这个问题吗? 他们三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比他二十大军轻松半分。 所以他图的是什么? 墨离心中忽然有所猜测。 沙岭峰是北境城外十里地的一座小山峰,成日流沙弥漫,所以取名为沙岭。 墨离到的时候,墨琛早在那里候着了。 看到他来,墨琛浓黑的眉宇轻轻拧了下:“来见故人,不必搞那么大动静?” 暗处气息波动,煞气迎风捕面。 墨琛猜想,墨离此行身边至少带了十个暗卫。 “没有别的意思,瑶儿舟车劳顿,身体疲乏,我小心些也是无可厚非。”墨离淡淡扯唇,视线透过墨琛向他身后某处望去,“八哥何必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 他带的暗卫只十人,墨琛隐在暗处的护卫可是他一倍。 既然相互提防,又何必嘲笑揭短。 墨琛无奈勾唇,他也不想带暗卫来的。可他拗不过上头的旨意,这些人都是他所谓的亲生父亲派来贴身保护他的,他们直接受命于大郡国主,他的话不起作用。 “瑶儿,我们又见面了。”他此次冒险相邀为的是想见方瑶一面,所以没有和墨离多叙旧,直接转目看向方瑶。 “是啊,很久不见了。” “我没想到再见会是今日这种场合。” “我也没想到八哥你成了大郡皇子。” 这话令墨琛目光陡然沉了沉,他也没想到他身体流的竟是大郡皇室血脉。 可笑他在大历国经营多年,筹谋多年,最后落得逆臣贼子之名。逼得他不得不拿起兵刃,走上与大历敌对之路。 短短几个月而已,一切面目全非。到现在墨琛还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不该来这儿的,你应该呆在桃江镇。”至少不会受战乱之苦,枉送性命。 “我夫君这儿,我不来这里我去哪儿?”方瑶淡淡扯唇,“我们这叫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 这四个字令墨琛心中猛然一痛,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痛不堪。两国交战在即,他不顾个人安危,漏夜前来,是想解相思之苦,更想趁机诉说衷肠。 可他还没开始呢,方瑶这四个字就将他所有的话都给堵得死死的,让他不知如何开口了。 第724章 相劝 第724章:相劝 也让他变得很可笑。 想当初在硕王府时,妻妾成群,唯独只对方瑶一人动心而已。 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到大历,不惜以战端的方式夺取这片江山,为母报仇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想把方瑶夺回身边。 如若不然,三月春狩,他何必仓促起事? 他做了这么多疯狂且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全是因为方瑶,可最终的回报是什么。 是方瑶对墨离更坚定的相濡以沫之心。 是她对墨离夫唱妇随的决定。 他不可笑么? 一片真心,就换来这个。 “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么?”他看着方瑶,月光下那张精致的脸格外迷蒙美艳。 她只有好看的外表,更有一颗美丽芬芳的心。 他从未走进她的心里,就如痴如恋,倘若她的心为他敞开半分,该有多好。 “八哥有话何不当着我夫妇的面说,单独邀约,我怕我夫君会乱想。”方瑶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完全不给他机会。 从前就没给过,现在就更不会给了。 墨琛眸光微黯,尔后道:“你即还称呼我一声八哥,单独叙旧又有何不可,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来都来了,有些话,不说着实不甘。 “也不是不可以跟八哥叙旧,只是我得问我过我夫君的意思。”两军对峙,大战在即。任何决定都会影响局面,方瑶不得不慎重。她是来帮墨离的,可不是来给墨离拖后腿的。 方瑶看向墨离,墨离却是看向墨琛:“虽然你身体流的是大郡血脉,但你从小生在大历,长在大历,与我没有手足之情,却也有兄弟之义。我总还记得儿时你助我的情义,所以我还叫你一声八哥。八哥,你迟迟不开战,拖延战术是假,诱瑶儿前来为真,对吗?” 墨琛挑了挑眉,讶异道:“此话怎讲?” “你不开战,表面上是想耗我们的粮草,兵不刃血,夺走北境,打开进大历皇城之门。实际上,你耗我们的同时,你们的粮草也日日减损,我们二十万人马,你们三十万,试问,谁更难承受这个拖延战术的结果? 而且,这是在大历地盘,我们需要粮草,大可在周边城镇征收,哪怕只是一点点,亦可勉强度日。但你们不同,你们远离大郡,不管是粮草还是人马,只要有所耗损,很难及时补给。到时候,你浩浩荡荡的三十万人马不过只是一具具空着肚皮的饿死鬼,与我方相比,谁更不堪不击,一眼看出。所以,你的拖延战术是假的,你知道我是此次主帅,更知朝中国库情况,一旦粮草欠缺,朝廷无法补给,而瑶儿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陷于困境,她点子一向多,必定会想到办法助我。你其实就是等着她来,这也是她为何能在你的探子眼皮子底下顺利进城的原因,对吗?” 墨琛等的一直就是瑶儿,他对瑶儿从未死心。 墨离之前想不明白,此刻全部了然。 不过就算事实如此又如何?瑶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墨琛想都不要想。 “早知九弟聪明,却没想到这么聪明。”墨琛心里惊异的不行,面上却是钦佩与夸赞。 “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何还敢带她前来赴约?” 就不怕他趁机设埋伏,杀他夺妻么? “我来是想劝八哥你退兵的。两方交战,不管谁输谁赢,死的都是手下将士,他们也是你我两国无辜百姓。数十万条人命,只为八哥你意气之争,成为陪葬品,你于心何安?” 墨琛眉尖一挑,似是嘲弄道:“九弟心肠何时变得这么软了?知道怜惜别人了?” “我这不是怜惜,我只是就事论事。”墨离淡淡道,“八哥若不听劝,那我们也只有兵刃相见了。” 不就是打仗么,他奉陪。 好歹他也是上过战场的,墨琛呢,从小娇养在宫里的温室花朵,即便兵马过多他,也是没有胜算的。 墨琛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转目望向方瑶徐徐道:“如何,瑶儿姑娘还是不肯与我单独一叙么?” 方瑶抿了抿唇,她是真没有什么话跟墨琛要说。不过墨离的意思,她明白了。他不想开战,不想无辜将士因此而送命,因为这战争完全可以不打。 既然他劝不了墨琛,那就让她来试一试! “好,八哥诚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一落下,就引来墨离侧目:“瑶儿?” 她怎么可以答应,墨琛分明有诈! “放心,只是说两句话而已。”方瑶投过一记安抚的眼神,随后扬声道,“我与八哥也算是故交,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话自然是对墨琛说的,因为如何她死,或者被劫,这场战争怎样都无法避免。哪怕是为了这些将士们,她亦会小心,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墨离摇头,不是他不信墨琛,而墨琛根本不可信。 在柳州赈灾时,那些刺客都是墨琛派去,要的就是斩草除根,可没想过要留谁的活口,其中自然包括瑶儿。 所以墨琛对瑶儿不是没起过杀心。 他不可信啊! “不管怎样,你让我试一试。”方瑶知道他的担心,却仍然坚持。墨离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可此刻,他是真不同意。 可他从来没有哪一次拗得过方瑶,这次也不例外。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方瑶已策马过去了。墨离又急又气,只得给隐在暗处的千荨和冷泌她们使眼然,让她们务必打起精神,随时应变。 “瑶儿姑娘,如今想与你单独对话,可真的是难。”看着方瑶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墨琛嘴角掀起一抹称之为胜利的微笑。 仿佛只要方瑶肯跟他说话,他就有机会带她远走高飞一般。 “你我如今如为其主,你侍奉的是大郡国主,而我们信仰的是自己的君王,身份不一样,立场也就不同,自然说话也就没那么方便了。”方瑶淡笑道。 她明明知道约她前来,必有阴谋,但还敢赴约。也明知单独叙话,是有目的的,但她还是来了。还笑得如此云淡风轻,是该说她胆量过人,还是她心性太过沉稳。 不管怎样,让墨琛都越加欣赏爱慕了。 “我虽未涉足江湖,所听所闻也很受局限,但自问还是见过世面的。但我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像你这般聪慧异常的女子,只是你为何永远拒我于门外,甚至站在我的对立面?”他还曾帮过她,所以怎么样,也不该如此。 “八哥单独叙话,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我和墨离相比,我输在哪儿?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墨琛直言,这是他憋了很久的疑问,从前一直不得机会,今天终于问出口了。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八哥为何一定要与他人相比呢?”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永远只看得到我的短处,却从未看到我的长处?”假使她能发现他半分优点,也不至于连个和墨离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 “感情的不能勉强,八哥又何必执着?”在她心中,就算别人再好,她也只认定墨离。这话对墨琛太残忍,此刻又交战在即,方瑶想了想,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倘若可以不执着,我也早就放下了。”就是放不下,才一直执着。墨琛苦笑道,“你既然对我无情,又为何赴约?” 直接不理会不就行了吗? “我和墨离一样,是来劝八哥退兵的。”方瑶一口一个八哥,叫得墨琛都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到底他还是从前大历的八皇子,还是大郡的皇室血脉嫡亲? “墨离都劝不了,你为何又如此有把握?” “我也没有把握,但我还是想再试一试。”方瑶实话道,“因为我相信在八哥心底,还是有一点良善的。” “良善?”墨琛冷笑一声,方才脸部还柔软的线条此刻换成冷冰冰的僵硬,“大历皇帝杀了我母亲,他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你叫我对仇人善良,你有没有搞错?” “不错,大历皇帝是杀了你的母亲,可平心而论,你母亲难道就没有罪过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母亲之死,在我看来是她自食恶果,罪有应得。”话到一半,墨琛浑身释出浓重寒意,仿佛随时要拔剑毙了方瑶,却在片刻后又强行忍住了。 方瑶却也不惧,继续道:“试问,这世间哪一个男子会容忍自己的妻子背判?何况你母亲给他丈夫戴绿幅一戴就是二十多年,当初她即跟大郡质子有情,可以请旨赐婚,但她没有这么做。或许她私下里常常怨恨,怨恨你的亲生父亲,为何不带她走?为何抛弃她?但反过来想想,她主动进宫,无人逼迫,侍奉君王,对于你亲生父亲又何尝不是一种抛弃? 她背判你父亲在先,又对现在的丈夫不忠,还处心积虑的为你谋帝王之路,让大历江山易姓易主,她这一生,愧对自己,愧对你,愧对丈夫,愧对情人,愧对天下百姓。你说这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下场,又能落得什么下场?” “方瑶,别逼我杀你!”她竟如此抵毁他的母亲,一字一句如割他的肉。墨琛忍不可忍,终于拔剑指向方瑶,她这么骂他的母亲,而他是母亲生下来的,岂不也一样不堪? 她是他心爱之人,怎么可以如此说他?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墨离看到墨琛寒剑指向方瑶,脚尖一噔马肚,倏的纵身飞向方瑶。身后连同千荨和冷泌在内的十来个暗卫也尽数现身,飞奔而来。 他们的人一冒头,墨琛这边的暗卫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一时间,两方人马拔剑相峙,气氛陡然紧张凝重起来。 第724章 相劝 第724章:相劝 也让他变得很可笑。 想当初在硕王府时,妻妾成群,唯独只对方瑶一人动心而已。 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到大历,不惜以战端的方式夺取这片江山,为母报仇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想把方瑶夺回身边。 如若不然,三月春狩,他何必仓促起事? 他做了这么多疯狂且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全是因为方瑶,可最终的回报是什么。 是方瑶对墨离更坚定的相濡以沫之心。 是她对墨离夫唱妇随的决定。 他不可笑么? 一片真心,就换来这个。 “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么?”他看着方瑶,月光下那张精致的脸格外迷蒙美艳。 她只有好看的外表,更有一颗美丽芬芳的心。 他从未走进她的心里,就如痴如恋,倘若她的心为他敞开半分,该有多好。 “八哥有话何不当着我夫妇的面说,单独邀约,我怕我夫君会乱想。”方瑶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完全不给他机会。 从前就没给过,现在就更不会给了。 墨琛眸光微黯,尔后道:“你即还称呼我一声八哥,单独叙旧又有何不可,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来都来了,有些话,不说着实不甘。 “也不是不可以跟八哥叙旧,只是我得问我过我夫君的意思。”两军对峙,大战在即。任何决定都会影响局面,方瑶不得不慎重。她是来帮墨离的,可不是来给墨离拖后腿的。 方瑶看向墨离,墨离却是看向墨琛:“虽然你身体流的是大郡血脉,但你从小生在大历,长在大历,与我没有手足之情,却也有兄弟之义。我总还记得儿时你助我的情义,所以我还叫你一声八哥。八哥,你迟迟不开战,拖延战术是假,诱瑶儿前来为真,对吗?” 墨琛挑了挑眉,讶异道:“此话怎讲?” “你不开战,表面上是想耗我们的粮草,兵不刃血,夺走北境,打开进大历皇城之门。实际上,你耗我们的同时,你们的粮草也日日减损,我们二十万人马,你们三十万,试问,谁更难承受这个拖延战术的结果? 而且,这是在大历地盘,我们需要粮草,大可在周边城镇征收,哪怕只是一点点,亦可勉强度日。但你们不同,你们远离大郡,不管是粮草还是人马,只要有所耗损,很难及时补给。到时候,你浩浩荡荡的三十万人马不过只是一具具空着肚皮的饿死鬼,与我方相比,谁更不堪不击,一眼看出。所以,你的拖延战术是假的,你知道我是此次主帅,更知朝中国库情况,一旦粮草欠缺,朝廷无法补给,而瑶儿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陷于困境,她点子一向多,必定会想到办法助我。你其实就是等着她来,这也是她为何能在你的探子眼皮子底下顺利进城的原因,对吗?” 墨琛等的一直就是瑶儿,他对瑶儿从未死心。 墨离之前想不明白,此刻全部了然。 不过就算事实如此又如何?瑶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墨琛想都不要想。 “早知九弟聪明,却没想到这么聪明。”墨琛心里惊异的不行,面上却是钦佩与夸赞。 “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何还敢带她前来赴约?” 就不怕他趁机设埋伏,杀他夺妻么? “我来是想劝八哥你退兵的。两方交战,不管谁输谁赢,死的都是手下将士,他们也是你我两国无辜百姓。数十万条人命,只为八哥你意气之争,成为陪葬品,你于心何安?” 墨琛眉尖一挑,似是嘲弄道:“九弟心肠何时变得这么软了?知道怜惜别人了?” “我这不是怜惜,我只是就事论事。”墨离淡淡道,“八哥若不听劝,那我们也只有兵刃相见了。” 不就是打仗么,他奉陪。 好歹他也是上过战场的,墨琛呢,从小娇养在宫里的温室花朵,即便兵马过多他,也是没有胜算的。 墨琛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转目望向方瑶徐徐道:“如何,瑶儿姑娘还是不肯与我单独一叙么?” 方瑶抿了抿唇,她是真没有什么话跟墨琛要说。不过墨离的意思,她明白了。他不想开战,不想无辜将士因此而送命,因为这战争完全可以不打。 既然他劝不了墨琛,那就让她来试一试! “好,八哥诚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一落下,就引来墨离侧目:“瑶儿?” 她怎么可以答应,墨琛分明有诈! “放心,只是说两句话而已。”方瑶投过一记安抚的眼神,随后扬声道,“我与八哥也算是故交,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话自然是对墨琛说的,因为如何她死,或者被劫,这场战争怎样都无法避免。哪怕是为了这些将士们,她亦会小心,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墨离摇头,不是他不信墨琛,而墨琛根本不可信。 在柳州赈灾时,那些刺客都是墨琛派去,要的就是斩草除根,可没想过要留谁的活口,其中自然包括瑶儿。 所以墨琛对瑶儿不是没起过杀心。 他不可信啊! “不管怎样,你让我试一试。”方瑶知道他的担心,却仍然坚持。墨离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可此刻,他是真不同意。 可他从来没有哪一次拗得过方瑶,这次也不例外。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方瑶已策马过去了。墨离又急又气,只得给隐在暗处的千荨和冷泌她们使眼然,让她们务必打起精神,随时应变。 “瑶儿姑娘,如今想与你单独对话,可真的是难。”看着方瑶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墨琛嘴角掀起一抹称之为胜利的微笑。 仿佛只要方瑶肯跟他说话,他就有机会带她远走高飞一般。 “你我如今如为其主,你侍奉的是大郡国主,而我们信仰的是自己的君王,身份不一样,立场也就不同,自然说话也就没那么方便了。”方瑶淡笑道。 她明明知道约她前来,必有阴谋,但还敢赴约。也明知单独叙话,是有目的的,但她还是来了。还笑得如此云淡风轻,是该说她胆量过人,还是她心性太过沉稳。 不管怎样,让墨琛都越加欣赏爱慕了。 “我虽未涉足江湖,所听所闻也很受局限,但自问还是见过世面的。但我从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像你这般聪慧异常的女子,只是你为何永远拒我于门外,甚至站在我的对立面?”他还曾帮过她,所以怎么样,也不该如此。 “八哥单独叙话,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我和墨离相比,我输在哪儿?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墨琛直言,这是他憋了很久的疑问,从前一直不得机会,今天终于问出口了。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八哥为何一定要与他人相比呢?”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永远只看得到我的短处,却从未看到我的长处?”假使她能发现他半分优点,也不至于连个和墨离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 “感情的不能勉强,八哥又何必执着?”在她心中,就算别人再好,她也只认定墨离。这话对墨琛太残忍,此刻又交战在即,方瑶想了想,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倘若可以不执着,我也早就放下了。”就是放不下,才一直执着。墨琛苦笑道,“你既然对我无情,又为何赴约?” 直接不理会不就行了吗? “我和墨离一样,是来劝八哥退兵的。”方瑶一口一个八哥,叫得墨琛都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到底他还是从前大历的八皇子,还是大郡的皇室血脉嫡亲? “墨离都劝不了,你为何又如此有把握?” “我也没有把握,但我还是想再试一试。”方瑶实话道,“因为我相信在八哥心底,还是有一点良善的。” “良善?”墨琛冷笑一声,方才脸部还柔软的线条此刻换成冷冰冰的僵硬,“大历皇帝杀了我母亲,他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你叫我对仇人善良,你有没有搞错?” “不错,大历皇帝是杀了你的母亲,可平心而论,你母亲难道就没有罪过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母亲之死,在我看来是她自食恶果,罪有应得。”话到一半,墨琛浑身释出浓重寒意,仿佛随时要拔剑毙了方瑶,却在片刻后又强行忍住了。 方瑶却也不惧,继续道:“试问,这世间哪一个男子会容忍自己的妻子背判?何况你母亲给他丈夫戴绿幅一戴就是二十多年,当初她即跟大郡质子有情,可以请旨赐婚,但她没有这么做。或许她私下里常常怨恨,怨恨你的亲生父亲,为何不带她走?为何抛弃她?但反过来想想,她主动进宫,无人逼迫,侍奉君王,对于你亲生父亲又何尝不是一种抛弃? 她背判你父亲在先,又对现在的丈夫不忠,还处心积虑的为你谋帝王之路,让大历江山易姓易主,她这一生,愧对自己,愧对你,愧对丈夫,愧对情人,愧对天下百姓。你说这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下场,又能落得什么下场?” “方瑶,别逼我杀你!”她竟如此抵毁他的母亲,一字一句如割他的肉。墨琛忍不可忍,终于拔剑指向方瑶,她这么骂他的母亲,而他是母亲生下来的,岂不也一样不堪? 她是他心爱之人,怎么可以如此说他?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墨离看到墨琛寒剑指向方瑶,脚尖一噔马肚,倏的纵身飞向方瑶。身后连同千荨和冷泌在内的十来个暗卫也尽数现身,飞奔而来。 他们的人一冒头,墨琛这边的暗卫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一时间,两方人马拔剑相峙,气氛陡然紧张凝重起来。 第725章 撤军 第725章:撤军 “放下剑,否则我不介意就在这里开战。”墨离寒意森森,手中剑刃在月光下更是煞气逼人。 墨琛与他对视片刻,怒容使他面容有些扭曲。似是在衡量什么,抬起的手终于缓缓放下,侧着脸对着身后的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 见他们有所迟疑不动,墨琛脸一横,直接恼道:“本王叫你们退下。” 这一喝,威严尽显,那些人在犹豫片刻后,终还是往后退去数步,不过仍举剑警惕着对方。 墨离看到他们退了,也吩咐千荨和冷泌等人退了退。 随着双方收剑,紧张气氛也稍有缓解。 “八哥,如果你叙完话了,还请让瑶儿回来,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墨离冷声道。 “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目的没达成,怎可轻易打道回府。 方瑶亦是道:“我也没说完。” 她是来劝墨离退兵的,还没开始劝呢,岂能就走。 “瑶儿。”墨离实在不想再放任她与墨琛独处了,偏这丫头这么任性,实在叫他头痛。 “没事。”方瑶浅浅一笑,叫他放心。继而看向墨琛道:“八哥刚才想杀我,剑往前再走半寸便可取我性命,可是你没有,说明你不忍,八哥既然对大历人恨之入骨,那我也是大历人,你对我不忍,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大历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痛恨?” 墨琛眸光微动,方瑶明知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才对她格外留情。为何还要把自己跟那些大历将士相提并论? 是在故意扭曲他的心意,还是在羞辱他心中的仇恨。 “八哥,你知道什么叫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么?”方瑶忽然问道。 墨琛眼睑微垂,还不等他回答,方瑶又出声了:“八哥从未上过战场,想来是不知道的。唯一见过最大的场面,大概也就是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行为。不过,那只是死几十人而已,而这是几十万人。” 方瑶时时警醒自己,不要言语过分,刺激墨琛,可偏又忍不住。把墨琛之前派人跟踪监视还有在柳州襄阳候刺杀墨离的行动都说了出来,有见不得光一语概括。 是个人,都会生气,何况墨琛此刻早就怒急攻心。 可是墨琛好像也习惯了方瑶的打击,除了面上的怒容更甚,腰间的剑却是没有再次出鞘了。 “我未到京城前,也从未见过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方瑶继续道,“我虽然熟读史书,对历史战事颇有听闻,却也不曾亲眼看到。可是在大同,在柳州我确是真真正正看到什么叫尸骨如同山。 雪灾过后,城中百姓,饿死的饿死,病的病,冻得冻死,每一条街道,你几乎都能看到尸体。官府有板车一路搜集,将这些尸体运送到城外。从前那种板车我看过拉菜的,拉肉的,拉牲畜的,从未想过尸体也可以这样一层层重叠,垒得如城墙那么高,真的是很可怕。然而还有更可怕的,城外有一个大坑,还记得大历皇宫的荷花池么,那个坑就有那么大,不,比它还大一倍,尸体运到城外全部都扔在那个巨坑里,填满了,超出巨坑的平面,堆的高高的。倘若是晚上过去看,没有月光,远远的你还真的以为是一座山。 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这些人死后,他们的亲人还存活于这个世上,有的没了丈夫,有的没了妻子,有的没了爹娘,有的没了儿女,只剩孤零零的自己,无依无靠,不知以后该怎样度日。八哥,一旦这场战争开启,这北境不知要挖多少个像柳州城外那样的巨坑?又不知有多少妇孺失去丈夫和父亲,这几十万将士有多少人因为这场战争送命,你就等于制造了多少悲剧?不光是我们大历,还有你们大郡国,难道你想看到那种场面么?” 墨琛默然,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报仇,只想为过去的二十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最终成为一个笑话而讨回公道。 而方瑶的话,让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知如何自处的措败感,好像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至少它里面确实有他的冲动。 “八哥,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娘死了。是夏候燕下的毒手,我恨她,所以她进了天牢。她有今日的下场,不是因为她仅仅杀了我的母亲,而是她的罪只能以死来偿。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你的母亲,便是因果轮回。所以你的怒火不该牵连无辜,如果我像你恨大历这样恨夏候燕,那么北镜的数十万夏候军,我是不是也要全部斩杀才算报仇?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你的生身父亲不是大郡国主,而是大历人,你还会以战端来结束你的仇恨吗?你大约也只是想冤有头债有主,是不是?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让你把仇恨只针对大历皇帝,让你对他不利,而是想告诉你,你母亲的罪,是她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尤。”方瑶道,“收手,现在还来得及。纵然你这次赢了这场战争,那么以后大历人因此再向你们大郡复仇,如此循还,还要死多少人这事才能了?不要做千千万万个悲剧制造者,你即是皇子,就当心系民生,不是吗?” “你说的很轻巧。”殊不知做起来真的很难。墨琛掀唇,嘴角涩然。不得不说方瑶真的很会说话,她不愧为一名老师,她竟然就凭她的唇舌功夫,淡去了他心中的仇怨。让他更加觉得以战泄仇,真的是一个冲动。 他望向方瑶,她如此聪慧,如此能干,假如她选的是他,该多好。 墨琛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算是妄想。但他还是要说。 “要我撤兵可以,你跟我回大郡去,做我的王妃,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决不与大历为敌,亦不派一兵一卒搅乱大历安宁。” 这话落下,千荨和冷泌纷纷向前迈了半步。什么意思,打算跟她们抢人是吗? 墨离淡淡勾唇,到这时候还想打瑶儿主意,他这个八哥还真是不死心啊! “这是条件么?”方瑶问道。 “算是!” “若我不答应呢?”方瑶道,“你是不是打算为了我向大历继续开战?”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墨琛心道。 方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八哥,你为红颜,不惜血战大历,枉送这么多无辜将士性命,传回去,大郡国主怎么想,朝中大臣怎么想,还有谁信服你,拥戴你?淑贵妃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为你所筹谋一切,助你夺位不成,拼得性命也要保你逃生,让你回到大郡去,到头来,你就这样回报她?” “”墨琛一时语噎,这话呛到他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方瑶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他沉默半晌,竟复又问她那个问题:“你难道就真的不能选择我么?” “不能。”方瑶实在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她的回答已经够明显了,“因为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所以又怎能与他在一起。 墨琛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人刺了剑,鲜血淋漓,疼痛不已。他抬眸,满是涩然道:“就知道你还是会这样绝情,但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方瑶看他满是受伤的表情,心中亦有些不忍,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能缓解墨琛半点伤痛,但她还是说。毕竟她的拒绝伤害了他,她应该道歉。 这时候一直默不吭声墨离忽然开口了:“八哥,有件事或许应该让你知道。其实父皇早就怀疑你的身世,但他容忍你至今,可能也是因为对你还是倾注了父子之情!” 大约是在墨琛十五岁时,皇帝才有所怀疑的。只是疼爱了这么多年,他真的于心不忍。想着只要墨琛安安分分的做他的硕王,为大历尽心,为百姓谋福,他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墨琛会行谋逆之举。 这便是忍无可忍了。 墨琛听到这话后,如雷轰顶,完全震住。别说是他了,就是当初墨离听到这番话时亦是狠狠吃了一惊,谁能想到,父皇居然早知墨琛不是亲生的,却还是这般疼爱。 这份大度,这份容忍非常人能及。 他想不到墨琛此刻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但在他们离去后的第二天,大郡三十万大军撤走了。 这场人人都以为会发生的世纪之战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毫无预兆的半路停止了。 第725章 撤军 第725章:撤军 “放下剑,否则我不介意就在这里开战。”墨离寒意森森,手中剑刃在月光下更是煞气逼人。 墨琛与他对视片刻,怒容使他面容有些扭曲。似是在衡量什么,抬起的手终于缓缓放下,侧着脸对着身后的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 见他们有所迟疑不动,墨琛脸一横,直接恼道:“本王叫你们退下。” 这一喝,威严尽显,那些人在犹豫片刻后,终还是往后退去数步,不过仍举剑警惕着对方。 墨离看到他们退了,也吩咐千荨和冷泌等人退了退。 随着双方收剑,紧张气氛也稍有缓解。 “八哥,如果你叙完话了,还请让瑶儿回来,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墨离冷声道。 “急什么,话还没说完呢!”目的没达成,怎可轻易打道回府。 方瑶亦是道:“我也没说完。” 她是来劝墨离退兵的,还没开始劝呢,岂能就走。 “瑶儿。”墨离实在不想再放任她与墨琛独处了,偏这丫头这么任性,实在叫他头痛。 “没事。”方瑶浅浅一笑,叫他放心。继而看向墨琛道:“八哥刚才想杀我,剑往前再走半寸便可取我性命,可是你没有,说明你不忍,八哥既然对大历人恨之入骨,那我也是大历人,你对我不忍,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大历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痛恨?” 墨琛眸光微动,方瑶明知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才对她格外留情。为何还要把自己跟那些大历将士相提并论? 是在故意扭曲他的心意,还是在羞辱他心中的仇恨。 “八哥,你知道什么叫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么?”方瑶忽然问道。 墨琛眼睑微垂,还不等他回答,方瑶又出声了:“八哥从未上过战场,想来是不知道的。唯一见过最大的场面,大概也就是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行为。不过,那只是死几十人而已,而这是几十万人。” 方瑶时时警醒自己,不要言语过分,刺激墨琛,可偏又忍不住。把墨琛之前派人跟踪监视还有在柳州襄阳候刺杀墨离的行动都说了出来,有见不得光一语概括。 是个人,都会生气,何况墨琛此刻早就怒急攻心。 可是墨琛好像也习惯了方瑶的打击,除了面上的怒容更甚,腰间的剑却是没有再次出鞘了。 “我未到京城前,也从未见过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方瑶继续道,“我虽然熟读史书,对历史战事颇有听闻,却也不曾亲眼看到。可是在大同,在柳州我确是真真正正看到什么叫尸骨如同山。 雪灾过后,城中百姓,饿死的饿死,病的病,冻得冻死,每一条街道,你几乎都能看到尸体。官府有板车一路搜集,将这些尸体运送到城外。从前那种板车我看过拉菜的,拉肉的,拉牲畜的,从未想过尸体也可以这样一层层重叠,垒得如城墙那么高,真的是很可怕。然而还有更可怕的,城外有一个大坑,还记得大历皇宫的荷花池么,那个坑就有那么大,不,比它还大一倍,尸体运到城外全部都扔在那个巨坑里,填满了,超出巨坑的平面,堆的高高的。倘若是晚上过去看,没有月光,远远的你还真的以为是一座山。 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这些人死后,他们的亲人还存活于这个世上,有的没了丈夫,有的没了妻子,有的没了爹娘,有的没了儿女,只剩孤零零的自己,无依无靠,不知以后该怎样度日。八哥,一旦这场战争开启,这北境不知要挖多少个像柳州城外那样的巨坑?又不知有多少妇孺失去丈夫和父亲,这几十万将士有多少人因为这场战争送命,你就等于制造了多少悲剧?不光是我们大历,还有你们大郡国,难道你想看到那种场面么?” 墨琛默然,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报仇,只想为过去的二十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最终成为一个笑话而讨回公道。 而方瑶的话,让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知如何自处的措败感,好像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至少它里面确实有他的冲动。 “八哥,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娘死了。是夏候燕下的毒手,我恨她,所以她进了天牢。她有今日的下场,不是因为她仅仅杀了我的母亲,而是她的罪只能以死来偿。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你的母亲,便是因果轮回。所以你的怒火不该牵连无辜,如果我像你恨大历这样恨夏候燕,那么北镜的数十万夏候军,我是不是也要全部斩杀才算报仇?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你的生身父亲不是大郡国主,而是大历人,你还会以战端来结束你的仇恨吗?你大约也只是想冤有头债有主,是不是?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让你把仇恨只针对大历皇帝,让你对他不利,而是想告诉你,你母亲的罪,是她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尤。”方瑶道,“收手,现在还来得及。纵然你这次赢了这场战争,那么以后大历人因此再向你们大郡复仇,如此循还,还要死多少人这事才能了?不要做千千万万个悲剧制造者,你即是皇子,就当心系民生,不是吗?” “你说的很轻巧。”殊不知做起来真的很难。墨琛掀唇,嘴角涩然。不得不说方瑶真的很会说话,她不愧为一名老师,她竟然就凭她的唇舌功夫,淡去了他心中的仇怨。让他更加觉得以战泄仇,真的是一个冲动。 他望向方瑶,她如此聪慧,如此能干,假如她选的是他,该多好。 墨琛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算是妄想。但他还是要说。 “要我撤兵可以,你跟我回大郡去,做我的王妃,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决不与大历为敌,亦不派一兵一卒搅乱大历安宁。” 这话落下,千荨和冷泌纷纷向前迈了半步。什么意思,打算跟她们抢人是吗? 墨离淡淡勾唇,到这时候还想打瑶儿主意,他这个八哥还真是不死心啊! “这是条件么?”方瑶问道。 “算是!” “若我不答应呢?”方瑶道,“你是不是打算为了我向大历继续开战?”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墨琛心道。 方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八哥,你为红颜,不惜血战大历,枉送这么多无辜将士性命,传回去,大郡国主怎么想,朝中大臣怎么想,还有谁信服你,拥戴你?淑贵妃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为你所筹谋一切,助你夺位不成,拼得性命也要保你逃生,让你回到大郡去,到头来,你就这样回报她?” “”墨琛一时语噎,这话呛到他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方瑶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他沉默半晌,竟复又问她那个问题:“你难道就真的不能选择我么?” “不能。”方瑶实在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她的回答已经够明显了,“因为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所以又怎能与他在一起。 墨琛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人刺了剑,鲜血淋漓,疼痛不已。他抬眸,满是涩然道:“就知道你还是会这样绝情,但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方瑶看他满是受伤的表情,心中亦有些不忍,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能缓解墨琛半点伤痛,但她还是说。毕竟她的拒绝伤害了他,她应该道歉。 这时候一直默不吭声墨离忽然开口了:“八哥,有件事或许应该让你知道。其实父皇早就怀疑你的身世,但他容忍你至今,可能也是因为对你还是倾注了父子之情!” 大约是在墨琛十五岁时,皇帝才有所怀疑的。只是疼爱了这么多年,他真的于心不忍。想着只要墨琛安安分分的做他的硕王,为大历尽心,为百姓谋福,他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墨琛会行谋逆之举。 这便是忍无可忍了。 墨琛听到这话后,如雷轰顶,完全震住。别说是他了,就是当初墨离听到这番话时亦是狠狠吃了一惊,谁能想到,父皇居然早知墨琛不是亲生的,却还是这般疼爱。 这份大度,这份容忍非常人能及。 他想不到墨琛此刻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但在他们离去后的第二天,大郡三十万大军撤走了。 这场人人都以为会发生的世纪之战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毫无预兆的半路停止了。 第726章 大结局之我不想当皇后 第726章:大结局之我不想当皇后 三年后。 方瑶守孝满期,墨离策马飞驰,赶去桃江镇接方瑶回京,准备婚事,却被方瑶一口拒绝。 墨离十分纳闷:“成亲,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你不愿意?” 这是多少女人做梦也想要的位置,嫁给墨离,便是走上这人生巅峰,她干嘛不要? 方瑶抿唇浅笑不语。 做皇后,享天下之尊,自然好。可是她过不惯那种拘束的生活,她的志向向来不在此。 “为何不说话?”墨离只笑不答,也不知她几个意思,不由得着急。 “我以为,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话,没想到他还是想接她入宫。 “你心里想的朕当然知道,可是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当年墨琛领着大部队退兵,回到宫中,皇帝便封他为太子,第二年就退了位,墨离成天下之尊,老皇帝陪着老皇后和一众太妃住在别宫,每天养养鱼,种种花,过逍遥日子去了。 墨离倒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墨冉被贬,墨琛成了大郡储君,当年几位得势的皇子都有各自归属和下场,皇位只能落在墨离身上了。 不过墨离的才干也确实无可挑剔,在他还是太子时,皇帝所交付的政务,他都处理得极好,皇帝甚是满意,甚至有些想法和治国手段,连老皇帝都感到远远不及,时常觉得自己落伍了。干脆在墨离协助朝务一年的时间后,直接退了位,让墨离来挑这个担子。 这几年,他也做得很好,大历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腐败贪污,官官相互,结党营私这些不良朝风在他的强行制压下,渐渐消散。虽然还是会有一两只臭老鼠,不过比老皇帝在位时要清明许多了。 “我知你身不由己,可是我也有我的理想。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从来就不喜欢拘着自己。” “没有人要拘束你啊,你是皇后,想怎样便怎样,谁敢说你什么?” “话是如此,可只要进了皇宫,就得受祖制约束,根本没有自由可言,哪能像现在,睡觉睡到自然醒,花败了不用急着收拾,说错话了可以改正,得罪人了说句抱歉就行了,多好。” “瑶儿。”墨离拧着眉,就算她进皇宫,照样可以睡到自然醒啊,她想做的事,没有一样是不可以做的。父皇母后还有一众太妃都搬到别宫去了,没有长辈,连请安的事情都省去了。且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又无嫔妃与她争宠,各宫各院有人打理,无需她操半分心,不知多轻松自在,怎么就受约束了? 墨离实在想不通,这都第几次了?加上初次邀她进京到现在为止,是第三次拒绝他了? “你是不是当皇帝当上了瘾了?当初我们可说好的,等所有事情了结,就陪我回桃江镇,种种田,采采药,赚赚小钱。现在倒好,飞黄腾达了,就不想跟我过苦日子了?”方瑶心中也来了气,明明答应她了的,不做皇帝,不回京城,就在桃江镇呆着陪她过余生。现在什么意思,他当了皇帝就已然违背诺言,念在他确实“身不由己”已经不计较了,他倒好,得寸进尺的来劝她,叫她一起回宫当皇后。 过份! “朕” 墨离被说得脸面通红,心里阵阵发虚。然而还没多作解释呢,方瑶又呛过来了:“朕什么朕,这里是桃江镇,还以为是皇宫么?当了皇帝,连我字都不会说了么?” 要摆皇帝的架子,回你的京城摆去,别在我这儿显摆。 墨离嘴角抽了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好好的呢!他下意识向身后不远处的千荨和冷泌瞥去,当着他属下的面,这么跟他说话不太好,好歹留些面子嘛! 他咳了两声道:“瑶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方瑶哼了声没说话,以前是不这样。她泼归泼,可从来不跟墨离呛。这不他当皇帝了么,身份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威风了,那她自然也要更嚣张才行,否则怎么驾驭得了他。 至少气场不能输。 “你真不愿跟朕我回宫成亲?” “成亲可以,但不回宫,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但不做你的皇后。”方瑶高声道,那语气就叫一个没商量。 墨离见状,很是头疼:“我是皇帝,你做我的妻子,不是皇后是什么?” “如果你不是皇帝呢?”那她自然就不是皇后了。 “我不是皇帝谁是?” “你可以不当嘛!” “那谁当?” 就算要让位,也得有个人选! “小轩啊!”方瑶语出惊人。 “小轩?” “是啊,小轩今年差不多也快二十了,虽然跟你比是稚嫩了些,不过他也有他的长处跟优点嘛。而且这几年他带着方正南征北战,沉稳不少,我觉得他当皇帝不会比你差的。” “这个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小轩年轻又有才干,在朝中也甚有威望,他当皇帝,不会有谁反对的。再说了,是你退的位,又不是他逼的宫,谁敢置喙?”方瑶继续分析,那谆谆善诱的口吻如同一个恶魔在引导墨离跳入自己的火坑。 “说得有道理,等小轩下月回京时,我便把这事给办了。”墨离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候退位和婚事一并办。” “还有这样的?”方瑶咦了声,墨离一本正经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他才二十五岁,就退位让贤了,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例子,现在不照样也要有了么? “那你父皇那边,你怎么说?”方瑶问道。 “你想怎么说?” 方瑶沉吟了会儿道:“直接说,就说你不想当皇帝,我也不想当皇后,他要过快活日子,我们也要过快活日子。”他们向来诚实,不善说谎,也不想来假的那一套。 因为无论怎样解释,都是说不过去的。哪有这么年轻的皇帝就退位的,又不是当不好。 可谁叫墨离宠她呢! “嗯,就按你说的去做。”他拥着她,鼻尖在她雪白的颈项嗅了嗅道,“说不定他也没兴趣管我们的事,母后替他生了个小儿子,每天逗弄老来子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操我们的心。” 皇后在方瑶细心的调理下,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如今孩子已经一岁了,正是呀呀学语时,好玩的不得了,皇帝极是喜爱。 第726章 大结局之我不想当皇后 第726章:大结局之我不想当皇后 三年后。 方瑶守孝满期,墨离策马飞驰,赶去桃江镇接方瑶回京,准备婚事,却被方瑶一口拒绝。 墨离十分纳闷:“成亲,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你不愿意?” 这是多少女人做梦也想要的位置,嫁给墨离,便是走上这人生巅峰,她干嘛不要? 方瑶抿唇浅笑不语。 做皇后,享天下之尊,自然好。可是她过不惯那种拘束的生活,她的志向向来不在此。 “为何不说话?”墨离只笑不答,也不知她几个意思,不由得着急。 “我以为,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话,没想到他还是想接她入宫。 “你心里想的朕当然知道,可是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当年墨琛领着大部队退兵,回到宫中,皇帝便封他为太子,第二年就退了位,墨离成天下之尊,老皇帝陪着老皇后和一众太妃住在别宫,每天养养鱼,种种花,过逍遥日子去了。 墨离倒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墨冉被贬,墨琛成了大郡储君,当年几位得势的皇子都有各自归属和下场,皇位只能落在墨离身上了。 不过墨离的才干也确实无可挑剔,在他还是太子时,皇帝所交付的政务,他都处理得极好,皇帝甚是满意,甚至有些想法和治国手段,连老皇帝都感到远远不及,时常觉得自己落伍了。干脆在墨离协助朝务一年的时间后,直接退了位,让墨离来挑这个担子。 这几年,他也做得很好,大历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腐败贪污,官官相互,结党营私这些不良朝风在他的强行制压下,渐渐消散。虽然还是会有一两只臭老鼠,不过比老皇帝在位时要清明许多了。 “我知你身不由己,可是我也有我的理想。你也是知道我的,我从来就不喜欢拘着自己。” “没有人要拘束你啊,你是皇后,想怎样便怎样,谁敢说你什么?” “话是如此,可只要进了皇宫,就得受祖制约束,根本没有自由可言,哪能像现在,睡觉睡到自然醒,花败了不用急着收拾,说错话了可以改正,得罪人了说句抱歉就行了,多好。” “瑶儿。”墨离拧着眉,就算她进皇宫,照样可以睡到自然醒啊,她想做的事,没有一样是不可以做的。父皇母后还有一众太妃都搬到别宫去了,没有长辈,连请安的事情都省去了。且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又无嫔妃与她争宠,各宫各院有人打理,无需她操半分心,不知多轻松自在,怎么就受约束了? 墨离实在想不通,这都第几次了?加上初次邀她进京到现在为止,是第三次拒绝他了? “你是不是当皇帝当上了瘾了?当初我们可说好的,等所有事情了结,就陪我回桃江镇,种种田,采采药,赚赚小钱。现在倒好,飞黄腾达了,就不想跟我过苦日子了?”方瑶心中也来了气,明明答应她了的,不做皇帝,不回京城,就在桃江镇呆着陪她过余生。现在什么意思,他当了皇帝就已然违背诺言,念在他确实“身不由己”已经不计较了,他倒好,得寸进尺的来劝她,叫她一起回宫当皇后。 过份! “朕” 墨离被说得脸面通红,心里阵阵发虚。然而还没多作解释呢,方瑶又呛过来了:“朕什么朕,这里是桃江镇,还以为是皇宫么?当了皇帝,连我字都不会说了么?” 要摆皇帝的架子,回你的京城摆去,别在我这儿显摆。 墨离嘴角抽了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好好的呢!他下意识向身后不远处的千荨和冷泌瞥去,当着他属下的面,这么跟他说话不太好,好歹留些面子嘛! 他咳了两声道:“瑶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方瑶哼了声没说话,以前是不这样。她泼归泼,可从来不跟墨离呛。这不他当皇帝了么,身份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威风了,那她自然也要更嚣张才行,否则怎么驾驭得了他。 至少气场不能输。 “你真不愿跟朕我回宫成亲?” “成亲可以,但不回宫,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但不做你的皇后。”方瑶高声道,那语气就叫一个没商量。 墨离见状,很是头疼:“我是皇帝,你做我的妻子,不是皇后是什么?” “如果你不是皇帝呢?”那她自然就不是皇后了。 “我不是皇帝谁是?” “你可以不当嘛!” “那谁当?” 就算要让位,也得有个人选! “小轩啊!”方瑶语出惊人。 “小轩?” “是啊,小轩今年差不多也快二十了,虽然跟你比是稚嫩了些,不过他也有他的长处跟优点嘛。而且这几年他带着方正南征北战,沉稳不少,我觉得他当皇帝不会比你差的。” “这个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小轩年轻又有才干,在朝中也甚有威望,他当皇帝,不会有谁反对的。再说了,是你退的位,又不是他逼的宫,谁敢置喙?”方瑶继续分析,那谆谆善诱的口吻如同一个恶魔在引导墨离跳入自己的火坑。 “说得有道理,等小轩下月回京时,我便把这事给办了。”墨离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候退位和婚事一并办。” “还有这样的?”方瑶咦了声,墨离一本正经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他才二十五岁,就退位让贤了,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例子,现在不照样也要有了么? “那你父皇那边,你怎么说?”方瑶问道。 “你想怎么说?” 方瑶沉吟了会儿道:“直接说,就说你不想当皇帝,我也不想当皇后,他要过快活日子,我们也要过快活日子。”他们向来诚实,不善说谎,也不想来假的那一套。 因为无论怎样解释,都是说不过去的。哪有这么年轻的皇帝就退位的,又不是当不好。 可谁叫墨离宠她呢! “嗯,就按你说的去做。”他拥着她,鼻尖在她雪白的颈项嗅了嗅道,“说不定他也没兴趣管我们的事,母后替他生了个小儿子,每天逗弄老来子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操我们的心。” 皇后在方瑶细心的调理下,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如今孩子已经一岁了,正是呀呀学语时,好玩的不得了,皇帝极是喜爱。 第727章 大结局之驭夫之道 第727章:大结局之驭夫之道 成亲当日,百官来贺,二十五岁,正值大好年华,就退位让贤,这在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 令人感到唏嘘的同时,也让人不解。 更奇葩的事,退位的第二天便成亲。人生两件大事,他一起做了。本来说退位当天把婚事一块办了,省得累人。可是这成亲和新君继位都是讲究良辰吉时的,老皇帝怎么也不同意,礼部那儿亦不松口,没办法,只好隔天办了。 从在镜前,瞧着自己凤冠霞帔,红唇精妆,方瑶美得不可方物。墨敏瞅着惊艳不已:“瑶儿姐姐,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话一落下,就遭到墨彤的炮轰:“什么姐姐,从今儿起,就得改口喊嫂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夏候燕死后,墨彤和方瑶不知怎的,来往渐多,成了朋友了。方瑶在京的那段时间,时常与墨彤谈诗论画,非常投机。 值得一提的是,夏候燕是受了刚好一千刀剐肉之刑才断气的,也算解了方瑶的心头之恨。 “哦,对,是嫂子,嫂子。”墨敏急忙改口换称呼。瞧着她一脸羡慕的样子,方瑶忍不住道:“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墨敏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黯然道:“还早着呢!” “不早了,你只比小轩小一岁,番年就二十了,现在不嫁,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 “我倒是想嫁,也得有人娶才行啊!”墨敏嘀咕道。 “你的楚生哥哥娶你啊!” 方瑶直言。把墨敏说得俏脸一红,嗔道:“嫂子。” 她跟陈楚生是交好,可冷不丁的直接说出来,她也是会害臊的好不啦! “哟哟哟,还不好意思了呢,迟早要嫁的,羞什么。”方瑶打趣。 墨敏像是被提到什么伤心事似的,一脸的愁眉不展。方瑶与墨彤对视了眼,忙道:“怎么了?陈楚生欺负你了?” “不是。” “没有欺负,干嘛这副表情?”方瑶追问,一旁的墨彤连连点头,表示也有此一问。 在二人关切的注视下,墨敏抿了抿唇,终于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走不到他心里去似的。按说他跟九哥一样大,也该成婚生子了,可他都好像不着急似的,提也不提。” “他不提,你暗示啊!”方瑶急道,墨彤保持刚才的动作,亦是连连点头,嘴里还道:“陈楚生就是个书呆子,当年他高中状元,进殿面圣,父皇瞧出你对他的心思,想把他留在京城,这傻愣子硬是不接招,要回他的桃江镇,差点没把父皇当场气得吐血来。” 墨彤从前说话中规中矩,一派淑女风范,可跟方瑶混得久了,这语态自然而然得就被同化了。 有外人面场还好,勉强维持公主仪态,没有外人,那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遮掩的。 提到当年陈楚生中状元那会儿,方瑶也觉得好笑,不过是被气笑了。 她道:“陈楚生呢,是呆了点,不过是直肠子真性情,不虚伪不造假。比起有些人的花花肠子,其实他这种就要好些。虽说当初拒绝了你父皇美意,不过应该跟你无关。他没想到你父皇留他在京城任职是因为你,只想着自己出息了,回乡给乡亲们造福罢了。” “我知道,可是嫂子,他常年不回京,我们就这么分隔两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墨敏郁闷得很,好几次给陈楚生去信,让他回京,皇上也给他安排了职份,他就是不肯,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今日我成亲,他不是来了么?既然回来了,就把他留住。”方瑶给她支招。 “我倒是想留呢,可怎么留呢?”话都到这份上了,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墨敏也不管矜持不矜持了。况且现在不请教,以后想请教都没机会,方瑶一成亲,最多在京城呆三个月,之后就会回桃江镇,何时再见面,可真是个未知数。她道,“我怕留不住他,而且,昨儿个,我也暗示了的,但他好像没听懂似的,气死人了。” “他执意要回桃江镇?” “是啊,他说他呆不惯京城,说京城太约束什么的,反正一大堆道理。” “你是不是没暗示清楚啊?”墨彤插话道。 “我怎么没暗示清楚,都说得够明白了,傻子都听得懂,就他,比傻子还傻。”墨敏忍不住骂人。 “他既然执意要回桃江镇,那你就跟他一起去桃江镇。直接叫小轩赐婚,把你许给他,看他接不接招。” 陈楚生呆是呆,可也不敢抗旨,他知道后果的。 “赐婚?”墨敏眼睛一亮,随后又灭了下去,黯然道:“我不想强迫他。嫂子,说句实话,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到底他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又或是根本就不在意我,从未喜欢过我” 否则,不会到现在都不娶她过门。 “傻瓜,你怎么能这样想,他要是不在意你,能常给你写信,嘘寒问暖?不在意你,能到现在还单身,只守着你?这些年,他身边就没旁的女子,也就只有你了。他不在意你在意谁,你告诉我?”若是以前,方瑶还会以为陈楚生不娶墨敏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她。可这两年,他们都在桃江镇,时常碰面,方瑶清楚的感觉到陈楚生见他时,那种坦然和放下。 并且,聊到墨敏时,陈楚生眼里会出现从未有过的柔情还有嘴角不自抑的弧度。这种种迹象表明,陈楚生是喜欢墨敏的。 为何至今不提亲,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或者说,他不敢! 在陈楚生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卑的,当初面对她时就是如此。如今面对墨敏应该还是如此。谁让墨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嫂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说你使得什么计策啊,把九哥拴得死死的。连皇帝都不要当了,而且在位这么几年,一个嫔妃都没有,从来不选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九哥对你服服帖帖。”墨敏酸不溜啾的道。 “是啊,还没成亲,我九弟就对你死心踏地,言听计从。这要成亲了,不是更把他吃得死死的。”墨彤也好奇这个问题,“赶紧的,把你的驭夫之道传授给敏儿,让敏儿也学学,估计只要有你的一半真传,那陈楚生就难逃她的手掌心了。” 方瑶自认是老油条了,被这两姐妹捧得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谦虚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有刻意说在管理夫君这条路上要怎样不过我的经验,总结起来就是两人相处时,他时你也退,他进你也进。只是你要掌握分寸,也就是说,他冷落你两分,你要比他冷落你时还要加倍冷落他。但他热情两分时,你就要比他的热情少一分。简而言之就是自尊自爱自强不息” 第727章 大结局之驭夫之道 第727章:大结局之驭夫之道 成亲当日,百官来贺,二十五岁,正值大好年华,就退位让贤,这在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 令人感到唏嘘的同时,也让人不解。 更奇葩的事,退位的第二天便成亲。人生两件大事,他一起做了。本来说退位当天把婚事一块办了,省得累人。可是这成亲和新君继位都是讲究良辰吉时的,老皇帝怎么也不同意,礼部那儿亦不松口,没办法,只好隔天办了。 从在镜前,瞧着自己凤冠霞帔,红唇精妆,方瑶美得不可方物。墨敏瞅着惊艳不已:“瑶儿姐姐,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话一落下,就遭到墨彤的炮轰:“什么姐姐,从今儿起,就得改口喊嫂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夏候燕死后,墨彤和方瑶不知怎的,来往渐多,成了朋友了。方瑶在京的那段时间,时常与墨彤谈诗论画,非常投机。 值得一提的是,夏候燕是受了刚好一千刀剐肉之刑才断气的,也算解了方瑶的心头之恨。 “哦,对,是嫂子,嫂子。”墨敏急忙改口换称呼。瞧着她一脸羡慕的样子,方瑶忍不住道:“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墨敏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黯然道:“还早着呢!” “不早了,你只比小轩小一岁,番年就二十了,现在不嫁,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嫁?” “我倒是想嫁,也得有人娶才行啊!”墨敏嘀咕道。 “你的楚生哥哥娶你啊!” 方瑶直言。把墨敏说得俏脸一红,嗔道:“嫂子。” 她跟陈楚生是交好,可冷不丁的直接说出来,她也是会害臊的好不啦! “哟哟哟,还不好意思了呢,迟早要嫁的,羞什么。”方瑶打趣。 墨敏像是被提到什么伤心事似的,一脸的愁眉不展。方瑶与墨彤对视了眼,忙道:“怎么了?陈楚生欺负你了?” “不是。” “没有欺负,干嘛这副表情?”方瑶追问,一旁的墨彤连连点头,表示也有此一问。 在二人关切的注视下,墨敏抿了抿唇,终于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走不到他心里去似的。按说他跟九哥一样大,也该成婚生子了,可他都好像不着急似的,提也不提。” “他不提,你暗示啊!”方瑶急道,墨彤保持刚才的动作,亦是连连点头,嘴里还道:“陈楚生就是个书呆子,当年他高中状元,进殿面圣,父皇瞧出你对他的心思,想把他留在京城,这傻愣子硬是不接招,要回他的桃江镇,差点没把父皇当场气得吐血来。” 墨彤从前说话中规中矩,一派淑女风范,可跟方瑶混得久了,这语态自然而然得就被同化了。 有外人面场还好,勉强维持公主仪态,没有外人,那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遮掩的。 提到当年陈楚生中状元那会儿,方瑶也觉得好笑,不过是被气笑了。 她道:“陈楚生呢,是呆了点,不过是直肠子真性情,不虚伪不造假。比起有些人的花花肠子,其实他这种就要好些。虽说当初拒绝了你父皇美意,不过应该跟你无关。他没想到你父皇留他在京城任职是因为你,只想着自己出息了,回乡给乡亲们造福罢了。” “我知道,可是嫂子,他常年不回京,我们就这么分隔两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墨敏郁闷得很,好几次给陈楚生去信,让他回京,皇上也给他安排了职份,他就是不肯,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今日我成亲,他不是来了么?既然回来了,就把他留住。”方瑶给她支招。 “我倒是想留呢,可怎么留呢?”话都到这份上了,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墨敏也不管矜持不矜持了。况且现在不请教,以后想请教都没机会,方瑶一成亲,最多在京城呆三个月,之后就会回桃江镇,何时再见面,可真是个未知数。她道,“我怕留不住他,而且,昨儿个,我也暗示了的,但他好像没听懂似的,气死人了。” “他执意要回桃江镇?” “是啊,他说他呆不惯京城,说京城太约束什么的,反正一大堆道理。” “你是不是没暗示清楚啊?”墨彤插话道。 “我怎么没暗示清楚,都说得够明白了,傻子都听得懂,就他,比傻子还傻。”墨敏忍不住骂人。 “他既然执意要回桃江镇,那你就跟他一起去桃江镇。直接叫小轩赐婚,把你许给他,看他接不接招。” 陈楚生呆是呆,可也不敢抗旨,他知道后果的。 “赐婚?”墨敏眼睛一亮,随后又灭了下去,黯然道:“我不想强迫他。嫂子,说句实话,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到底他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又或是根本就不在意我,从未喜欢过我” 否则,不会到现在都不娶她过门。 “傻瓜,你怎么能这样想,他要是不在意你,能常给你写信,嘘寒问暖?不在意你,能到现在还单身,只守着你?这些年,他身边就没旁的女子,也就只有你了。他不在意你在意谁,你告诉我?”若是以前,方瑶还会以为陈楚生不娶墨敏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她。可这两年,他们都在桃江镇,时常碰面,方瑶清楚的感觉到陈楚生见他时,那种坦然和放下。 并且,聊到墨敏时,陈楚生眼里会出现从未有过的柔情还有嘴角不自抑的弧度。这种种迹象表明,陈楚生是喜欢墨敏的。 为何至今不提亲,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或者说,他不敢! 在陈楚生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卑的,当初面对她时就是如此。如今面对墨敏应该还是如此。谁让墨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嫂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说你使得什么计策啊,把九哥拴得死死的。连皇帝都不要当了,而且在位这么几年,一个嫔妃都没有,从来不选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九哥对你服服帖帖。”墨敏酸不溜啾的道。 “是啊,还没成亲,我九弟就对你死心踏地,言听计从。这要成亲了,不是更把他吃得死死的。”墨彤也好奇这个问题,“赶紧的,把你的驭夫之道传授给敏儿,让敏儿也学学,估计只要有你的一半真传,那陈楚生就难逃她的手掌心了。” 方瑶自认是老油条了,被这两姐妹捧得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谦虚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有刻意说在管理夫君这条路上要怎样不过我的经验,总结起来就是两人相处时,他时你也退,他进你也进。只是你要掌握分寸,也就是说,他冷落你两分,你要比他冷落你时还要加倍冷落他。但他热情两分时,你就要比他的热情少一分。简而言之就是自尊自爱自强不息” 第728章 大结局之墨轩方正 第728章:大结局之墨轩方正 御花园。 墨轩一袭明黄龙袍穿梭在花间小道,两只袖子随意摇摆,像极了在花林中招蜂引蝶的浪荡子。 方正在后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九哥当皇帝的时候,无论是在朝堂上议政,又或者在寝殿批奏章,都是一板一眼的,哪像小轩这样,吊儿郎当一点九五之尊的仪态都没有。 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小轩除了不注意形象,国家大事面前倒是毫不含糊,这么想着,也就不说什么了。 “唉,好无聊啊!” 墨轩走着走着,突然仰头感叹起来。 方正上前一步道:“皇上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去莲池那边转转,听说好多荷花都露出花苞了,极是好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朕以前在宫里看得还不够么?别说花苞了,就是带紫色的荷花我都见过。”墨轩一脸的不感兴趣。 “紫色的荷花?有这个颜色的荷花么?”记得老家门前也有个荷花池,一年也开个把月的花,他怎么就没见过紫色的荷花。 看到方正满脸疑惑,墨轩得意的解释道:“自然没有了,那紫色的荷花是朕泼的染料,布坊的染料你总见过,什么色都有,你想看什么颜色的花就泼什么颜色的,很简单。” 方正哦了一声,十分受教的点头。 墨轩瞧着实在无趣,逗他的都不知道,没劲。 “方正哥哥,以前我们在桃江镇的时候,你还挺开朗的,入伍参军时,也还好,怎么当了我的御前侍卫,你连玩笑都不会开了?” 连他刚才故意拿来消遣的话都听不出来,好没意思。 “皇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现在是皇上,怎能随意跟您开玩笑?”方正抱剑拱手。 都坐上龙椅一个多月了,墨轩还和以前称呼方正,但方正可不敢不改口,这么多人盯着。二姐交代过,私下里无人时,两人偶尔打闹无伤大雅,可要是有外人在,该怎样就得怎样,总而言之,皇室祖规还是要尊守一下的。 墨轩瞧着他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越瞧越觉得没劲。 从前这皇宫,热闹得紧,各宫各院都住了人,如今走哪儿都是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宫里的兄弟姐妹,要么有自己的府邸,要么都随他父皇去别苑住了,好不容易把方正留在身边,他还变了个样,动不动就皇上皇上的喊他,唉,人生无趣啊! 听得他一再叹气,方正也知他在宫里呆着实在乏味了,便提议道:“皇上要是觉得闷,不如去辰王府坐坐?” 墨轩灰暗的眸子顿时一亮:“这个主意好,再有两个月皇兄皇嫂就得回桃江镇,此刻不窜门,更待何时?” 于是,他和方正轻装上阵,满怀期待的出了皇宫。 墨离见到这两人时,两条剑眉拢得快成一条了。 “你就这样出来了?”他盯着墨轩,又看了看方正,“身边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这不是有方正哥哥么,他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啊!”墨轩指了指方正,浑不在意,四下里张望着,“我皇嫂呢?” “我在这儿呢!”听到某人的召唤,方瑶从侧廊走了出来,瞧见他们两个时,亦是眉头一皱。 “我说大哥大嫂,知道你们两人感情好,但不要连表情都一模一样!”让别人觉得他们不够恩受还是怎的。墨轩撇着嘴道。 “你们就这样出门,还想让我什么表情啊!”方瑶毫不客气的往他脑门上敲去,“你现在是皇帝,怎么能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 他才刚登基,皇位都还没坐稳呢,万一有哪个不服气的,暗地里派人刺杀,那可怎么了得! “方正哥哥不就是我的护卫么?”墨轩摸着额头吃痛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是皇帝啊,那还说打我就打我?” 他一边说一边朝自家大哥望去,指着大哥帮他说句话。谁料他大哥竟兀自埋头看起书来。 真是娶了媳妇就不疼弟弟了,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不会和八哥一样,他和大哥也有一个骨子流的不是大历皇室血脉? 墨轩恨恨的想。 “别看你大哥。”看他也没用,这个家,她说了才算。方瑶斥道,“你自己都不当你自己是皇帝,别人就更不当你是皇帝了。”这才一个多月,你们都溜出来几回了?” “皇宫里闷嘛!”墨轩委屈巴巴的道,“这偌大的皇宫走哪儿哪儿都没人,就一班侍卫奴才跟着,好没劲哪!” 连个说话逗趣的人都没有。 方瑶听得这话,眉尖不由得挑了起来:“你这话倒也对。墨离,你听出你弟弟话里的意思没有?” “你说。”墨离抬头,他根本就没听。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管了二十来年,现在有他夫人管着,他刚好摞担子。 “他这是觉得孤单寂寞了。”方瑶边说边还朝墨轩求证,“是这意思?” 墨轩没有察觉到方瑶眸中高深莫测的促狭之意,连连点头称是。 方瑶道:“你这是缺媳妇了我跟你说,这好办啊,改天我和你皇兄给你安排一次选秀,听说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千金还有东亭候的小女儿都到了岁数了,年纪与你相仿,又才貌出众,你到时看看,中意哪个就带哪个进宫去。” “那要是全中意呢?” “那就全带进去啊,人多热闹嘛!” 墨轩嘴角抽了抽:“人多热闹,那你怎么不许皇兄多娶几个” 话还没说完呢,两道阴测测的冷芒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墨轩连忙闭紧嘴巴,弱弱道:“失言失言” 但一想到要他娶亲,墨轩还是顶着莫大的勇气抗议:“那你们要我娶媳妇成亲也不对,我刚失去人身自由,现在还让我失去精神自由,你也太不人道了。” 皇帝他大哥不想当,他也不想当好! 谁愿意呆在那个四角城里,出宫溜个街都那么难。要不是皇兄皇嫂强施淫威,他才不妥协呢! 好嘛,让他当皇帝他当就是,现在还要打他终身大事的主意,这也太过份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不是闲宫里没人气么?娶几房媳妇,再给你生几个娃,这人气就有了啊!”方瑶理所当然道,“再说了,你贵为天子,这个年纪也是要考虑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问题了。皇帝若无子嗣,会让人笑话的知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也太早了!”他都还没玩够呢! “那你不娶也行,先让方正成亲。让他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你们闲来无事时,逗逗他,就不会感到无聊了。”方瑶退一步道。 “什么,方正哥哥成亲,不行,他也早了。”人都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他亲大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更别说方正了。 现在这皇宫里,也幸好还有方正在陪他,要是连方正都没时间搭理自己,岂不更无聊。 “方正比你大两岁,今年都二十有余了,哪里早了?像他这么大的人家孩子都会跑了,他连个影儿都没有。” “那也早了,我都还没成亲呢,他成什么亲?”墨轩誓死要维护这唯一伙伴,方正可是他的精神伴侣,怎么的都要留在身边。 “他是我方家唯一男丁,传宗接代就靠他了,不成亲难道永远打光棍?”方瑶睨了眼墨轩,这小子就是这么不懂事,自己不想成亲,还拉着她弟弟也不许成亲。 墨轩说不过她,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当事人,拽着方正的袖子喊道:“方正哥哥” 那语气,简直了。 “要不然我也再等两年!”说真的,方正也不想太早娶媳妇,看他姐,这成了亲就变了个人似的,把九哥管得越发觉默寡言了,几乎什么事都她在作主。他可不想过早的过这样的人生。 方瑶瞧着这两人,忍不住来气:“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不成亲的就马上给我滚回宫里去,什么时候想娶媳妇了再来见我” 话音还没落下呢,两小子连跑带滚的飞奔出府,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气得方瑶嘴巴直抽抽。 墨离连忙放下书过来哄道:“别气了别气了,早上宣叔不是说了么,你这刚有身孕,气性太大,容易影响孩子” 方瑶深吸两口气,她也不想动怒,实在这两小子太有气人的本事了,一个个的都不想成亲,怎么想的。 余光瞥见墨离手里握着的书本,不由得问道:“在看什么呢,那么专注,连我们说话都没听到?” “端妃当年的脉案录。” “那看那个做什么?” “这不是你刚才在看,后来说口渴要喝榨的果汁顺手塞到我这里来的么?”墨离直喊冤,都说孕妇忘性大,这才刚怀上呢,记性就这么差了? “对哦,这是刚才整理架上的书时无意翻到的。”这本脉案录还是从柳宗青那里求来的,当时是想靠它来扳倒端妃还慧太妃一个清白。没想到半路跑出个梁太医,这本脉案录就没了用武之地,后来因事耽搁,也没还回去。要不是今日兴起整理书架,无意翻出来,她都忘了这事了。 第728章 大结局之墨轩方正 第728章:大结局之墨轩方正 御花园。 墨轩一袭明黄龙袍穿梭在花间小道,两只袖子随意摇摆,像极了在花林中招蜂引蝶的浪荡子。 方正在后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九哥当皇帝的时候,无论是在朝堂上议政,又或者在寝殿批奏章,都是一板一眼的,哪像小轩这样,吊儿郎当一点九五之尊的仪态都没有。 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小轩除了不注意形象,国家大事面前倒是毫不含糊,这么想着,也就不说什么了。 “唉,好无聊啊!” 墨轩走着走着,突然仰头感叹起来。 方正上前一步道:“皇上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去莲池那边转转,听说好多荷花都露出花苞了,极是好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朕以前在宫里看得还不够么?别说花苞了,就是带紫色的荷花我都见过。”墨轩一脸的不感兴趣。 “紫色的荷花?有这个颜色的荷花么?”记得老家门前也有个荷花池,一年也开个把月的花,他怎么就没见过紫色的荷花。 看到方正满脸疑惑,墨轩得意的解释道:“自然没有了,那紫色的荷花是朕泼的染料,布坊的染料你总见过,什么色都有,你想看什么颜色的花就泼什么颜色的,很简单。” 方正哦了一声,十分受教的点头。 墨轩瞧着实在无趣,逗他的都不知道,没劲。 “方正哥哥,以前我们在桃江镇的时候,你还挺开朗的,入伍参军时,也还好,怎么当了我的御前侍卫,你连玩笑都不会开了?” 连他刚才故意拿来消遣的话都听不出来,好没意思。 “皇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现在是皇上,怎能随意跟您开玩笑?”方正抱剑拱手。 都坐上龙椅一个多月了,墨轩还和以前称呼方正,但方正可不敢不改口,这么多人盯着。二姐交代过,私下里无人时,两人偶尔打闹无伤大雅,可要是有外人在,该怎样就得怎样,总而言之,皇室祖规还是要尊守一下的。 墨轩瞧着他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越瞧越觉得没劲。 从前这皇宫,热闹得紧,各宫各院都住了人,如今走哪儿都是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宫里的兄弟姐妹,要么有自己的府邸,要么都随他父皇去别苑住了,好不容易把方正留在身边,他还变了个样,动不动就皇上皇上的喊他,唉,人生无趣啊! 听得他一再叹气,方正也知他在宫里呆着实在乏味了,便提议道:“皇上要是觉得闷,不如去辰王府坐坐?” 墨轩灰暗的眸子顿时一亮:“这个主意好,再有两个月皇兄皇嫂就得回桃江镇,此刻不窜门,更待何时?” 于是,他和方正轻装上阵,满怀期待的出了皇宫。 墨离见到这两人时,两条剑眉拢得快成一条了。 “你就这样出来了?”他盯着墨轩,又看了看方正,“身边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这不是有方正哥哥么,他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啊!”墨轩指了指方正,浑不在意,四下里张望着,“我皇嫂呢?” “我在这儿呢!”听到某人的召唤,方瑶从侧廊走了出来,瞧见他们两个时,亦是眉头一皱。 “我说大哥大嫂,知道你们两人感情好,但不要连表情都一模一样!”让别人觉得他们不够恩受还是怎的。墨轩撇着嘴道。 “你们就这样出门,还想让我什么表情啊!”方瑶毫不客气的往他脑门上敲去,“你现在是皇帝,怎么能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 他才刚登基,皇位都还没坐稳呢,万一有哪个不服气的,暗地里派人刺杀,那可怎么了得! “方正哥哥不就是我的护卫么?”墨轩摸着额头吃痛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是皇帝啊,那还说打我就打我?” 他一边说一边朝自家大哥望去,指着大哥帮他说句话。谁料他大哥竟兀自埋头看起书来。 真是娶了媳妇就不疼弟弟了,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不会和八哥一样,他和大哥也有一个骨子流的不是大历皇室血脉? 墨轩恨恨的想。 “别看你大哥。”看他也没用,这个家,她说了才算。方瑶斥道,“你自己都不当你自己是皇帝,别人就更不当你是皇帝了。”这才一个多月,你们都溜出来几回了?” “皇宫里闷嘛!”墨轩委屈巴巴的道,“这偌大的皇宫走哪儿哪儿都没人,就一班侍卫奴才跟着,好没劲哪!” 连个说话逗趣的人都没有。 方瑶听得这话,眉尖不由得挑了起来:“你这话倒也对。墨离,你听出你弟弟话里的意思没有?” “你说。”墨离抬头,他根本就没听。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管了二十来年,现在有他夫人管着,他刚好摞担子。 “他这是觉得孤单寂寞了。”方瑶边说边还朝墨轩求证,“是这意思?” 墨轩没有察觉到方瑶眸中高深莫测的促狭之意,连连点头称是。 方瑶道:“你这是缺媳妇了我跟你说,这好办啊,改天我和你皇兄给你安排一次选秀,听说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千金还有东亭候的小女儿都到了岁数了,年纪与你相仿,又才貌出众,你到时看看,中意哪个就带哪个进宫去。” “那要是全中意呢?” “那就全带进去啊,人多热闹嘛!” 墨轩嘴角抽了抽:“人多热闹,那你怎么不许皇兄多娶几个” 话还没说完呢,两道阴测测的冷芒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墨轩连忙闭紧嘴巴,弱弱道:“失言失言” 但一想到要他娶亲,墨轩还是顶着莫大的勇气抗议:“那你们要我娶媳妇成亲也不对,我刚失去人身自由,现在还让我失去精神自由,你也太不人道了。” 皇帝他大哥不想当,他也不想当好! 谁愿意呆在那个四角城里,出宫溜个街都那么难。要不是皇兄皇嫂强施淫威,他才不妥协呢! 好嘛,让他当皇帝他当就是,现在还要打他终身大事的主意,这也太过份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不是闲宫里没人气么?娶几房媳妇,再给你生几个娃,这人气就有了啊!”方瑶理所当然道,“再说了,你贵为天子,这个年纪也是要考虑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问题了。皇帝若无子嗣,会让人笑话的知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也太早了!”他都还没玩够呢! “那你不娶也行,先让方正成亲。让他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你们闲来无事时,逗逗他,就不会感到无聊了。”方瑶退一步道。 “什么,方正哥哥成亲,不行,他也早了。”人都说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他亲大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更别说方正了。 现在这皇宫里,也幸好还有方正在陪他,要是连方正都没时间搭理自己,岂不更无聊。 “方正比你大两岁,今年都二十有余了,哪里早了?像他这么大的人家孩子都会跑了,他连个影儿都没有。” “那也早了,我都还没成亲呢,他成什么亲?”墨轩誓死要维护这唯一伙伴,方正可是他的精神伴侣,怎么的都要留在身边。 “他是我方家唯一男丁,传宗接代就靠他了,不成亲难道永远打光棍?”方瑶睨了眼墨轩,这小子就是这么不懂事,自己不想成亲,还拉着她弟弟也不许成亲。 墨轩说不过她,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当事人,拽着方正的袖子喊道:“方正哥哥” 那语气,简直了。 “要不然我也再等两年!”说真的,方正也不想太早娶媳妇,看他姐,这成了亲就变了个人似的,把九哥管得越发觉默寡言了,几乎什么事都她在作主。他可不想过早的过这样的人生。 方瑶瞧着这两人,忍不住来气:“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不成亲的就马上给我滚回宫里去,什么时候想娶媳妇了再来见我” 话音还没落下呢,两小子连跑带滚的飞奔出府,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气得方瑶嘴巴直抽抽。 墨离连忙放下书过来哄道:“别气了别气了,早上宣叔不是说了么,你这刚有身孕,气性太大,容易影响孩子” 方瑶深吸两口气,她也不想动怒,实在这两小子太有气人的本事了,一个个的都不想成亲,怎么想的。 余光瞥见墨离手里握着的书本,不由得问道:“在看什么呢,那么专注,连我们说话都没听到?” “端妃当年的脉案录。” “那看那个做什么?” “这不是你刚才在看,后来说口渴要喝榨的果汁顺手塞到我这里来的么?”墨离直喊冤,都说孕妇忘性大,这才刚怀上呢,记性就这么差了? “对哦,这是刚才整理架上的书时无意翻到的。”这本脉案录还是从柳宗青那里求来的,当时是想靠它来扳倒端妃还慧太妃一个清白。没想到半路跑出个梁太医,这本脉案录就没了用武之地,后来因事耽搁,也没还回去。要不是今日兴起整理书架,无意翻出来,她都忘了这事了。 第729章 大结局之墨敏陈楚生 第729章:大结局之墨敏陈楚生 京郊城外,有一片桃林,此刻正值春季,桃花朵朵,粉浪如海,美不甚收。 一阵微风拂过,千万朵桃花应风而下,墨敏抬手,一朵落在掌心,一朵插入鬓间。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白色素袍,这不在宫里呆着,住在公主别苑,服饰也没有从前那么讲究了。不过越是简单,越是清雅高贵。 站在这一片花海中,白裳配上精致的娇颜,真是美得别有一番韵味。 陈楚生来时,那一瞬间都看得傻眼了。 他知道墨敏五官生得不错,性子活跃灵动。可此刻她就这么静静站着,又是另一种美了。 她真的有很多面,有时感情,有时俏皮,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每次都给他意外和惊喜。 “楚生哥哥,你来了?”大约是心有灵犀,即便陈楚生不出声,墨敏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和气息。 “嗯。”陈楚生淡淡了应道,迈步上前,望着这片桃林道:“我在京城也呆过一段时间,从不知道京郊外还有这样一片桃林。” “这是你三年前我种的,每三月我会亲手种上一百株,三年了,现在有三百株,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里就美得如一幅画,我很喜欢这里。” “为什么种桃树,你不是喜欢芍药么?” “你的家乡不是在桃江镇么,我想让你一来这里就有亲切感。”墨敏解释道。 陈楚生心中微动,原来这三百棵桃树是为他种的。 可是这个小傻瓜,桃江镇只是个地名而已,它叫桃江镇并不代表那里就有桃花啊! “楚生哥哥,桃花美么?”墨敏将手中的桃花吹落在地,纯静的眸子殷殷切切的望着陈楚生。 她问的问题无关紧要,可话中期盼显而易见。 陈楚生忽然感到有些难受,这个姑娘等了他三年,如今还在等着。而他呢,虽然放下方瑶了,可不知为何,就是定不下来。每天飘忽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像随着对方瑶的放下,他的心就不懂得再爱了一般。 “我没有去过桃江镇,所以不知道桃江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我想,九哥九嫂执意要回去,那里应该很美,很吸引人。”墨敏因为他的沉默,眸光渐有些黯淡。 他不回答他的问题,也就是说他这次回来,还是不预备留下。九嫂利用他来参加喜宴,特意留他在京城做客三个月。等三个月过后,再一起回桃江镇。 而这三个月,是九嫂为她争取的。 “敏公主,桃江镇其实就是个普通乡下地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陈楚生抿着唇,终于开口。 他的意思,他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不值得敏公主托付终身。 墨敏不傻,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垂下眼瞪,眸中划过一抹失望和受伤。再抬头时,又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这桃林到今年为止,以后我也不会再种了。用来观赏,这三棵足够。楚生哥哥,今日邀你来,其实就是想让你看看这里的景致,既然你没什么兴趣,那我也不好再强留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眸光是那么的毫不犹豫,没有一点留恋。 仿佛过往的种种,都在这一刻终结。 她不再爱他了,亦不再等待。她要去寻找属于她真正的风景,也放过陈楚生,还他自由。 可不知为什么,这本是陈楚生期盼的事,但在墨敏转身一霎那,他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敏儿。”他冲着那背影喊道,脚步亦不受控制的追了上去,“敏儿。” “还有何事?”墨敏神情淡淡的,没有了先前的柔情,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陈楚生心里极不舒服,他张着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墨敏放弃他是好事,他即不能再和以前那样深刻的爱一个人,那么就不想耽误墨敏。而她的等待如他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他希望墨敏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希望墨敏能找到那个真正的真命天子。 可现在人家说要放弃了,他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墨敏见他不说话,欲再度转身离开。 陈楚生的手顿在半空,想去抓她,又有些不确定。如此犹豫间,墨敏的身影都快消失在桃林了。 “等等。”他终于再次开口,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却只是急切的望着不说话。 “楚生哥哥,到底还有何事?”墨敏表面淡漠疏离,心里其实又急又喜。 急的是,陈楚生明明是想挽留她的,她看出来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出来。喜的是,九嫂教她的驭夫之道果然有用,陈楚生一再拒她千里,那么她就拒他万里。这对方退一分,她便退两分,主意还真是不赖,简直就是真谛啊! “我”陈楚生欲言又止。 墨敏静静等着。 半晌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墨敏道:“楚生哥哥要没话可说,那敏儿就告辞,家中还等着我回去用膳呢!” 说完,她欲挣脱他的手。陈楚生却是拽得紧紧的,生怕她一挣脱就再也抓不住似的。 “我有话要说。”他终是道,“敏儿,我有话要说。” “那你说。” “我,我”陈楚生结巴了半天,墨敏极是有耐心的看着他,这种平静的等待让陈楚生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桃江镇的话,我,我想到时候带你一起回去。” “什么意思?”带她回去纯旅游看风景,还是见家长提亲?总要说个明白,她才能决定要不要跟他回去! 陈楚生沉吟片刻,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又像是在拼凑自己的语言,想着接下来的话要怎样说才合适,才不唐突,才会留住墨敏。 他道:“敏儿,你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不过有件事我不瞒你,从前我真心真意喜欢过一个人,但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我亦祝福,也早早放下。可是我好像把这一生爱的能力都用完了,我不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一度以为我不会再爱别的女子了。也曾认为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只是兄妹之谊。可是方才你转身走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我觉得我好像一下子看清了对你的感觉,那不是什么兄妹之谊,那也是一种在乎,一种喜欢。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像爱以前那个女子一样深刻的爱着你,但我肯定的是我不想失去你,而你也早早的就烙在我心里,只是我没发现罢了” 这算是告白么? 墨敏眨巴着眼睛,这是她认识陈楚生以来,他说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也是最流露感跟的一段话。可是这告白怎么听着心里那么不舒坦呢! 她撅着嘴,酸溜溜地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说话么,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 “你曾经爱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我九嫂?” 陈楚生被问得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 墨敏语气更酸了:“当初你在辰王府住下准备考科举时,我就看出来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心,直到方才你说那番话我才肯定。” “对不起,敏儿,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她选择了你九哥,我觉得没有再提的必要。”陈楚生抱歉道。 “那你是真的放下她了么?我九嫂那么优秀,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的。你说放下就放下了?” “要是放不下,我又怎么坐笑着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陈楚生道,“还有你九哥,我要是还觊觎瑶儿,你九哥也不会放过我的。” “也是。”墨敏觉得这话有理,她九哥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个醋坛子。有他护着九嫂,谁敢打九嫂的主意。 “不过,你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我九嫂,心里空虚,觉得我是个替代品才选择我的?” 陈楚生眉心微拢,连忙道:“这话你是跟谁学的?” 连替代品都出来了,谁教的? 这么新鲜另类的词,敏儿才不会。 “你就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是因为看清自己的心意才对你说这番话的,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才如此。”陈楚生抓住她的手,急忙表明心迹。 墨敏心中欢喜得不行,嘴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要像当初爱我九嫂一样爱我,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不能让失望。” 陈楚生连忙竖起两根手指头:“一定。” 第729章 大结局之墨敏陈楚生 第729章:大结局之墨敏陈楚生 京郊城外,有一片桃林,此刻正值春季,桃花朵朵,粉浪如海,美不甚收。 一阵微风拂过,千万朵桃花应风而下,墨敏抬手,一朵落在掌心,一朵插入鬓间。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白色素袍,这不在宫里呆着,住在公主别苑,服饰也没有从前那么讲究了。不过越是简单,越是清雅高贵。 站在这一片花海中,白裳配上精致的娇颜,真是美得别有一番韵味。 陈楚生来时,那一瞬间都看得傻眼了。 他知道墨敏五官生得不错,性子活跃灵动。可此刻她就这么静静站着,又是另一种美了。 她真的有很多面,有时感情,有时俏皮,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每次都给他意外和惊喜。 “楚生哥哥,你来了?”大约是心有灵犀,即便陈楚生不出声,墨敏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和气息。 “嗯。”陈楚生淡淡了应道,迈步上前,望着这片桃林道:“我在京城也呆过一段时间,从不知道京郊外还有这样一片桃林。” “这是你三年前我种的,每三月我会亲手种上一百株,三年了,现在有三百株,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里就美得如一幅画,我很喜欢这里。” “为什么种桃树,你不是喜欢芍药么?” “你的家乡不是在桃江镇么,我想让你一来这里就有亲切感。”墨敏解释道。 陈楚生心中微动,原来这三百棵桃树是为他种的。 可是这个小傻瓜,桃江镇只是个地名而已,它叫桃江镇并不代表那里就有桃花啊! “楚生哥哥,桃花美么?”墨敏将手中的桃花吹落在地,纯静的眸子殷殷切切的望着陈楚生。 她问的问题无关紧要,可话中期盼显而易见。 陈楚生忽然感到有些难受,这个姑娘等了他三年,如今还在等着。而他呢,虽然放下方瑶了,可不知为何,就是定不下来。每天飘忽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像随着对方瑶的放下,他的心就不懂得再爱了一般。 “我没有去过桃江镇,所以不知道桃江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我想,九哥九嫂执意要回去,那里应该很美,很吸引人。”墨敏因为他的沉默,眸光渐有些黯淡。 他不回答他的问题,也就是说他这次回来,还是不预备留下。九嫂利用他来参加喜宴,特意留他在京城做客三个月。等三个月过后,再一起回桃江镇。 而这三个月,是九嫂为她争取的。 “敏公主,桃江镇其实就是个普通乡下地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陈楚生抿着唇,终于开口。 他的意思,他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不值得敏公主托付终身。 墨敏不傻,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垂下眼瞪,眸中划过一抹失望和受伤。再抬头时,又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这桃林到今年为止,以后我也不会再种了。用来观赏,这三棵足够。楚生哥哥,今日邀你来,其实就是想让你看看这里的景致,既然你没什么兴趣,那我也不好再强留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眸光是那么的毫不犹豫,没有一点留恋。 仿佛过往的种种,都在这一刻终结。 她不再爱他了,亦不再等待。她要去寻找属于她真正的风景,也放过陈楚生,还他自由。 可不知为什么,这本是陈楚生期盼的事,但在墨敏转身一霎那,他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敏儿。”他冲着那背影喊道,脚步亦不受控制的追了上去,“敏儿。” “还有何事?”墨敏神情淡淡的,没有了先前的柔情,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陈楚生心里极不舒服,他张着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墨敏放弃他是好事,他即不能再和以前那样深刻的爱一个人,那么就不想耽误墨敏。而她的等待如他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他希望墨敏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希望墨敏能找到那个真正的真命天子。 可现在人家说要放弃了,他反而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墨敏见他不说话,欲再度转身离开。 陈楚生的手顿在半空,想去抓她,又有些不确定。如此犹豫间,墨敏的身影都快消失在桃林了。 “等等。”他终于再次开口,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却只是急切的望着不说话。 “楚生哥哥,到底还有何事?”墨敏表面淡漠疏离,心里其实又急又喜。 急的是,陈楚生明明是想挽留她的,她看出来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出来。喜的是,九嫂教她的驭夫之道果然有用,陈楚生一再拒她千里,那么她就拒他万里。这对方退一分,她便退两分,主意还真是不赖,简直就是真谛啊! “我”陈楚生欲言又止。 墨敏静静等着。 半晌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墨敏道:“楚生哥哥要没话可说,那敏儿就告辞,家中还等着我回去用膳呢!” 说完,她欲挣脱他的手。陈楚生却是拽得紧紧的,生怕她一挣脱就再也抓不住似的。 “我有话要说。”他终是道,“敏儿,我有话要说。” “那你说。” “我,我”陈楚生结巴了半天,墨敏极是有耐心的看着他,这种平静的等待让陈楚生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桃江镇的话,我,我想到时候带你一起回去。” “什么意思?”带她回去纯旅游看风景,还是见家长提亲?总要说个明白,她才能决定要不要跟他回去! 陈楚生沉吟片刻,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又像是在拼凑自己的语言,想着接下来的话要怎样说才合适,才不唐突,才会留住墨敏。 他道:“敏儿,你也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不过有件事我不瞒你,从前我真心真意喜欢过一个人,但她成了别人的妻子。我亦祝福,也早早放下。可是我好像把这一生爱的能力都用完了,我不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我也一度以为我不会再爱别的女子了。也曾认为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只是兄妹之谊。可是方才你转身走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我觉得我好像一下子看清了对你的感觉,那不是什么兄妹之谊,那也是一种在乎,一种喜欢。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像爱以前那个女子一样深刻的爱着你,但我肯定的是我不想失去你,而你也早早的就烙在我心里,只是我没发现罢了” 这算是告白么? 墨敏眨巴着眼睛,这是她认识陈楚生以来,他说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也是最流露感跟的一段话。可是这告白怎么听着心里那么不舒坦呢! 她撅着嘴,酸溜溜地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说话么,怎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 “你曾经爱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我九嫂?” 陈楚生被问得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 墨敏语气更酸了:“当初你在辰王府住下准备考科举时,我就看出来了。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多心,直到方才你说那番话我才肯定。” “对不起,敏儿,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她选择了你九哥,我觉得没有再提的必要。”陈楚生抱歉道。 “那你是真的放下她了么?我九嫂那么优秀,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的。你说放下就放下了?” “要是放不下,我又怎么坐笑着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陈楚生道,“还有你九哥,我要是还觊觎瑶儿,你九哥也不会放过我的。” “也是。”墨敏觉得这话有理,她九哥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个醋坛子。有他护着九嫂,谁敢打九嫂的主意。 “不过,你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我九嫂,心里空虚,觉得我是个替代品才选择我的?” 陈楚生眉心微拢,连忙道:“这话你是跟谁学的?” 连替代品都出来了,谁教的? 这么新鲜另类的词,敏儿才不会。 “你就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是因为看清自己的心意才对你说这番话的,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才如此。”陈楚生抓住她的手,急忙表明心迹。 墨敏心中欢喜得不行,嘴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那你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要像当初爱我九嫂一样爱我,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不能让失望。” 陈楚生连忙竖起两根手指头:“一定。” 第730章 大结局之回桃江镇 第730章:大结局之回桃江镇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因为有了身孕,方瑶怕肚里的孩子不稳,直到第四个月才起程回桃江镇。 这日知道他们要走的人都来送行。 从前的纪少傅,宁老王爷,墨彤还有已登基的墨轩和方正,就是在别苑住着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和太后以及慧贵太妃都来了。 阵容很是浩大。 令方瑶受宠若惊。 “早跟墨离说过,不要通知你们,这下好了,天不亮的你们就来了,劳师动众的,让瑶儿心里怎过意的去?” “你也别怪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再见,尤其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头孙呢,我希望你们就留在京城,唉”慧太妃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 离别的气氛本来伤感,这一叹,更是令人依依不舍了。弄得方瑶都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最近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母妃。”她握着慧贵太妃的手,难过的不知道怎样安慰。 “我没事没事。”慧贵太妃不想因自己影响大家的情绪,特别是方瑶的。她可是有身孕了,得高高兴兴的才行。 “你们到了那边,要经常给我们写信知道吗?孩子快要生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们,我们也好去探望探望。” “你们也要来么?”方瑶有些诧异,慧贵太妃嗔道:“怎么,不欢迎啊?” “不是,只是路途遥远,怕你们受不住。”方瑶连忙解释。 “那没事,为了看我孙孙,再远我也得去啊!”慧贵太妃笑道,“我早就跟你们父皇商量好了,等你生了孩子,我们就过去,在那儿长住,过个三年五载的再回来。” “行,欢迎你们来,墨宅虽比不得皇宫别苑,不过也够宽敞,而且景色也不错。”方瑶自然也是希望他们去的,墨离为她卸了皇位之尊,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倘若他们能来,也好多跟墨离聚聚,也算是一点慰藉! “别忘了,也要安排我们娘俩的房间。”这时候,皇太后突然笑盈盈地插话进来。在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粉嫩的娃儿,两岁不到,长得圆嘟嘟的,很是可爱。皇太后就是原先的皇后,而原先的太后两年前突得重病已经离开人世。没了仇人,又有了自己的骨肉,她的脸上每天都洋溢着笑容。人都说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显老,尤其像皇太后那样年纪大的,可她倒好,脸上半点老态都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心情所致! “瑶儿啊,听说百惠堂现在是越办越好了,孔老呆在那里都舍不得回来,仲元老先生也进了百惠堂做了教书先生,这大历有名的才子学者都去了那里。哀家想着,是不是等我家这个长大了也送到那里去上学。刚好慧贵太妃要去,我们娘俩就一起搭便车了。”她这话可不是嘴上说说,百惠堂因为孔老和仲元老先生的存在,好多名儒学者都慕名而去,现在的百惠堂在大历可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院呢! 皇太后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那行,都去,谁来我都欢迎。”方瑶一边笑着一边逗弄着皇太后手里的小宝贝。 “还有一件事,哀家也想拜托你。”皇太后笑了笑,余光瞥向一旁的墨敏。 方瑶一眼了然,不待她说话就先道:“放心,敏儿就如我亲妹妹,到了那边,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嗯,那母后就在这里先谢过你和离儿了。” 虽说墨敏不是自己亲生骨肉,可自小养在膝下这么多年,跟亲生无异。这次方瑶他们回桃江镇,这丫头也要跟着陈楚生一起回去。她心里是万般不舍,可也知道儿大不由娘,敏儿也确实不小了,她有了喜欢的人,就由她去,只要她幸福就好。 这个时候,墨离和弟弟、纪少傅还有太上皇等人叙完话,领着墨怀走了过来。 “这小子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桃江镇?” “为什么?”方瑶不解,宁老王爷和王妃都在京城,他去桃江镇?做什么? 墨离朝方瑶身后站着的玲儿睨了两眼,这小姑娘是瑶儿从大同镇带回来的,一直跟着他们。现在他们要回桃江镇,她自然也跟着一起去。只是她这一走,和墨怀就分开了,这小子心里不爽快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瑶很快了然。嘴角微掀,扯出一抹促狭的弧度:“墨怀,你小子才多大啊,就动这个心思,会不会太早熟了?” 才十几岁?十二,十三不到,就动情了? 墨怀脸一窘,硬邦邦地道:“才不是呢,我就是想跟九哥出去长见识。” 他是舍不得跟玲儿分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才不要承认呢! “行,你长见识可以,不过你父王和你母亲同意么?”墨怀这小子就是个闷骚性子,和墨离一样,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方瑶也懒得拆穿他。 如今玲儿长得越发水灵了,人又聪明,确实不错。秉着肥水流外人田的原则,她确实是想把玲儿留给墨怀的,谁叫这两人现在感情好呢! “我们二老没意见,不过就是怕给你和离儿添麻烦。”宁老王爷忙表态。 宁王妃亦是道:“是啊,怀儿跟着你们,我放心。等太后他们什么时候去桃江镇了,我们再跟着一起去看望看望。” 方瑶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说要去桃江镇,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心里好想感慨一番,这桃江镇是块什么福地啊,这皇城里的贵人都要往那儿跑! “你那墨宅得扩建了,不然我怕住不下!”她扭头,朝墨离眨巴着眼睛俏皮道。 现在报名的就有十来个,等将来实际去的,只怕还要翻番。一个个都是主子,身边得有人伺候,丫鬟奴才侍卫,至少也是百号人呢! “放心,墨宅住不下,还有方宅嘛,总有地方的。” “也对,家里住不下还有客栈,我的同来客栈要不干脆改成家宅算了。” “好主意,听你的。” 第730章 大结局之回桃江镇 第730章:大结局之回桃江镇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因为有了身孕,方瑶怕肚里的孩子不稳,直到第四个月才起程回桃江镇。 这日知道他们要走的人都来送行。 从前的纪少傅,宁老王爷,墨彤还有已登基的墨轩和方正,就是在别苑住着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和太后以及慧贵太妃都来了。 阵容很是浩大。 令方瑶受宠若惊。 “早跟墨离说过,不要通知你们,这下好了,天不亮的你们就来了,劳师动众的,让瑶儿心里怎过意的去?” “你也别怪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再见,尤其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头孙呢,我希望你们就留在京城,唉”慧太妃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 离别的气氛本来伤感,这一叹,更是令人依依不舍了。弄得方瑶都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最近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母妃。”她握着慧贵太妃的手,难过的不知道怎样安慰。 “我没事没事。”慧贵太妃不想因自己影响大家的情绪,特别是方瑶的。她可是有身孕了,得高高兴兴的才行。 “你们到了那边,要经常给我们写信知道吗?孩子快要生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们,我们也好去探望探望。” “你们也要来么?”方瑶有些诧异,慧贵太妃嗔道:“怎么,不欢迎啊?” “不是,只是路途遥远,怕你们受不住。”方瑶连忙解释。 “那没事,为了看我孙孙,再远我也得去啊!”慧贵太妃笑道,“我早就跟你们父皇商量好了,等你生了孩子,我们就过去,在那儿长住,过个三年五载的再回来。” “行,欢迎你们来,墨宅虽比不得皇宫别苑,不过也够宽敞,而且景色也不错。”方瑶自然也是希望他们去的,墨离为她卸了皇位之尊,心里多少有些歉疚,倘若他们能来,也好多跟墨离聚聚,也算是一点慰藉! “别忘了,也要安排我们娘俩的房间。”这时候,皇太后突然笑盈盈地插话进来。在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粉嫩的娃儿,两岁不到,长得圆嘟嘟的,很是可爱。皇太后就是原先的皇后,而原先的太后两年前突得重病已经离开人世。没了仇人,又有了自己的骨肉,她的脸上每天都洋溢着笑容。人都说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显老,尤其像皇太后那样年纪大的,可她倒好,脸上半点老态都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心情所致! “瑶儿啊,听说百惠堂现在是越办越好了,孔老呆在那里都舍不得回来,仲元老先生也进了百惠堂做了教书先生,这大历有名的才子学者都去了那里。哀家想着,是不是等我家这个长大了也送到那里去上学。刚好慧贵太妃要去,我们娘俩就一起搭便车了。”她这话可不是嘴上说说,百惠堂因为孔老和仲元老先生的存在,好多名儒学者都慕名而去,现在的百惠堂在大历可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院呢! 皇太后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那行,都去,谁来我都欢迎。”方瑶一边笑着一边逗弄着皇太后手里的小宝贝。 “还有一件事,哀家也想拜托你。”皇太后笑了笑,余光瞥向一旁的墨敏。 方瑶一眼了然,不待她说话就先道:“放心,敏儿就如我亲妹妹,到了那边,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嗯,那母后就在这里先谢过你和离儿了。” 虽说墨敏不是自己亲生骨肉,可自小养在膝下这么多年,跟亲生无异。这次方瑶他们回桃江镇,这丫头也要跟着陈楚生一起回去。她心里是万般不舍,可也知道儿大不由娘,敏儿也确实不小了,她有了喜欢的人,就由她去,只要她幸福就好。 这个时候,墨离和弟弟、纪少傅还有太上皇等人叙完话,领着墨怀走了过来。 “这小子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桃江镇?” “为什么?”方瑶不解,宁老王爷和王妃都在京城,他去桃江镇?做什么? 墨离朝方瑶身后站着的玲儿睨了两眼,这小姑娘是瑶儿从大同镇带回来的,一直跟着他们。现在他们要回桃江镇,她自然也跟着一起去。只是她这一走,和墨怀就分开了,这小子心里不爽快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瑶很快了然。嘴角微掀,扯出一抹促狭的弧度:“墨怀,你小子才多大啊,就动这个心思,会不会太早熟了?” 才十几岁?十二,十三不到,就动情了? 墨怀脸一窘,硬邦邦地道:“才不是呢,我就是想跟九哥出去长见识。” 他是舍不得跟玲儿分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才不要承认呢! “行,你长见识可以,不过你父王和你母亲同意么?”墨怀这小子就是个闷骚性子,和墨离一样,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方瑶也懒得拆穿他。 如今玲儿长得越发水灵了,人又聪明,确实不错。秉着肥水流外人田的原则,她确实是想把玲儿留给墨怀的,谁叫这两人现在感情好呢! “我们二老没意见,不过就是怕给你和离儿添麻烦。”宁老王爷忙表态。 宁王妃亦是道:“是啊,怀儿跟着你们,我放心。等太后他们什么时候去桃江镇了,我们再跟着一起去看望看望。” 方瑶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说要去桃江镇,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心里好想感慨一番,这桃江镇是块什么福地啊,这皇城里的贵人都要往那儿跑! “你那墨宅得扩建了,不然我怕住不下!”她扭头,朝墨离眨巴着眼睛俏皮道。 现在报名的就有十来个,等将来实际去的,只怕还要翻番。一个个都是主子,身边得有人伺候,丫鬟奴才侍卫,至少也是百号人呢! “放心,墨宅住不下,还有方宅嘛,总有地方的。” “也对,家里住不下还有客栈,我的同来客栈要不干脆改成家宅算了。” “好主意,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