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页之钥》 第1章 沃森．勃朗特 圣元4945年12月7日。科达加堡市，东塔区。 冬季里那阴郁的、浓雾弥漫的黑夜包裹住了街道。空气潮湿，让人行道上也显得油腻腻的，路面上的污渍堆积在一起，怎么也洗不掉。而那笼罩一切的朦胧浓雾，让在黑暗里的煤油灯显得更明亮，灯火辉煌的店铺则更其壮观了。 在一个像这样的夜晚，所有待在家里的人看来都想使自己尽可能地暖和舒适。街上那些脚步匆忙的路人都希望此刻自己是坐在炉边烤火，而不是在这寒冷的街道上。 一位穿着褪色的旧皮大衣，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些蹒跚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这是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男人，或者说少年。 他相貌漂亮，头发偏棕色并带着一丝卷曲，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像丝绒那样柔和、深邃，此刻他瞧着前方的路面却有些出神。 他是沃森勃朗特，十五岁。眼下刚结束了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作为爱特伦中学四年级的学生，沃森已经要为毕业规划考虑了，他还有一个学期就将毕业。 究竟是好好找个工作，还是计划去读大学呢？ 爱特伦这样的文科中学在拜伦帝国还属于少数，大部分都是些中产阶级的孩子才有机会就读，沃森是依靠优异成绩每年获得奖学金才能抵消学费的。 白天在课上时，他曾听到教课老师卢克讲到“超凡者”这个词汇，据说如果成了超凡者，那么只要有合格中学文凭就能够免试进入大学，无需在应付那繁杂的入学考试了。 只是可惜的是，在课下沃森偷偷去询问卢克老师时，对方表示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对超凡者的事情知之甚少，无法给沃森细说。 这让好不容易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新期待的沃森失望了一番，但他也没太纠结，或许那是卢克老师自己瞎编的也说不准呢？ 事实上，沃森前世是某报社的普通编辑，当他某天熬夜加班后，一觉醒来就已经置身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并且从一名成年人变成了一名婴儿，如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了。 关于前世的种种记忆早就已经在脑海里淡忘，不过那种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心理，却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性格里。 一阵风吹来，沃森裹紧了身上穿的大衣，街上的街灯全都亮起。眼下正是十二月七日，距离圣光节不到一月了。 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在较宽大和较高级的街道上，只见家家户户的餐厅窗子都严密地遮上窗帘，厨房炉子里的明亮火焰正跳跃着，饥肠辘辘的赶路人正拖着疲劳的脚步从围着地下室前面空地的栏杆旁走过，就嗅到从热饭菜里发出的香喷喷的水蒸气。 这里是科达加堡东塔区的街头，科达加堡是罗曼州下辖的第二大城市，总面积二千平方公里，辖区总人口有二百二十万，其中城区人口有一百四十七万。城区依照方位分成东塔区、西塔区、北塔区、南塔区。 东塔区就是眼下沃森所居住的区域，是该市人口最多的城区，大约有五十四万人。主要是一些工人和小职员生活的地方，建筑普遍较矮。但租金也很便宜，也是城内最具烟火气的街区。 沃森看到天色越发黑了，他身上没有怀表，家里只有一副怀表由在工厂上班的父亲带着。 他加快速度走到玛利街的交叉处，那里是东塔区公立剧场，在剧场建筑的顶端挂着一副大钟。 看着大钟上的字样，指针停留在了六的位置，他知道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分了。在这样的冬天，天色已经很黑。 沃森加快了脚步速度，这比平时回家要晚了十几分钟。 空气中开始飘起了小雨，在这样的夜晚里玛利街和剧场附近的各条街道显得又脏又不舒服，可是在那一带闲荡的一群工人却并不减少。 街边馅饼摊前的炉火闪着忽明忽暗的火星，腾腾热气从小推车上冒起。 沃森闻着馅饼的香味吞了吞口水，这样一张馅饼要价不贵，大约5佩耳（1汉克等于100佩耳）。 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这阵子正是许多学校放假的时候。对于贫民而言，这种天气宁愿待在家里烤火。但对于有闲阶级而言，这可正是夜晚出来闲逛的好时候。 在离家只有四百米路程时，沃森在一个点心商店的门口看到了班里的同学伍尔夫和贝琳达，这对少男少女正牵着手从点心铺里走出。 伍尔夫穿着整洁的风衣，脖子上戴着围巾和礼帽，脚上穿着一双皮鞋正和贝琳达有说有笑的走着。贝琳达呢，则穿着时髦轻便的女式大衣和他走在一起。 “晚上好，勃朗特（沃森的姓）。” 两人也看到了沃森，伍尔夫脱帽向沃森问好了一声，贝琳达则是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 沃森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他笑着点了点头：“天气可不大好，两位。我得先回去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寒暄一句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贝琳达看了他的背影，有些晃神，直到伍尔夫拍了拍她的手才反应过来。 而沃森在走了几十米后才放慢了步伐，他的心情当然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对于贝琳达与伍尔夫二人，他都不算陌生，前者是科达加堡某建筑师的女儿，后者是市规划局局长的儿子。 伍尔夫能调到爱特伦这个东塔区的中学来读书，也是因为这里空缺出的大学录取名额更多一些。而上层人士聚集的西塔区，每一所中学的保送名额都已经满了。 贝琳达的父亲作为本市的建筑师，曾经和伍尔夫的局长父亲有过合作，两边也因为这个关系的缘故熟悉起来。 而在伍尔夫没有出现之前，贝琳达曾在二年级时对沃森表现出好感，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对爱情尚处在懵懂年纪的少女们的一丝情窦初开的表达罢了。 进入四年级后，贝琳达结识了伍尔夫，索性和沃森的关系也就渐渐淡薄。不过双方本就没有真正确立情侣关系，而且沃森内心也清楚的了解双方的阶层差异，虽然在那时有些惆怅，但这种失落很快就结束了。 他对伍尔夫也没有什么仇怨，老实说来，伍尔夫为人不算差，作为官员子弟，他对沃森和其他人也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态度。而贝琳达之所以选择对方，也并非伍尔夫使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无非是贝琳达自己的选择和双方家长的默许罢了。 现在快七点钟了，冰冷的蒙蒙细雨已经下了好久，这时候开始倾盆而下了。 风冲着店铺的橱窗直刮而来，木套鞋踩在滑溜不平的人行道上不断发出的咔嗒咔嗒声和一把把雨伞发出的沙沙声，足证这个夜晚的天气有多么险恶。 科达加堡的冬天总是如此，时不时就会下起的阴雨让人颇不舒服。街角处一些人叫起了马车离开，但对更多的游人们而言，这场雨并不算什么。回到剧场的包间里，就可以舒服的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热茶来躲避外面冷酷的寒夜。 终于来到了自己家所在的街区，这里分布着五栋老旧的公寓楼，在其旁边，紧挨着公寓的是各种低矮的房屋，这里没有路灯。 街区有大半已经浸在月光里，另一半则笼罩在黑影中。 旁边种着一些耷拉着树叶的杨树，巷子里传来各种主妇们做饭的味道，在街区的门口是一家面包店，主要经营当天晚上剩下的冷面包、还有各种洗衣店等等。 在这些横七竖八的小巷外面，沃森看到一个正在卖唱的女人，她站在面包铺约十米外的地方，年纪不大，约有二十岁，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粘在脸上和额头上，低温的夜晚又让其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这个可怜的女人刚才一直试着唱一支流行的小调，巴望能使有同情心的过路人勉强给她几个佩耳。她用自己那条狭小的围巾的残余部分小心裹住怀中形体瘦小的婴儿。 可是她的歌声是那样的无力柔弱，寒冷的天气让她的声音都在打颤，她一边唱着，另一边泪水已经簌簌地滑过她苍白的面颊。 她最后失望地在一块又冷又湿的门阶上颓然坐下时，婴儿半窒息的轻声哭泣更增添了这位年轻母亲的痛苦。 这个女人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们。 “唉。” 沃森看到后摇了摇头，准备视而不见，没办法，他自己也是个穷人。 他脚步匆匆的从女人旁边走过，生怕自己会被女人脸上祈求的神情所动容。 脚步声在巷子口外回荡，渐渐远去。但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匆忙地转了个身走了回来。 沃森转身小跑到女人面前，微微弯腰，飞快地往地上放下什么东西。 伴随着晃啷的声音在碗里响起，五枚像纽扣一样的佩耳（一种硬币）在碗底碰撞着，随后沃森裹紧了衣服朝家里跑去。 第2章 工业时代 这里的晚上只要天一黑就很少再有人出来。走在密密麻麻的小房子间，不时能听到嘎吱吱的响动声，这是老鼠们的夜生活开始的声音。 穿过一条小巷后，沃森来到了自己家所租住的公寓楼。这是一幢简洁、阴暗的小房子，坐落在街道背阴的一边，过道的地板上铺着崭新的狭窄的厚漆布，楼梯上有崭新的狭窄的地毯，一直铺到二楼。 楼梯有些陡峭，以至于每逢光线不好时，沃森都要留神台阶，以免脚底踏空跌落下去。 他们一家住在三楼，到了过道里，沃森没有先进家门，而是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致相当于地球上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前夕，但眼下老公寓的厕所依旧与几百年前没什么区别。 据统计，在科达加堡的人们，平均每十三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因为卫生条件差，以至于很多时候沃森都是在学校里解决如厕问题。 沃森来到了与厕所连在一起的水房里，这是公共水房，里面有好几个大水桶装满了水，负责这项工作的是街道上的运水工，每户人家一月出资五十佩耳，由楼管委托公司的人每天为这里送水，不同季节时的费用不同。 沃森简单的洗了把脸，据说西塔区的高层公寓都已经通了自来水，不过他觉得这些老楼就够呛了，房东和楼主们绝对不愿意出大笔钱来重装管道系统的。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房门就在楼梯口旁边。 进入房间内，墙纸是旧的，油漆是沃森读小学时才刷上的，家具也是旧的。从这三样东西——墙纸、油漆和家具——都可以看出这家住户的财力是有限的。客厅里铺着一小块红黑夹色的地毯，周围露出了地板。 几把着了颜色的椅子和一张折面桌。两个小餐具架上各放着一个淡红色的贝壳，壁炉架上还有一只茶盘、一只茶叶罐以及另外几个贝壳，在这些东西上面风雅地排列着三根孔雀羽毛——这些是这个房间里的全部装饰品。 勃朗特一家在这个东塔区第三街道的老式公寓楼里租了一个单间，面积约有二十五平米。 他们一家四口人住，厕所、厨房、阳台都是公用，屋里能摆的也就是三张床。 其中父母居住的一间被做成卧室，但没有安装房门。其他位置做成了一个小的洗漱室，能方便平时的刷牙洗脸用途。至于洗澡，一般都去街边的公共浴室里。 家里只有母亲莉莲在，眼下她正在收拾着家务和烧水。桌子上摆着面包，这是从附近的面包店买来的，其以当地谷物制作而成。 面包店是工人居住区必不可少的生活设施，因为许多人家都没有烘焙面包的设备，想要在家里烘焙面包是中产阶级以上家庭才能享受的专利，后者拥有更好的烤箱，也买得起燃料。城镇和乡村的工人早已习惯依靠专业的面包师来满足日常需求。 现在是礼拜六的晚上，明天的礼拜天是难得的休假时间。在这一天晚上，母亲会难得用多余的预算买下一块牛肉，用油炸熟后，切成小块来搭配面包。 沃森的母亲，莉莲勃朗特（原姓西蒙），四十岁，以前曾经在一家小型纺织作坊里作女工，后来随着沃森和女儿乔伊丝的长大，也就辞掉了工作，专心做家庭主妇。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而言，结婚与孩子往往也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结束。 莉莲把一壶热茶端到饭桌上，她摸了摸沃森的额头：“外面冷极了，赶快把湿衣服脱了，小沃奇。” 沃森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总喜欢用小沃奇这样的昵称，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不算小了。至少可以把前面的小字去掉。 他脱掉衣服，换了一身干燥的外套就帮忙做起了杂务。 “爸爸还没回来？还有乔茵呢？” 沃森喝了口热茶暖和了下身体说道，不过他说完这话后已经看到了房间里的烟头和买来的一瓶啤酒。显然父亲回来过。 “乔茵还在回来的路上，你爸爸到街头那边去等她了。” 沃森的父亲汉弗莱在南塔区的一家生铁厂做工，作为熟练工人，汉弗莱每月薪水七十汉克。 也是靠着这个收入，让沃森一家能够在科达加堡这座大城市安居下来。并且能供得起女儿和儿子先后念了中学。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一般的职工家庭，也很难保证孩子可以顺利读完小学。更别提作为父亲，汉弗莱还能坚持让女儿完成教育了，这样的思想观念在沃森看来，父亲是很超前的。 而他的姐姐乔伊丝勃朗特，今年二十岁，比沃森大了五岁。有中学文凭，毕业后先是当了几年家庭教师，到去年进了本市的女校做讲师。虽然收入不高，只有三十汉克上下，但对这时的女性而言已经不易。 就是路程远了些，那所女校在西塔区和东塔区交界的位置。学校只有简单的集体宿舍，供员工中午休息，到了晚上就很难过夜。 眼下冬天，天黑得早，加上天气也不好，每逢节假日街上的闲散人员也会变多。汉弗莱在有空时，都会到街头等女儿一起回来。 没多久，沃森就见到母亲已经把热牛奶、煮熟的牛肉、培根和马铃薯搅拌的肉土豆泥都放到了桌上。 这样的伙食可不是天天都能享用到，对工人家庭来说，午餐的地位依旧是无可替代的。 不止他们一家，应该说，在如今的任何一个市镇里，技术工人，如木匠或铁匠会将一天的主食放在中午。 晚餐通常被称为“茶餐”或“晚餐”，基本上以面包和黄油为主，辅以冷切肉、少量咸菜和一杯热咖啡。 只是因为明日是休息日的缘故，因此在周六晚上的饭菜也往往比平时更丰富。 沃森记得父亲和自己提起过，如今的生产力相比于他童年时已经提升了许多，据父亲回忆，当年沃森的爷爷一年也难得吃几次肉。 而到了今天，一般的熟练工人和职员都能保证每天可以喝到牛奶、享用鸡蛋和一小块培根。 沃森估摸着这里的生产力，应该接近于前世的十九世纪末的水平。一些日常的食物、例如面包、牛奶、鸡蛋都已经可以实现大规模生产，肉类的供给也在提高。但同时，社会上的各种矛盾也在激化，贫富差距、犯罪率也在不断的上升中。 他所在的拜伦帝国就是一个工业水平比较高的国家，而偏远的南大陆还处在一个农业社会的水平，据说那里军阀混战、王室衰颓，这些年经常爆发各种武装冲突，也是拜伦帝国与其他军事强国争夺的前沿。 沃森所知道的这些也仅仅来自于学校的历史课和地理课上的知识，外加一些报纸上的报道。他还没去过太多地方，只能根据这些浅要的信息对世界形势做一些猜测。 也就是这个时候，房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父亲汉弗莱提着雨伞走了进来，他穿着灰色的皮马甲，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脸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手里还拿着一份刚买来的科达加堡晚报。 乔伊丝跟在他后面进来了，她帮助父亲脱下身上穿的笨重的大衣，她长着一头褐色的头发，带着自来卷，黑色的眼睛顽皮地忽闪着。 “也许妈妈从前就是这个样子。”沃森想到。 乔伊丝穿着朴素的黑色连衣裙，戴着年轻女孩的软帽，将头发扎成发髻，其余部分都藏在软帽里，这套装束让她显得很耐看。 她吻了吻沃森的脸颊，然后拿出一个干净的包裹，里面是她从学校里带回来的点心。 “谢谢你，乔茵（乔伊丝的昵称）。”沃森说道。 这会功夫，汉弗莱已经坐到了桌前，他朝沃森笑了笑道:“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明天就是假期了，有什么打算吗？” “我明天想和伊恩到外面看看，他跟我约好了一起去找工作的。” 这时候的中学并没有什么假期作业来安排，更多的是让学生在这些时候增加实习经历或是拓展知识以备深造，无论中产阶级还是工人家庭，十几岁的少年去打工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大部分没有进入学校的孩童，往往在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帮助父母做事了。 沃森之前在一家小型公司做仓库看守，但现在对方已另有人替，而同班同学伊恩，他父亲是火车站职员，他自己则在闲时给一名七八岁的孩童做家庭教师。 伊恩在班上与沃森聊过，想和他一起到火车站找工作，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对机车感兴趣的时候。 乔伊丝帮着母亲把菜端到桌上，汉弗莱倒上一大杯啤酒，还和沃森开了句玩笑道：“我的小男子汉，要不要来一杯。” “好了，凡尼亚，你可别教坏他。” 在把菜都端上来后，一家人开始了用餐。拜伦帝国并不是宗教国家，因此也不存在什么用餐礼的问题。 沃森用黄油抹上了面包，然后再搭配上牛奶和一块培根。 母亲和姐姐把主要的肉类都让给了他和父亲，不过沃森没有多吃，他故意说道自己没那么饿。 晚餐结束后，父亲汉弗莱继续看着已经翻了好几遍的晚报，沃森帮着母亲和姐姐做了一些家务后就聊起来学校里的一些事情。 大约九点半钟，煤油灯就熄灭了。一家人早早上床休息，这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普遍作息时间，彻夜不眠的夜生活是上流社会们的标志。 温度更低了，月光已经被乌云遮盖。雨势变小，连绵的细雨在空气里发出欢快的声音。整个城市都现出宁静酣畅的睡意。 第3章 洗澡是件麻烦事 清晨六点，沃森打着哆嗦起床。 科达加堡可比不了南方温暖的热带，在眼下，不论是富人还是贫民，住在城中公寓中还是乡村农舍里，人们一旦钻出被窝，就很可能立刻遭受冷空气的侵袭。 中产阶级的卧室里通常都有烧煤的壁炉和铁炉子，但沃森所在的老公寓楼可没这样的条件。 一旦起了床，沃森就得迅速给自己做好保暖措施，否则新的一天就只能从冰冷开始。 他走下了床，赶紧穿上碎毛毯织成的布拖鞋，以避免让脚底接触冰冷的地面。 虽然没有钱给家里铺上地毯，但家庭主妇们有自己的智慧。母亲莉莲会用工厂织布机用剩的边角料，来做成布鞋，以获取早起时脚下所需的暖和感。 沃森搓着手起身穿好衣服，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节，每年的十二月下旬到一月中旬是最冷的时候，在那时，科达加堡的气温最低时会达到零下十二度。 穿上布拖鞋后，沃森拿起父亲的怀表看了一下，现在是早晨六点钟，父亲还在睡觉，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家人们都不愿意吵醒他。 母亲还是早早起来，正走出房门为沃森煮起热牛奶，外加几片面包和一些曲奇饼干。 沃森这样早起是有缘由的，今天他跟伊恩约好了一起外出找兼职。 考虑到这时代的交通状况基本就是以步行为主，再考虑到恐怕求职的不顺利，所以他得早点出门才行。 姐姐乔伊丝也已经起床了，她刚扎好了发髻。对着正忙碌的母亲莉莲说道：“妈妈，我来。您该去再休息一下。” 沃森倒不愿家里人为他这样麻烦，他只打算吃几块饼干就出发的。但莉莲心疼儿子，总要坚持让他早上喝完了牛奶再出门。 走在地毯上，沃森来到窗前，外面的天色还是暗的，他把正透风的窗户稍微关了一些。 窗外的冷风扑打在脸上，让人一扫脑中的困意，沃森清醒了许多，眼下他得开始洗漱了。 他从窗户旁边拿起一个盆子，里面所需的洗漱器具不过是一个脸盆、一个污水桶、一条绒毛巾、一点儿肥皂和一壶刚从厨房端出来的热水。 身体强悍的人自然也可以用冷水洗漱，据说这样可以改善血液循环，也比较方便，因为头天晚上就可以把水壶拿进房间，和脸盆、毛巾放在一起备好。 但沃森可不想冒着在大冬天感冒的风险，这时代的医术水平也不发达，药品也少得可怜。 他打来一小壶热水，首先用冷水洗脸，在经过了痛苦的洗脸刷牙之后，他开始进行简单的身体清洗，注意，是清洗，不是洗澡。 每天来一次热水澡，在富人生活中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至于那些有一屋子孩子，没法付钱请人帮忙的父母，一壶热水则是很稀罕的东西。 在没法经常烧水的情况下，人们就只能少洗几次澡或者洗冷水澡了。 而那些处在贫困中的人，不仅每天得挤在狭小的房间里长时间劳作，还得忍饥挨饿。 对于这些人来说，在冰冷的房间里提着水壶楼上楼下地跑更像是在无意义地消耗体力。 沃森所在的公寓楼还没有安装自来水，那一小壶热水是从街道附近的水站打来的。 他们一家所住的街区供水，由东塔区供水公司负责，这家公司的信誉良好，基本能做到每周四次供水，每次三个小时，供水时间多集中在凌晨。 相比于以前那种用运水车等待一群人排队接水的状况，现在这种依靠街道储水塔来提前储存水源，要便利不少。 这不用担心家庭成员外出工作，因而接不到水，同时也免除了主妇们凌晨起床去排队的麻烦。 沃森所住的玛利街虽然不算繁华路段，但基本设施倒还便利，基本能做到每十户人家就有一个储水塔，供水公司的费用也由十户人家集体出资，除了提供生活用水，这些水塔也在火灾时作为消防栓使用。 沃森往盆子里倒一点点水，沾湿毛巾，抹上一点肥皂，就可以开始擦洗身体了。 当盆子里的水开始变得浑浊时，就把它倒进污水桶里，然后再从水壶里倒入干净的水。 如此循环，直到他把全身都擦洗干净。 在这种条件清苦、设施简陋的情况下，站立擦洗是一种无奈的方式，沃森没有勇气到冰冷的水房里去洗澡，而在这种医疗不发达的年代，如果因为洗个澡而造成伤寒感冒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不洗澡也不是办法，北大陆着名的医学家，欧内斯特大学医学系教授阿诺其就提到过，洗澡不仅能保持身体洁净，还可以阻碍细菌病毒传播。 根据阿诺其教授的说法，空气里隐藏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对人体有害的细菌，而过度拥挤的生活环境，生活用水受到污染都会加剧流行病的传播，并鼓励政府拿出更多拨款，用于在城市内修建新的排水管道、建立公共浴室。 在这个观点的宣传下，鼠疫、霍乱、伤寒都被认为是糟糕的生活环境造成的，这也引起了几十年来大陆民众们对不洗澡的恐惧，以至于不少年轻的父母甚至坚持在寒冷的冬天也要每日一洗。 沃森穿着宽大的睡衣，勉强用温水把全身都擦拭了一番，用这种方式洗澡，基本可以做到不脱衣服，而且不至于受冻。 他当然也可以去公共澡堂，但那种设施还是个稀罕物，离他的住所有七八百米元，而且去澡堂洗澡，总归也是一笔开销，对于这时的人们来说，能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花费也是一种生活哲学。 许多人都会觉得，在洗浴文化出现以前，哪怕是古代的贵族们也肯定都散发着无法忍受的恶臭，但沃森经历这一番后开始怀疑这个观点。 对于古代的贵族来说，或许他们也很少洗澡，但那些王公贵族完全可以通过勤换衣服，甚至可以做到一天换十几件内衣来带走身上的污渍和代谢废物，然后再用干净的湿亚麻毛巾清洁皮肤上的残余油迹和隐私部位。 这种方式当然不是普通人能学得来的。 沃森在换上了一件厚毛衣后来到了桌前，早餐是简单的。 他把黄油抹上面包后，几口就吞下，面包没什么味道，质地也比前世地球上的要硬不少，吃的太急促的话，往往不好吞咽，之后沃森就喝完了一大杯牛奶。 乔伊丝还在文静的吃着一片面包，看到沃森这样的急促，她笑了笑。 她在饭后会继续批改学生的作业和研究教案，虽然女子学校往往不太重视文化课，只是为女孩们打发时间，作为出嫁前的交际所罢了。 但乔伊丝不太赞同这种观念，她还是希望能让年轻的女孩们趁着没嫁人前多学习一些知识。 看着沃森就要这样出门，母亲莉莲叫住了他。让他带上一个鸡蛋和一小包饼干作为路上用饭，沃森说道他中午可能不会回来，让他们不必等他。 “沃奇，拿上这个。”乔伊丝塞给弟弟一个汉克（约100佩耳），然后轻声说道：“遇到路远的话就花钱做一班出租马车，别为了省钱走好几公里，另外中午吃的饱一些，别饿肚子。” “放心，我会早点回来的。”沃森小心的把那一枚汉克收好，放到怀里的一个内置口袋中。 接着，他和母亲、姐姐告别，就这样飞快的下了楼。 这会是早晨六点五十分，太阳再过不久就要升起。远处天际处，呈现出泛着淡蓝色的光，天空也开始朝着灰白色转变。 黎明的到来预示着大部分劳动人民要起床了，更多的人们是没有周日休息的，对于劳动人民，一年中的每日每夜都是劳作。 沃森家庭的收入条件，这些年已经算改善了很多。 街上稍显冷落，沃森来到马路上，一些警察在街道的拐角处，扫视着那些无所事事的流浪汉。 那些上班族的居民还没有睡醒，正窝在被窝里享受着每礼拜难得的一次休息日，条条街都像死一般的沉寂。 沃森路过了面包铺，这里还要再过几分钟才会开门。 他又看了昨晚路过的那个乞讨女人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是聊无一人，地上的报纸也被收走。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不知是否被警察赶走了。 周日的早晨，很多商店依旧是继续营业的，这正是因为这天是不少工薪阶层难得的休假日，外出娱乐消费的游人们也会更多些。 不时有“敲窗人”手持一根长长的木杆和一盏提灯，在街上走走停停，用长杆敲打客户的窗玻璃。 这些人年纪不大，很多还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年，这种职业一开始在沃森看来显得不寻常，而且有些多余。 但后来他才明白，昂贵的钟表是这个职业产生的重要原因。在工业时代，不清楚一日的时间可是不成的。 对于工人阶级，上班族们有尤其如此，沃森自己也体会过想看时间，却发现手里没有钟表的困境。 而对于这些敲窗人来说，投入些资本买块表就可以用来谋生。他们从夜晚一直工作到凌晨，每次叫醒服务都会给自己带来1佩耳的收入。 从温士顿到科达加堡，从索达尔联邦到拜伦帝国，北大陆的工业城镇几乎都能找到这样的服务人员。 第4章 生存不易 七点二十分，太阳升了起来； 一些主要的建筑物的屋顶被旭日抹上了淡淡的一层色彩。一条条街道以几乎觉察不到的进度，开始渐渐地恢复它们的喧闹和生机。 两轮运货马车缓慢地驶去，瞌睡的赶车人不耐烦地驱策疲乏的马匹，好赶在开市前将货物送到凯文特花园市场，之后就可以把马车停在停车场里回家幸福的睡一觉。 一些样子粗鲁、睡眼惺忪的介于旅馆马车夫和出租马车夫之间的店家，开始把开门早的酒馆的护窗板取下来。 一张张松木小桌子出现在惯常放的地点，桌子上摆了配制就绪的普通食品，以便人们在街上进早餐。 到处都可以看到砌砖匠带着包在一块手帕里的当天的午饭，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工去，时而有放假的学生成群偷跑出去游玩。 沃森继续往前走着，他现在是往北边的方向走去，他和伊恩约好在北塔区和东塔区的交界位置的洛特骑士街头的一家糖果店前见面。他一边躲避着拥挤的行人，一边靠右走着。 这时虽然没有交通法规，没有规定该在路的哪边行车，也没有单行道——但人人都有了一套默认的体系，即走在右边。 行人的规模让人叹为观止。步行是这里最常见的出行方式。如今大约每天有三十多万人依靠步行上班，平时出行也是如此。 如此庞大的数目，让食品生意有利可图。七点之前，甚至六点左右，根据生意不同，很多店铺已经拿下门挡。 面包师最早开张，为仆人和跑腿的孩子提供早餐面包，给路过的人提供路上吃的早餐——正如早些时候咖啡摊给劳工提供早餐一样。很多走远距离的人，一天工作十二到十六小时，下班后再走回家。 随着行人变多，沃森看到了马路上逐渐增加的邮政马车，邮车本身继续往前送，及时地到达驿车办事处。 要乘早班公共马车离去的旅客，羡慕的看着邮政马车，这种马车有别于拥挤的公共马车、无论是舒适度还是速度都比公共马车好得多。 驿车办公处闹哄哄的，拥挤不堪，一架公共马车停在了站牌前，一些乘客艰难的从上面下来，这些刚结束了糟糕旅程的人刚一下车，就被常见的一群小贩和难以归类的人围住。 他们似乎认为任何登上公共马车的人不可能不需要至少价值为六佩耳的水果、一把袖珍小刀、一套漫画、一本往往是描述中世纪法师们的袖珍读物、一些说不清是来自哪里的热带植物，只有天晓得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继续走了有十分钟，沃森来到了洛特骑士街，这是为了纪念古代拜伦帝国时某位着名骑士所命名的。也是东塔区的一条主干街道，客流量非常大。 沃森看到现在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全都开门了，学徒和店员们忙着把橱窗收拾干净，装饰一番，以迎接当天的营业。 城里的面包糕点铺子里挤满了仆人和孩子，等着头一批出炉的面包卷——这是在整整一小时之前在郊区已经完成的工作。 他来到糖果店前，在门口五六米外等候伊恩的到来。 隔着糖果店的玻璃壁橱，看到了里面清一色的年轻少女，她们大都是沃森这个年纪，有的甚至更小，只有十一二岁。 这些女孩大多住在城区外的村庄上，每天五点钟离开家门，来到城内的店铺里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晚上七点钟。 多可怜的姑娘！——她们干的是最艰苦的活儿，领的是相当于成年男性职工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工资。 沃森看着她们陷入了沉思，在这样的机器大生产时代，个体就如同工厂上的零件一样，人的物化在哪里都是难以避免的。 长时间工作、假期少、加班多，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而且可以说蔓延到了所有行业。 比如交通业的雇员每天平均工作十五个小时，从早七点到午夜，有七分钟的时间吃晚餐，在终点站有十分钟的交替时间。 店员的工作时间也很长，像这些糖果店的女孩每天也几乎要连续工作十二三个小时。 科达加堡的慈善家乌尔别宁伯爵，他的公司，一周营业六天，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在最后一个职员九点半离开的时候关门。除去每周日的休息一天，中午也有一小时的午休时间，他公司里的员工平均每周工作七十五个小时。 然而，在很多商人眼里乌尔别宁的生意已经堪称是慈善和善待员工的代表。 也正是如此、寻求一份体面、少加班的工作成了这时代许多年轻学生的追求。 其中，对于休息的渴望甚至超过了薪水。 沃森的姐姐乔伊丝所在的女子学校每周工作时间在六十个小时左右，虽然收入不高，但绝对称得上体面。 至于市政厅的公务员们，据说已经在借鉴格林公国、索达尔联邦等国外先进经验，准备在市政厅和下属部门职工里实行每周双休制了。 而这时代的公务员薪水也颇高，哪怕最低一级的文书员，每月薪水也在八十汉克左右，再加上各种津贴，一年可以达到一千汉克。 沃森的父亲汉弗莱，身为生铁厂的熟练工人，每月薪水七十汉克，靠着这个收入养活了整个家庭。 然而，这可是连续工作二十余年，不敢请一天假期，每日冒着被巨大机器切伤的风险，频繁加班外加各种技术学习才达到的。 能成为一名政府文员是母亲莉莲为沃森谋划的最好的未来了。不过要实现这个目标还真是不容易，文员都是终身工作制，每年招录人数少得可怜。 在父母的考虑中，如果无法进入市政厅，当一名教师也是不错的选择，那收入虽然要低了些，但胜在不算幸苦，而且也有不错的上升空间。 正想着这些，沃森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回头一看，只见到一位戴着眼镜、留着稍微长头发的少年正朝他跑来。 这是他的同班同学，伊恩。 “沃森，你来的也太早了。” 伊恩有些喘气的跑到这边来，他塞给对方一个苹果，然后自己拿起一个啃了起来。 沃森把苹果收起来，对他说道：“怎么样，我们今天去哪？” 听到他的问题，伊恩有些不好意思。 他愧疚的看了沃森一眼道： “抱歉，沃森。我昨天问过我爸爸，因为现在正值假期时间，所以科达加堡铁路学校要往火车站派一批实习学生，我们想在铁路找兼职的机会估计泡汤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如果要重新找一份合适的兼职得花不少时间。”沃森心里想到。 “伍尔夫靠着他老爸的关系，据说已经到规划局里做助理了。贝琳达也被安排到了市立艺术馆里做助理，估计等明年毕业就能成为那的文员。” 伊恩有些羡慕加嫉妒，随后他对沃森说道： “我爸让我到火车站的大厅里做售票员，薪水不高，每月十汉克。” 看得出来，伊恩对这个工作不太喜欢，薪水低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感觉学不到什么东西，和毕业后的工作关系也不大。 沃森听伊恩说起过，他的父亲在火车站里担任一名维修师，因为不是行政系统，所以在工作安排上能给他的帮助不多。 看着陷入思考的沃森，伊恩很不好意思。他在身上翻着什么，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类似招聘广告的纸张，上面的图片还算精美。 他把这张广告纸递给沃森。 “这是阿里瓦斯湖书店的招聘广告，那家书店在科达加堡市北塔区，店主开出的月薪不少，假期兼职每月15元，正式员工每月30元。 而且工作时间似乎也不长，只是店长好像对应聘者的文化要求挺高，不少去求职的中学生都被拒绝了。另外，那儿的位置离这里也比较远，虽说在北塔区管辖范围，但实际地点已经出了城区，到阿里瓦斯湖景区附近了。” “这样啊，倒确实有些远。” 沃森看了那张广告单说道，这张纸上除了大致画了个地图来标明书店位置外，就是关于招聘一名员工的事情，其余的一概不说。 阿里瓦斯湖是科达加堡乃至整个罗曼州的着名景点，是一个面积在七千平方公里的大湖，跨越了好几个城市。 其中约百分之六十的水域面积在科达加堡辖区内（科达加堡的陆地面积只有二千多平方公里，还没有辖区内的湖区大）。 因此，科达加堡也被称为“湖城”。 那家书店也很有特点，竟然以湖的名字作为店名，距离估计离这里有十五公里左右，好在不是真的把店铺建在湖岸边，不然那就有二十公里了。 “我去看一看，那里虽然远点，但到阿里瓦斯湖有公共马车行的专线班列，乘专线也便宜。” 沃森决定了，现在坐马车到那里，应该能在九点半时到达。 他来到了等候公共马车的站牌处，伊恩觉得自己给沃森造成了麻烦，他特意为沃森买了二张肉馅饼，还坚持要为好友支付去往那里的车票。 “这是个很有原则的少年啊。”沃森心里感叹道。 他觉得要不是伊恩手里钱不够，这家伙估计会把回来时的车票钱也顺便付了。 他看着伊恩脸上那认真的表情，不好再拒绝这个好意，收下了二十佩耳的车票钱。 伊恩见沃森收下了车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祝你好运，沃森，要是面试通过了，记得告诉我啊。” 第5章 阿里瓦斯湖书店 沃森来到站牌处等车，这里随时都有拥挤的人群在排队。 看着那些骑车的人，他不由得一阵羡慕。 自行车大概在十年前就实现了商业化生产，但价格还远未便宜到人手一辆的地步。 一辆普通的德克牌自行车，市面价格约七十汉克。对于大部分劳工阶层的人们，扣除掉每月的生活开销后，想攒下七十汉克也得等上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 一辆公共马车来了，这并不是沃森要乘坐的那辆。这时的马车也是标注了自己的行驶区间的。 随着一些乘客下来，果然有小贩们围了上去。之后马车又顺着轨道滑行离开了。 这种有轨马车也是近几年出现的，算是公共马车的升级换代版了。它的运力更大，速度快，也更稳定。 这让有轨马车的出现很快就取代了以往的各种出租马车，而前者的速度和载客数量是后者的两倍。 有轨马车比出租马车稳定，本质上也更加机械化，登上车顶用的是一条狭窄的楼梯而不再是老式的梯子。 这种马车的轮子也增加到了四个，而原先的出租马车大多是两个轮子。 当然，出租马车凭借庞大的数量依旧在许多街区占据优势，而且它们的范围更广，不少出租马车还兼顾着运货的业务。 可不能小瞧这时代马车的重要性，即使火车已经出现了几十年，各种铁路也已经把城镇连接。但城市间的各项运输和出行依旧被马车牢牢占据着。 仅是首都黑森堡的出租马车据说就在辆以上，还不包括大量的政府用车、私人用车、公共马车等等。 似乎也正是为了摆脱庞大的马车所衍射的各种问题，黑森堡已经在十年前陆续修建了几条有轨电车线路，并且还在去年时开通了地铁，成为世界上第三个开通地铁的城市。 但这依旧不能代替城市交通对马车的依赖。 在沃森思考交通问题的功夫，前往阿里瓦斯湖的专线马车已经来了。 他看到头戴高帽、别着玫瑰的车夫，一只脚站在车厢后门边的小台阶上，在大约车厢三分之一的地方站起，好看见车顶有没有空位，以便告诉新乘客从哪里爬上去。 当裙撑盛行的时候，车夫也在女士们挤过狭窄门道的时候按住裙子的外圈。其他时候，他在座位上摇摇晃晃，握住垂在肩头的皮带，从下车的乘客处收费。他的眼睛总是注意着下一位在路线上招手的乘客。 沃森坐马车的经历不多，不过他想到这时的马车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因此他按照不少报纸上给予的乘客公告来行动。 他上车时先迈左脚，后迈右脚，再迈左脚，接着迈右脚。然后在一只脚站稳后再移动另外一只。等他成功登上车顶后，就抓紧了最近的扶手。 如果他不这样做，马儿突然跑动或处在发情期，都可能会将人摔回地面。 沃森微微喘了口气，他已经到了马车顶端，估计离地面有个三米多高，现在他要细心点选一下位置了，毕竟路途遥远，没有个好座位可不成。 按照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先上车的乘客要坐在最后方。如果抢着坐在车厢中间，会被视为做出了侵占性的举动。因为这会让你的脚被进进出出的乘客踩来踩去。 沃森给了马车夫5佩耳，前往阿里瓦斯湖的路程有十五公里。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按照通用公车公司的规定，五公里以上属于中途，起步价定为5佩耳。如果是市区内的短途，起步价是2佩耳。 在沃森坐上马车后，马车夫没有立刻开始出发，而是在继续等待乘客，车上还有二个空位。 又过了五分钟，两名乘客顺着楼梯爬到了马车车顶上方的位置。 之后，马车发动了，两匹老马拉着足足有二十人的车厢笨重的起步。 多亏有了轨道的牵引，不然沃森怀疑这两匹马会直接累倒在地上。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街上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车轴摩擦的声音，车轮在轨道上滚动的声音。 马车产生的噪音是很多大城市人们避之不及的可怕问题。尤其是晚上6点到8点间，经过的马车震动人行道和房屋。10点后愈加厉害，“一种统一的震颤，像是有50副磨石的磨坊”，延续到午夜后，在黎明前变弱。 构成喧嚣的主要元素是交通工具中的基本机械。喧闹还来源于马蹄和铁车轮在花岗石地面的撞击，还有车体和车轴碰撞的响声。即使有了轨道的减震功能，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沃森百无聊赖的坐在车厢的后面，这个地方还算舒服。相比于老式马车，改良过的有轨马车虽然舒适感依旧不算太好，但至少安全性和通风都提高了。 不过他还是更希望拥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 私人马车就算了，价格极其昂贵，根本不是普通人玩的起的。 一辆精装的私人马车哪怕是最小型的搭载四个人的那种。其价格也在二千汉克以上，这还不包含马匹。 马车穿梭在街道上，速度并不算快，但因为是专线，停靠站点比较少，而且不用像其他线路那样七拐八拐，所以让人感觉路途顺畅。 大约走了有半小时后，马车在一家小酒馆门前停了下来。 一批乘客在这里下车，同时马车夫在酒馆那里买了些酒和草料。 这种酒馆也为马车夫提供休息服务。 现在这个站点是东塔区的最后一站，再又搭上一批乘客后。 马车进入了北塔区，沃森也又交了五佩耳的车费。 北塔区的各种小型公司非常多，而且因为火车站就坐落于此。 这里每天来往的货车也很频繁，同时也有大量的外地人口在火车站附近的街区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类似村落一样的存在。 沿街的店铺越来越少，行人也开始见不到。 在又下了一批乘客后，没有新人再上车了。马车上也空出了很多位置，现在车上只剩下了七个人。 马车正在离开城区，前往北塔区管辖下的阿里瓦斯湖流域。两根轨道离开了城市，延伸到了乡间的小路上。 现在应该是上午九点了，太阳嵌在金黄而又带点紫红的背景上，悬在东方地平线上空，树梢上也渐渐闪着金光。 今天的天气倒算温暖，估计在六、七度的晴天。昨晚下过一场雨，使得本来就新鲜、清澈、芬芳的空气越发新鲜了。 马车最后停在一家叫橡树小屋的酒馆门前，这里就是终点站。 乘客们支付了最后的10佩耳，而马车夫继续在酒馆等候乘客，这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些地方有马厩，也是为了车夫和售票员的便利。 沃森下了车，他拿着广告单上的地图询问酒馆里的人们。 “劳驾，您知道这书店在哪吗？” “哦，是阿里瓦斯湖书店啊，这倒不远，一直往前走，大约七百米就到了。” 沃森顺着路往前，他觉得这会体力消耗已经有些大了。 走了几分钟后，看到前方多了一些建筑物。 一栋栋别墅坐落在亭亭玉立的银白色杨树当中，带着小塔和尖塔，四周是锯齿形围墙和高杆，看起来像是中世纪的建筑。 这些别墅建在不同地方，彼此相距都有几百米远。别墅四周是草木葱茏的园子，其中有林荫路，有喷泉，有温室。 这想必是城里的富人们经常来湖区度假时的住所，这些别墅群连带着附近的商铺，几乎构成了一个小镇的规模。 沃森前面路上的游人也变多起来，他还看到一些私人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 而他也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那是一家装修很精致的书店，店门外还摆着一排水仙花、兰花做成的花篮。 店门上写着“阿里瓦斯湖”的字样，沃森推门进去。 书店里很冷清，一共有两名店员坐在这里。 这是一男一女，两人年纪都在十八九岁，比沃森要大些。 男的长相帅气，但却让人感觉有种浪荡不羁的性子，留着一头长发，斜斜的刘海从左边垂下来。此刻正在各书架前闲逛，似乎在找着什么书。 而那名女子坐在收银台前，也是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手里捧着一本书，但明显的看出是太无聊了，正心不在焉的翻着书页。 沃森在此时看了那名女子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美丽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盖住她深深呼吸着的、隆起的胸脯。她伸出手来抓住脖子上的围巾，胳膊裸露到臂肘上。 而对方也恰好朝沃森看了过来，当两人都眼神接触到后，沃森感觉到那名女子的脸忽然变得模糊。 他只能看到对方深黑色的眼睛，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 沃森情不自禁的往前方走去，好似整个人都要倾斜到那名女子身边似的。 他的脸上也洋溢出幸福愉悦的笑容。 “不，不对！” 沃森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书店三米多远。 而刚才他至少有几秒钟的失神时间。 他再次看向那名女子，只见对方来了兴趣，朝他笑了笑道：“不错嘛，看来今天来的这位还是有些希望的。” 第6章 诡异的独眼 那位在书架间徘徊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来到沃森面前，很感兴趣的把他看了一遍，然后转头对那位少女说道： “莎妮娜，你这种做法可是太不礼貌了啊。万一吓到买书的客人怎么办。” “不会的啦，你看他这么年轻，十有八九是来应聘的。何况我可是会一点读心术的哦。” 莎妮娜，也就是那位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孩，她此时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有些俏皮的对沃森说道。 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她又继续说： “何况，狄克你可别忘了，我好歹也算是书店半个掌柜，你当初不也是我招来的吗？要不是有我在，这里早就被应聘者挤满了。” “喂，你搞清楚，你不过是比我早来了半年而已。而且就是因为你这糟糕的面试方式，我才怀疑是书店半个月都没招到新人的原因。” 那名被称为狄克的帅气青年不满的反驳。 然后他朝沃森摆出了个请进的手势，并带他到了书架后方的一处阅读区来等候。 “那个，请问，你们这里是要招新员工是吗？” 沃森看着这两位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准备再确定一下。 “那当然，这位朋友，我们书店的位置虽然偏了些，但在招聘员工事情上绝对是充满诚意的。正如招聘广告上所写，兼职工每月15汉克、全职每月30汉克。 而且工作量不大，每周上班六天，上班时间统一为上午九点，忙碌时下午六点下班，平时五点下班，每天只要工作八到九个小时。相信我，老弟，这样的工作安排你在科达加堡很难找到第二家了。” 狄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给沃森介绍起来，而且还很有研究的给他讲解这些书架的分类，什么是历史分类、哪些又是军事分类、文学分类等等。 在他快走的当儿，沃森跟他来到了历史分类，赫然看到这里摆放着许多类似“梅瑟尔皇后传奇”“蓝珀法师的美容配方”“中世纪爱情录”等不想干的书籍。 狄克也注意到这些，他脸都黑了，把这些杂书全部从历史类移开，然后朝莎妮娜那边喊道 “喂，莎妮娜，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你那些天真的小女生爱情小说放到历史类里去。这样让客人看到，会严重拉低我们书店的专业水平的。要知道，我们可是一家专营二手古董藏书的书店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把它们放好就是。” 莎妮娜又抱起了一本大部头的疑似某伤感文学的作品读了起来。 狄克把这些书收好，然后对沃森吐槽起来： “女巫和宗教，还有各种情感读物是莎妮娜最喜欢的话题，不过把《当代南大陆国际关系》、《养猪技术问答》放到文学小说区这种事情，她也是常常干的。” “我虽对书店工作不感兴趣，甚至毫无所动，奈何当初这里的老板一定要劝我来，我想到这位可怜的中年男人对学问的热爱，加上我那时又需要摄入最低水准的热量，好继续与活人为伍，所以，我仔细查阅了招聘广告，在《每日晚报》最末尾的夹缝里正碰到一则令人好奇的广告。 上面说：“招聘游吟诗人兼店员，撰写特殊文稿，报酬高，欢迎文学爱好者应聘。”我才勉为其难的来到这里，但现在看来，事情与我所想的稍有出入。” 狄克一脸无奈的对沃森说起自己求职的经过，并摆出一副忧郁的样子。 沃森不失礼貌的微笑着，心里默默吐槽道： “老兄，我能看出你确实有股诗人的气息，谁不挨饿谁就算不得诗人！” 之后，沃森帮他一起重新排列了历史类的作品分区，这里的书籍确实如狄克所说，很多都是二手书，那些市面上热门的畅销作品，反而在这里成了稀罕物。 其中不乏一些是真正的古董，是早已停止印刷、几十年前甚至百年前出版社的精品，这些被小心的放在书店后区的一排橱窗里。 在做完部分工作后，有一位客人进来选书，他买了几本有关绘画方面的书后就离开了。莎妮娜在前台给他结的账，而狄克则趁这个时候坐下休息了一会。 “那个，请问，这里的老板在哪里呢？我是来面试的，家住的远，所以想快点开始。” 沃森感觉在这里待了快半个小时了，他得问问这有没有人负责。要是面试推迟的太晚，他恐怕买不到回城的车票啊。 “啊，这个，不好意思。”狄克拍了拍额头，像是懊恼自己竟然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先说明。 “店长上午去一家顾客里收书了，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二手藏书店。书店里的书大都是从有出售需求的人家了收购而来，有时一些出版社和书商也会把他们要清理的库存低价出售给我们，当然，本店只收精品。 我们店长是上午九点钟出门的，在你之前不久离开，估计要到下午五点时才能回来，嗯那个地方比较远…” 狄克对沃森说了老板不在的事情，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如果拖得太晚就不太好了。 看到他的为难，狄克走到莎妮娜旁边，和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之后，莎妮娜离开收银台，到书店的二楼去拿了什么东西，不久她拿下一个小盒子来到了沃森这边。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张写满了各种题目的试卷，还有一本蓝色的用未知材质制作的封面的书籍。 “这些是店长自己出的面试试卷，还有一本书。按照此前面试者的顺序，你可以先做一遍这张试卷，然后再打开书来阅读第一页。” 莎妮娜努力回忆起此前面试的过程，然后对沃森说道。 “这样可以吗？你们店长不会骂。” 沃森对这两位明显是擅作主张的行为很是怀疑，以至于让他感觉对方是不是在戏耍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我们店长是很好说话的人，只要结果符合标准，我们两位就可以做出决定的。” 莎妮娜摆了摆手，示意沃森不用担心。狄克也在旁边点头，认可对方的观点。 沃森只能先拿起那张试卷看了一遍，试卷上面是一些常见的文化基础题，无非是涵盖了世界上常用的地理知识、历史知识。 例如，拜伦第一帝国与第二帝国的分界线是哪一年，历史上一些主要战争发生地、大陆上各国家的首都所在和人口分布、帝国的主要矿产资源等等。 基本不出中学阶段的知识范围，沃森感觉这题目对于这时代的很多人来说还算比较难的，不过这也是因为教育普及率很低的缘故。 最后两道是简答题，要求列出自己所阅读过的一些专业书籍的名字，要写清作品的内容、作者、写作背景。作品类别不限，可以是小说类、也可以是历史学、经济学等专业书刊。第二道题，是让其谈论对二手书市场的看法，这就比较专业了。 沃森想了一些时间，才回答完了这个问题。总共用时不超过四十分钟，这个速度还算快的。 试卷交给了莎妮娜，这位漂亮的姑娘假装严肃的咳嗽一声，拿起试卷认真的看着。 过了一会，她不好意思的让狄克赶紧把参考答案拿过来。 狄克面带嘲讽的给她，并发出嘘声，显然是觉得她这个阅卷老师的角色扮演的太不正式了。 几分钟后，莎妮娜和狄克都露出满意的表情，他们没有对沃森说分数，只是说道： “嗯，不错，这张试卷你完全合格了。现在请开始第二项测试。” 随后沃森就见到狄克拿起了那本书，带着他来到后面的小书房里，这里光线很暗，建在背光的位置，而且还特意把窗帘都拉上。 “一会儿你可能会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过不用紧张，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和我说。” 然后，狄克把书籍放在桌子上，示意沃森坐下来。 他自己则如临大敌似的，很严肃的坐在旁边，好像是要预防什么不测事件发生似的。 沃森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坐到桌前。 他首先看到了书的封面，是用一种不认识的文字写的，封面很厚，当他掀开封面，打开正文时。 看到了第一页的内容，里面并不是什么文字，而是一副画。 画很普通，是一个独眼的男人，身上是一个中世纪商人的打扮。 “这是要表达什么？” 沃森皱起眉头，想从这副画里看出什么来。 慢慢的，他觉得这个独眼商人好像在“动”，他盯着对方的面容，见到独眼人的头朝他转了过来，他这才看到那个独眼是因为带着眼罩的关系。 也就是这个时候，独眼商人的嘴巴微微张开，但就是听不见任何说话的生硬。 商人的脸色变得急躁起来，他的口型开始变化，好像在急促的说着什么，那只独眼正死死盯着沃森。 沃森感到了不适，他的脑袋里仿佛真的听到了某人的窃窃私语似的，他想把书关上，不想再看了，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有一种眩晕感，几乎要呕吐。 可也就是这时，他发现了糟糕的处境，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他的手根本无法移动，甚至说他失去了对身体各部位的感知能力。 沃森想要呼救，但嘴巴无法张开，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眼中所能见到的独眼商人好像全身都在动了，对方“站”了起来，怎么说呢？就像一副画里的人物突然从纸面上站立，从画里走出似的。 这个独眼人站到了沃森面前，那只干枯的手朝沃森的脸上伸去。 狄克坐在沃森旁边，一直关注着对方的状态。 他看到在打开书本的三秒后沃森出现了脸色苍白的情况，整个人的眼睛一开始是盯着书面，随后视线转到了他的正前方，好像对面有个什么东西似的。 狄克还看到沃森的嘴唇在微微轻启，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这让他觉得紧张，莎妮娜也在这时候来到了房间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到他们做事有点莽撞了。 但之前测试的几位面试者都没有出现沃森这种情况啊。 狄克看到对方的脸上的表情已经出现了恐慌、尤其是对方的瞳孔正在缩小，有失焦现象，他走到莎妮娜旁边，低声道： “怎么办，这位不太对劲啊，我们要不要中断进程？” 第7章 消失的画像 莎妮娜看着沃森的表情虽然波动剧烈，但还没有出现明显的痛苦，她拿起一枚绿色水晶在其身旁感知了一番后说道： “暂且再等等，他的身体机能还处于正常区间。如果真有问题，到时你我先遮住他的眼睛。然后狄克你趁此机会把书合上，让他陷入昏睡状态，避免人立刻醒来后出现的精神刺激。” 狄克听后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芳香蜡烛，随时做好点燃的准备。 而此刻的沃森，在看见那个独眼商人站立起来朝他伸手时，眼前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变化。 那个干枯的独眼人消失不见，而沃森则感觉面前多了一片迷雾，他用手拨开这些雾气后，看到自己处在一个未知的地点里。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寒冷的雪原上，周围有一些低矮的房屋，而在远处是一座类似教堂但又有点像寺庙的建筑，沃森分不清这是什么信仰的教会。 他朝那里慢慢走去，也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景象发生变化，这里出现了许多人影，周围都变得热闹起来。 推着蔬菜水果来贩卖的小贩，远处小河上航行的船只，在道路上行驶的小马。 还有行走的各式各样的行人，这些人都穿着中世纪的服装。 “像是千年前的那个时代。”沃森想着，这里面或许是再现了当时的场景。 接着，这个虚拟世界中的时间像是被加快似的，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夜，那些行人们来去往返，四季更替，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出现在沃森的场景里。 “这是那个独眼人？” 沃森看见了此前在书页上见到的那个独眼商人，但这一次对方身上穿着的长袍很古朴，上面还刻画着不同的符文，根本不像是商人，更像是个神甫。 独眼人朝教堂里走去，那些其余的人影看到他后都跪下来做着祈祷的姿势。 而他手里显然举着什么东西，发出橙红色的光。 沃森想集中精神看清那个光是什么，甚至想上前走到独眼人身边，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又无法移动了。 “可恶，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沃森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好像这个空间正在排斥他，不愿意让他再看下去。 但沃森的性子有时就呈现出这样的固执来，他偏要看看这里当初发生了何事。 他的眼皮也开始感到疲倦，好几次都想要无力的落下进入睡眠状态。 但沃森使劲咬了下舌头，把自己逼醒。 继续看去。 只见那位独眼人举着“橙红色的光”进入了他的寺庙，接着诡异恐怖的一幕就发生了。 大地像冰面一样裂开，发出淡淡的蓝光，整个寺庙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橙红色的火焰持续燃烧，昼夜不绝。 而远处浮现出了巨大的冰山，橙红色的火焰变成了人形，村庄被烧毁，大量的人们发出痛苦的哭喊 时间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感觉好像是来到了现代，一群穿着长衣的人来到了这座冰川地带，在当地探索了一遍，似乎想要寻找之前那个教堂的遗迹，但这里经过了近千年的变动，已经和普通的野外没什么区别了。 这些人最后只找到一个收获，就是一块埋在浅海中的一块带链子的石头，石头上凹下去一个三角形的形状，而三角形的中间就是那个独眼人的头像。 眼前的景象最后停留在了这一刻，之后所有的幻象都开始消退，周围的场景重新回到了沃森所在的那个小房间里。 他看到桌子上打开的书页，那一副独眼人的画像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动过。 而沃森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知觉，他觉得寒冷。 沃森索索地打抖，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头昏脑涨，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跨出一步，但身子摇晃一下。 似乎有个车轮从他身上轧过去。 他想要打起精神，但小腿却不住的往下弯，只差一点就要摔倒。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似乎是狄克。 “好了，朋友，你可真不错，面试绝对通过了。现在请休息一下。” 狄克的声音在沃森耳中越来越轻微，在之后，他的脑袋沉甸甸的，眼皮闭合，再也打不开似的。 看到沃森陷入了沉睡，狄克把他放到房间里的沙发上，而莎妮娜则给他盖上了一层毯子。 之后两人才窃窃私语道： “真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看了那幅画足足有十来分钟。除了最初和最后的身体变化外，在中途他的身体反而是处于很平稳的。这位叫沃森的少年一定看到了什么，我现在可以肯定他有那种人的天赋。” 莎妮娜心情激动的说道，她的眼里亮晶晶的。 “嗯，等老板回来这件事一定要和他说一下。” 狄克一边说道，一边拿起沃森带来的身份证件，那是他的学生证，爱特伦中学的四年级学生。 “嗯，中学四年级，十五岁，比我们两个都要小三岁啊，如果” 狄克正还要说着什么，却被莎妮娜的一声压抑的惊呼声打断，对方正吃惊的扯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指着书页上的画。 狄克看去，只见到那原先书页上的独眼人，此刻居然消失不见了。 书面的第一页成了一张白纸，这种事情之前可没出现过的，要知道他和莎妮娜也都看过类似的书籍，当然不是同一本。 但他们两人当初在通过测试后，可没有出现书页内容消失的情况。 “是不是坏了，或者说这本书本身就快过期了，能量用光什么的？” 狄克一边看着，一边扯出一大堆理由来。 “不可能的，店长可是说过这种魔法物品的时效可以达到数百年，何况我们今天给沃森看的这本可是刚开封的新书，还没使用过的。” 两人都陷入了争议当中，想等着老板回来，也就是莎妮娜口中的老师回来后告诉情况。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下午的三点钟，这位书店的老板也一直没有回来。看来今天是收购了许多人家的书籍啊，以至于出去了这么久。 而躺在沙发上的沃森这会已经逐渐醒了过来，他的眼睛里还浮现着睡意，头发有些蓬松。 他回忆了此前发生的事情，自己在打开那本书后，看到了个独眼人、然后就是什么被大火烧毁的教堂、橙红色的光之类的东西，最后还有一块带链子的石头。 沃森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这些事情实在太过离奇，以至于让他怀疑这是否是自己刚才做的一场梦。 看着寂静的书店，他忽然站了起来，自己睡了一觉，这会是什么时间了，不会太阳都落山了。 来到大厅里，看到狄克和莎妮娜两人都还在，沃森稍微放宽心。 他直接走到了狄克面前：“请问，店长回来了吗？还有我的面试结果如何呢？” “啊哈，这个老板还没回来，不过你的面试通过了。这一点你尽可放心，随时都可以入职的。”狄克不太好意思的对沃森说道。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口头担保不够有说服力，狄克和莎妮娜两人在书店的招聘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交给了沃森。 “这里有我们两位老店员的联手签名，是完全具备效力的。你明天拿着这封信，当然就算搞丢了也没关系，我们能记住你。总之，只要你明天来到店里，就可以正式工作了。而且住的远也无妨，书店可以报销路费。” 狄克对沃森说道，并保证老板回来后看到他的面试结果时一定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沃森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没这么注意对方的话，只是把那张纸条收下放好，然后问道： “请问现在是几点钟。” 狄克给他指了指墙上挂钟的位置，上面显示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我恐怕得离开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要是再晚一点就赶不上马车了。” 沃森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说道，这可是有十五公里啊，如果步行的话，那得走到深夜才能到家。 狄克本想挽留几句，但看到莎妮娜这时正端着一盘做好的糕点和热茶来时，他脸色显示出了慌乱，立刻认真的对沃森说道： “这样真是遗憾，不过正如您说的，天色不早了，这里到城区的专线快要下班。这样，不如我送您到车站去” 说罢，他用手亲切的揽着沃森的肩膀，但动作却有些急促的好像要快点逃离似的。 沃森有些奇怪和不解的看向他，但狄克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几乎出现了哀求似的目光，那只揽着沃森肩膀的胳膊其实在有意无意的扯着对方赶紧和自己离开。 而莎妮娜这时已经把糕点端到了桌上。 她友好的对沃森笑道：“请用些点心，吃完再走也不迟的。” 她的表情柔和，但语气却有种不允拒绝的强硬，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沃森。 桌上的点心看上去种类丰富，有某种搭配着豌豆的沙拉、奶酪、姜饼、烤成棕色的类似辫子形状的面包等等，还有用蜂蜜和橙子混合的柳橙汁。 沃森不想辜负莎妮娜的好意，毕竟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很难相信这写点心会太难吃。 而且他们很快就是新同事了，就这样唐突离开也不太礼貌，留下来喝杯热茶、果汁什么的也算是日常交际。 但是狄克拉住了沃森手，示意他不要过去啊，他不停地摇了摇头，并开口说道： “沃森，那个奶酪绝对不” 这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在莎妮娜暗含威胁的小眼神中戛然而止了。 第8章 这块面包，实有砖相！ 坐到桌前，莎妮娜先是高兴的给沃森倒上一杯果汁，并且还用心的给他递上那个奇怪形状的面包和奶酪。 沃森礼貌的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莎妮娜，其实我吃不了太多的。” “没事没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好。” 莎妮娜摆了摆手，同时扭头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狄克。 狄克在自知劝不了沃森后，眼下正拿着瓶姜味蜂蜜酒自酌自饮起来。 但对于莎妮娜摆在他面前的点心，狄克很有骨气的表示一口都不会吃。 沃森喝下一杯柳橙汁后，感到牙齿都要酸麻了。 这个时代的橙子很酸他是知道的，所以橙汁往往要搭配蜂蜜，可这一杯未免酸的过分了。 他立刻把手里的杯子放了回去，对莎妮娜问道： “这个橙汁的味道，有些”他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哦，这是我新研制的配方橙汁，里面除了加入了蜂蜜和橙子外，还放了生姜末、一小匙干葡萄酒、二颗蓝岛柠檬的果汁。” 莎妮娜认真的给沃森讲了这个柳橙汁的制作过程和各种原料来源，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沃森见到狄克喝着酒都被呛到了，对方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沃森，我早劝过你，这个女人制作的点心和饮品是一概不能碰得。幸好你喝的只是饮品，那奶酪和面包你可千万别碰。” 然后狄克顿了顿嘴，继续饶有兴致的说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当初住在书店附近的阿萨因为买的砖头掉进了邻居院子，同邻居吵了起来。两个人为抢这些砖头，打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阿萨看清楚，那根本不是砖头，而是莎妮娜制作的面包。 事后镇上的长者调解此事，判定莎妮娜做的面包，虽为面包，但足有砖头相，所以不属误认。阿萨大为恼火，夜里，冲进邻居家中，把围墙上的所有砖头都拆了下来。他因此被捕，受到审判哈哈哈” 说道这里狄克已经遏制不住了，他捂着肚子狂笑，丝毫没注意到莎妮娜的脸色变得僵硬，那双端着茶杯的纤纤细手已经不自觉的握紧起来。 “狄克，别说了” 沃森扯了扯对方的袖子，他自己也借此机会，把盘里的点心趁机放了回去。 “嗯？” 狄克这才注意到空气变得安静下来，他看到了沃森眼中的同情。 再看向莎妮娜那边，这位美女正很淑女的小口喝着茶，然后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了狄克，同时脸颊上泛起红晕。 “请问，狄克马杰里先生，您刚才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为何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这甜的发腻的嗓音，再搭配上莎妮娜的天使外貌，让人听了简直要酥到骨子里。 一边说着，莎妮娜站了起来，弯下腰靠近狄克和沃森二人，她身上的香气可以轻易的迷倒任何一个男人。 沃森见到狄克的表情突然冷峻起来，他喝了口酒，转头来认真的对莎妮娜说道： “您说的什么事情？抱歉我想不起来了我刚才喝了些酒。嗯您知道的，人喝醉了酒，就难免说些胡话。 您就当那些全是无稽之谈好了嗯沃森，怎么？你要走了吗，再吃点。” “咳咳，我想我必须得走了，你们看，莎妮娜、狄克，现在已经是五点。我不能再留，多谢你们的招待，我想明天一定会有欢快的见面的。” 沃森感觉这里杀气腾腾，不敢再久留，他装作无意的推掉了狄克拉着他的手，转身就往店门口走去。 “请慢走，原谅我无法去送您。” 莎妮娜对沃森抱着歉意的语气说道，他回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在看到沃森走出了店门后，莎妮娜温柔的给狄克倒满了酒，还问道： “请问马杰里阁下，您还需要点别的吗？要不要再来点冷荤菜？” “不了不了，我现在觉得喝酒实在是让人闹起误会，平白破坏人的友谊，这一点都不好。” 酒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咣当的一声，让狄克听了身体一紧。 莎妮娜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但语气在狄克听来却是越发显得寒意： “我看您这会倒是很清醒嘛。” “老实说这种低度酒的酒劲往往就是那么一小会，咦，莎妮娜你为何要拿起砖头？这样不好太不淑女了” “马杰里先生，您觉得这砖头和面包像吗？我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做建筑商的潜质” “这会看倒只剩下七分相似，其实莎妮娜你人还可以，不用太在意这些，谁能没有缺点呢？你除了做菜难吃、爱看低质小说、脾气暴躁、学问不高喂你这是做什么” 走出了几十米远的沃森隐约听到了书店里传来扔砖头的声音，他感叹自己还好没有吃下那些奶酪，狄克这是以亲身经历为他演示了教训啊。明天自己一定要隆重的看望他一番。 他看到天空逐渐变暗，太阳此时正在落下，他加快了步伐，得在五点前赶到车站才行。 最后，在来到车站不久，沃森又坐上了回到东塔区的马车。 他想到自己回去的车费都还没有报销呢？ 而且明天正式上班，往后这来回的通勤也是个重要问题。 步行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骑车倒是可以，只要一小时甚至更快就能到达，不过眼下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 想着这些问题时，马车穿过了湖区的田野、进入了北塔区的街道，这时候应该有五点半了，太阳开始下山，估计不到六点天就会黑下来。 在进入火车站附近的区域后，这里的街灯开始亮了起来。 这周围是最热闹的存在，火车站旁边以杜松子酒馆为中心，在晚上显得异常繁荣，成为一个神奇的地方——对于穷人而言，这是温暖、明亮之地。 现在在煤油灯和玻璃窗户的映照下，这片街区光亮耀眼，与贫民窟小巷里的黑暗和尘土形成鲜明对比。 马车又继续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到达了东塔区，沃森就在早上来时的糖果店附近车站下了车。 这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估计是六点多了。 闻着街边餐馆里散发的香味，沃森有些饥饿，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早上伊恩买来的肉饼，边走边吃着。 “虽然花了一天时间，但总归不是没有收获。就是没时间告诉伊恩了，等哪天再遇到他时就和他说一下。” 沃森走在路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 其实最要使他感到奇异的，就是在那本古书里见到的神秘景象。 他现在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但也奇怪那本书里记载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世界真的有存在于普通人之外的人群吗？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他，以至于沃森都不太考虑薪酬问题了。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有亲密的家人陪伴，沃森一度以为日后的生活也就如父母所想，要么去市政厅里做个政府文员、要么当一名教师。 但眼下，自己白天所接触到的东西给他展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他在中学课堂和往后的工作里再也接触不到的。 沃森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对方不给薪水，他也想要去尝试了解那些未知的存在。 回到家后，母亲莉莲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沃森回来的正好，他把大衣脱下，洗手后走到桌前。 “面试的怎么样？”姐姐乔伊丝最先问道，她也在家工作了一整天。 父母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现在临近毕业了，家人们都希望他能找一份合适的兼职，最好能为未来的正式就职打下基础，而不是再向以前那样随便找一个假期工。 “还行，是在一家古董书店里。每月十五汉克，那里的店长、店员也都不错，工作时间短。” 沃森拿起一块面包，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他确实是饿坏了，眼下需要多吃点东西来填肚子。 沃森把面试的一些经过说给了家人听，他省掉了自己没见到老板的事情，也没有提那本神秘的书籍。 而父亲和姐姐更关注的是书店的位置。 “阿里瓦斯湖，那个地方确实不太方便。” 父亲汉弗莱说道，通勤对任何一位上班族而言都是个大问题，如果每天做有轨马车的话，一天下来就要四十佩耳，一个月就得花去十二汉克。 而沃森每月兼职的收入也才十五汉克，不可能天天坐专线上班，他们又不是住在首都卫星城的通勤族。 “那里的员工说可以报销路费，等明天正式上班时我再问一问。” 沃森有点不太确定的说道，同时也暗恼自己竟然没关注这个重要问题。 汉弗莱和乔伊丝还没听说过有老板给员工报销路费的。 兴许大学和市政厅可以做到，但一家二手书店能做到这点是颇让人怀疑的。 虽然不太相信会报销路费这件事，但未避免打击沃森的信心，二人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嘱咐了一番。 ------------------------ 当天晚上七点钟，一个中年男人驾着马车疲惫的回到了书店里。 外面的店门已经关上，他从书店的侧门进入后，这里面还开着灯。 莎妮娜趴在一本厚重的大书上睡着了，狄克已经下班离开。 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莎妮娜有些睡眼朦胧的醒了过来，看到中年男人回来了，她开心的站起来，走到对方面前： “史文森叔叔，你回来了。” 史文森宠溺的从随身带着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本漫画书，这是莎妮娜特意交待让他收购的，是三十年前已经绝版的一家出版社所印刷。 他看了看店里，狄克早就下班回去了。 其实今天周日是不用上班的，史文森特意给了加班费后，让狄克过来帮他料理书店。 不过狄克这小子没要店里的加班费，照他的说法是，反正住的近，在家里也是闲着。 想到狄克和莎妮娜这对活宝，史文森脸上就浮起了柔和的笑意。 第9章 没自行车可不行 史文森正把外面的旧书一箱箱的搬进来，他今天一共跑了五处地方，共收购了旧书二千本，总共花费了1200汉克。 至于这些书当中有多少能在书架上被客人买走，又有多少将终日躺在尘埃弥漫的书库里，就要取决于他们这些书商的经营手段了。 他一边搬着书，同时嘱咐莎妮娜帮他把各种旧书的分类先整理一遍。 在收书前的期待和见到书籍那些光鲜亮丽的封面时，是书商们最激动的时候。 但这种心情等到价格谈拢、握手言欢、支票离手的那一刻，书就成为了人的重负——书商们得把它们装箱、搬上车、卸货、检查、分类、定价、上架，然后才能看到你的投资一点一点有回报。 一旦书到了书商手里，那种厌恶便会现身——它们突然间变成了“工作”。 哪怕每一位书商都是由藏书爱好者转变而来也抵不过这一点，但是，偶尔在万千旧书里能摩挲到一本自己钟爱的书实在是难得的乐事，带来的非凡享受足以抵消那种不安。 这样的工作就是史文森的日常。 莎妮娜跳过了历史、军事、机械、医学等等书籍，正在这些书里给漫画和爱情文学做着分类，不过在二手书的世界里，这两类的书的销量，与新书店里畅销书货架上是截然相反的。 但莎妮娜全不在意这些，她乐在其中。 眼下她正在翻阅着一本上个世纪的“家庭幸福指南”。 要是被狄克看到了，估计免不了嘲讽这就是一本家庭施虐指南、或者叫主妇的悲剧更合适。 正看着，莎妮娜想到了什么似的，她不好意思的鼓起了脸颊，很快跑到了二楼，拿起下午给沃森面试时用过的魔法书。 “史文森叔叔，今天来了一位很有趣的少年面试。我和狄克已经做主把他录用了，不过我想您一定会同意的，这是他的面试结果。” 莎妮娜走到史文森面前，一边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一眼史文森是否会生气，另一边把手里的试卷和那本魔法书交给史文森检查。 “哦，你们录用了那位面试的少年？” 史文森来了兴趣，他停下手里的工作，先是接过那张试卷看了一遍，这上面的试题是由他亲自编写的。 虽然不算深奥，但对一位中学在读生而言能答好是绝对不易的。 “是的，那位少年叫沃森勃朗特，十五岁，爱特伦中学四年级学生。”莎妮娜回答。 史文森看着这试卷上的答案，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那些填空题和名词解释不必说，都答得很好，完全可以给满分。 最让他欣赏的是在后面的两道简答题里，沃森的答案也非常有条理，甚至对于那道关于二手书市场的看法，沃森在其中提出可以在收购旧书时顺带着收购一些二手物品。 对方还在建议里提出，把这些收购来的二手物品举办一场普通拍卖，拍品里各种东西都有，从躺椅到面包烤箱、枝形吊灯、地毯、瓷器、珠宝首饰，有时候甚至是马车，很多古董家具也可以代为收购。 通过举办这样的民间拍卖会也可以扩大书店的名气，增加周围居民的参与度。 “不错的想法，他是怎么想到的呢？这可以借鉴。” 史文森看完后感叹道，对方的老练让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某位在出版社或书圈里混迹多年的老手，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学生所写。 收购古董的打算他以前就有，也做过一些，但一直都没有变成专项业务，如今看来倒是能重新试试了。 “还不止这些呢？叔叔，您看这本魔法书。” 莎妮娜迫不及待地把书递给史文森，并催促他赶紧打开看看。 史文森认真的拿起书籍，这些魔法书是初级的非凡物品，没有什么攻击力，很适合对普通人进行天赋测验，这也是书店里不为人知的藏品之一。 他打开书一看，只见到第一页呈现出空白内容，原先存在的画像已经消失不见了，成了很干净的一张白纸。 “咦，这是怎么回事？” 史文森诧异道，他记得这本书，是还没有用过的，里面第一页描绘着圣元2095年时一位卡沃什教派的传教士的画像，此人涉及当地历史的一段未解之谜。 但现在这幅画却不见了。 “妮可，你和我说说白天发生了何事。”史文森的脸色凝重起来。 莎妮娜于是把白天沃森如何来到店里，又是怎样在她和狄克引导下进行测试，以及中途的变化，对方在测试结束后的表现等等，很详细的给史文森讲了一遍。 “这么说，那位叫沃森的少年前后进行了十多分钟的测试。而在他结束后不久，那幅画就消失了。” 史文森认真的思索着，同时他的眼底还闪烁着激动和兴奋。 这样看来，那位少年很有可能完整的看完了那幅画里的虚幻场景，并且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直到把这幅画的能量耗光为止。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名少年的灵魂比别人都要强大许多，成为超凡者的可能性也很大。 难怪连莎妮娜和狄克这两个年轻人都能看出来，直接录用了对方。 想到这里，史文森的心情大好，自己这次可能挖掘到一位了不起的人才呢？ “嗯，很好。你和狄克的做法是正确的，沃森是明天来上班？我到时还有几家客户要去收购，不过我可以推迟出发时间，等他来到店里。” ------------------------ 第二天早晨，沃森早早起床了。他在很快的洗漱完后，与父亲和姐姐一块出了门，新的通勤周又来了，今天是礼拜一，又是繁忙的开始。 他们全都准时在早上六点半出门，母亲莉莲不舍的看着丈夫和孩子们都去上班了，在临走前叮嘱了儿子许久。 父亲汉弗莱把自己那辆自行车从二楼搬到楼下，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可是重要资产，没人敢随便放在楼下的公共走廊处停着。 他向孩子们告别，尤其嘱咐沃森一定要吃完早餐再去上班。 “我走了，孩子们。” 说完这话后，汉弗莱骑着那辆使用了半年的自行车往南边的方向行驶。 他工作的生铁厂在南塔区，那里是科达加堡的工业地带，厂区林立。离这里也有个十几公里，得骑行一个多小时，顺利的话，能在八点钟到达厂里。 “走，沃奇，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吃。” 乔伊丝带着沃森来到路上，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里不会配备厨房，加上正值冬天，主妇们能准备给丈夫和孩子们的热食也少的有限。 何况这时代的街边早餐并不贵，一份热咖啡加上几片抹了黄油和果酱的面包也不过只要5佩耳，如果想多加个煎蛋和一小片培根，那么就要10佩耳了。 沃森和乔伊丝走在玛利街上，现在这里每条街都走出涌向各区的年轻人。 东塔区是科达加堡人口最多的区，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是典型的居住区。要上班的话，就得前往南塔、北塔、西塔这三个区。 从东到西，从北到南，走来了……不同年龄和身高的职员，来自不同的街区的职员，他们步伐有急有缓，有的匆忙奔跑。 事实上，通勤的人群用着一种高度军事化的方式移动着。 他们来到了一处咖啡摊面前，这种摊位有时可以整晚都在营业，多出现在城市的边缘和中心，郊区较少。 咖啡摊大多是一张板搭在两个锯木架上，一壶咖啡在炭火炉上保温，几个碟子上放着面包和黄油。如果摊主能用毯子盖在晒衣架上为板凳挡风——那就更好了。有些摊子装备更齐全。 沃森他们走到一辆手推车前，这上面装着板凳、台子、一个巨大的锡制的热水锅炉和铜龙头、用来加热的焦炭炉——这一切都可以容纳在帆布帐篷里。 帐篷里点着灯，桌上盖着布，上面摆着杯子和碟子，面包和蛋糕。 “请给我两份咖啡，谢谢。”乔伊丝对着商家说道。 一杯咖啡和两片薄薄的面包和黄油就构成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位置也会对价格造成影响，这样一份早餐在dc区里要5佩耳，在金融机构集中的西塔区就要涨到7佩耳一份。 而如果是在南塔区，因为城区面积不大，周边村落较多的缘故，外加上顾客多是工人阶级，价格只要3佩耳，父亲汉弗莱就是等骑到工厂以后在买。 “在这样的日子里，早餐能喝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足以让你的手被杯子外面焐暖，身体被滚热的咖啡加热。要知道，冬日的早餐最看重的是咖啡的温度，然后才是浓度和甜度。” 乔伊丝把一份早餐递给弟弟后，笑着对他说道。 “这话是不错的。”沃森深感认同，他喝下一口咖啡，味道不算甜，也谈不到纯正，但足以应付身体所需的能量了。 二人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吃完早餐，然后就在玛利街的十字路口处分别。 乔伊丝上班的女子学校位于东塔区与西塔区的交界处，那里可以说是科达加堡的市中心了，离这里约有五公里。 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也会步行过去，如果坐有轨马车，倒也不算贵，单程5佩耳。 沃森也在不久后坐上了前往阿里瓦斯湖区域的专线，他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记得和老板谈路费报销的事情，再不济也得给他配一辆工作用的自行车啊。 第10章 二手书商的生活 马车在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到达了终点站。 沃森下车，心疼20佩耳又这样花去了。 他朝前面的书店走去，今天是阴天，这里靠近湖区，风力比东塔那里更大一些，他裹紧了身上穿的大衣。 现在应该还没到上班时间，估计在八点十分这样。 沃森想着自己还得需要一块手表，不然出门也会很不方便。 来到阿里瓦斯湖书店的木门旁，这里已经开门了。 沃森走了进去，见到书店里莎妮娜正在吃着早餐，她今天穿了一身好看的咖啡色风衣，里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裙，这会正抱怨着温度。 莎妮娜听到了推门声，便朝这里看来，见到是沃森以后，她露出欢迎的表情，笑道： “早上好啊，沃森。我正做好了早餐，来吃点。” 沃森的脚步一顿，他脸上露出庄重的表情，很认真的说道： “谢了，莎妮娜。不过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现在一点都不饿。对了，狄克还没过来？” 生怕对方再问下去，沃森连忙转移话题。 一听见他提起狄克，莎妮娜就羞恼的冷哼一声： “那个家伙每天不睡到八点半钟是不会起来的，他总能掐准九点前的最后一秒来到书店。”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位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大约四十五岁，至多也就这点年纪，与沃森的父亲相仿。然而论外貌，却显得更苍老一些，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 他的身高约有一米八左右，体格匀称、面貌英俊，脸庞上留着又宽又密的大胡子，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草帽准备出门。 这位男人看见沃森正在书架前走动的时候，愣住了一下。 “这位是我们书店的店长，史文森伏尼奇先生。” 莎妮娜在这时起身为沃森介绍道，两人都互相点头示意。 “您好，史文森先生，我是沃森勃朗特，爱特伦中学的学生，住在东塔区。” “你好，沃森勃朗特，我是这家书店的店长。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俱乐部，是的，我喜欢用这个词汇来称呼这里。你住在东塔区，这可算路途遥远啊” 史文森和沃森握了握手，然后感慨道。 他看见这位少年头发是偏棕色并带着点卷曲，装束并不阔气，随随便便。那件灰衬衫的小衣领，表明沃森不追求时髦。那样的小衣领是四年前时兴的。短外衣和坎肩倒挺讲究，上面已经褪色起毛，然而洗的很整洁。绸料裤子已经穿旧，早该换掉，裤腿很漂亮地塞在高靴腰里，靴腰高过膝头，打着褶子，亮晃晃的。 此刻，史文森注意到这个好看的少年，正用那深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这个少年的眼睛像是深邃的湖面一样。 “咳咳，沃森，你昨天在试卷里提到的建议，我已经看了，写的不错。今天我要出门到别人家里收书，怎么样，和我去一趟。也算是顺路了解我们书店附近的模样了。”史文森很热情的向他邀请道。 他没有提昨天那本书上的怪事，而是想借着和这位少年相处的机会，仔细的观察一番对方，看看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听到店长的邀请，沃森想了想后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随即他的整个身子流露出极度的困窘，同时脸上又现出果断的神情，就跟一个人突然心血来潮，想出个什么办法似的。 “嗯，怎么了？”史文森看出沃森有话要说，他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 “先生，我昨天听你们这里说，可以报销路费” “是的。” “您能给我报销车费吗？” “这倒是可以，你住的地方离这有多远。” “每天往返大概要三十公里，我坐有轨马车一共得花掉40佩耳。如果如果有困难，报销三分之一也可以的。或者您也可以给我提供一辆自行车。” 沃森脸色紧张，他一开始开口艰难，但很快就加快语气，掩盖自己内心的斗争。 听到沃森的话，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史文森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让莎妮娜去拿自己的钱包过来。 随后，他沉默的拍了拍沃森的肩膀道： “这不要紧，孩子。给员工报销路费也是我们书店的惯例” 史文森让沃森坐到沙发上来，并从钱包里拿出5个汉克给他。 “我钱包里的现金也没有太多，这些就先作为你这段时间的车费。至于自行车，我们这里位置偏僻，出行大多都是马车，也就是狄克自己会每天骑车来上班。但他住得离这不远，在五公里左右。” “谢谢您，史文森先生。” 沃森不好意思的收下了那五枚汉克，把它们小心的放在大衣内侧的一个毛线缝制的口袋里。 “不用不好意思，或许按照你给我提出的那个建议，收购一些古董物品再卖出的话，还能赚的更多呢？”史文森笑着说道。 门口传来自行车的铃声，是狄克骑着车来到了书店。 莎妮娜看了一下钟表，果然，秒针还有一半就走到了九点钟。 狄克提前三十秒到达了这里。 “嗨，各位，早上好。沃森，能见到你真不错，还有我亲爱的老板。当然，还有莎妮娜” 狄克进到店里立刻活跃了这其中的气氛，他装作没看见莎妮娜的那些早餐似的，随手打了个招呼就视而不见。 “狄克，吃点面包。看你的样子，今早估计又没吃早饭就赶来。” 史文森笑道，狄克的头发还是乱的，衣服上的纽扣都还没扣齐，眼下他正走到书店后屋用一些温水洗着脸。 “不了不了，我现在不饿。”狄克的身影顿住了，然后假装吃过饭似的继续往前走。 “那面包是我从阿萨面包房里买来的。” 狄克瞬间走到了餐桌前，拿起一块面包抹上果酱，并毫不客气的倒上一大杯牛奶，他咬了一口面包后，无视莎妮娜鄙夷的眼神，认真的说道： “您说得对，店长。早餐很重要，我认为一个人即使工作再忙，也要认真的对待一日三餐，身体是不容我们这样马虎的。” 史文森笑了笑没说话，随后他嘱咐狄克和莎妮娜二人在店里看店，并把昨天收购来的书尽快做好分类，他现在要与沃森出发到外面收书了。 接着，沃森与店长来到书店后面的一个花园，这里有一处小凉亭。 一架马车正停靠在那里，而拖着这架马车的是一匹黑色的马。 “这匹马叫库卡，它可不是一般的马种。别看只有它一匹，但力气大，速度也不慢。拉起车来，效率比那些公共马车上的四匹马还要强得多。” 史文森抚摸着库卡的脖子，然后就和沃森一起上到马车。 马车摇晃一下，随后离开原地走了。 这辆带着弹簧的四轮马车，由一匹漂亮的小黑马拉着，滚过干枯而又扑满尘土的杂草，窸窸窣窣地响。湖在平静地熟睡。 库卡沿着湖岸飞奔，湖面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迎接它，只有一只幼小的鹬鸟不住地啼叫，打破了这停滞不动的庞然大物的坟墓般的寂静。 沃森虽然感受到湖边吹来的大风，夹带着初冬的气息，但他还是忍不住的伸出头朝外看去，自然界的亮光似乎不是从太阳来的，却是从湖里来的。 在阴天乌云的映照下湖面犹如照着一面大镜子，在整个广阔的湖面上，从沃森这条路起一直到遥远的对岸，整个湖面仿佛与天空连成了一体。 “不愧是帝国着名的景区，这湖面可真漂亮。” 沃森看着窗外的风景感慨道，哪怕是本地人，可他也少有机会来湖区游玩，毕竟出趟城不容易。 他们路过了几个村子，还能看到远处北塔区火车站的火车驶出了城外，显得黑糊糊的，那是火车头在冒烟。 在他们后面，也就是湖的另一边，展开新的画面。 湖的对岸仿佛有座小山，山下是大道，道旁耸起古老的杨树。这条路一直通到更深处的树林里，那片树林延伸到地平线上。 通过史文森的交谈，沃森了解到原来北塔区在科达加堡里的经济地位竟然仅次于工业地带的南塔区，除了围绕火车站而构成的北塔中心城区外，在北塔的郊区，也就是阿里瓦斯湖湖区，这里是科达加堡最重要的农业地带。 史文森还给沃森指出了那些大型的牧场，田园、还有很多市里的富人在这里包下大量土地建造的农场。 阿里瓦斯湖的经济支柱一是一家乳品厂，其二是这里的酿酒厂也很出名，这两者占用了大量劳动人口。 再加上这里的景色优美，来这旅游的人也不少，所以这些年来也逐渐成了不少文化艺术展览的地方，这也是书店会选址在这里运营的原因 史文森和沃森聊起了书商们的日常工作，别以为二手书商的世界是一曲田园牧歌。 那种一边坐在扶手椅上烤着炉火，一边品上杯咖啡，慢条斯理读着本《南大陆开拓记》，然后自然会有顾客上门和你谈大买卖的场景，只存在于文艺青年的幻想里。 真实情况简直可以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作为书商必须马不停蹄的随时游走在各个卖书人的住所，每天的收书，杀价、分类、卖出、还有定期的清理库存，因为总有大量的滞销书会常年躺在书架上无人问津。因此不可能享受到那种天天躺在书店里看书的安逸生活。 像史文森一遇到生意，就得赶赴十几公里到别处收书，一天到晚都奔波在外头。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前往一家名叫斯特兰的农场给一批书做遗产估价。 委托他们的就是农场主的外甥，据对方所言，他的舅舅在不久前去世，因为没有其他亲人，作为外甥，他继承了这个农场，并在此后和史文森联络，想要出售掉舅舅生前的藏书。 “这是我们这一行二手书的主要来源，人们通常希望能一次性处理掉所有藏品，或是因为搬家、或是因为空间不够等等，如果拥有者已经故去就更是如此。” 不久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沃森他们来到了建在泥泞道路凹陷处的一座农庄，样子本就颇为凄凉，如今横飞的雨点一刻不停地打在上面，显得更惨了。 卖书人的小屋坐落在道路旁边一个方形的小广场上，小屋附近有两条小狗发出歌唱般的清脆吠声迎接他们。 一位阴郁寡言，带着草帽做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第11章 《巴特诺笔记》 沃森和史文森店长进屋后，农夫打扮的人和他们说道： “农庄的主人是我的舅舅。他在二年前去世，生前是在科达加堡市政厅担任某个副局长职务，这片农场是舅舅年轻时买下，不过在市政厅工作的时候里很少来，真正移居这儿是在退休以后。 因为我的舅舅一直没有结婚，我的母亲和外公外婆也早就过世。我自己在附近的一家牧场上做农业顾问，在接到你们这里的法院通知后，过来接收这些遗产。” 这个中年人说了很多，而沃森看到史文森店长在听到对方是一名官员时来了点兴趣。 随后，史文森带着沃森在房间里到处走走看看。 显然，从两年前到现在，屋里丝毫没有动过，或许其实自从委托人的舅舅过世，就一直是这样了。一只郁郁寡欢的猫躺在暖气上的一张毯子上，目光扫过屋外一片片漫水的田地。 那名委托人每天上山弄干净猫的小食盘，给它喂吃的。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沾满了灰尘和猫毛。书大概有两千册，塞满每个犄角旮旯，连楼梯的每一阶上也堆着一摞又一摞。 “这个人的舅舅估计留有不少好东西，只可惜这个外甥实在没啥学问，在他看来，或许这片农场和舅舅的退休金才是最大遗产。” 趁着委托人离得远些的时候，他悄悄对沃森说道，同时又有些好笑的看了那个委托人一眼。 接着，沃森在史文森的指导下，开始查看起这些满地都是的旧书。那位退休的官员，生前收藏了不少书，比如《变动的世界》、《天使之心》、《四国日记》等等，此外还有许多政府报告，大部分都是平装本，而且因为后期缺乏保养，品相都很不好。 不过史文森显然没有气馁，他依旧在这些旧书里翻阅着。他对那位农夫说这里的旧书存量比较大，他们可能要花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这没问题，阁下。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您能把这些书全买下来，价格可以谈。” 委托人并不在意，只要能把这些旧书处理掉对他来说就行了，随后他转身出去，准备给沃森二人准备中午的用饭。 “书商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在一户人家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而其余那些约好的客户就只能不断的再延期推后了。” 史文森这会已经整理好了五十多本书，并用一个小本子给这些书做好了估价。 也并不是每本书都需要这样慢吞吞的，那些套装书和政府年度报告等等可以直接估算，省的再去浏览。 “上人家家里收书的时候，那份期待无可比拟。好比撒下渔网，你永远不知道打捞上来的会是什么。我们这些上门验货的书商和古董商，其激动的心情是一样的。” 史文森和沃森聊起天来，他说到很多次买卖的都是一个陌生人走进书店来，说亲近的人最近过世了，由他们负责处理逝者的藏书。 而翻检亡故者的藏书让书商得以洞悉书籍原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兴趣，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他们的性情。 沃森被安排到楼上看看有没有品相好些的书，把它们整理好，然后用本子记录下来。 现在放在一楼和楼梯上的书实在是凌乱不堪，沃森小心的避开台阶上的书籍，走到了二楼。 这里的空间比楼下要小一些，但也更整洁，他看到还有不少书是放在书架上的，另外这里也有一个不大的书屋。 他来到这个书房里，这里面的光线漆黑、阴冷、昏暗。 而在角落放置着一箱没打开的书，沃森想到这或许是原主人的珍藏，于是走到箱子面前打开了它。 这里面是一箱未经整理、没有标价的书。 遇到这样的书籍，往往是书商们捡漏的好机会，而沃森此时就有了一种拆礼物似的的兴奋感。 打开后，里面倒还真有不少大部头的书，沃森找到了好几本“奥弗利出版社”印刷的历史书，这家出版社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倒闭了。 他们最后印刷的一批黑白经典系列，因为封面采用黑色与白色交替出版的特点，在当时很出名。 比如眼下沃森手里拿到的这六册套装书，就是着名的《洛桑比斯千年史系列》。 他把这一套书籍整理好，然后继续在箱子里找寻着。 就这样差不多找了两个小时，到了上午十一点多。 史文森已经把一楼的书整理完了，他走到二楼，看到沃森打开了许多个书箱，桌子上摆好了已经被整理的书籍。 “嗯，这是奥弗利书社出版，这一本是斯波特男爵的签名本，一位二百多年前的文学家，不错。” 史文森看着那些被整理好的书籍，慢慢的给它们估算着价格。 也就是这时候，沃森在又一个箱子里发现到一本包装古怪的书，这本书外表用着一套硬壳锁住。 但奇怪的是，沃森根本没看到哪里上了锁，但就是有一种古怪的力量防止他打开这本书似的。 他只好拿起来，求助似的递给史文森店长。 “店长，这本书有些奇怪” 史文森拿起这本上了锁的书籍，他先是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他先是用手指的关节倒扣了几下书壳，然后拿起一个类似打火机一样的东西，对沃森说道： “离远一点，可能有危险。” 沃森急忙远离五六米，只看到史文森店长拿起打火机后燃起绿色的火焰，这些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的爬到了书壳上，好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不一会，这些火焰就覆盖了整本书，而这个火焰看上去很柔和，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沃森在那些书壳表面，也没有看到有被高温烘烤而发生的各种卷曲现象。 “咔嚓” 二分钟后，沃森就听到了一声金属断裂的生硬响彻在寂静的书房里。 随着这道响声的出现，他立刻就看到书壳上呈现出了各种图案和字体，而书的上下合页间一把小锁已经断开，从史文森的手上掉落，之后摔到地面上，在与地面碰撞的瞬间，那把小锁炸成了无数火花，消失不见。 “好了，已经没事了。” 史文森说道，他让沃森来看一看这本书。 只见这本书的书壳上用常见的拜伦文字写着《巴特诺笔记》，史文森打开看了几眼后，就没太在意的递给了递给了沃森。 沃森在粗略了看了几眼后，感觉这本书的内容没有在面试那天看到的那本书怪异，不过随后他在正文里看到了一个词，让他心中不禁一动。 “什么是超凡？” 这就是书里的一段原话，也正是如此，立刻引起了沃森的注意。 “这应该是原主人的私人笔记，这位巴特诺先生或许就是委托人的舅舅。这种私人笔记在旧书圈里本来一文不值，但这本有些特殊，笔记主人巴特诺生前应该是一位超凡者。这个身份倒是能让笔记成为抢手货，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古董。” 史文森也是来了兴趣，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沃森说道。。 “店长，什么是超凡者，你刚才使用的那种绿火就是超凡吗？这本书也是？” 沃森好奇起来，他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不，甚至可以说第三次听到这个词了。一次是在学期末的班导口中，还有两次都是在书店后听到的。 他现在正用一双崇拜好奇的眼神看着史文森，希望对方能解答他的疑惑。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具体情况说来复杂，我现在倒不好跟你说的太详细。你要是想了解的话，这本书你可以拿回去自己看看。” 史文森把巴特诺笔记交给沃森。 “这样可以吗？这本书很贵重。” 沃森有些不太敢拿，毕竟刚才史文森的那番手段他都看在眼里的，可不能把眼前的书当成普通笔记来看待。 “没事，这种书算不得很重要的类型。你借回去看几天，然后再还我就行了。” 史文森摆了摆手说道，他现在反倒是有了其他想法，结合此前沃森面试时的结果，让这个孩子把书带回去浏览一遍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呢？ 他自己刚才已经把书翻了个大概，这本书能量波动很弱，比面试的魔法书都差了很多，估计书主人也是个初级超凡者，正好适合沃森这样的少年慢慢阅读。 “谢谢店长，我会很快就还你的。” 对超凡的好奇让沃森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收下了笔记。 随后他们留下在这里吃了顿饭，在饭点时史文森没有提及巴特诺笔记的事情，沃森觉得店长并不像是贪图这本书的钱，好像是有其他的顾虑让他选择了隐瞒。 中午过后，沃森和店长两人终于把这两千套书籍全部搬到了马车上。 等完工的时候，他们俩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和猫毛。人们很少会想到看似高雅的卖书行当还有这一面。 史文森给委托人结了钱，一共七百汉克。对方很满意，这个价格显然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料。 而沃森觉得店长或许是看在那本笔记的面上多给了。 当他们返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车道上缓慢行进，载着重物的车吱嘎作响。 等到了书店门口时，太阳不再照着湖，已经落下去，留下宽而长的红霞，为附近一带染上悦目的紫红色。 “糟糕，末班车的时间已经过了。”沃森感到不妙。 “没关系，让狄克骑车送你就行了。他住在北塔区火车站附近，相信这小子不会拒绝的。”史文森笑着说道。 第12章 天赋念力 坐在狄克的后座上，沃森不由得抓紧他。 这家伙骑车速度飞快，沃森有些明白为何他能每天准点抵达书店的原因了，这会自行车的车速被他骑到估计有二十五公里。 要知道这时的自行车没有任何变速，很简陋，何况上面还载着两个人。 “狄克，你把我送到你家附近就好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在坐短途马车回去。” 耳旁的风吹的呼呼作响，沃森对着前面的狄克说道。 对方的住所在火车站附近，离书店有五公里这样，已经算是北塔城区范围内了。 在那里下车，沃森就可以坐短途马车回去，这种城区的线路会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停运。 那样也不用狄克再多跑，不然他一路骑到十五公里外，然后还要再返回到自己家里，那样也太远了。 “唉，沃森你何必与我客气。不要紧的，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什么急事，送你一趟花不了太长时间。” 狄克坚决的说道，大有一副不准沃森再与他推脱的意思。 自行车很快就骑进了城区，来到这里狄克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因为街上的行人、马车都变得拥挤起来。 他们进入了洛特骑士街，这里是北塔区的主干街道。 当路过一片白色的漂亮小房子时，狄克给沃森指着说道： “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了，可惜家里太乱，而且我也不太会做菜，不然可以请你到屋里坐一坐的。” 沃森笑了笑，狄克这话倒是不拿他当外人，他有心问一问对方关于超凡者的事情，但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暂时还是不说为好，等今晚他先自己研究一番。 自行车的速度不慢，在六点时，车子就停在了玛利街的路口处。沃森从车上下来，和狄克告别。 “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狄克。” ------------------------ 傍晚吃过饭后，父亲汉弗莱去公共澡堂洗澡，而乔伊丝和莉莲在收拾家务。 沃森拿着《巴特诺笔记》自己来到书桌前，家里有几张小桌子，他以往在学校时的作业也是在上面所写。 他郑重的看着书的封面，白天史文森店长可以无所谓的翻阅，但沃森不觉得自己能这样。 他现在已经默认史文森店长，甚至还有狄克和莎妮娜都不是普通人了。 在他们看来毋须注意的事情，对于沃森而言，则要每一步都得慎重。 不过店长既然把这本书交给自己，可能也是评判过的，觉得没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沃森打开了书的第一页。他首先看到的是这样一段话： “在这里，每读一行字，你就会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阅读开始之前，世界对你而言是完整无缺的。或许，在你阅读它们之后，你会发现世界还是那么完好无损。---巴特诺威廉姆斯。” 看到这开篇第一句话时，沃森迟钝了一会。 他等了十几秒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后，就继续翻去。 接下来的内容就比较日常化了，这本书作为巴特诺先生的私人笔记，记载的事情很繁杂，而且前后跨越时间也非常的漫长。 全书估计在四十多万字，不是几小时能看完的。 书籍的前半部分都是关于巴特诺年轻时期生活经历的描写。 巴特诺威廉姆斯，出身优渥，他在书里提到自己的家世，其祖父、父亲都是萨克森大学的毕业生，他本人毕业于罗曼大学，并且还继承了祖上的男爵爵位。 然而，家族在他这一代时家道中落，不久后，父母去世，妹妹也在几年后嫁到外地。 巴特诺本人来到了科达加堡市政厅的部门工作，此后就是关于他工作经历的一些描写。 因为祖上也曾阔绰过，在科达加堡官场上他也得到不少父辈好友们的照顾，而巴特诺本人也在此期间继承了祖辈的天赋，觉醒了“学者”职业。 看到这里，沃森第一次知道了超凡者中的第一个名词，那就是“学者”，这里巴特诺没怎么提及，沃森继续往下看去。 后文中说到，巴特诺在晋升学者后，身体的各项能力都获得了提升，比如再也没生过病，神经反应程度、记忆力等等斗大幅提升。 这个时候，他在市政厅里也逐渐从最基层的文书，一路升迁到了文教局的副局长。 但巴特诺生性不爱官场上的那些繁文缛节，在升官后不久他就辞掉了该职务，调派到西塔区文法中学担任校长，那是科达加堡最好的中学。 看到了这里，书的内容开始变化。 沃森注意到巴特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是好几页空白。 他直接把书翻到最后的三分之一内容。 原来巴特诺在担任中学校长期间，反而在超凡者境界上得到了提升。 他在书中提到自己从学徒级一路跨越到了中级学者，但在最后的晋升高级学者上始终不顺，直到退休后也没能成功。 而他在这期间把精力都花在了藏书和写作的各种爱好上，也是到了这里，巴特诺详细的描写了关于超凡者的一些内容。 据巴特诺所说，超凡者在人群中的数量并没有人们所以为的那样稀有，虽然数量不多，但总归还是能遇到的。 他推测科达加堡地区的超凡者大概就有二百名左右，与普通人的比例大概是万分之一。 普通人刚觉醒时就是学徒级的超凡者，学徒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体各项能力会有增长，会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异能，学徒也占据了超凡者群体中的大部分。 学徒往上就进入初级、中级、高级的划分，在之后被称为大师级。 学徒级与初级是一个小分水岭，而高级与大师级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一道关卡被拦下，据说进入大师级后，超凡者将会迈入更高的生命层次。 而巴特诺在这里感叹，自己连高级都没晋升，这辈子是无望探索之后的职业道路了。 对于超凡者的各项能力，巴特诺在书里写到他接触的人群有限，而且自己本身并非战斗型职业，了解的也不多。 但是巴特诺接下来谈的事情引起了沃森的注意，那就是他最关心的如何觉醒超凡的问题。 普通人如何觉醒为超凡者？ 据巴特诺的观察，父母乃至祖上是超凡者的，子女觉醒的几率也会增加，相较于普通人万分之一的比例，如果好几代人都是超凡者的家族，其年幼子女觉醒的概率可以达到几十分之一。 巴特诺推测如果是更高层次的超凡者所诞生的后代，这个概率应该会超过十分之一。 但考虑到多数超凡者只是学徒级，这个级别对子女产生的遗传效应可以说微乎其微。 巴特诺祖上就是学徒级，他认为自己能觉醒完全是多方面的因素促成。 除了遗传外，巴特诺还说到，大部分人认为通过后天的学习知识和技能训练就能提高觉醒超凡者的几率，但这其实是一个误区。 知识与技能固然重要，但它不是决定晋升超凡者成功与否的关键。 对所有超凡者而言，最重要的是天赋、念力。 但这两者都是无法用语言简单诠释的。 天赋是人先天具有的，但它不一定能表现出来，需要人有意的挖掘才行，很多人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在何处。 念力则是一种个人在外界影响力的反映，许多长期身居高层的官员身上就有这样的念力。但念力并非超凡者自身修行所得，而是来自于他人，所以难以被掌控。 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够具体，巴特诺又以自身举例，比如他觉醒的是学者职业，而他为什么能觉醒？又为什么会成为这个职业，而不是其他职业呢？ 巴特诺给出自己的猜测，似乎他在收藏古董、写作的过程中发掘出了自己在文化艺术方面的天赋，而这种天赋又与他外在的声望、社会名誉结合起来，如此促使他觉醒成了超凡者。 看到这里，沃森皱了皱眉头，他继续往下看去。 对巴特诺而言，收藏古董、发表作品就是在挖掘自己的天赋，而官职所带来的声望、中学校长的影响力、发表作品时的社会名誉就构成了“念力”的基础，两者结合就是促使普通人觉醒的要素。 但他也说到，觉醒终究还是要依靠概率的，自己的遗传天赋可能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到了这里，关于超凡者的内容就结束了。 再之后的就是巴特诺所写的自己的各种人生经历、社会上的一些见闻和看法，对官场上各种弊病的抨击。 他和妹妹的感情不太好，父母过世后不久，妹妹就出嫁到远方，只与他见过几次面而已。 而他终其一生也是孤独一人，最后沃森看到了末尾最后一页： “哈！巴特诺，你就要离开了啊。你的这一生，活到七十岁就去世对超凡者来说也太悲哀了。 但我毫不后悔，我们常常与机会擦肩而过，在我们心不在焉时，从来不会给予真正的关心。我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尝试了那一步，虽然终究没有踏进去新的境界，也把最后的生命赔了进去。 眼下的我就像一颗流星在天上陨落，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许愿。我只感到欣慰永别了，巴特诺。” 最后的末尾，沃森看到的是一段自言自语式的遗言，他也被巴特诺先生的这番话触动，在心中默默祝福着对方后，他把书悄悄合上了。 而这会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母亲在他看书入迷时点上了蜡烛，烛火在窗口寒风的拨动下摇摇晃晃，在墙上留下沃森端坐的背影。 第13章 意识风暴 “投入深渊，不管是天堂或地狱，只要在未知的深处找寻新奇。”—《自然学会编年史序》 次日清晨，沃森依旧是坐车出发，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尽快攒钱买辆自行车了，哪怕以后不来书店上班，去别的地方也方便一些。 不过这年头自行车价格不菲，二手车市场也很小，很少有人会把才骑了几年的自行车就卖出的，他打算有空找狄克问问。 来到店里时，正好是八点三十分。 出乎意料的是，莎妮娜和狄克竟然也都在这里，刚进门，沃森就听到他们的争论声。 “据我所知，布鲁斯将军曾经在科尔大瀑布地带击溃了艾玛森的主力，这一战是神圣帝国覆灭的关键战役。” 莎妮娜很肯定的对狄克说道，她平时不大爱看史书，但自认对神圣帝国时期的历史也能算半个民间爱好者。 “嘿嘿这个你就去问沃森好了” 狄克只是做出夸张的表情嘲笑她，看到沃森走了进来，他示意莎妮娜自己去问对方，看她讲的到底对不对。 “对不对嘛，沃森？” 沃森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在刚才那短短一句话里，莎妮娜就搞混了时间、地点和人物，甚至篡改了神圣帝国历史上一场关键战役的结局。 感到恼羞的莎妮娜走开了。 等她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颗很大的真菌，据说是昨天下午她从附近森林的一条小溪旁摘得，那地方离这里住得最远的一户人家也有好几百米。 莎妮娜一口咬定这东西可以吃，堪称“山珍上品”。 并花了老半天试图说服众人接受这东西作为中午的午餐，狄克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想要公报私仇，利用这个疑似不明物体的东西毒死他。 见到大家无感后，莎妮娜又去森林那边采了些“山珍”。并打算先在厨房里把它们煎熟。 看到莎妮娜走后，狄克对沃森说到：“我准备开一个局，赌她能不能活到明天。” 一会儿，史文森店长出来了。他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让狄克和莎妮娜把书分类，之后带着沃森去外面收书了。 “店长，这本书还给你。” 沃森把巴特诺笔记交给了史文森，这本书的重要部分都已经看过了，他家里也不是长久放置的地方，还是交给书店比较好。 “哦，看的挺快嘛。也好，我打算把它送到科达加堡技术学院附近的市场交易，那里有一小型拍卖会，负责拍卖与超凡者相关的物品，这本书或许可以卖到200汉克，但不会再高了。” 史文森把书放好后和沃森解释道。 随后似乎是故意似的，史文森店长没有询问沃森昨天阅读笔记的感受和疑惑，而是嘴角露出笑意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沃森忍不住了，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店长，那个你是超凡者。” 史文森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道： “不错，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要是你认为我如同古代骑士小说里的大魔法师、精灵们一样，那么结果会让你很失望的。” “店长，我昨天在笔记里看到，说普通人觉醒成超凡者靠的是念力和天赋，还有遗传。是真的如此吗？如果这样的话，怎么察觉出自己是否有这方面的天赋呢？还有觉醒后的职业又是什么意思？” 沃森还有更多的问题想要提出，但他觉得先把几个最重要的弄明白就好。 “嗯，你这些是在笔记里看到的。巴特诺倒没有说错，只不过还漏了一些，比如借助某种药物、非凡物品、更高阶超凡者的帮助等等，同样可以让普通人觉醒，只不过这种代价高昂，不是一般人能承载的起的。 至于怎样察觉自己的天赋，想必你应该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无非是发挥你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同时还需要在外界产生影响形成念力。之后两者共鸣，你就有了一定的几率觉醒，但这依旧是渺茫的，而且是个漫长的过程。” 史文森给沃森解答着这些事情，但同时也提醒对方不要抱太大希望，这种觉醒的事情只靠自己的话，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概率的。 随后，他可能觉得这样说未免打击了这个年轻人的信心，于是又说道： “这世界上有没有那种一出生就是非凡的人呢？据历史资料上讲述是有的，但概率可以说是几亿分之一，多是某些远古种族和强大超凡者的血脉后裔，普通人是别想了。” “至于你最后那个问题，觉醒后的职业，恕我不能回答，因为这违背了超凡者相关规定。我之所以回答你前面的问题，也是因为你在面试时的特殊表现，否则普通人是不被允许了解这些的。” 沃森听后沉默了，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许多，眼下史文森店长能给他解释这么多已经算是很有耐心了。 似乎是看到了对方的失落，史文森建议道： “如果你有了自己的想法，为何不去试一试呢？巴特诺在笔记里应该也提到过他觉醒的事情，那家伙是个学者，这个职业在觉醒难度上算是比较低的，尝试成本也合得来。” 沃森点了点头，他打算回家后就用自己的想法实施，怎么说他也算是穿越者啊，灵魂应该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不然在面试时也不会产生那样的效果。 接下来的一天中，沃森跟随店长陆续完成了剩余几家客户的收书工作，然后回到店里想要找一些关于超凡者的书籍来看，但没什么收获，因为稍有透露信息的书都受到严格管制中。 即使像巴特诺笔记那样的书籍，也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浏览到的。 ---------------------------- 下班后，沃森回到家里，在饭桌前陷入了沉思。 与史文森店长的交流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超凡者想要觉醒并没有什么固定模式，不存在他前世所看到的那些网络小说中借助一篇冥想法就可以晋升魔法学徒的例子。 根据日记里所说，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与人的灵魂绑定在一起，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能感知到自己的灵魂，念力是唯一能敲开灵魂体的钥匙。 如此一来，觉醒超凡需要两个环节，第一是感知灵魂天赋，第二是获得念力。 其中感知灵魂是前提，念力这一环节是觉醒超凡者的关键。 而书里提到：念力是本人对外界所施加的影响，最后又反映到自身的产物。 那么念力可以是一种“权力”？“财富”？“知名度”？那些大人物们，领袖们所拥有的就是念力吗，还有以前教会长老们的影响力？ 沃森仔细思考着巴特诺在日记所谈及的那些超凡者的共同点。 他想到传教士们为何会劝人皈依，信徒们对神灵的祈祷、历史上的军事领袖们在大胜后称王封帝等等… 莫非这也是念力的作用吗？千万人的精神信念汇聚到一处，成就了历史上的这些强人们。 人的信念相比较来说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如果把很多人的信念集中到一起，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反应。 就好比说，人用石头做出一具雕像来，这本来是个死物。 但假如有上万人相信这个雕像有神秘的力量，每天向它祈祷祝福，只要大家的信念是统一的，没有杂质的，那么时间一长，这块儿石头雕像就真的拥有了灵性。 说到底拥有特殊能力的并不是雕像，那不过是块石头罢了，起作用的只是人的精神而已。 在沃森沉思的时候，母亲莉莲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了，这时代的一日三餐都是面包是许多人家的常态，他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块面包慢慢的吃着。 汉弗莱和莉莲都担忧的看着他，这可不像沃森平日里吃饭的习惯，莉莲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道：“沃奇，你不舒服吗？” “哦，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沃森不想让父母担心，赶紧好好吃起饭来。 “你刚才的样子就好像是位诗人似的。” 姐姐乔伊丝在旁边打趣道，一边说着一边把碗里的煎蛋放到沃森的碟子里。 沃森不好意思的接受了姐姐的好意，也就是这时，他仿佛有了灵感似的。 是啊，刚才乔伊丝说的诗人。 这句话顿时给了沃森启发，自己前世曾是出版社编辑，对各类书籍作品都有涉猎，这恰好与超凡者“学者”关联，那么是否能说明类似诗人等群体更容易成为学者呢？ 这种假设一旦出现，就让沃森产生了许多新想法，他重新回忆起巴特诺觉醒前的经过，对方讲到自己一直有写作的习惯，同时还收藏古董等等，但在此前这种兴趣没有促使他觉醒，是之后的身份的转换带来的社会声望与他的爱好结合了吗？ 这样天赋与念力的碰撞，让灵魂觉醒，成为了超凡者？ 沃森只感到可惜，自己对于后续超凡者的各种职业了解太少，以至于他只能根据“学者”这个名词的表面意思来做臆测。 吃完晚饭后，沃森拿起笔来去有意的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太久，许多前世的作品都已经忘光。 好在出版社编辑的职业敏感性还在，总归能记住一些经典。在过往，沃森碍于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以及自己年龄太小的的缘故，所以他一直没有去刻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多么天才。 现在，他准备先尝试着在写下一首短诗，这实在是方便记忆的缘故，毕竟他可没有那种随手默写出几十万字小说的变态记忆力。 而且听说帝国现在的书面审查越来越严格，为免惹麻烦，他随便写了首爱情诗： “用玫瑰、柏枝和金箔片， 我着意将这本小书装点， 让它变作精致可爱的棺木， 好把我的诗歌盛殓。 如今它们无声无息，死气沉沉， 如今它们黯然失色，冰冷僵硬。 可一当爱的精灵在头顶上盘旋， 旧日的烈火又会给它们新的生命。” 当他在心中默念诗歌，一边书写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体验出现了，他的眼睛还在盯着书写的草纸，但整个人却仿佛进入到了别处。 沃森觉得身体变得轻盈，纸张上的文字在眼里变得模糊，他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似的。 他看到那次在魔法书里见到的独眼人留下的带链子的石头吊坠，吊坠在他眼前化作荧光洒在他身上。 然后沃森的灵魂便进入到一个未知世界。 有什么东西呼啸着掠过他，像一只白色的大鸟，有着长长的美丽翅膀，载着他的灵魂飞向永恒和无边无涯的意识海。 一种别样事物发出的神圣气息，一种更高的认识，一个投射到天空中的点，从那里看，一切都是充满了奥秘的神奇符号。 第14章 念力的摸索 沃森是在家人惊慌的叫喊和推搡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看到家人都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母亲莉莲更是着急的要哭出来似的。 “沃奇，你怎么了？从昨天晚饭后，你就在这书桌前睡着了，今早我们起床时你还没有醒，刚才叫了你许久也没有答应。”乔伊丝脸上焦急的看着弟弟说道。 她们今早六点钟起床，见到沃森在书桌前趴着睡着了，一开始是觉得对方太累的缘故，所以没有叫醒他。 但等到六点半大家准备出门时，父亲过来拍了拍沃森的肩膀，才发现他没有动静，之后家里人在其身边呼唤他的名字，过了十几分钟后沃森才醒过来。 要不是他的呼吸脉搏都还正常的话，家里人早就去叫医生过来了。 沃森歉意的对父母和姐姐说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只是有点累，嗯不过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看到诗歌早已一字不落的写完，而他本人却感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疲惫感，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整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转了一大圈似的。 “真的不要紧吗？沃奇，我带你去街上杰斯医生那里去看看。” 母亲莉莲很不放心，同时还让沃森请假休息一天，甚至辞掉这份兼职也无所谓。 “真的不要紧，妈妈。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还觉得有些饿呢。”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沃森装出一副很精神的状态，他劝了很久，让父亲和姐姐赶紧去上班，不要为了他耽误时间。 “那我们走了，沃奇。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就请假休息。” 告别了父亲和姐姐后，沃森匆忙的洗漱完，然后在母亲担忧的眼神中走出了家门。 ---------------------------- 来到大街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沃森才觉得眼睛还有些花，他丝毫没有胃口，脚步也很沉重，这会绝对超过七点钟了。 他知道眼下必须要振作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绝不是梦，自己身体出现了异常情况，他希望这最好只是一般的用脑过度导致的疲惫，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街边是小贩们的叫卖声，躲开道路上拥挤的人群，沃森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咖啡摊前准备先喝杯热饮暖和一下，他拿出五佩耳买了杯咖啡和一大块果酱面包。 咖啡的热气透过杯子表面传到手掌心，让人感觉暖和和的。 一道冰凉的雨滴落在沃森头上，之后是十几滴乃至更冷的东西落到人的皮肤上，街上的人开始加快了步伐。 沃森看见天空中白色的像棉絮一样细小的雪粒伴随着雨水落到地面上，隐约还能听见它们落地时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没想到会突然下起雨夹雪，沃森一口喝掉了剩下咖啡，随后很快用几分钟的时间把面包吃完，然后一路小跑的来到车站上，运气不错，马车很快就到了。 沃森在雨还没有变得走不了路之前上了马车，他刚坐上马车，那种之前的疲惫感又来了，他找了个后面的位置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沃森被马车夫叫醒。 “先生，这里已经是阿里瓦斯湖的终点站了，请您快下车。” 沃森睡眼朦胧的走下马车，迎面的小雨夹杂着雪花扑在人的脸上，整个人都感到一阵冰凉。 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然后醒了醒鼻子，裹紧大衣领口往前方的书店跑去。 进到书店里，这里的壁炉中发出的炉火驱散了外面的一些寒意，沃森抬头一看，竟然已是上午九点半钟。 店里很冷清，莎妮娜今天穿着厚厚的女式毛衣，头上带着一个挂着毛球的帽子，她还在身上披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正抱怨店里的壁炉年久失修，温度不够暖等等。 莎妮娜在沃森进门的第一刻就看到了他，她好奇道：“沃森你今天可是来晚了啊，咦你病了” 莎妮娜从收银台走出，她看到沃森脸上的苍白还有疲惫，立刻走到他身边，让他赶紧到壁炉旁。 狄克这会正在忙着把一大箱书搬到库房里去，他走出来时也见到了沃森这状态不对劲。 “怎么了，沃森？” “没事，就是有些用脑过度造成的。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店长在吗？” 沃森坐在壁炉前烤了一会手后感觉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老板在二楼，今天这种天气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来这买书的。来晚点也无所谓，老板肯定不会计较。”狄克毫不在意的说道。 沃森还是觉得抱歉，自己刚工作没几天就迟到，不过眼下他脑海里的各种疑惑更甚，他走到二楼的书房里，看到了史文森店长。 “看样子你昨晚休息的不大好。” 见到沃森的状态，史文森好像毫不意外，他那带着些鼓励的眼神仿佛一切以了然于心。 “是的，店长，我昨天晚上用自己的办法尝试了一番后就成这样了，今早我家里人可担心的要命。” 之后，沃森和他谈了自己昨晚的经历，并拿出自己所写的诗歌。 史文森拿起诗歌看了看，然后又放下，他说道：“我对这类短诗并无涉猎之处，这确实有些文学功底，但是我们这儿的诗人有许多，能有你昨晚那种经历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根源并不在于这些诗歌，而在于你本人，你昨晚是借助写诗这样一个途径，感悟到了灵魂的存在，但显然还无法主动的与其联系。另外” 史文森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可能你的天赋是在文学方面，不过仅靠着写一首短诗来感悟到灵魂确实夸张了些，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你的灵魂天生比别人要强大不少，而你所说的那枚独眼人的石头吊坠，可能充当了钥匙的作用。我之前有提到过借助非凡物品来觉醒的，你昨天的情况就和这个类似。” 沃森听到后若有所思，可他的身体除了感觉疲惫乏力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啊，想到这里，他又问道：“那么店长，我现在这样算是觉醒了吗？” “不，你昨晚所经历的一切依旧只是你本人的感受，是来自主观上的、内部的变化。而觉醒是需要内部天赋的发现和外部念力的产生，两者相结合的存在。缺一不可，你昨天借助非凡物品已经踏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这已经让我意外，眼下你可以找机会试着去产生念力。” “念力？”沃森想起在巴特诺笔记里看到的，对方通过收藏古董、发表作品、担任官职而获得的念力，之后又促进了境界的提升。他想到这或许是一个办法。 史文森看着沃森陷入了沉思，他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后又道：“我想你应该也有了打算，巴特诺当初使用的方法就是一种。对于如何产生念力，每个职业，甚至各职业内部的不同方向都会有差别。我自己并不是学者，所以没法给你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不过在发表作品的问题上，我可以给你一些指点。” 接着，史文森告诉沃森，一般的报刊不大会收录一名十五岁少年的短诗，诗歌题材本就受众面少，连他这家专营藏书的旧书店都不太喜欢这种书籍。 何况诗歌篇幅也太短，除非能连续写下十几篇凑成一个诗歌集才好收录。史文森建议沃森最好先写篇小说在报刊里发表，投稿时一定要选那种社会影响力大、购买者多的报刊。这样才能感受到念力的存在。 接下来，沃森就被允许在书店闲暇时进行写作，因为平时也不太忙的缘故，索性这里就成了沃森的写作室了。整个上午书店里一位客人都没有，到了中午以后天气更加恶劣，变得又冷又阴沉，叫人很不舒服。雨夹雪已经停了，外面变成了暴雨。 狄克和沃森在下午抽空清点了一些放在书架上久也无人光顾的书籍。 狄克做着分类，沃森则把那些书下架，放到库房里去。 狄克一边在各书架前搬运书籍，一边说道：“现在店里的书明显分化严重，男性顾客基本买的都是些历史书，侦探小说、还有各种技术类书籍为主。女性顾客无一例外买的是小说题材，而后者是店里的主要客源。” 诗歌题材果真像店长说的，好像几乎吸引不到观众——书店的销售也反映了这一可悲的事实。诗歌对每日营业额的贡献极少。 沃森现在搬到书库里的有不少都是这类。这些诗歌是书中的化石，或许有朝一日会被文学古生物学家从地下挖掘出来，拂去尘土。 到了下午五点时，暴雨转为中雨，但雨势还是不小。沃森和狄克又等了大约半小时后，觉得似乎成了小雨，两人就带着书店里的雨具走出店门。 这会沃森已经觉得身体的疲惫感减轻了许多，除了还有些困意打着哈欠外，今晚早点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在下午时间里，已经抽空选了前世看过的一篇经典的短篇小说写了下来，虽然一些细节对不上号，但大体情节还是正确的，只希望这个时代的读者能接受那种文风。 第15章 卡尔斯编辑 4945年12月19日，周五。 现在距离月底的圣光节只剩十几天了，在每年的这个时候，科达加堡晚报作为本地最有影响力的报刊，都会在此时推出新年专栏，从十二月下旬一直延续到次年的一月下旬，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 而本地市政厅官员和家属们也会组织举办一次业余演出，目的在于募集慈善性捐款。 这几年科达加堡晚报在地区内的销量有下滑之势，作为罗曼州第二大城市，科达加堡晚报在去年的订阅量竟然下滑到了全州第五位，让市政厅主管的文艺局上司很不满，因此报社总编辑也被撤换。 今年，本地文学界的作者们纷纷提出抗议，要求换一位懂行的人来主持报社。 卡尔斯就是报社新任的编辑中的一员，眼下报社由一位总编加三个专栏部组成，分别是负责民生新闻、广告投递、小说专栏的三方，遇有重大事件则由总编亲自负责编写。 卡尔斯是位三十岁的青年人，现在管理小说专栏的审核，在如今这个新闻传媒还不算特别发达的时代，绝大部分人每日购买报纸都是为了阅读报刊上的小说读物。因此他所在的这一部门是整个科达加堡晚报社的重中之重。 “今年的新年专栏一定要挖掘一批新作者才好，市民们也想看到新风格，新面孔的文章，晚报也需要储备更多的作家人才库来作为竞争。” 卡尔斯自信的在心里规划着，他毕业于帝国名校莱恩堡大学文学系，早在大学期间就负责校内报刊的编辑，毕业后又在莱恩堡这个最发达的沿海城市从事多年的杂志工作，成绩斐然。因此才能被科达加堡的总编以高薪挖来，并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就单独负责这家大报社的专栏。 就在卡尔斯畅想着今年的专栏取得大突破，自己甚至能兼任报社副总编时。 一位穿着老旧衣服的少年走到了这家报社的店门外。 沃森选在周五下班的时候来到这里，科达加堡有许多报社，但最出名的莫过于晚报。 这是本地最大的报刊，虽然这些年在其他地区有所下滑，但毫无疑问，对方聚集了该地区最优秀的一批作家。 沃森知道，在本市范围内，晚报的销量依旧遥遥领先，它每晚六点开始发行，夏季时会提前到五点半。而那些没有完全销完的分量会在当天深夜继续委托给城里的各家酒馆、火车站、剧院等场所，由一位位七八岁的孩子们把这些报纸沿街叫卖出去。 报社的店门不算大，沃森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在一楼大厅的门口处，还放着一本意见簿，那簿子就放在一个写字台上。 他好奇的翻开簿子看了一下，只见到上面记录着许多来访者的趣事： “本人乘火车路过科达加堡此地，湖区风光宜人，但城内人文精神之匮乏不能不表示遗憾。班留查到此一游书此留念。” “这个傻瓜是从哪来的我不知道，读到此句让我有必要呼吁贵报社加强对意见簿的管理。” “班留查，我昨天看到你太太与食堂老板柯斯同坐一辆马车在河对岸走过。但愿太平无事。不要伤心啊，班留查！” “我要告密，罗尼是自由派分子！” “我就是罗尼，玛查我知道这是你写的，各位，他是个不知廉耻的骗子，污蔑与造谣就是他的代名词。何况，自由派何时成了攻击人违法乱纪的口头禅了？” “有谁在第四大街捡到一个钱包了吗，拾得者请迅速与我联系，我的地址是” “卡拉，我爱你，嫁给我。” 沃森看了一遍这意见簿里留言，里面的内容倒是颇有意思，他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这意见簿放在这里好久了，也没什么人来管理。沃森把簿子合上，走到大厅的接待处，询问编辑部在那里。 “您是要投稿吗？先生。”在接待处的是一位约有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看着沃森年轻的脸庞问道。 “是的，请告诉我编辑部的位置。” “嗯，既然是投稿的话，我会替您询问卡尔斯先生。因为来访的人众多，请您稍等片刻。” 这位接待人并没有因为沃森年轻而流露出轻视的表情，依旧是让其他人在这里负责，他走到楼上的编辑部里询问。 此刻是晚上六点四十分，接待人走到了卡尔斯的办公室里，向对方报告道：“卡尔斯先生，有位少年人想要来此投稿。” “他大概是个家境不富裕的中学生。”接待人补充道。 “那就请他来一趟，不过这就是今晚最后一位好了。你知道的，安德烈，最近新年专栏开通，编辑室里积攒的稿子足足有三百多篇，眼下我实在不能接访更多的人。这位少年就当我鼓励年轻学生创作好了。” 卡尔斯放下钢笔，叹了口气说道。 对方没有让卡尔斯等多久，在安德烈离开后的一分钟内，一位穿着大衣的少年就走进了办公室里，他小心的抓住门把手，然后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卡尔斯的桌子上。 “晚上好，阁下，我是沃森勃朗特。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见我，这是我的作品，我只占用您一点点时间，请请务必读一读它。” “您请坐，勃朗特先生。您的小说是什么题材呢？” 卡尔斯把作品先收好，他不能仅凭沃森一句话就抛开手里的工作去立刻阅读，要是每一位投稿人都是如此，那么可想再拖几个月，他的新年专栏也办不好。 “题材怎么和您说呢？这并非什么新题材，它是一幅短篇，内容倒是和圣光节的节日氛围契合。其中的地点人物虽是虚构的，但所描写的事情绝对能在现实中找到实事和真情。” 卡尔斯皱起了眉头，作为经验丰富的编辑，仅从沃森描述里他没有听出吸引人的东西，于是他有耐心道： “阁下，问题不在于实事，小说的内容是完全虚构的也无妨。您可以想到，在新年的节日里，读者们可能想看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如果您的作品是什么侦探小说、诗歌散文、枯燥的历史传记等等，我是一概不能刊登的。” 似乎觉得这样的话难免会打击到这位少年人的信心，卡尔斯顿了顿后，又换了副语气说道： “您要知道，每天有大量的文学爱好者以公斤为单位把沉重的稿件寄到编辑部来。而我们这些编辑，想要从这厚厚的稿件里选出合用的作品，也得费很大的力气呢。有时几公斤的稿件里最后选出的合用作品也不过是单薄的一小张纸，而且就连这最后选出的作品，也不过是勉强为之。” “所以我们这些编辑虽然看似有比较稳定的职业，但我们和很多人一样，都只不过是文学界的工人。而尽管我们面对这些繁杂的稿件心绪烦闷，甚至害着热病，但依旧要夜以继日的去工作。我倒也想休假，但倘若这样的话，当前的文学工作就得停顿了。” 卡尔斯向沃森倒着苦水，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沃森沉默的听着对方谈及这些话后，他的脸色不变，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不过，劳驾，我的稿子您还是收下。您觉得稿件太多可相信我，看这篇短篇绝对用不了您几分钟的时间，而没有看过是很难下定语的。” “嗯，好。我会把这篇小说放在这里的，您的小说叫什么名字？” “麦琪的礼物。” “嗯，这个名字确实符合圣光节的氛围，好，我答应您一定会把它看完。只是我得先忙完手中的工作，您是我今天接待过的最后一位来客。” “多谢您的接见，向您告辞，阁下。” 沃森离开了，与编辑卡尔斯的交谈让他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篇文章发表充满了紧张，他不知道这时代的人们能否接受欧亨利大师的写作风格，而且拜伦帝国眼下的文学氛围还是偏保守的，书面审查局在文学工作上的干预也非常大，沃森自认那篇经典作品没有什么忌讳的地方，但事实也只能等一步看一步了。 ------------------------ 深夜十点，卡尔斯才结束一天的工作，他坐着私人马车离开编辑部到西塔区的高级公寓，想起那篇小说，就随身带去了。 他的收入不菲，报社里给他开了每年三千汉克的薪水，而他早年间在莱恩堡办报也赚了一笔钱，因此早早就在西塔区的繁华路段租下了一套豪华公寓，每年的租金就要八百汉克。 卡尔斯坐在马车上，翻开沃森的作品，篇幅确实不长，在小说标题下写着沃森的笔名—“诺顿”。 他从开头读起，只是几秒钟后，他就被这写实的风格迷住了，让他很快忘记了马车外的马蹄声。 当他读到麦琪为了给心爱的人买一件新年礼物而剪掉了秀发，而麦琪的丈夫同样为了妻子卖掉手表时，卡尔斯动容了，他脸上的疲惫被一种莫名的感动所代替。 他想起了自己大学刚毕业时的窘态，那时他生活窘迫，在莱恩堡那座国际大都市里租每月十汉克的小隔间，每天在辛迪报业集团里工作十四、十五个小时，而换取的只是月薪四十汉克的微薄收入，这样的收入在物价高昂的莱恩堡能做得了什么呢。 那时他也有一位心爱的女友，但与小说里的麦琪不同，对方在二个月之后就和一家商船公司的经理人迅速成婚了。 马车来到了西塔区的高档公寓楼，卡尔斯回到家里。 尽管没有空闲，当天夜里他仍然把小说从头到尾读了好几遍，一直读到用花体写成的“完”字。 在夜晚将要结束，第二天的拂晓时分，卡尔斯忍不住又读了一遍，他在阳台上喝着热茶，在这里来回踱步，他一边揉着鬓角一边回味着脑海里多出的那种新的想法、那种突然闯进来的感受。 卡尔斯眼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颗文坛上的新星，他的脸上露出果断的表情，内心暗暗道： “好一个诺顿，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它作为今晚的专栏首篇！” 第16章 万吨战列舰 今天周六，沃森很早就出门了。明天就是周日，难得的休假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书店里工作了一周。 他走在路上时，听到许多报童沿街叫卖着湖城日报，那是科达加堡的另一个报刊，主要是传递政府公共政策、帝国法令和一些重要国际热点新闻。 这样的报纸现在每个城市都有，即使销量不大，但盈亏全由政府兜底，报社待遇可以说是最佳，湖城日报社也是该地唯一一所由市政厅直属的报业集团。 “号外号外，昨日索达尔海军第一艘铁甲战列舰下水！” “索达尔海军大臣宣称未来每年将新造战列舰五艘，联邦海军不会放弃双强标准。” 今天的新闻明显与往日不同了，走在路上沃森都能听到报童的喊声，湖城日报难得在早上的销量不错。 在车站等候马车时，沃森就已经看到不少人手里拿起报纸，皱眉看了起来。 沃森没有买报纸的习惯，不过反正这时代的报纸也很便宜，只要2佩耳一份。他从报童手里刚买过一份后，还没来得及看，马车就到了。 他只好将报纸揣在怀里，上了马车。 马车里光线很暗，加上坐着也不舒服，沃森几次想找机会认真的浏览一下都没成功。只能无奈的将其放在怀里，等到了书店后有空再看了。 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已经开始挂起了各种节日饰品，还有十天就是圣光节了啊，沃森看着街面上的主妇们已经从这一天开始采购年货了，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是帝国的法定节假日。圣光节被允许全国各单位放假三天，当然，能否执行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小时后，沃森下了马车。 他走到书店时，正好看见狄克已经在店门外停下了自行车，对方比他早到一分钟左右。 “早上好，沃森。你还买了报纸，正好，待会一起看看。” 狄克和沃森一起走到了店里，早上的书店永远都是冷清的，不过今天天气还算可以，估计上午会有客人来。 二人看着报纸上的相关报道： 上面写着，昨日，世界第一艘铁甲战列舰在索达尔南部的克梅卡军港下水服役，该舰标准排水量吨，满载排水量吨，是一艘划时代的战列舰，总造价六千五百万索朗（约合一亿汉克）。 动力系统搭载了16台新型蒸汽燃炉，最高船速20节。武器系统配备有12门308毫米主炮，6座460毫米鱼雷发射器，28门小口径75毫米火炮。 索达尔联邦首相罗德里格斯米切尔与国王克莱斯特索菲尔共同出席了军舰下水仪式。 报道还在末尾引用了索达尔海军大臣萨洛扬的话：“这艘战舰的出现是新时代的开始，就算是领主们面对这些巨舰大炮也会感到战栗。” 报纸上有一小幅战舰下水时的插图，但这时候摄影技术不佳，沃森和狄克都只能从插图上模糊的看到一艘军舰的轮廓，那些炮塔、船身长度什么的完全看不出来。 “多事之秋啊。”史文森店长从楼上下来了，他瞄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感慨道。 索达尔联邦是当今的头号海军强国，因为在历史上是由多个王国、公国合并组建，因此保持着联邦体制。 其主体是索邦王国，该王国占据了整个联邦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和百分之九十的军队，因此索邦首相和国王也就成了实际上的联邦首脑。 这些年索达尔与拜伦帝国在南大陆的利益摩擦越来越频繁，加上如今的拜伦皇帝自上位后就大力发展海军，以超越索达尔为目标，两国的矛盾就更突出了。 这其中还涉及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比如帝国每一位臣民都清楚的知道，现今的拜伦帝国实际名称为拜伦第二帝国。是在4090年时由大陆三强国索达尔联邦、北盟、光辉帝国共同扶持下建立的。 当初第一帝国覆灭后，拜伦这片土地陷入了长期的动荡，最后在战火中，顶尖超凡者艾玛森统一了这片土地，建立了神圣帝国（3937-4055）。 而原先第一帝国时期的拜伦皇室被迫流亡到各国里躲避艾玛森的追杀。神圣帝国军力强大，在艾玛森的统治下不断实行军事扩张，巅峰时期曾吞并了南方的格林公国、占领了索达尔联邦和光辉帝国一半的领土。 眼看着神圣帝国就要统一整个大陆之时，艾玛森皇帝晋升圣座失败，不久后寿命耗尽。此后世界各国开始合力进行反攻，最终促使神圣帝国这个短暂的政权垮台。 在战后的一段时期内，神圣帝国的大片领土被瓜分，帝国内的自然学会被作为战后拜伦的代理人，由三大国指定学会来组建临时委员会进行统治（4055-4090）。 随后三国内部因为拜伦的领土问题陷入了纷争，为扼制新崛起的光辉帝国。北盟和索达尔联邦达成协议，主张维护拜伦的领土完整，并决定帮助拜伦皇室复辟。其代价就是，复辟后的皇室失去了统治权，内政转移到自然学会手上，而军事外交则受到三大国共同控制。 而在这九百年里，历代拜伦皇帝都致力于让帝国摆脱战后体系的控制，尤其是最近这一百年中，由于南大陆形势的变化，和境外三国内部的矛盾重重，让拜伦找到了突破口。 如今的拜伦在经济总量上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是世界第二位，在陆军和海军方面同样位列第二，国力的强大让现任皇帝伯里斯拜伦不再甘心于屈尊三国控制之下，力争于实现帝国的正常化。 他认为拜伦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却被排斥在一个以索达尔为首的庞大殖民体系之外，这是拜伦无法容忍的。 与此同时，在帝国内部，皇帝与自然学会的矛盾也日渐白热化，双方在关乎国家的各项政策上已经进入了不可调和的分裂局面。 “索达尔选在新年前下水战列舰，明显是对年初时帝国在南大陆海域建立殖民点的回应啊。”史文森和他们说道。 如今南大陆是各国军事战略的重点，各大强国都想在那里分一杯羹。 皇帝伯里斯更是把插手南大陆局势，在此建立殖民地作为拜伦帝国重新回归国际社会，实现国家正常化的标志，但对于这种战略，即使在帝国内部也一直都有争论，认为这种军备竞赛会拖垮帝国的经济，同时加剧新一轮世界大战的风险。 这种战略上的分歧传到了国内，也是当今帝国保守派与激进派两大阵营冲突的根源。 几人就这个问题聊到了中午，中途来了四位客人。 眼看着要到中午一点了，店里又走进一位顾客。而史文森店长看到他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又来买书啊，罗德。” 看起来店长和这位来客是老熟人了，沃森朝对方看去。 只见这位叫做罗德的是一位年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个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脚上套着奇大无比的灰棕色皮靴，下身穿着灰底的工人裤。裤子破旧不堪，打了补丁，膝部鼓鼓囊囊，挂在靴筒外边，晃来晃去像是衣服底襟。 罗德脸上有着冷硬的线条，戴着一副与这时代工人装扮不太符合的黑框眼镜，他像是不太爱说话，和店长打了个招呼后就一直走到专放铁路类书籍的地方。 “请问有没有关于发动机分类方面的书？” 罗德向沃森询问道，他的问题似乎是斟酌了许久说出，让人明白他是有备而来。 “有的，这里由许多关于蒸汽机制造与改进的书，发电机的我们也有。” 沃森这些天里对书架上摆放的各种类别书籍也算是熟记于心了，他给对方介绍了几本。 罗德选中想要的书后就离开了，也绝不像其他来二手书店的客人那样要和店员讨价还价一番。 “这位罗德是店里的老顾客了，我很早前就认识他，他在附近的铁路线上工作，平时应该住在火车站的街区。他经常来我这里买铁路、机械方面的书籍，而这种书在其他书店很少会有。想让人不记住他都难。”史文森对大家说道。 沃森觉得这位罗德先生可以说是理想客人了，他从来不会在书店里随便乱翻，每次过来都是已经确切知道自己想要买什么书了，说话也简明扼要。 下班后，沃森路过晚报社，本想再进去问问对方有没有通过他的投稿，但又觉得昨天才来过，而且卡尔斯先生看上去确实很忙，这样打扰不太好意思。想了想，他觉得还是作罢。 回到家后，沃森看到父亲汉弗莱也刚刚到家，手里拿着每天下班照旧会买的晚报。 在吃晚饭时，汉弗莱拿着晚报慢慢的翻阅着，他虽然没有上过学，但在几十年的工人生涯里很早就学会了认字，那是他刚进车间的时候，每晚在厂区有一位工厂经理从外面学校请来的小学老师，兼职给他们这些工人开夜读学校，汉弗莱也就是利用那个机会学会了认字。从那以后，每天阅读各种报纸也就成了他的兴趣爱好，他也坚持要让一双儿女都接受完中学教育。 “这篇小说写的真不错。” 汉弗莱在饭后继续浏览小说专栏时说道，并用手指着那篇文章给沃森和乔伊丝看，让他们两人等会也读一下。 沃森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见到了报纸上所引的“诺顿”这个笔名。 “真让人惊讶，卡尔斯先生这么快就让小说登上了今晚的专栏头版。” 沃森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知道这种专栏的版面都是提前了很多天就已经规定好的，卡尔斯先生昨晚看完文章，今天就将其刊登在小说头版上，绝对是花费了很大精力来说服编辑部和印刷厂的人，这个修改版面的代价是不小的。 他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啊。 第17章 发光的文字 凌晨一点。 伴随着滚烫烤脸的炉子，罗德把最后的一铲碎煤铲进高温的火炉里。随后和身旁其他几位已经来换班的工友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他的身上已经与煤球的颜色无法区分，那身白天穿着去书店的旧裤子因为长期在高温环境下作业被烤的又硬又黑，罗德毫不在意这些，他小心从怀里拿起一块最“干净”的干布擦起脸上的眼镜，镜框早就发烫了，让眼睛很不舒服。 罗德今年二十六岁，在火车的锅炉房里已经工作了七年。他的父亲曾经也在这条铁路上担任扳道员的工作，这比锅炉工轻松不少，薪水也高，每月有八十汉克呢。 可扳道员工作量虽不大，却是份高危职业，他们负责来回扳动车轨的道岔，为了实现快速扳道，他们必须分流。男人们站在巨大的货运列车之间，上下抬动沉重的扳道机。 在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罗德的父亲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此后，罗德做过许多小工，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码头当搬运工人，这份工作一直干到了十九岁。直到铁路线上一些老职工向经理说清，最终让他顶替了父亲的职务，但罗德拒绝了，他宁愿来锅炉房每日十几个小时的铲煤。 他走到火车站里的工人澡堂，将衣服脱下扔到走廊外的筐子里，赤裸着走进浴池。 锅炉工或许是这时代洗澡最勤快的一群人，洗去身上的灰尘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被烈火高温烤灼了十几小时，浑身汗淋淋的，一走进清凉潮湿的澡堂，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而且，下班前洗澡，是锅炉工的特权，这时澡堂里人很少，只有污头垢面的锅炉工和满地的小水花儿。 池子里的水大多是来自阿里瓦斯湖的湖水，且没有经过过滤，但每周会更换一次。泥沙通常会在一个星期内慢慢聚集起来，不过，当人们从浴池里爬出来时，他们经过浸泡和揉搓的身体仍然比刚进池子时要干净得多。 罗德沉默的躺在池子里，他一动不动，让凉水浸透全身。他的眼睛仔细瞧着肩膀、胸膛、大腿，瞧那些凉水怎样汹涌澎湃地淹没了皮肤，冲刷着煤屑尘土。 现在是十二月下旬的寒冬，水温早就凉了，但罗德不在乎。凉水流过身上那些被灼烧烫伤的部位反而让人冷静下来，他很快就洗好了，从浴池里走出。 这时他觉得空气变得严酷，寒气从张开的毛孔种钻进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打起抖来。穿上衣服后，他没有先回到家里。而是走出火车站，来到外面的街区上。 从火车站的站口往外看去，街道上的房子东倒西歪，又矮又窄，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盒子。 罗德就住在这些拥挤不堪的地方，这里是科达加堡最大的贫民窟。 他走进了小巷，身旁的房子通常很低，住在里头勉强够直起身子，室内墙壁之间的距离不多于三米，小房子有许多大窟窿，很不结实，很快就会倒塌。这样的房子，它们的新木材还没变黑就倒塌了，得用支柱撑着。 从火车站里延伸出的铁轨如同一条小河般从这些贫民窟里穿城而过，而这条铁路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来说真不亚于是一条生命之源的河水，它是人们赖以维持生存的依靠。 在靠近铁路的一个院子里，有家简陋的酒馆，房里有一个砖炉，与通常的铁炉一般大小，炉子的烟囱是笔直的，有4米高。在这样的冬天根本无法烧暖炉子，因为它在烧火后立即就冷却了。只要有一点风，烟囱冒出来的烟就全部灌进房间里。 外面的人们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居住的人还能活到明年的春天，但喝醉的酒徒们才不会管这些呢。 罗德走进吵闹的酒馆里，点上一份煮牛肉和火腿，他每月薪水四十汉克，抛去五汉克的房租、剩下的都用来应付食物开销和买书，他没有家人、也没什么积蓄。 这家酒馆“以合适的价格”出售煮牛肉和火腿。对于不富有的工人，边角料只要5佩耳。 酒店的一个长窗户板摆了一排合金器皿，盆像小浴缸一样接着热气腾腾的烤肘子滴下来的肉汁，还有一堆煮牛肉，用金属签钉成一串。10佩耳的肉放在一张报纸里，有的人自带容器，那些有盆的，会带走些肉汁。 罗德花费了20佩耳买了一份火腿、牛肉边角料、两张馅饼。这既是晚餐也是夜宵，肉的外面烧焦了，里面还是生的。馅饼的表皮烧煳了，里面没熟。口感谈不上好，但它足够为忙碌一天的工人们提供必要的热量，让他们不至于在没吃晚饭的饥饿中熬到第二天去上班。 虽然市政厅不允许在这种工人聚居区里开酒馆，但没人会在意这些。 罗德从不喝酒，他也不吸烟，他一直梦想着做一名研究蒸汽机的工程师和发明家，存下来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要说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爱好吗？也是有的，他喜爱读一些文学作品。 他顺手从酒馆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晚报来，这些都是的，是没有卖出的库存。他只要有空都会尽量看完当天的晚报。 “罗德，来喝酒，那报纸有什么可看的。” “他素来不喝酒，你可别逼他了，免得这位大诗人害羞的吓走了呢。” “不过好歹总可以喝一点嘛！” 一旁同在铁路上的工友看着罗德的样子嘲笑道，他们都看不顺眼这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对方的打扮、爱好在铁路上都可以说是个另类，不喝酒、不玩女人、不爱和人说话，这种种一切都让人看不惯。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以对方取乐。 罗德吃下一大块火腿放进嘴里，他一边看着晚报上关于索达尔战列舰下水的新闻，对其余人的嘲笑置若未闻。 他的沉默惹得那些人更冒火。 “你听我说，罗德……你的父亲叫什么来着？……为什么你老是不开口讲话？” “我还没荣幸地听到过你说话呢。喂臭罗德，听到了吗？” 罗德脸色不愉的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得高大，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 对方叫茨威，和罗德的父亲就曾经有过过节。现在这个蠢猪明显是喝醉了酒又想要借机闹事了。 “鹅和猪交不成朋友，喝酒的和不喝酒的合不来。……喝酒的妨碍不喝酒的，不喝酒的妨碍喝酒的。看到那边的铁轨了吗，不喝酒的话就滚那去，在那上面躺一躺倒很好。在那儿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你愿意到那边去吗？” 茨威的两道眉毛像飞燕似的扬起来，他得意的看着罗德。周围的人早就看多了每晚都有的酒后闹事，但今天晚上这场闹剧的主角可是茨威和罗德，在铁路工人圈里小有名气的两位。 就连酒馆老板这会也饶有兴致的站在酒台后面看着热闹。 罗德把报纸用双手合上，然后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只是不想多事，浪费自己宝贵的阅读时间。可茨威喝醉了酒，却喜欢无事生非，闹点纠纷。 “喂，马上拿上你的报纸滚开，滚回家里做你的诗人去。”茨威抬起头来用那双凶狠的眼睛瞪着罗德。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一脚把罗德那还没吃完的晚饭踢开，火腿和牛肉边角料飞了起来，洒在地上。 “你想打架是吗，茨威。” 罗德扬起手来，直接朝着茨威的脸上就是一拳，接着为了不让对方有还手的机会，他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摔在那张吃饭的桌子上。 周围的人全部散开了。 气得发狂的茨威向罗德再次扑过来，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罗德冷静的看着对方朝他扑来，他一首抓住了茨威的脑袋，接着使劲朝对方身上打去。 接着是牙碰牙的声音，有力的拳头直接把茨威的下巴都要打歪了，他在罗德手里哀叫着，舌头因为磕破而口吐不清。 罗德一脚把茨威踹到在地上，随后直接走到酒馆的后厨，拿起一份更大分量的牛肉后就离开了。 ---------------------------- 坐在昏暗的路灯下，罗德拿起刚才没看完的报纸。 刚才的那场冲突扰的他心烦，他跳过了一大段新闻，习惯性的翻到最后面的小说区。 罗德一眼就看到了那篇以诺顿为笔名撰写的“麦琪的礼物”，这是新年专栏的第一篇。 看着看着，他不由感到潸然泪下，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里烨烨生辉。 “妻子用头发给丈夫买了表链，而丈夫用手表给妻子买来了梳子。这对小夫妻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但又好像什么都得到了。” 罗德心里这样想到，他重新又读了一遍，并认真的记下了这位叫诺顿的新作者。 这一晚上，许多科达加堡的市民都读到了这篇文章，也有不少人是在下夜班后的第二天清晨才读到，但不论如何，这篇文章在科达加堡打出了名气，虽然多数人只是沉浸于文章的内容和被它那新颖的风格所吸引，还未有人去特别关注作者。 而深夜已经在床上熟睡的沃森没有察觉到，一丝普通人看不到的光点轻柔的在空中飘荡，飘在他的身体周围，在触碰到他额头的刹那间消逝。 第18章 一场梦 这是梦吗？ 沃森再次感受到了那天进入意识海中的印象，他整个身体仿佛变得轻盈，摆脱了天地间一切束缚。 他在意识海里看到了许多有关他前世今生的各种记忆碎片，有些是清晰可辨的，而有些则是笼罩在一片未知的迷雾中。 他就这样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飞行着，时间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很久，是数小时还是几天呢？沃森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只觉得比上次借助独眼吊坠要久的多。 “这是因为发表了作品的关系吗？”他想着。 也就在这时，这片意识海里的世界出现了变化。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慢慢的向着地面降落，当他的双脚踏上地面时，转过身再次眺望天空和四周，这里已经变成了神秘的远古时代的巨石城市——未知的西方天空再次勾勒出它神秘莫测的轮廓。 “这是哪个时代的建筑？”沃森不明白眼下世界上哪里还有人会用这种巨石来搭建房屋，这眼前的一切更像是幻化出的一个远古的历史遗迹。 天空中的晨间雾霭已经消散，翻腾不息的冰雾正在飘向天顶，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线条似乎即将化作某些怪异的图案，但又不敢变得过于确定和清晰。 怪诞的巨石城市背后极远处的白色地平线上，模糊地浮现出一排如梦似幻的紫色山峰，犹如针尖的峰顶在西方玫瑰色的天空中若隐若现。早已干涸的河道仿佛一条不规则的黑暗缎带，蜿蜒伸向远古高原那微光闪烁的边缘。 有那么一秒钟，沃森目瞪口呆地欣赏着这幅景象中那超越尘世的无穷壮美，可是无法言喻的惊恐很快悄悄钻进了灵魂深处。 他看到一座充满着古朴而神秘气息的神殿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天空中飞过了张开双翼的巨龙，还有精灵、鱼人族、兽人族、矮人等等，这些只有魔幻小说里才会有的种族全都出现在了沃森面前。 那座神殿拔地而起，分为数层，雕文的石柱从边缘贯穿整座神殿，从圆形的底座一直伸展到半球形的穹顶，仿佛哨兵一般守望着龙骨荒野的每个方向。 狭长的冰锥倒悬而下，可怖的裂缝遍布于石柱和拱门之上，然而即便在时间的侵袭和数次恶战的洗礼之下，神殿依旧屹立不倒。 那些各个种族的伟岸身影都来到神殿里这里似乎是在举行着什么神秘葬礼，某位未知的存在陨落了。 沃森就好像是在看一场回放一样。 接着这其中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他看见更多穿着教袍的人进入，随后是一群人跪在那位死去的强者身前。 然后眼前这片幻象彻底破碎，画面一转，等再次出现时，只见到那座神殿依旧矗立在此，而人类与各种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和谐。 一个庞大的教会势力统领了人类世界，精灵、巨龙、兽人都被赶到了中土四面八方的偏僻角落。 “这是烈阳圣座教会的旗帜？”沃森在此刻终于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东西。 画面里出现了教会旗帜，一团燃烧的太阳，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弯月做搭配。 这轮弯月又让沃森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烈阳圣座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教会，虽然拜伦帝国不是主要传教区，但它的徽章基本没有人不认识的。 可他分明记得，对方旗帜上没有弯月，只有一轮太阳啊。 在往后面的场景就越来越碎片化，沃森觉得这中间漏掉了许多环节，导致和他学的历史对不上号。 画面逐渐暗淡下去，而就在这时这片天地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紧接着，强烈的震动仿佛让整个世界都要坍塌，沃森看到天际处升起耀眼的白色光辉，如同一轮明月般。 之后那轮月亮越飞越快，在靠近他时逐渐变小成一枚手镯。 “这枚手镯是？” 沃森看着手里的物品，心中涌出无限疑问，他用手触摸这枚镯子的瞬间，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之后他的身体如同从高空中坠下一般，灵魂离开了意识海，然后整个人仿佛摔在了床上似的。 无尽的困意遮盖住了沃森的眼睛，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 是夜，拜伦帝国的皇宫流繁宫内。 皇帝伯里斯在宫殿里平静地看着远处东北方的天空。 他看不清真容，整个人如同一个燃烧的太阳一般，那里光华极盛，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当中。这是他的生机，恐怖无比，自然溢出，如同一个大火炉，又像是一尊神灵，令人不敢接近，只能仰望。 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袍，杵着法杖的老者走到伯里斯身边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同样望向帝国的东北处，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忧虑。 “您来了，我的老师。”皇帝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是‘安娜的心愿’，她看来选中了合适的继承人。” 老者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说完后他看着一言不发，面色平静的皇帝。 老者很清楚这位皇帝的性格，对方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也是最优异的一位。 皇帝表面上的平静骗不过他的眼睛，他沉声道：“陛下，圣器一旦选中继承人将再也不会被人察觉，就算是教会的那位人神也是一样。这对我们而言并非不能承受的损失。”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老师。” 伯里斯转过头来看着老人，这位皇帝的眼中闪过愤怒、怀疑和种种压抑的情绪，他几乎是压着怒火低声说道：“会长阁下，我想学会对于圣器的异动应该早有察觉才是，可为何在它进入帝国数天后才有消息呢？而且这消息还是国外的组织传来的！” “这个问题我想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学会也并非万能，何况，对方可是圣器，没有哪个势力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您知道这对我很重要，学会不该这样做！”伯里斯皇帝的声调不由自主的变高，接着他感到自己有些失言，没有在说话。 两人忽然同时沉默下来。 老者明白，对方那多疑的性格因为这件事再次加剧了，一旦坐上了皇帝的位置，拜伦家族的人总是对学会心有余悸，总是以一双看待叛贼的眼睛盯着他们。 他知道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索性转身离开。 “我会对这段时间内，帝国所有觉醒的超凡者都进行筛查，尤其是学会招募的年轻人。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皇帝看着老者离开的背影说道。 被称为会长的老者停住了脚步，好像还想在劝什么，但最终没有再说，而是直接消失在了宫殿内。 “塞维茨！” 一个站在暗处的影子下一刻就闪现在皇帝身边，他躬身道：“陛下，巴默克谨听您的旨意。” “刚才那道光芒出现的具体位置你可清楚。” “我们已经提前安排了各地分部记录异象，在一分钟前已经有罗曼州、东纳河州、萨克森等多地传来了异象出现的情况。” “给我细查下去。”皇帝作了批复，当此手谕在外界亮出时，发出冲霄光芒。 “是的，陛下。但此举可能会影响您与会长大人的关系。”塞维茨脸上担忧的说道。 但眼神里闪过的兴奋说明他很乐意看到皇帝与学会发生这样的冲突。 皇帝脸上闪过不耐，他厌烦的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动静不要搞太大，宁可做得慢一些。和学会暂时不要闹什么乱子。” 这个答案显然不符塞维茨的意愿，他想着皇帝终究还是顾忌学会的态度，那么想必让他们这帮密探出动也只是为了演场戏给外界看了。 作为皇帝的心腹，秘密警察的头号司长，塞维茨可不敢当面质疑皇帝的决议。 在他看来，眼下这位年轻的陛下，生性多疑，同时又好大喜功，喜爱面子。对方一边做着带领帝国称霸世界的美梦，另一边在国内问题上又始终受到学会的掣肘而不敢果断的下决策。 塞维茨悄无声息的从皇宫内离开。 这座流繁宫是最近几百年才建立的，历史与光辉帝国和索达尔联邦的古老宫殿没法比，同时受限于皇权的低迷、皇宫面积也远没有历史上第一帝国时期那样宏伟。 再加上这一代拜伦皇室人丁稀少，皇帝伯里斯不好女色，整日痴迷于霸权的争斗和与学会的较劲，到现在都没有设立皇后，也没有任何子嗣，整个皇宫就更加显得冷清了。 塞维茨离开皇宫后，速度渐渐变快，他穿过首都黑森堡宽大的街道，路过自然学会总部大楼、政务院、陆军总部大楼、国会大厦等恢弘的建筑，相较于冷清偏僻的皇宫，这些政务大街上的机构才是如今帝国真正的基石。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在首都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情况是禁止飞行和动用元力的。 下一刻，塞维茨的身体消失在了黑森堡的街头。 十分钟后，以某个湖边小屋为中心，密集的电报发往帝国各州首府、各大城市的分部，在帝国一部分人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议论纷纷。 在许多大城市的车站，一群身穿黑衣，肩膀处带有长枪标记的秘密警察排队走上了火车，这些临时增发的列车路线从巨大的交通枢纽里缓缓驶出，消失在浓重的暮色中。 第19章 超凡觉醒！身体的异变 等沃森再次醒来后，天已经蒙蒙亮起，他虚惊一场，还好没有睡过头。 昨晚的事情他只记得一副手镯，其余事情全都忘记，他认为那不过时意识海里的幻象，就如同梦境一般。 沃森起身准备洗漱，突然发现手上带着一枚暗淡无光的镯子。 “这是？莫非那不是梦”他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差点被吓得叫起来，这太离奇了。 他好奇的用手将镯子取下，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竟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力量出现在身体中，随后在手掌中凝聚成淡淡的白光，整个人立刻出现在意识海中。 这片世界已经不复昨晚沃森在看到的那惊天骇浪的景象，而是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眼下这里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显得寂寥而肃重。他只看到一枚圆环式的手镯就那样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沃森走上前去，用手轻轻触碰了那枚镯子，各种讯息就涌入他的脑海。 “乌云带来雨点，灿烂的云却不。是的，不管是乌黑还是灿烂，只要它们降落银色水滴，使土地上谷物生长，那就全会受到赞扬，谁也不会受到责难，它们共同生产的果实都要被人珍藏。” “祂是博爱的白月，是光的女儿。祂第一个教我们耕种，引导我们的心和笔，效忠于祂的擘画。” “祂使卑贱的事物带来神圣的。祂把残暴的拉下，把柔弱的扶起。” “迷茫的旅人，你是否愿意继续祂的道路。在你走的这条路上，你还会碰到疲乏、痛苦、饥饿、艰险、无衣无食、刀剑、黑暗、恶龙、邪灵，总而言之，死亡，以及其他的一切。” 沃森听见有一道柔和的女声在他耳旁低语，那是一种古老玄奥的语言，他眼前没有浮现任何画面，可听着这阵低语时，他却好像看到了一位圣洁的宛如女神般的人物，帮助那些困苦中的人们摆脱厄运，一生致力于与邪恶和黑暗战斗的神明。 “我愿意继承您的意志，我将继续坚守您走过的道路，阁下。” 沃森在心里默默念道，他虽然还没搞清楚这件事的缘由经过，也不明白那个在他耳旁低语的女声到底来自何方，是什么身份。但对方济贫扶弱的理念，总不会是一位邪神。 “祂”这个字应该是神灵没错，拜伦帝国虽然不是神灵信仰的主流国度，但相关的神话传说，沃森从小到大也听过不少，还有各种邪神害人的故事，他在幼年时也听大人讲起过。 这时候，仿佛是感受到了沃森的心声。那阵低语声逐渐消失，之后沃森看到手镯发出皎洁的白光慢慢拂过他的全身，在这些白光的轻拂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强壮了许多，而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甚至前世的那些遗存也似乎被这道白光扫过。 沃森感到心情紧张，他害怕这道白光万一突然发掘这是一道来自天外的灵魂，会不会直接把他当成污染源给净化了。 好在他的担忧没有实现，接着，他看到那被白光包裹住的手镯逐渐飞向意识海的天空处，它越变越大，最后化作一轮在海上升起的明月。 沃森看到这轮明月并不是圆月，眼下只是一小块从云团里微微露出的月牙。 也就是在月牙出现的时候，沃森眼前的意识海里出现了一道讯息： “学徒的成长，当前声望值为2\/100。声望满值后，将可进入下一阶段。追随圣安娜贝尔的遗愿，带着您的意志与邪神信徒们战斗。” 沃森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不明任务给整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多出了一个任务，像是游戏安排，但又不太一样，比如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还有，圣安娜贝尔是祂的名字吗？” 想到这里，沃森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据说各大典故里都有提及不能随意称呼神的名。 他看了看周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沃森想到之前白光拂过他全身的那一幕，或许那枚手镯已经成了无主之物，刚才那是一种认主过程？这个所谓的任务可能是对方扫描了他前世记忆后，与之融合而发生的变化。 因为沃森对这类超凡的事情了解的太少，眼下他也不敢随意找别人问，只能自己先这么想了。 而且他总觉得昨晚的那些在意识海里看到的画面，其中也蕴含着很多解不开的谜团。 “我现在要怎么退出呢？”沃森心里想着，他看到天上的月亮，默念一声离开后。 下一刻，沃森眼前重新回到了刚刚在洗漱的场景，而他看了周围，似乎时间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他重新回忆起脑海里的记忆，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多出了很多事情，他现在可以清晰的回想起几天前、几月甚至数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记忆安装了存档系统似的，可以随时准确无误的翻阅查找。 更让沃森感到惊奇的是，就连前世的许多知识，他也能逐渐回忆起不少，虽然还有遗失，但这是个巨大的突破了。 而且他还感觉到，身体内多出了一种奇妙的力量，他的力量稍微变大了些，但这还不是重点，此外的还有身体更加轻盈，动作更加敏捷、记忆力和对事件的推理能力都得到了强化。 现在，沃森拿着水杯和牙刷在屋子里靠窗户的位置刷牙，他想到了什么，就有些调皮的把水杯里的水突然用力一晃，水珠立刻从杯子里洒出。 这时，只见在刹那间，沃森把水杯立刻伸出，在短短的不到一秒钟内，他快速的用水杯把那些洒出的水一滴不落的全部接回到水杯里，没有一滴洒在地上。 “这太酷了。”沃森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样的反应能力绝对不是他以往所拥有的。 要不是家里的房间太小，而且怕吵到楼下邻居的缘故，他真想在房间里试着看看自己的跳跃力度和跑步速度是否有了变化。 不一会，沃森就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饥饿。他的肠胃已经发出渴望的咕噜声，他的身体需要能量、需要大量的食物即刻来补充。 今天是周日，是全家休息的日子。沃森起的还算早，而这会母亲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饭，父亲还没起床，在享受着每礼拜难得的一次充足睡眠，姐姐乔伊丝这会也刚起来，正准备洗脸。 沃森本想等母亲做好早饭后再吃，但他的身体里的那种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以至于他匆忙喝下一大口凉水，但这丝毫不能缓解。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橱柜里拿出那些储藏的饼干，一把抓起四五块坚硬的饼干没怎么嚼碎就吞到肚子里。 他大口吞着饼干的声音，让母亲和姐姐都朝他看去。 莉莲看着他这副样子好笑道：“你今天胃口不错，沃奇。不过早上吃太多这种饼干可是很难消化的，再等会，牛奶很快就热好了。” 沃森听到母亲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手里的饼干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嘴里送。 他一边吃着饼干，一边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就是超凡者觉醒后的异常表现吗？这可麻烦啊，我总不能天天如此。” 而且让他感觉糟糕的是，即使吃下了几十块这样的饼干后，自己依旧没有觉得有饱腹的感觉。 沃森似乎都能感觉到身体发出的不满，嫌弃这种饼干提供的能量实在太少，他需要牛奶、需要肉类。 这会他和姐姐坐在了桌子上，母亲把早饭端来后，他们就先吃了起来。 沃森直接拿起一大块相比他平时饭量要大上三倍的面包，约有三磅重，然后抹上黄油和果酱一口咬下去。 “沃奇，多吃点煎蛋和培根。” 看到沃森很快就把他眼前的鸡蛋吃完了，乔伊丝掩饰住眼神里的惊讶，同时把自己那份夹给他。 “唔歇歇你乔茵，我是太饿了。” 沃森嘴里塞了太多的食物以至于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另一只手再说话的功夫从桌子上拿起了更多的食物。 “我再去给你多准备一些，沃奇，你慢点吃，不要噎着了” 母亲莉莲停下手里的叉子，有些担忧的看着沃森的样子，连忙走到厨房再多准备一些新的煎蛋。 这顿饭沃森足足吃了快四十分钟，他吃下了五磅的面包，六个煎蛋加一磅的培根，还喝下了约两升的牛奶。 可就算是这样，沃森也觉得只是七分饱，估计不到十一点他又会感到饥饿。 “太糟糕了，成了超凡者后，我不会把家里给吃穷。” 沃森无奈的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沉思，虽然今天是周日，但沃森还是觉得有必要出去转一转。 他本想去书店的，但刚才那一顿饭吃完后，他改变注意了，得先去报社拿回自己的稿费。他刚才那一顿饭起码吃掉了六十佩耳，相当于平时两天饭量的总和。 等到了八点钟时，父亲汉弗莱也起床了，在听到母亲笑着和他说起早上沃森的好胃口时，他看了沃森一眼打趣道：“我们应该推荐沃奇去参加温士顿的大胃王比赛才是。” 沃森不好意思的和父亲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和家人告别，他要出门一趟。 也就是这时候，他看到无论是汉弗莱、莉莲还是乔伊丝，身上都出现了各种不同的色彩。 他首先看到乔伊丝的脸上呈现出火红色的颜色、其余身体部位是绿色和淡红色交织。 而父母的脸上是棕色、红色交织，绿色比较淡。沃森看出他们的状态都属于正常，而且心情也处在比较愉悦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也是超凡后遗症吗？” 沃森以为是自己继食欲增加后，又出现了视力问题，这个想法吓得他和家人告别后，就急忙下楼。 他想要尽快到街上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真的眼花了。 第20章 巡街的黑衣人 下楼，来到街上后。沃森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今天作为周日的早上，本应该多出不少休闲的人来。何况马上就要到圣光节了，作为休假日，更应该是许多人出来置办年货的时候。 然而沃森看到的却是街上一片肃静，虽然还有不少人在街上走着，店铺也依旧开门，但客流量明显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街上多了许多穿制服的人在巡逻。 他注意到，除了平日里见到的巡警外，还有许多身穿黑衣，肩上有长枪与剑交叉图案图章的人也在街上巡视着，不时见到有黑衣人在那些巡警陪同下向路人询问着什么。 沃森小心的在街上走着，他怀疑那些穿黑衣的是秘密警察，也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密探，这些人不归地方政府管辖，他在学校里曾无意间听到历史老师卢克用唾弃的语气提到过这些人。 他穿过玛利街的那些商店，这条街上起码有三十来个穿制服的人在巡逻，沃森看到自己眼里的那些颜色又出现了，这会覆盖了更多的人，在大街上行走的人群里，几乎每一位被沃森看到的行人，他们身上都反映出各种不同的颜色。 在这其中，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浓重压抑的黑色和灰色，这种颜色和人们身上穿的那些单调的衣服无比契合，在人群里形成一幅黑色的压抑环境。 慢慢的，沃森注意到了这其中的规律，这种偏深的颜色不分性别年龄的出现在各种人身上，但无一例外的是，出现这些颜色的大多是那些心情低落、面露绝望的人们。 他又向那些警察和黑衣人看去，这些人也是以黑色为主，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颜色交织在一起，而不像那些街上的行人一样单调。 沃森觉得这似乎是他们身上的制服遮盖掉了其他颜色，如果褪去那身制服，他们和普通人其实并无区别。 弄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规律后，沃森对视觉的变化不像开始前那样慌张了，他在继续看了十来分钟后，感到眼睛开始疲劳，随后那些颜色逐渐变淡，他的视线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那种状况。 “看来这应该是超凡觉醒后的一种能力，只是我还不能自觉的掌控它。” 他心里想着，然后朝科达加堡晚报社那里走去，报社在东塔区和北塔区的交界处，离沃森住处有三公里多。 四十分钟后，沃森到达了报社。 他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巡警，这些人守在报社门口，一共有一名黑衣人和四名巡警在门口，那个穿黑色大衣的人坐在报社门口，而其余四名巡警则在报社门口来回踱步，同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每一位从门口经过的路人，偶尔有进入报社的人，则必须被他们盘问一番。 沃森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句，科达加堡或者说帝国里，没人喜欢这些警察，那些黑衣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硬着头皮朝门口走去，那些巡警看到了这个毛头小子，一个强壮的巡警朝他走进 “站住，你是哪家的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警官阁下，我是来问问这里编辑有没有审核我的稿子，我前些天在这里投了篇文章。” 沃森做出一番心虚的表情，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哈哈，你们看这个小子竟也学那些诗人来发稿子。” 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的巡警们听到后嘲笑起来，其余那些巡警也跟他一块笑，只有那个穿黑色大衣的年轻人面无表情。 “好了，小鬼，你进去。现在这些写文章的人净说些惑乱人心的话，你要是认识谁，就盯住他，派人到东塔区巡警分局找纳扎尔，报告我们，知道吗？那些自由派胡言乱语，满脑子都是各种危险思想。” 沃森乖巧的猛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后他就被放了进去。 他松了口气，这些人还好没找他要好处，勒索他，可能是看他一个少年身上也没什么钱，也可能是因为旁边有另一个穿黑衣的外人在场，这些巡警的动作还有些顾忌，不敢胡来。 他走进大厅后，看到原先那放置在门口旁边的意见簿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没收或者是销毁。 那位接待员还是沃森上次见到的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看到沃森后，显然也认出了对方。 “阁下，您来了。”接待员热情的说道。 “是的，我想问问卡尔斯先生今天在办公室吗？” 沃森知道晚报社是轮班制度，今天有不少人是休假的，不知道编辑在不在。 “他从昨天下午到今天都是休假，先生。不过您要是有事，尽管告诉我就好了，我会等明天他来时通知的。” 接待员给出的答复在沃森预料之中，他只能对对方说道： “阁下，我来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就是想问问，你们之前刊登的那篇小说，稿费什么时候能给我呢。” “您不用称为阁下，叫我安德烈就可以了。关于那篇文章的稿费，卡尔斯先生已经交待过我，他说如果您来了，可以直接付给您。” 话落，安德烈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枚银色质感的圆形金属，这些可鄙的金属在他手掌里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给您，一共十二个汉克。” 沃森小心的从安德烈手里接过这些货币，1汉克等于100佩耳，是拜伦帝国的主币，一篇小说能拿下这些稿费对于他来说着实不少了。 虽然这时代有的是富裕的作家，身价百万汉克的也有那么几位，但眼下这十二个汉克等于是挽救了沃森的窘境。 “卡尔斯先生说了，希望能与您再见面细谈合作的事情，并想邀请您称为我们报社的专栏作家。具体细节您可以明天抽空与他细谈。”安德里说道。 “嗯，我了解了。我明天会准时过来的。” 沃森向对方告别后走出了报社，他把身上的钱币藏好，在路过门口那些巡警时，就怕这些人借着搜身的名头把他的稿费抢了去。 让他放心的是，那些巡警们看着沃森从报社里面出来，只是眯着眼扫视一番，随后就没有再理会，沃森便步伐正常一些的走到街上。 “现在该去哪好呢？” 看着街上这些数量不少的警卫，沃森有点发愁，他本来想再顺路去趟书店的。但满街的巡警又让他觉得今天实在是不太适合出远门。 “还是等明天周一上班再去好了。” 他就不信这些人等到了通勤日还会这么勤奋的坚持巡逻。而且明天街上的人也会变多，那样也安全些。 “去白十字街市场，还有七天就是圣光节了，家里的年货还没准备好，我就先买点东西。” 沃森想着，就决定去置办年货了，同时也多买点菜，庆祝他在这个世界挣到的第一笔稿费。 科达加堡有几十个工人阶级光顾的市场，绝大多数在周六晚上和周日早晨开市。这是因为在以往工人的工资在周六工作日结束后发放，一家人需要的东西便在那个晚上六七点后购买。现在虽然推行月薪制的单位越来越多，但这种习惯被保留了下来。 白十字街市场位于东塔区，这里也是科达加堡最大的市场。 这个市场是每天早上七点都准时开市，摊主有屠夫、烤面包的、卖蔬菜的、卖粮食的、卖布的、卖袜子的、做帽子的、卖家具的、卖五金和小玩意儿的、卖皮革的和制革的。 十分钟左右，沃森来到了这里，看到市场满是饥肠辘辘的人们。 很多男人在妻子买菜的时候把自己拾掇一番。周日早上，工人阶级区域的理发店总是特别繁忙，男人们在那里理发。或者，那些要出门的人，来“把头梳好”或是“打理一番”。的确，很多理发店到现在依然如此。 然而理发店的主要功能是传播当地八卦、交换新闻，瞥一眼周日新闻，同时也出售各种“精心调配”的、具有“药效”的“刺激性饮料”。理发师谨慎地把这些饮料卖给他们认识的人——这种饮料其实是供周六晚饮用的酒。 沃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还能再留二个月，等过了年再剪好了，这里眼下是主妇们的世界。 他看到买菜的人在噪声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商品中慢慢地走，小贩叫嚷着诱人和劝说购买的话语。 主要通道挤满了带着巨大菜篮的女人们，有些女人让丈夫跟着“作为提篮工”。 肉类区里，肉板上放着牛肉、羊肉和小牛肉。腿、肩、里脊、排骨和心、肝、肾闪耀着红色和白色的华丽光芒。 人行道外是一些流动的小贩和摊位，几乎是另一个市场。 推车、篮子和架子上堆满了牡蛎、蔬菜、水果、小人书、歌谱、蛋糕、炸鱼、假花、椅子、刷子和扫帚、肥皂、蜡烛、厨具、五金、象棋、手杖、放大镜、煎锅、废纸、玩具、坚果和木柴，行人在其间穿梭。 上千个不同的热切的小贩扯着嗓子喊出不同的声音，让很少来菜市场的沃森感到不知所措。 他只能根据母亲以往节日时买菜的习惯，首先花五十佩耳买了一个做晚餐的肘子，然后又买了些羊肉。 最后他去买了些坚果、葡萄、酥饼一类的点心等等，总共花费了三个汉克。 第21章 收入的改善 从白十字街市场走出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 天上看开始飘起了雪花，一般在圣光节前一礼拜左右，帝国北方普遍都会进入降雪的季节，现在还只是偶尔的小雪，等到明年一月后就是漫天大雪了，到时街道也会因为积雪而难以行走。 沃森加快速度走回家去，现在的温度起码在零下二度左右，市场附近的巡警们少了很多，估计躲在什么暖和地方怠工了。 因为市场附近人多，加上各种货物、马车在道路上行驶，交通经常处于堵塞状态。 如果是在往常，沃森估计半小时能走五六百米就不错了，但今天他感到自己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如果有人从远处观察的话，就能看到在密集的人群里，一位提着袋子的少年，总是能以敏捷的反应躲开身旁拥挤的人群，同时他的步伐稳健，当你感觉他不紧不慢时，几秒后他就已经走出了十米外的地方。 市场离家有三公里，在这样的雪天，穿着厚重衣服步行，想必任谁走完这一趟后都难免气喘吁吁。 而沃森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自家所在的街区，并走上了楼梯。 他完全没有感到疲惫，好像这几公里的步行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到了一种困窘。 他又听到了身体发出的咕噜咕噜的饥饿，看来自己的体能消耗还是很大啊，沃森心里这样想着。 “我得赶紧吃点东西，难得我往后真的要变成一个大胃王吗？这总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沃森有些发愁，他来到了二楼的房间，敲开门走了进去。 “沃奇，你回来了，赶快吃饭，咦你买了菜回来？” 母亲莉莲看着沃森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屋子，然后就立刻坐到桌上拿起一个面包塞到嘴里。 家人们看到沃森上午莫名其妙出门一趟后，还以为他是去和同学出门游玩，结果半路带了这么多年货回来。这完全不像是自家儿子的作风。 在母亲正在整理沃森提回来的年货时，沃森已经吃下一大块面包了，他觉得肚子稍微填补了一下后，对着家里人说道： “我今天去领完稿费后，顺路就去了一趟白十字街，买了些菜回来。” “稿费？你什么时候投的稿子，沃奇。” 乔伊丝惊讶的问着他，她在女校讲课时也经常会引用不少文学作品，算是家里对文学比较了解的人了。 父母在听到沃森领稿费后，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也就最近一礼拜，在科达加堡晚报上刊登的文章。”沃森看着他们笑着说道。 父亲汉弗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是晚报的忠诚读者，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沃森能看到父亲眼中的惊喜。 而他也在这时把那些还没花完的稿费拿了出来，交给了母亲。 “妈妈，这是还剩下的九个汉克，我买菜花掉三个。” 沃森知道母亲原来也有一份工作，但为了照顾家里放弃了。这是如今大多数已婚主妇们的选择，一旦结婚生子就会放弃原来的工作，从孩子手中接管所有的家务活。这一策略能让家庭收入最大化。 他还知道这时代很多孩子到了七八岁就会出去做童工，等到再大一点，一个满十二岁的男孩所能赚取的薪水已经相当于成年男性的三分之一了，与成年女性相当。 而男孩挣的钱几乎无一例外地交给了他们的母亲，母亲把零碎的小钱给他们作为零花钱，剩下的钱都用在必要的家庭开支上。 家里有个赚钱的男孩总能改善其他孩子的伙食，每个孩子都知道这一点。 几乎所有男人在回忆童年时，都会提到把一份像样的薪水交给母亲后的那种自豪感和满足感。通过这种方式，男孩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沃森现在也不例外，他马上就十六岁了，很多比他们更贫困的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孩早就是一家的顶梁柱。 “好孩子，沃奇。这笔钱妈妈帮你存起来，你以后上大学或结婚可以再用到。” 莉莲眼中闪烁着泪花，她把那九个汉克当作珍贵的收藏一样，放在一个小铁盒里。 乔伊丝抿着嘴唇，带着笑意的摸了摸沃森的头道： “好了，沃奇，你赶快吃饭，我去帮妈妈处理那个肘子，先把它炖上，等晚上就可以吃了。” 沃森看着母亲和姐姐在那个小的烘培间里忙活，这种房子都是没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的，只是他们会习惯性的在客厅弄出一个小一点的角落作为日常食物的处理。 像肘子这样的食材，肯定要到走廊外面的公共区制作，也可以到街上专门的烹饪店里请人帮忙加工。 “如果收入能稳定下来的话，我可以与父亲谈谈，让家里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至少得有厨房和卫生间。” 沃森这么想到，同时他回忆起在巴特诺笔记里所看到的薪水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成为超凡者后应该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他觉得接下来这几天，自己和家人的经济条件都会发生变化。 “嗯，还要记得明天去和卡尔斯编辑见面。” 这一顿午饭吃得倒没有早上多，虽然依旧比沃森平时饭量大，但逐渐回归到正常午饭的二倍多了。 他估计这可能是身体正在适应的关系。 饭后，沃森在书桌上沉思，他重新打开了意识海，看到里面依旧是那个挂着一轮月牙的世界。 他打开声望值的读取条，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有了细微变化： “3\/100，之前是2\/100这半天时间加了1点，这是因为浏览过文章的人变多了吗，这就是代表着念力的出现。” 沃森看到这串数字的变化，心里暗暗琢磨道。 他回想自己记忆力的增强、身体的反应增快、动作更敏捷、还有力量、耐力等多方面的变化。 他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把他们都归结于超凡者的觉醒，但现在想来，这个说法太笼统了。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天赋觉醒和念力的产生使他成为超凡，而身体的变化就是来自念力的结果，至于意识海的开辟是因为灵魂天赋觉醒。 “但那个镯子又是怎么回事？” 对这一点，沃森百思不得其解，他联想到今早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突然出现的大量军警，不由得害怕道： “这总不会和我有关系，不对不对，可能是哪位有钱人丢了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他不敢再乱象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自我安慰道。 他静下心来，在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前世在出版社工作时浏览过的各种作品，他的记忆确实增强了很多。 那些原先只是能记住书名和大概情节的小说，现在基本能复原出百分之七十的内容了。 “与报社的合作要坚持下去，这可能也是修行的一种方法。”沃森没有放弃投稿的打算。 正如巴特诺在笔记里讲到的收藏古董和发表作品一样，沃森现在有了更深的理解，这些在旁人眼中视作爱好兴趣的东西，对于那些超凡者而言，可能有着更重要的目的。 第二篇作品最好与此前作品不要有太大的变动，保证为同一类型的风格。沃森第一篇是短篇小说，如果第二篇突然来首诗歌，那想必是没人买单的。 想到这里，他已经决定好了新文章的内容。 “对不起了，欧亨利大师。” 沃森在心里表达惭愧，然后确定了新小说的名字，同样是大师的经典作品“最后一片叶子” 晚上，沃森把明天的稿子准备好，他一共写了三篇，以防备接下来可能因为忙碌而没时间。母亲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父亲到外面买了些酒水。 工人阶级的住房没有灶台或厨房，只能在一个公共炉子里做饭。沃森看到为了准备晚餐，母亲把一个陶器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一边堆上土豆，上面盖着一小块肘子，另一边倒上布丁面糊。 这些在中午准备好，然后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慢火熬制。之所以花那么久时间，也是因为炉子的火力不够大，因为煤炭虽说便宜，但也很少有人拿它来做这种处理复杂的炖菜。 也有更多的人会把食材稍微处理一下后就带到烹饪店里去制作，但沃森听母亲说过，很多人把装着肘子的容器带到烹饪店里，然后等几小时或是第二天清早来取，就会发现提拿回来的肘子有别人割过的痕迹——烹饪店店主削去了一部分肉，或者有用刀揭开馅饼从中挖馅的痕迹。 汉弗莱买了些酒水和饮料回来，沃森看到有几瓶是橙汁、苹果汁一类，这时候的果汁饮品大都类型差不多，虽然甜度要比前世低一些。 “好了，让我们干杯，庆祝沃奇挣得的第一笔稿费。” 平时很少说话的父亲或许是喝醉了酒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通红，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举起酒杯说道。 为了让沃森吃得更饱一些，家人给他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炖肉。 而沃森则看到父亲悄悄的把在报纸上印有他小说的那一页用剪刀小心的剪下，然后贴在自己在工厂上班时所用的工作簿上。 沃森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他揉了揉眼睛。 第22章 自然学会 新的一周。 沃森这天比往常更提早了半小时出门，他看到街上的那些警察还在，不过当初跟他们一起的黑衣人已经看不见了。 坐上马车后，他在八点十分来到了书店，这里也是刚刚开门。 莎妮娜看到他时，正在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早上好啊，沃森，你今天来的好早。” “早安，莎妮娜。店长在吗？” 沃森对方打了个招呼后就问到史文森店长在不在。 “史文森叔叔今天不在店里，事实上，他昨天一早就出发去城里了。” 莎妮娜回想着昨天事情，有些奇怪的说道。 这可真不巧，沃森这里也有重要的事情询问店长呢。 “等等，莎妮娜说的是店长在昨天早上就离开，今天估计也不会回来。” 这个时间未免巧合的有点过分了，沃森心中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自己是在前天晚上的梦境里看到了幻象，道第二天早上出现身体变化，而史文森店长也几乎在那时候离开店里。 另外，昨天在街上出现的巡逻人员，这一切都让沃森感到紧张。不会真和自己有关，难道店长去警局报案了。 “莎妮娜，你知道店长是去了哪里吗？”沃森不太放心的继续问道。 “好像是西塔区的什么地方，沃森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店长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去西塔区好几次。” 看出沃森可能有什么重要事情，莎妮娜自信的说道。 “啊这样，好，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我晚点再问也行。” 听到史文森去了西塔区，而且是例常前往，沃森觉得可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估计是店长在当地的合作商也说不定。 九点时，狄克踩点来到了书店。 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沃森百无聊赖的拿起一本书看着，没想到书上的文字只是扫了一眼竟然就记住了大半，他感到奇怪。 正巧此时狄克也拿起本小说打发时间，当狄克从他身旁经过时，沃森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视线再次出现了变化，他环顾周围一看，在视线里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体都呈现出淡淡的灰雾。 而他在看到狄克和莎妮娜时，却看到两人身上发出一种外在的光环。 这种光环不同于他之前看到的那些普通人身上附着的颜色，而是一种与身体隔开，好像以本体为中心往外延伸出的一种环形能量场。 沃森看到莎妮娜身上的是一种淡紫色能量场、而狄克身上则是银色能量场。 至于他自己，沃森现在也看清楚了，他的身上出现了银白色的光芒。 “难道狄克和莎妮娜和我一样，也是超凡者吗？” 这时沃森的意识海里传来了某种暗示似的信号，一个叫“提取”的词汇出现在他的脑中。 他不由得在心里默念这个词，接着就好像启动了某个开关似的。 沃森见到狄克的银色能量场上突然像被照相机拍摄时出现的停顿一样，而他自己的能量场竟然变得与对方一样。 他似乎获得了某种能力，手掌上出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这道光芒好似流水流到了他手上的书籍。 随着沃森意识操控，这本书竟然缓慢的凭空漂浮起来，但他知道这并非那种意念操控，而是来自于他手中神奇能量的延伸。 此时狄克无意朝这里看了一眼，正好见到了这一幕，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他很快平复了心情，没有打断沃森，而是看着对方在那里练习刚学会的能力。 书籍在空中以悬浮的方式缓慢飞行，当沃森希望能再多操控几本书时，他发现或许是能力还不够的缘故，其余的书没有动静。 而他让书本缓缓落到书架上后，又找准了一个新的目标，那是距离他三米外的一支铅笔。 沃森伸出手，缓缓对准铅笔的位置，这种隔空对能力的影响很大，在尝试了几十秒后，那只铅笔才颤颤巍巍的从桌子上漂浮起来。 等到铅笔逐渐离地有半米时，沃森希望能让它缓慢飞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店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好像有客人进来买书，而莎妮娜正在和对方交谈。 也因为他这这一分神的功夫，沃森感到自己和铅笔断了联系，铅笔一下子就从空中掉到了地上。 他回过头来，想再次去尝试时，发现怎么也没法使用那种能力了。 “刚觉醒的学徒，能力是很弱小的，有很大的时间限制。估计你一天内最多能使用个二次，每次不会超过五分钟。” 这时，狄克走到沃森身边，对他解释道这个现象。 “狄克，你看到了啊” 正低头看着铅笔沉思的沃森，在听到对方的建议后才恍然大悟，而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到来到他身边的狄克。 狄克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换了一副严肃的口吻对他说道： “关于你觉醒的事情不要随便对人说起，哪怕是你的父母，除非他们无意中发现了，否则也不要主动告知。 要知道大部分的超凡者在学徒级是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的，面对那些体格强壮，持有武器的普通人时依旧处于危险状态。” “我明白了。”沃森听到对方的告诫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好奇的问： “这样说来，你和莎妮娜早就是觉醒者了，那这家书店应该也不简单。” 这么一家面积不大，又位置偏僻、客人也不算多的二手书店竟然集中了三位超凡者，而史文森店长肯定是一位级别更高的存在，那就是四位了。 任谁在得知这一事实后，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这里不对劲。 “嗯，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看来今天店里要提早关门了。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沃森你觉醒的这么快” 狄克带着沃森走到前台的收银处，对着莎妮娜说道： “妮可，有些事要谈。你在店门外挂个告知牌子。” 莎妮娜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正纳闷狄克的态度少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和她说话。 随后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并朝沃森说道：“狄克你的意思是，不会，是沃森他” “好了好了，赶紧关闭店门，这种事不能随便说。”狄克摆了摆手，示意待会再细谈。 很快，莎妮娜就拿出一个白色的公告牌摆在店门外，上面写着因为壁炉损坏，正在维修，今日延迟开店。 随后就把大门关上，然后她将店里的窗户也全部关闭，点上煤油灯让屋子里亮起来。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了。”莎妮娜坐到一个暖和的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沃森他们说道。 “如你所想，沃森觉醒了能力，刚才他在尝试新能力时被我看到了，应该是学者。” 狄克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的经过，然后用确定的口吻说道。 沃森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觉醒的职业，学者，这和巴特诺当初的职业一样，那个叫“提取”的能力就是学者所特有的吗，是否还有其他能力？ 他看到狄克和莎妮娜都在耐心的等他的问题，沃森想了想后提出几个疑问：“狄克，莎妮娜，我今天来书店就是为了找店长问这方面的事情，还有，这家书店应该也不是专门为了卖书而存在的。另外，你们说的学者，又是什么意思？” 狄克赞许的看了沃森一眼，对方提的几个问题都是很关键的，不过这些问题他不太方便回答，于是他看了莎妮娜一眼道： “妮可，这些就你来和沃森说好了。” 莎妮娜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那张漂亮的脸庞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她咳嗽一声道： “首先呢，这家书店确实和一般书店不太一样，它是史文森叔叔用作招募新人，安置他们的地方。 之前我们在面试时给你看的魔法书就是一种测试手段，那些测试失败或者不具备超凡天赋的人看到那本书是不会有异常的。狄克当时也是被这样招募进来。” 话落，莎妮娜往旁边看了看狄克，对方不置可否。 之后，莎妮娜沉默了十几秒，过了一会她才说道： “至于史文森叔叔的身份，他是我的养父。我的父母也都是超凡者，当时史文森与他们在一个小队。 在我八岁那年，小队在一场任务中遭遇了邪神信徒的进攻。我的父母在那场战斗中去世，而叔叔也受了重伤，不久后从组织内退役，并借助经费开办了这家书店，后来这里逐渐变成了招募新人的地点。” 讲到这里，莎妮娜眼睛有些通红，语气也变得哽咽起来。 在一旁的狄克握住她的手，他柔声道：“妮可，振作起来，那群邪神信徒最后也全部被歼灭了，不是吗？你的父母也算是英雄了，他们毕竟拯救了好几个县啊。” “我感到抱歉，莎妮娜” 沃森没想到这位外表开朗的少女，背后竟有这样的经历，同时他也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重感受到了超凡者背后那个血腥而危险的世界。 莎妮娜摇了摇头，示意沃森不用这样道歉，然后她瞪了狄克一眼，脸上有些发烧的掐了下他的手，在对方夸张的痛呼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继续说道；“至于你最后那个问题，我也没法回答你。我和狄克都不是学者职业，而且这种涉及到职业途径的内容是超凡者组织掌握的，在你没加入前，就算我们稍微了解一些，也不能告诉你。 不过史文森叔叔和我父母曾经所在的组织，也就是这个书店的实际拥有者肯定知道。” “嗯，什么组织？” “自然学会！” 第23章 加入组织 沃森见到莎妮娜在提到这个组织的名字时，脸上神情都变得郑重。 他认真回想了一番，这个组织好像并不冷门，他在学校的公民社会课和历史课上都曾经听老师们讲过。 据历史书里的描述，自然学会是一个在拜伦帝国存在了一千多年的组织，从古到今在帝国历史上都扮演着重要角色。 可是沃森怎么也没有把它与超凡者组织联系在一起，毕竟课本里对它的介绍只有那简单的一段话。 莎妮娜看到他脸上的疑惑表情，给他解释道： “自然学会在全国乃至世界上都属于超大型的超凡者组织，普通人当中知道它存在的也有不少，但更多人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边缘的政府部门看待。而学会正式成员也几乎不与普通人的生活接触，所以这恰恰印证了那句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概念。” 此后狄克也道：“过去几百年来，各种新职业的出现，同时也因为科技的进步，普通人和超凡者混居在大城市早就是普遍现象了。 再加上一般的底层超凡者能力不强，对普通人生活威胁也有限，如今各个组织都能做到对超凡者的登记、注册、户籍管理，所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两个群体间的冲突。” 原来如此，沃森听到他们的解释后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在巴特诺笔记里就看到作者谈及超凡者的数量已经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稀少了。 对于刚觉醒的学徒来说，在人群中的比例至少也有几千分之一，虽然不多，但还谈不上世上罕见的地步。 看到沃森已经大致明白了后，莎妮娜示意由狄克来给沃森讲些注意事项了，对方长期在外居住，比她更有经验。 狄克于是揽着沃森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了，沃森老弟，既然妮可已经解答了你前面的疑惑，那么下面我得和你谈谈刚觉醒后的超凡者，有哪些要注意了。这个很重要，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跟你说的。” 虽然知道对方的性格，但沃森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嘴角微动，勉强笑道：“我也正想问这个。” “首先，帝国对于刚觉醒的超凡者是有一套固定的办事流程的。觉醒后的学徒需要到居住地的一些超凡者组织进行登记，如果不知道组织的，直接找当地市政厅，报告自己的情况，会有专门的政府人员引领，加入一个叫做职业者促进发展委员会的部门。这适用于广大的民间觉醒者，例如医生、政府文员、中学教师以及那些在各种单位里工作的人。 在市政厅登记有利有弊，关于这一点我不太方便细讲，只能说对于那些追求更高境界，渴望修行的超凡者而言，市政厅就不是最佳选项了。” “除了市政厅这种本地政府外，如果学徒是在大学里觉醒的，那么优先在大学里登记。帝国实行大学自治，这些院校、研究所等本身也是一个超凡者组织，而且论比例来看，可以说是超凡者比较密集的地方了。 另外，还有军方、秘密部门、自然学会这些选项了。我和莎妮娜都是在学会进行的登记。也有少数人会放弃登记，依旧过着平常一样的生活。” 狄克在讲了上面一番话后，拿起热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等待着沃森的提问。 “嗯，狄克。我想问这个登记是为了什么呢？你刚才说还有不少人没有去登记，那么也应该有原因。另外，这些超凡者组织这么多，那你为什么要选学会呢？” 沃森一边斟酌着，一边挨个提出自己的问题。 狄克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笑着给对方倒了杯果汁后缓缓说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沃森你最近很缺钱。” “嗯？”没想到狄克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了这个，沃森愣了一下，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确实缺钱，而且不应该说他自己，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缺钱。 沃森和他们一样，缺少的不是追求高层次生活的钱，而是最基本的用于维持生活基本开支的钱。 “那就对了。”狄克打了个响指，然后一脸真诚的看着沃森说道： “你想啊，如今全国人口在三亿五千万左右，这么庞大的基数下，我估计超凡者的数量怎么也有个五六万，也可能更多。 能成为超凡者的，虽然不一定战斗力有多强，但起码在各行业也都算是精英翘楚了。作为国家的储备人才，同时也是害怕这些人在社会上失去管控，危害治安。 因此每一位在官方组织里登记的超凡者，每月都享有发放的补贴，这个补贴视不同等级、不同组织而言，各有差别。比如我和莎妮娜目前也都是学徒，每月的补贴就是五十汉克。” 莎妮娜对狄克这种以金钱来诱惑少年沃森的行为颇为不齿，她在一旁不满的冷哼一声。 但沉醉在汉克魅力下的沃森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沃森睁着大眼睛，他被狄克说动了。 只是去登记就有每月五十汉克可以拿，而且什么活都不用做？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小声问道：“狄克，你是说，我如果去学会登记的话，每月就可以拿到五十汉克，而且不用在那里工作吗？” “这是当然，你看我，在那里登记有大半年了，除了每月上那领补贴费外，我平时就在书店里上班。 这样每月学会的补贴费五十汉克，加上书店正式员工每月三十汉克。那我的月薪八十汉克，和一般的政府文员不相上下了，而且还不用受上司的气，工作量也不大。” “是啊是啊。” 沃森深有感触的的点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领完补贴后的美好生活。 有了学会的补贴，再加上自己的稿费，书店的打工费，或许一个月可以突破一百汉克呢。 这绝对是比不小的费用，要知道在家里，虽然父亲汉弗莱每月收入七十汉克，加上乔伊丝三十汉克，但扣除掉每月的房租、食物、衣服还有沃森上学的花费，也就能存下三十几个汉克，这么多年来，家里的总存款也没有超过一千，而这已经比周围大多数人强很多了。这时代还有很多流浪的无产者。 沃森盘算着自己可以买辆自行车了，不对，买自行车的事情还得晚点，毕竟一辆车七十汉克，就算便宜点的也要五十了，他得再多攒几个月。 但他可以先让家里人换个大点的房子，改善一下住房条件。他还得买块手表，这时候出门没有手表是真不方便，要给父亲买一双皮鞋，原先那双的鞋底磨损严重，冬天穿着冷极了。 还要给母亲和姐姐买几件新的大衣，乔伊丝总是穿着女校发放的那套黑色的讲师裙，未免太严肃了 看着沃森托着下巴在桌上沉思，狄克狡黠的对莎妮娜眨了眨眼睛。 莎妮娜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喂，狄克，你这样和沃森说，未免有点虚假宣传了。这是在骗人！” “妮可你就是太较真了，我哪有骗他。那每月五十汉克的补贴确实是学会所发，只不过是帝国统一规定的最低数目。而且不用工作也是真的，但作为超凡者总归要承担些义务，这在所难免。 我的宣传是夸张了一些，可是，妮可你要明白，这对沃森来说，确实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一个选择。” 狄克先是解释了一番，随后表情认真的说道： “如果沃森家境优越，那么我自然可以劝他暂时延缓登记，甚至一辈子不登记也没关系。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出身豪门，衣食无忧，每月那几十汉克的补贴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一顿茶水钱。 但我们不行，比如我自己一直是个穷人，而沃森呢？他或许比我稍好一点，但同样需要这笔钱。” 莎妮娜听后有些怜惜的看着坐在那里的沃森，她伤感的说道： “超凡者总有难逃的宿命，沃森还这样年轻，我还是希望他不要这样早做决定。” 狄克来到沃森对面，或许莎妮娜的话让他有了一些触动，他没有催促对方做出选择，而是说道： “登记的事情也可以多考虑几天，毕竟一旦选定了组织，以后再想脱离会很麻烦的。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和莎妮娜都可以借给你。” 这会的沃森也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想到之前莎妮娜父母的死，史文森店长重伤退役、还有什么邪神信徒，以及自己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这可都和美好生活不沾边。 也是啊，既然成为了超凡者，总归是要承担义务的。 像巴特诺先生生前那样或许也不错，有着不低的社会地位，收入高，生活优渥，这就是许多基层超凡者的向往了。 但是，另一方面。沃森已经感觉到，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的是一种宽广辽阔的新生活，那种生活虽然还朦朦胧胧，充满神秘，却吸引着他，召唤着他。 原先那种只是为了生存的思想，这时已经不能使他感到满足了。 他渴望着一种巨大的，惊人的新境界。 第24章 衣服上的黑气 沃森很早就下班了，狄克骑着自行车送他来到了报社。 “谢了，狄克。你先回去，这里离我家不远了，待会我自己走就行。”沃森对狄克说道。 他来这里是为了投新稿子，另外和卡尔斯编辑商量一下长期合作的事情。 “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在晚报上发文章了。这也难怪” 狄克看到报社的牌匾若有所思的说道，之后他没再说什么，拍了拍沃森肩膀后就骑车离开。 在他走后，沃森也进到了报社里。 眼下这里倒是没有巡警在看守了，都撤回到了街道上。 沃森在与接待人安德烈打了个招呼，对方转身上楼通知编辑。 几分钟后，安德烈从楼梯上下来，他对着沃森礼貌道：“阁下，卡尔斯先生欢迎您再次来稿，请随我上楼。” 二人沿着楼梯走上二楼的编辑室里，安德烈为他打开门后就离开。 “很高兴再见面，诺顿先生。” 卡尔斯见到沃森进来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对方面前与他握了个手，这位编辑用着笔名来称呼沃森，算是正式表达了对他的认可和尊敬。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卡尔斯先生，感谢你上次的帮忙。” 沃森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对方上次火速刊登他的文章，估计也承担了不少上司的质疑。 在他就坐后，卡尔斯开口说道：“诺顿先生，今天与您见面，主要是想谈一谈合作的事情。不过眼下，我还是先做好编辑的工作，接收你的新稿。” 说话间，沃森已经把那篇新小说《最后一片叶子》交给了对方。 这一次，卡尔斯可不敢像当初刚见面时把稿子放在一旁，等下班回家再看了。 他在拿到稿子的第一刻起就认真的读了起来，从头到尾读了十几分钟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用震惊来形容了，在他看来，这一篇作品在深度上甚至超过了沃森初次发表的《礼物》。 “这篇的寓意深刻，能把希望这种老题材写出新意，写出感动才是考验一位作家写作技巧和对生活看法的试金石啊。诺顿先生，我想您这篇新小说在发表后，估计会真正引起本市和周边地区文学界的注意了。” 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卡尔斯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起身。 他想着今晚还要再把这篇文章多看几遍，同时他知道，自己和报社总编，自己的上司所谈的绝对是对的。 此前，总编和其余编辑都认为现在不适合与沃森签订长期专栏合同，等对方再发表个四五次后再说，而且费用也定在每篇十汉克。 可卡尔斯坚持等对方第二次上门时就签下和他，并开出每篇十五汉克，而且可以有修改的余地。 想到这里，卡尔斯走到沃森面前，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合同递给对方看。 “诺顿先生，这是我们报社集体讨论后确定的合同，以后您的文章定在每礼拜一和礼拜天发表如何，稿费是每篇十五汉克，当然，这是针对短篇的。如果您有中长篇发布，我们可以再谈。另外，这个合同也是初期合同，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随时在下次投稿时修改。” 沃森拿起合同仔细浏览了一遍，上面的重点就是每篇文章的稿费定在短篇小说为十五汉克\/篇，每周刊登两次。 另外，如果有其他外地报纸要转载沃森的文章，那么版权归报社和作者共同所有，转载费用需要经过两边一起讨论，不能由沃森单方面做决定。 对于这些条款，沃森整体还算满意，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眼下可能过几天他就会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也或者以后自己就会离开科达加堡，这种宽松的合同对双方也都算有利。 “合同我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 这时期也没有什么未成年人相关的法律，只是笼统的说了十二岁以上就拥有完全的民事责任。 因此沃森也没什么顾忌的，他和卡尔斯签了合同，也就从暂时成为了科达加堡晚报的专栏作家了。 “好的，既然这样，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阁下。我也会尽快帮您做好新文章的排版和刊登工作，您要来领取稿费的话，以后直接到一楼找安德烈就可以了。” 沃森和卡尔斯再度握了握手后，就此告别。 --------------------------- 因为今天下班很早的缘故，回到家里时沃森看了附近街区的大钟，也才刚到六点。 “今天下班这么早。”莉莲看到他回来后有些惊讶的问道。 “唔，有些事情，老板这几天不在店里，营业时间缩短了。” 沃森找了个理由解释道，他还没想好到时怎么和家人们解释收入增加的事情。 明天史文森店长应该就回来了，白天的时候，沃森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先在自然学会进行登记。 反正如狄克他们所说，学徒级还属于见习成员，不用承担什么义务，而且学会提供的待遇也是其他地方给不了的。 而沃森还记得当时莎妮娜也是默认这个事实，对方表示她会专门和史文森谈那件事的，并还嘱咐沃森明天早上先不要出门，可能史文森店长会驾着他的那辆私人马车到沃森的街区附近来接他，由店长带他前往学会进行登记。 到了傍晚七点半时，汉弗莱回到家中，他脸色疲惫，在把大衣脱下放在沙发上后就没有精神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何故，沃森从父亲身上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息。 或许是成为职业者的原因，他发现父亲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萎靡起来。衣服上似乎有种烧焦的味道。 在乔伊丝也进屋后，他们开始了晚饭。 莉莲也感觉到丈夫的状态不对，她认真闻了闻汉弗莱身上的味道，低声道：“凡尼亚，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衣服上都有焦味，工厂里出什么事了吗？” 沃森和乔伊丝也都关切的看着父亲，不是家里人多心，而是这时代的工厂安全防护工作几乎没有，工伤率很高，在汉弗莱这二十多年的工厂生涯里，都不止一次的被铁水、钢筋打伤。 沃森都还能记得在他十岁时，父亲的胸口被一块的铁板砸伤，以至于花费了上千汉克的医药费，家里为此欠下了很多债务，当时沃森都差点辍学。 但好在最后休养了大半年后，父亲的伤势也算康复，而且后来厂里也略微赔了点医药费，同时出于补偿的缘故，提升他为熟练工人，虽然工作时间依旧漫长，但总算远离了最危险的工区。 “没什么，沃奇，乔茵你们赶快吃饭。”汉弗莱明显不想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要再问下去，并让一双儿女也别打听这些事情。 汉弗莱沉默着拿起一块面包吃了起来，他的语气里不像是在生气和不耐，更像是害怕牵连家人，惹上什么麻烦似的。 而沃森则在这会打开探查之眼看到了在父亲身上弥漫着的一种几乎凝固的黑气，他脸色一惊，随后看到这些黑气不多，只是稍微沾染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而这种黑色粒子的外观，怎么说呢，带着一股烧焦的煤炭味，就像是那种用完后的煤渣子似的，吸附在汉弗莱的身上。 沃森现在能大致确定父亲今天在厂区里经历了一些意外事件，不过他应该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到，没有亲自接近发生地点。 他能判断的是父亲的身体健康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主要心情上的压抑，那额外沾染到的奇异能量很少，估计一晚上就会消散了。 晚饭后，汉弗莱早早就上床休息，莉莲担忧的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窗外下起了大雪。 沃森起床把窗户关紧，看来觉醒后的体质还没有变得更耐寒啊，面对这种大雪天，早上的沃森依旧觉得很冷。 他打开意识海里的读条，看了一眼上面的数据，依旧是3\/100，而意识海里的那道月牙也没有任何改变，这里的修行可没有魔法小说里，法师坐着冥想那样快。 汉弗莱也起床了，他的精神比昨晚要好了许多，沃森看到父亲身上的那种诡异的黑气变得更小了，估计再有几个小时就会彻底消散。 “不过，如果厂区里真发生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的话，那么父亲今天上班时估计还会再遇到。必须要解决它才行。”沃森心里想着。 等到六点半汉弗莱和乔伊丝都出门后，沃森还坐在房间里。 今天史文森店长来接他，那么对方估计不会这么早就赶来，他再等等好了。 “沃奇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莉莲看着坐在桌子上慢吞吞喝牛奶的沃森问道。 “今天我和店长约好了到其他区收书，他会过来接我。”沃森说道。 母亲莉莲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她收拾完碗筷擦了擦手，走到沃森面前道： “沃奇，你和乔茵要是有空，就帮我问一下你爸爸，我总觉得事情不对。” 她虽然也看到汉弗莱早上正常了一些，但依旧有所担忧。 “我会的。” 如果可能的话，沃森觉得今天自己就能知道答案，作为官方机构，工厂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学会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随后，沃森吃完了早饭，他在母亲的叮嘱下多穿了好几件衣服，然后有些笨重的下楼，走到了街道上。 第25章 西塔区 天上的云朵阴沉沉的，纹丝不动。那些像羽毛般的雪花洒落在地上，试不试就有一阵寒风吹过人的身体，到处都是云雾般的雪花在盘旋。 沃森来到了街上，在视线里道路上的电线杆子都变得模糊起来，冬天一到，扫雪的人就出现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拉着马和货车，只要看到道路因为雪水变得肮脏泥泞或是积雪阻碍了道路，他们就大胆地敲那户人家的门，要求被雇来干活儿。 在前方白茫茫的雪片里，沃森见到了史文森店长的马车。 这位中年人穿着很单薄的衣服，显然这点低温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此时正看着那些早早开张的店铺里，正在置办年货的妇人们打发时间。 沃森走到了身旁说道：“店长，来得这么早。” 史文森抬头看了看沃森，示意对方上车，然后他饶有兴致的和沃森说道： “你看那些卖蔬菜和鱼的小贩现在变成了卖冰的。当霜冻得厉害的时候，他们会组织人到湖区里凿冰，把冰装在篮子里在附近叫卖。” 沃森也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不少人把冰块摆在街边出售。 “或许是用来制作冰雕的。”他想到。 随后马车缓缓启动，那匹叫库卡的小黑马毫不费力的就拉起车身，四个车轮在雪地里滚动，留下一道道车辗过的痕迹。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正向着城市的西面走去。 这边的路况沃森不太熟悉，于是问道：“店长，我们这是去哪里？” “到西塔区的自然学会联络站，那里是专门负责新人登记的地方。” 史文森给他解释道，同时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沃森一眼：“我真没想到你小子才来了一个星期就觉醒了，这是我办书店这么多年来遇到的觉醒速度最快的一个。” “店长，加入学会后”沃森想问点什么，但被史文森抬了抬手打断了。 “现在不用问我，我只是个早就退役的成员，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如果你只是去学会登记的话，还远远谈不上加入，具体事情，到了那里会有人给你解释清楚。” 史文森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沃森多说什么。 之后沃森也乖乖闭上了嘴，看着窗外的街景思索着。 马车在继续行驶了三十分钟后，车轮下的道路变得宽阔起来，那些原先还有这尘土和泥泞的马路，此刻已经被整洁的大理石砖路面给代替。 沃森见到了街道上竟然还有人用一种机器来清扫道路。 那是个很长的东西，一个人从街的一边把它拖向另一边，一次就扫了很多泥土。机器有两个轮子，通过推动把手，清洁工铲起垃圾之后能把机器往后倒。 还有着一种由旋转扫把的机器在清扫街道，把尘土扫进一种槽状的容器中。 道路两旁是各种安装着玻璃窗橱柜的店铺，行走在这里的人们明显穿着也更时髦许多，尤其是附近的许多建筑，都是那么整齐宏伟。 史文森看着正打量着周围的沃森，他笑了笑说道： “这里就进入西塔区的地界了，作为科达加堡最繁华的区域，很多政府部门、学校、医院和大型的公共设施等都坐落在此地，如果加入学会的话，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来这里。” 沃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看到马车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处向右转了个弯，之后眼前的视野就更加开阔。 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仿中世纪风格的市政厅大楼，沿街的规划局、教育局、税务局等各类机关，还有被誉为科达加堡名校的西塔区文法中学。 最后，马车穿过了图书馆、剧院，来到了一座有七层高的楼房下面，楼的外观呈现好看的银灰色，其最上面是一个个尖尖的拱顶，在拱顶稍微往下，应该是最高那一层楼的中间，挂着一个时钟。 在大门外没有任何人守卫，只有一道约一米五高的伸展门将钟楼与外界隔开。 门的两边各挂上一个圆形的徽章印记。 左边徽章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面头像，背景为浅蓝色，头像底部写着2370。 右边徽章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树顶左上方是太阳，右上方是月亮，树底下象征大海的浪花，同样标有2370的数字。 “这是学会徽章的正反二面，正面的男人头像是学会的创始人，第一帝国时期的传奇法师-奥格斯顿唐恩，不过你也就是在这种地方才能见到他的头像了。反面是学会创立至今奉承的世界观，2370是创立的时间，距今已经有二千五百多年了。” 史文森看着徽章感慨道，不过言语里似乎对创始人奥格斯顿并不是很尊崇的样子。 随后，沃森见到店长将手放置在右边那枚榕树徽章上，一道绿芒在其上闪现，下一刻铁门就自动打开。 “我们进去。”史文森没多加解释，随后就带着沃森和他一起进了楼里。 一进到大厅，沃森就发现这里的办公人员确实很少，整个一楼大厅起码有二百多平米，但只有前台接待处坐着一名年轻女性，显得孤零零的。 而因为人很少，加上整个大厅也几乎没有防止其余任何大件物品，以至于沃森二人刚进入大厅时，鞋底与地面的碰撞都能在大厅里响起无数的回声。 “史文森队长，您来了。”那名年轻女性看到他们进来后，高兴的站起来说道。 “嗯，早安，埃尔顿在吗？我昨天和他提起过今天要来办事的。” “埃尔顿队长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史文森也没有久留，和那位年轻女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带着沃森上楼。 他看着沃森有些拘谨，就缓声道：“不用紧张，这里的人很好说话，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根本没太多人办公。等你登记完后就会明白，科达加堡市的超凡者并不多，能长期待在这里办公的人就更少了。” 在二人说话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楼上的一间私人办公室里。 史文森敲了敲门后就得到回应，然后带着沃森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坐着一名年纪与史文森差不多，可能稍微小上几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正坐在椅子上填写什么文件。 “埃尔顿，我可是给你介绍了一位出色的少年过来。” 史文森见到对方后毫不客气的与沃森一起做到房间的沙发上，对着办公的男人说道。 那名被他称作埃尔顿的男人早就习惯了他的语气，也不奇怪，他把文件放好后，抬头看了沃森一眼，对他微笑道： “欢迎你来到自然学会，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埃尔顿。既然你是与史文森一起来的，那么想必也多少了解一些超凡者的情况了。” 说着，他拿起手里的文件走到二人面前，将那份文件递给沃森后继续道：“这是需要你简单填写一些现在的个人信息，然后就可以给你做好登记了。” 沃森没有表示反对，这是正常流程，他早就习惯了。 随后他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在读学校、家人信息，并把爱特伦中学的在读学生证交给埃尔顿检查。 史文森也在和埃尔顿谈着一些别的事情，随后沃森填完了文件后交给对方，只见埃尔顿扫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沃森见到对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接着在文件上盖了一个学会徽章的蓝印，而文件仿佛被一种力量加持了似的，上面的纸张立刻变得充满韧性。 他也在此时觉得意识海里有异常波动，看到上面的读条变成了10\/100 “一下子加了七点声望，看来登记注册也是对超凡者身份的认可。”沃森心里想到。 而随着文件被盖上图印，史文森和埃尔顿看到他的眼神也更加亲切了许多。 那是一种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的眼神，作为真正的行业后辈来看待了。 这时轮到史文森说话了，他拍了拍沃森的肩膀，笑道：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官方认可的超凡者。那么之前对你隐瞒的超凡者信息，现在也可以向你开放，埃尔顿，交给你了” 他说完话后，看了老朋友一眼。 “嗯，沃森，现在我来和你讲讲学会的基本架构和注意事项，你不用紧张，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埃尔顿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室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新人指导手册的东西递给沃森。 沃森拿起这本书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的目录上分别写着“超凡的起源”“超凡的历史和演变”“境界的划分”等等。 “这本书是不能让普通人看到的，你可以把它存在书店里或随身携带，接下来我先给你讲讲学会的架构还有人们最关心的待遇问题。” 沃森也就把手册放好，认真的听埃尔顿讲起来。 “我们科达加堡目前统计到的超凡者大概在二百人左右，这不是一个准确值，其中在各组织官方登记过的有一百四十七人，我们只是推测应该有约五十人隐瞒了身份，没有来注册。 另外，在这二百多人中，学会登记的一共有九十六人，但这也只是登记而已。实际上每天能在学会办公的人，加起来也就五十多位，而这些人还不是在一块工作，他们在四个区里各有办公点。” 说到这里，埃尔顿看了沃森一眼问道：“你知道眼下我们这栋楼里有多少人办公吗？” 沃森摇了摇头，他也被学会人数的稀少给惊到了。 “那我告诉你，西塔区总部这里只有二十三人。而这已经是四个区里员工最多的站点。” 第26章 加入学会，见习成员 “才二十三个？” 沃森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没错，按照自然学会的体系架构，最高级别的是位于首都黑森堡的学会总部，会长、副会长和八大部长等高层都在那里办公。” “学会总部以下就是各州的学会联络处，首都黑森堡、莱恩堡、萨克森这三个州级市与各州同级。联络处再往下是各城市设立的学会联络站。 眼下，我们这里的全名就叫作科达加堡自然学会联络站，下辖四个区分站，以西塔区为首。” 讲到这里，埃尔顿又拿出了科达加堡的地图。 沃森见到这个地图不止是涵盖了城内的四个市区，而是整个科达加堡市政厅管辖下的所有区域。 埃尔顿先指着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给沃森看，然后说道：“科达加堡是罗曼州第二大城市，全域人口220万，其中城区人口就有147万。因此联络站在四个区里又设了四个分站来管理，其中西塔区分站就是我们所在的这栋大楼。 而为节省用地，西塔分站和科达加堡总站是同一机构办公，所以也习惯上的改用西塔总站来称呼了。” 沃森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地图上那些城区以外的乡镇、农场、村庄一类的问道：“那么学会在城区以外没有设立管辖所吗？” “这当然也有，只是没有固定划分。如果是人口稍微多一点的镇子，比如五六万人那样的大镇，那么就会在此设立一个联络小组。 至于一般的小镇则只会有二到三个人的联络点了，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办公。村庄之类的不设管辖所。” 觉得大体和沃森已经讲明白了一些，埃尔顿沉吟了一会，又道：“如今整个科达加堡学会有大师级超凡者一名，你称呼为总队就好了。除了总队外，还有五名高级超凡者担任队长职务，西塔区二名，东、南、北三个区各一名。 我就是西塔的二名队长之一，负责整个城市学会的日常管理工作，比如接待新人登记就包括在内，同时也作为总队的助理书记官。另一位是专职的西塔区队长，他今天不在这里。” 这番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午十点钟，史文森早就离开办公室，到其他几楼闲逛了。 而沃森也通过那本指导手册向埃尔顿提出了不少新问题，让他终于在脑海里对超凡者的体系有了一个基本认识。 原来超凡者是现代社会对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的统一称呼，在古代，一般被称为巫、法士等等。 而几千年来，随着社会的演变和科技的发展，很多传统的职业早就没落，逐渐消失。比如在古时，最常见的觉醒职业主要是战士、骑士、弓箭手、药师等等，还有比较罕见的例如：巫师、牧师、圣骑士。 但在工业化的今天，新职业逐渐出现，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八大职业体系。 按照先后诞生的顺序，新职业体系里最早出现的是术士，然后是魅灵、欺诈师、学者、梦境师、格斗家、枪炮师。 但埃尔顿对沃森说到，这些职业依旧没有完全固定，因为在当今的超凡世界里，法师依旧占据很高的地位，甚至他还说到，新的职业体系也大多是继承了古代法师们的各种特点后诞生的。 “我们超凡者的力量来源于空气中存在的元粒子，将其吸收后，在体内形成元力来使用。而天赋和念力是我们赖以维持日常修行，冲击下一阶段的依靠。同时，元力的储存和使用也受后两者的影响。” 说着，埃尔顿给沃森展示了一番元力的运用。 只见他捋起袖子，露出强壮的右臂，随后沃森就看到一层像是岩石一样的物质覆盖了对方的整支手臂，而且完全不影响埃尔顿的活动。 “这个是石化皮肤，忘了和你说，我的职业是高级格斗家。石化皮肤就是很常见的格斗家技能，一般这个职业的超凡者在初级就能学会，至于其他技能限于这里场地原因，我不太好和你展示。 你们史文森店长是一位高级梦境师，他的技能展示你就更看不出来了，即使是同一等级下，各职业间的差别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直讲到了中午，沃森才有些意犹未尽，他向埃尔顿表示感谢：“多谢您回答我的问题，埃尔顿队长。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 他看着时间已经不早，而且再待下去总未免打扰别人的工作。 “先等一等。”埃尔顿喊住了沃森，然后拿出五枚十元面值的汉克交给了他。 沃森看着这明显比一元大上一圈，更重一点的硬币，把它们好好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自己差点连这事都给忘了。 “这是你的学徒级津贴，另外，你现在还是爱特伦中学的学生。” “对，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沃森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 埃尔顿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他面带笑容的对沃森说： “学会对于那些有中学毕业文凭的正式成员，基本都有免试推荐进入大学的名额。所以我才会问一问你的情况。” “原来如此”沃森心里想到，可是随后他又纳闷，自己只是学徒级，而且只是来登记，还谈不上是学会的正式成员。 难道，埃尔顿队长的意思是 显然，对方的意思沃森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在委婉的询问他是否有想过要加入学会，成为正式成员。 沃森面露纠结，想到之前莎妮娜的经历，但同时又感觉到自己内心对那个神秘未知世界的渴望和好奇，不过，这种纠结都不如埃尔顿接下来的一番话有效果。 “沃森你先听我说，正式成员的要求是初级超凡者，如果你现在以学徒级加入学会的话，就是见习成员的身份。 虽然我们还不能立刻给你大学推荐名额，但是见习成员也算是一个职务了，每月同样有五十汉克的薪水。那么加上国家发放的补贴，你每月就有一百汉克。而且上班地点，会安排在东塔分站，离你住的地方也很近。” 看出沃森已经有心动了，埃尔顿趁此机会推销起来。 没办法啊，作为五名高级队长之一的埃尔顿，不仅要专门负责给新觉醒的学徒登记，而且还承担人事招募的工作。 这几年整个城市的联络站人手吃紧，总队和其余几位队长都劝他一定要多招募点人，哪怕年纪轻、等级低也没关系。 听到成为见习成员，每月还有五十汉克后，沃森差一点就答应了。 但他还是感觉有点犹豫。 埃尔顿见状趁热打铁的说道：“如果你现在加入学会，那么我们可以立刻通知你所在的中学，对你提前进行毕业考核。一旦通过就意味着你可以提前一年申请毕业了，这又能节省时间。 而且我们学会，在整个帝国政界，影响力也不小，哪怕你以后不想在学会干了，我们也可以推荐你到市政厅做文员的，这不是很好吗？” 沃森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尚未清楚了，他看着埃尔顿问道：“埃尔顿队长，我只想问，加入学会后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它的伤亡率会很高，还有史文森店长当年为什么会从学会退役呢？” 埃尔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了，他咳嗽一声。 这时候，他们看到史文森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老搭档的尴尬，史文森开口说话了： “沃森，你的问题我可以做主回答，学会的工作当然是有风险的，但它也不会让你们这群见习成员冲上去送死。” 说到这里，史文森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孩子，这个世界很大，它还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阴暗面。而我们自然学会之所以能在帝国屹立二千多年而不倒，是因为人们需要我们，有些事情，如果我们不去管，不去承担，人类社会就有被邪恶与黑暗颠覆的危机。”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沃森面前，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道：“那些阴暗不止是人们所想的邪恶势力，社会的不公、贪婪、持强凌弱都是我们学会要对抗的现象。 作为前辈，我不愿意看到年轻的孩子步入危险。但作为退役的前队长，我也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哪怕这个代价深重…” 说完，他捋起了自己的裤腿，沃森见到那不是一条血肉组成的腿，而是光秃秃的金属支架。 “沃森，不要被外界的疑虑、诱惑所干扰，遵循你自己的内心。” 沃森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十五年，又想到这短短一礼拜来所经历的一切。 他想到，任何事情都不会不留痕迹地过去，人们所走的最小的一步都会影响现在的、将来的生活。 他希望自己能让家人过得幸福，能让他们平安无忧的度过一生。 不知怎么的，沃森想起了父亲身上的焦味，想到了母亲脸上的担忧，想到巴特诺在笔记里对这一生留下的不甘和遗憾。 最后，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中已经少去了迷离，多了一丝坚定。 他明白了一个基本的道理，哪怕只是出于保护家人这一个小小的，私人的感情目的，他也有加入学会的理由。 “我要什么时候去报到呢？是在这里吗，还是东塔区？” 他抬头看着史文森和埃尔顿二人问道。 听到他的话，史文森和埃尔顿都对视一笑，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做了决定。 埃尔顿赞许的看了沃森一眼道：“见习成员以户籍属地划分，所以等会就可以让史文森带你去东塔区报到了。” 第27章 东塔的新同事 离开西塔区总站后，已经上午十二点了。 沃森和史文森在那里简单用过午饭后便出发前往东塔区。 外面的雪已然停了，道路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天色在中午以后也变得阴沉起来。 “到了东塔分站后，遇事一定要多小心，有危险躲在后面，别往前冲。”史文森驾着马车，对着坐在一旁的沃森说道。 “啊？”这番建议让沃森有点奇怪，这可不像是职场前辈对晚辈的勉励啊，尤其考虑到学会的工作性质而言，这怎么看都有种消极怠工的倾向。 史文森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只是学徒级，就算进入学会也是见习成员。无论是等级还是职务都不允许你在任务里承担太多工作的，何况学会也提倡老队员在战斗中保护新人的，谁要是在任务过程中，故意把你推到前头，你尽管来告诉我。” 话落，史文森顿了顿，然后认真的沉声道：“虽然我已经退役多年，和这一任的总队并没有上下级关系。但作为前任西塔队长，我有足够的建议权让他处罚这种行为。哪怕上报到学会总部我也有理。” 沃森闻言，默默点了点了头，他感到心里一暖。 或许也正是史文森店长有这样的照顾晚辈、扶持新人的性格，所以才会被科达加堡学会安排从民间选拔新人。 马车驶入了东塔区后，这里的路段就是沃森比较熟悉的了。 他们驶过了沃森一家所在的玛利街的住处，而是往路的北段继续行走，途中还经过了之前沃森和同学伊恩待过的的那个点心铺的位置。 “东塔分站就在这条路上吗？” 沃森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条路分明就是东塔前往北塔区的主干道，自己每天坐车到书店也必然经过，而报社也在这条路上。 “因为东塔区人口最多，而政府部门很少，这里的分站在外观上肯定要做一些掩饰的。我和这一任的东塔队长也不熟悉，由于学会调遣制度的原因，地方学会成员每五年就会轮换一批。不过” 史文森说到这里，看了沃森一眼笑了笑。 “不过什么？店长。” “不过你待会在东塔站可能会遇到一个熟人，有他在就让我放心不少。”史文森故意留了个幌子，没有直接和沃森说对方是谁。 “一个熟人？” 沃森闻言，随后露出明悟的表情，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马车在经过报社后，又走了七百多米，然后右转离开主干道，进入一条支路里，不一会就停在一栋五层高的楼房面前。 沃森下了马车，看着这栋外观蓝白色的漂亮小楼，仿佛如同海浪一样的色彩。 在科达加堡这种颜色的建筑实在不多，而门口没有再挂自然学会的徽章，只是在外墙上有着一个竖起来的牌子，上面写着“科学讲习所”的字样。 “哈哈，这东塔的队长倒是有一套，说不定他们还真在做大学考试补习班的兼职呢。” 史文森看着这个门牌，忍不住笑道。 沃森也觉得这个门牌挺有趣，他看了眼史文森，问道：“店长，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史文森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入门的流程也办完了，作为退役人员，其实本就不该再和现役有过多接触的。你进去，从今天起，你在书店的工作就算结束了，不过你想来的话，我们随时欢迎你。” 说罢，他从钱包里拿出十五汉克，想要交给沃森。 “这是你一个月的兼职费，虽然只干了一周。但我们书店不在意这些，你收下。” 但这一次，沃森拒绝了。 他自认已经接受了对方不少帮助，而且自己在书店的一礼拜里也没有做什么。要知道史文森在他上班第一天就支付了他五汉克的交通费，到现在都还没有花完呢？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再收下这不该拿的兼职费。 看到沃森固执的不肯要，史文森也不再劝阻了，他只好道：“好，这笔钱我先给你存在员工档案里好了，以后要是在东塔干的不顺心，随时可以再回归书店。行了，你快进去，在这里停留太久会引人注意的。” 之后，沃森来到了门口，这里没有徽章印记，他只好按了下门铃。 史文森也在这时候与他挥手告别，驾着马车缓缓离开，沃森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念道： “谢谢你，店长。” 门的那一边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下楼梯的声音，看来对方在一楼大厅没有安排人驻留啊。 沃森大致猜到，这个东塔站的人手估计比西塔那边还要少一大半。 足足过了一分钟后，才有人来到这里开门。 “请问，哪位？”门被打开了，一道有些惫懒的男声传到沃森耳中，而来人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立刻出现惊喜。 “咦，沃森！你果然来了。” 来人是狄克，沃森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这位估计也是今天才加入的学会。 “先进去再说。”沃森说道，然后和狄克进到了空荡荡的一楼里。 进楼后，狄克带着他到楼上去，然后说道：“这里人很少，大家都在二楼和三楼办公。” 沃森表示理解，然后问对方：“狄克你不是住在北塔区吗，怎么会在东塔分站里。而且你是见习成员？还是” 不怪他有疑惑，因为每个分站是以成员的常住地来划分的，所以沃森才会被总站那边安排到东塔区来。 另外，沃森记得狄克很早就是学徒级了，怎么现在才与他同天加入学会。 “这是因为店长事先和北塔区那边沟通过，加上东塔的队长争取的结果，而且我本人也比较想来东塔，反正两个分站的距离都差不多。至于我为什么今天加入学会嘿嘿。” 狄克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手掌与沃森的掌心对上。 沃森立刻感觉到对方体内的元力更加庞大了许多，而他用探查之眼观察狄克时，看到对方身上的银色光辉更甚，以至于他再想用提取能力时已经没有效果了。 “是不是感觉你无法使用提取了，那个技能只对使用者同级的人才有效，我现在已经是初级术士了，今天是作为正式成员加入学会。” “原来如此。”沃森点了点头，看来狄克的天赋也不算差啊，毕竟对方觉醒成为学徒到现在也只有半年而已。 走到了二楼，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大厅，沃森看到眼下这里有二人，一男一女在办公。 看到狄克和沃森来了，一名年轻的女子走到他们面前。 “狄克，我在楼上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了。” 走近后，沃森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对方有着一头少见的火红色的长发，年纪约二十岁左右，比沃森和狄克都大一些，她的面容虽然没有莎妮娜那样精致，但很耐看，脸上泛着英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些调皮。 “你好，我叫唐娜，中级梦境师。也是这里的分队长之一，另一位是伊莱，那个家伙经常不在。西塔那边已经把你的资料发来了，由我为你办理入职手续。” “唐娜队长，我是沃森勃朗特，嗯，前不久才觉醒的，现在是学徒级学者。”讲到这里，沃森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没关系，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而且你不用称我为队长，叫我唐娜就可以了。我们这些分站没有那么严格的。” 狄克也揽着沃森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唐娜说的没错，沃森，不用太拘谨。眼下你、我，加上那边坐着的托德都是唐娜一个分队里的。 另一个分队是伊莱他们，不过工作和我们不太一样。队长赫德在三楼，一位和我一样英俊的男人” 听着狄克又开始不着调的自吹自擂，沃森也是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这里的气氛也确实因为这番话变得活跃了不少。 在唐娜给他办理工作档案的功夫，狄克就带着他在周围认清一些基本设施，同时二人还来到了那位自一开始就坐在椅子上不动的男人旁边。 “这位是托德，一位初级枪械师。” 对方好像在沉思，正低头摆弄着一个复杂的齿轮装置。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长期不出门的那种，而且神情总是泛着淡淡的忧郁。 听到二人的动静，托德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是位年纪和狄克差不多，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 “你好，托德，我是沃森。”沃森像他打了个招呼。 而托德只是这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朝沃森点了点头，算是打完招呼了。 “咳咳，多少说句话嘛？今晚和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不去，狄克，我现在只想自己呆着。”托德摇了摇头，对狄克的提议毫无兴趣。 然后沃森就见到他低下头打开抽屉，在那里慢吞吞的摸索着什么，几分钟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白色的手枪来。 托德把手里的枪认真检查了一番，然后递给沃森。 “这把“小象”送给你。” “好奇怪的名字。”沃森心想。 不过托德突然送礼物的举动，倒是让一旁的唐娜和狄克都略微有些惊讶。 而对方在把枪递给沃森后也没有解释什么，之后就继续沉思在研究齿轮的过程中了。 看来是一位不爱说话的技术宅啊。 沃森想了想，不过对方内心估计还是很高兴能有新同伴的，只是不太爱表达。 他笑着说道：“谢谢你，托德。” 这时候，唐娜已经把报道手续办好了，她看到沃森手里那把手枪后说道：“正式成员有学会专门配备的枪支，托德是担心你的安全，给你的这把小口径枪，杀伤力虽然不大，但足以自卫。” 随后，她拿起那把手枪，仔细端详了一下后道：“这把枪的有效射程在五十米左右，最大伤害应该在二十到三十米的距离，算是很适合新手使用的。沃森你也可以抽空到地下一楼的射击室里练习一下枪法。” 随后，唐娜就交给了沃森这个月的职务费，五十汉克。 看着手里装满钱币的沉甸甸信封，沃森心里感慨道： “如此每月的收入就超过了一百汉克，比市政厅的文员还要高一些了。” 第28章 工厂怪事 傍晚到家后，沃森正想着如何想个新的理由来告知父母时，就见到父亲汉弗莱已经回来了。 而沃森只是抬头一看，就立刻感觉到父亲身上的那种黑色能量竟然又增加了一些。 而且和昨天不同，今天甚至不止是衣服有焦味，就连汉弗莱的耳旁的一小撮头发都有被火焰烧过的痕迹。 “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母亲莉莲看到汉弗莱直接身体无力的躺在椅子上，也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一家人也都围到了他身边询问。 沃森白天刚获得新工作的喜悦，此时也消失了，他仔细的观察着父亲身上的异能量气息，显然比昨天严重，他甚至感觉再继续下去的话，父亲的生命健康都会受到影响，这种能量好像会侵蚀人的身体，缩减寿命。 “爸爸，你这种情况明天是不能再去工作了，还是请几天假休息。” “不用不用。今天厂里的经理已经让我们换了工作地点，可能明天就不会了。”汉弗莱挣扎着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身体上的虚弱更多还是因为受到了很大惊吓的缘故，并没有受什么伤。 乔伊丝这时已经端来一盆温水，给父亲擦起耳旁头发被灼烧后留下的黑色痕迹。 “凡尼亚（爱称），你们工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莉莲有些气愤丈夫这样一直瞒着家里人。 “是啊，爸爸，你告诉我们，或许还能给你想想办法呢。”沃森也在一旁询问。 在家人的劝告下，汉弗莱回忆起白天见到的可怕场景，他脸色惨白，支吾了半天才说道： “这件事其实最早发生在隔壁的焦煤厂，但附近其他厂区的人也都看到过。” 汉弗莱看着家人，额头都要冒出汗来，他说道：“我好像看到了死去的人又复活过来。那是一个浑身着火的人，看不清面容” 接着，他给家里人慢慢说起了自己的经过。 原来汉弗莱第一次遭遇到异常情况，就是昨天在生铁厂上班的时候，他在远处的河流旁边看到一个奇怪人影，当时还有几个人和他一起看到，但众人没太在意。 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此时不少人在外面又看到了那个奇怪人影。 这一次不同，很多人看见的是一个行走的人形火焰。 “那个东西看到人后，发出愤怒的嚎叫，那会已经是不少厂区的用餐时间了，许多人要在饭后开始晚上的工作，因此厂区外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全都看到了那个怪物，它的面孔在火焰的高温下不断变形，留下两个空洞的黑眼眶，死死盯着我们。” 汉弗莱讲到这里，声音有些发抖。 “当时我也在场，离那个火人隔了三十多米，但即使是这样，我都能感觉到脸上被高温烤的滚烫，而那些离得更近的工人，一个照面就被烫伤了。 随后，很多人开始逃跑，整个工业区都乱套了，那怪物听到周围人的喊声，也变得狂躁起来。 我一直在跑，没有注意后面。只听到是一道巨大的火焰砸向了地面，许多人都被打伤，我运气好些，只是被一些细微的火星烧破了衣服。” “在那之后，火人就逃走不见了，当晚，厂区关闭了大门，不准周围的村民来询问，更严禁工人随意外出。我们这些在外居住的熟练工人，也被经理下了封口令，不准和家人说这件事。” “本来我也不想和你们谈的，但谁想到，今天白天，那个怪物再次出现了，这次维持的时间更久。” 汉弗莱说起码有上万人看到了它，而且让人恐惧的是，那个火人的体型都好像比前一天增加了。 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很多工厂的管理人都亲眼见到了此事，到了晚上，南塔区已经派了很多巡警到那里。 汉弗莱就是在今天白天时，被一道火焰从耳旁擦过，成了现在的模样。 “据说，焦煤厂还死了十几个人，现在那里已经被警局的人围住了，厂里不少工人都被遣散回家。”汉弗莱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们生铁厂发生了这种事还没有任何防护吗？凡尼亚，你明天真的别去了，就在家里待着。”莉莲对工厂的经理不满的说道。 汉弗莱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明天晚点去就好了，现在厂里人心浮动，经理也减轻了工作量。大不了明天我一直待在车间，总不至于还能碰上，而且焦煤厂已经围起来了，现在那里有很多巡警在巡逻，应该没事。” 父亲始终拒绝请假，除非是患了重病卧床不起，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等等，否则没人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请假，请假的后果往往意味着一份工作的丢失。 沃森听到父亲的讲述，觉得事态严重，学会肯定得到了消息，或许明天就会有动作，这个事件不像是警察能解决的。 到了深夜，父亲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这一晚，母亲也为这件事而担忧。 沃森心里觉得父亲最后说的有些道理，那个火人肯定还会出现，但会被限制在某个地方，同时周边人群被疏散后，也减少了工人们与怪物的直接接触。 “我必须要向学会询问此事。”沃森在床上想着这件事情，他不能坐视父亲处于险境而不管。 甚至，他的内心里隐约萌生出一种冲动，希望自己能亲自参与调查这件事情。 怀揣着对家人的担忧和探查超自然事件的渴望，沃森在这样的不安心情下缓缓进入了睡乡。 ---------------------------- 同一晚。 罗曼州首府温士顿市，海德里希区的一处别墅内。 艾丽雅坐在临窗的位子上，因为身上的衣服而燥热不堪，那是一套昂贵的礼服，被一个三角胸衣绑得紧紧的，甚至要两个女仆来帮忙才能扣上胸衣的扣子，当画像完成之后她又要付出同样的努力来把自己从这套枷锁里解放出来。 “这很漂亮，不是吗，艾丽雅。”她抬头看去，是母亲正在给她戴上一些首饰。 她看向身前的镜子，里面的可人儿娇媚风情，那双淡蓝色眼睛清澈明亮，金色的长发上戴着头巾，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高了，新便鞋在华美的裙裾下若隐若现。 眼下，画师在给她描着人物画，艾丽雅看上去心平气和，实际上她内心却按耐不住了，身上的衣服让她感觉难受，而这样被当作木偶似的让人作画，使她觉得愚蠢。 她更喜欢现在推出的摄影机，但那种东西在上流阶层的人看来，只是没有艺术气息，表情呆板的黑白图画。 这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舞会而作的画像，她十六岁了，再过几个月又会长一岁。 而原先的画像还是好几年前的，母亲一直操心她的婚事，把每年的舞会都当成是一场提前选拔的面试似的。 对此艾丽雅的父亲也多有微词，觉得妻子是过于操心。 在终于把画做完后，艾丽雅松了口气，她拒绝了母亲一起去剧院的建议，而是很快来到了楼上的卧室里。 她把外衣扔进床脚边的衣箱，穿着衬衫就跳上了床，拉上了床周围的布幔，盖上了被子。 然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亚麻布的冰凉当中，拿起了床边放置的一大叠报纸和杂志。 艾丽雅早在十二岁时就是温士顿着名文学社的成员了，她自己也时常喜欢写一些文章，但还从来没发表过。 同时，她有着收集各地杂志的习惯，她委托了朋友和杂志社的熟人，帮她推荐每周在各地新发布的热门文章，然后寄到家里来，最后由她自己来整理。 艾丽雅很享受这个过程，她不喜欢那些限制姑娘的束腰带和胸衣长裙上沉重的鲸骨，也不喜欢限制她生活的那些社会上对女性的教条。 她喜欢阅读那些探讨人类所住的星球有多大，太阳距这里有多远的书籍。她喜欢看经济学报上发表的工业数据，喜欢看那些对现实生活的纪实文学而不是浪漫的爱情故事。 而且还有南大陆的殖民问题，拜伦与他国的国际关系等等，这些都是艾丽雅爱关心的，也是她的母亲禁止的。母亲奥劳拉尤其害怕她读那些耸人听闻的外交，经济书籍，认为这不是女孩应该阅读的。 甚至连传统的历史作品也被认为对女孩是有害，教育学专家们觉得这些书籍上的各种不良信息可能造成女孩的情绪错乱和精神低落，甚至还有人提出，如果没有经过母亲的查看和准许，十二到十六岁的女孩应当避免阅读任何东西。 稍微有那么开明的教育人士，则向这个年龄的女孩推荐一些诸如《祖先的故事》（某传记体）、《美学讲义》等等。 艾丽雅对这些社会上的论点一向视若无物，她拿起第一份报纸，那是在科达加堡的朋友给她寄来的晚报。 科达加堡晚报在这几年虽然销量下滑，但其一直以文学先锋的名头在罗曼州文学界里享有声誉，因此并不影响它在艾丽雅等文学爱好者心中的地位。 这份晚报已经是上周的了，朋友向艾丽雅推荐了该报新推出的新年专栏，并连带着那一页报纸送过来。 她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认真专注的浏览着报纸上的作品，渐渐地，她的眼睛里仿佛起了涟漪的湖面一样。 艾丽雅被那篇叫做“麦琪的礼物”的小说打动了，她反复把这篇短篇看了好几遍，并认真的记下了那位叫“诺顿”的作者。 “这个结局太棒了，让人惊叹的是，作者竟然能在这样短的篇幅内设定一个巧妙的心理冲突，而且还能贴近马上要临近的圣光节。估计再有些时日，其他城市的读者也会看到它的。” 艾丽雅愉快的想着，同时已经来到了书桌前，她要把信件用电报发给在科达加堡的朋友，让她帮自己再寄一些晚报的文章过来。 第29章 燃烧的人 第二天，沃森如往常那样在六点半走出了家门。 看着父亲骑车前往工厂的背影，沃森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厂区里发生了何事，他都得保护好家人的安全。 这一刻，他已经忘了自己也只是个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学徒了。 “沃森！” 听到街头的呼喊，他回头一看，就见到狄克骑着车往这边来。 对方的速度还是那样快，一个猛刹车后，就在沃森旁边停了下来。 东塔分站在二人所住位置的东边，沃森看着对方，不太确定的问道：“狄克，你不会专程来接我的。” “算是。”狄克没有多解释，只是甩了下头，示意同事上车。 大约十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科学讲习所的门口。 二人把车放好之后，狄克才打了个哈欠，面色无奈地对沃森说道： “往常我不会来这么早的，只是昨晚我睡到一半时接到有任务的通知，害得我整夜没睡好。” 说着，二人进入一楼大厅，然后直接上二楼。 自然学会的规章里写到，不论总部还是各地方分站，都是全天24小时值班，因此即使在这样的清晨，大厅里依旧是有人在的。 而沃森跟在狄克身后，听到对方说昨天深夜接到了任务通知，他不由得猜测是否与厂区那边的火人事件有关系，而自己没接到通知，是因为见习成员的缘故，不能参与吗？ 来到二楼，就看到唐娜和托德二人已经在这里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是一个看上去比史文森和埃尔顿队长都年轻的英俊大叔。 此时，唐娜正在和对方讨论着什么。 “早上好，托德”。狄克微笑的走到托德面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而托德呢，少见的给他们一个回应，他抬头一句没好气的“好在哪里？” 二人的对话把那位中年男人都逗笑了。 他转头看了看这几位年轻人，尤其目光在沃森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狄克，沃森，你们来了。” 唐娜看见二人后，打了一声招呼，随后走到沃森面前，给他介绍那位中年男人： “这位是赫德队长，也是我们东塔区学会的负责人，昨天因为队长在楼上修复一些装置，所以没有露面。” 沃森连忙向对方问好，他也只是听史文森店长说过，这位赫德队长是当下科达加堡五位高级超凡者中最年轻的一位，今年三十四岁，比起史文森整整小了二十岁。 因此这也是史文森唯一一位不认识的区队长，甚至说，整个东塔区分站的成员都是在近五年内才陆续从来外地调来的，和其他几个区的分站都还很陌生。 赫德面容瘦削，留着修建整齐的胡子，样貌英俊。 他看着沃森点头道：“不错的年轻人，听说你是自愿成为学会的见习成员的，而且还和狄克是朋友，这就再好不过了。眼下我们东塔正是人手紧张的时候” 说完，赫德顿了顿，仿佛在想着什么，随后他像是考验似的对沃森说道：“今天，我们东塔就接到一个任务，是协助任务，或许你可以和唐娜他们一起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沃森回答，唐娜就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急促道：“队长，沃森还只是学徒，最好是留在这里”。 按照学会规章里所讲，见习成员主要负责机构内的文职工作，并且可以拒绝参与外出任务，当地负责人不能强行委派。 赫德感受到唐娜的不满，他只是笑笑不语，同时看着沃森，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是关于南塔区火人的事情吗？”沃森听到赫德队长的建议时，就已经大致猜到了。 “你知道这件事？”唐娜有些惊讶。 “昨晚我父亲和家里人讲过，似乎有的厂里还出现了伤亡。” 听到沃森的回答，赫德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昨夜市政厅已经将该事件移交给南塔区学会负责。而我们东塔区因为是大量工人居住的地方，有不少家属也来反应此事。所以又让东塔学会作为辅助，一同参与这个任务。” “那么，请让我加入，队长。” 沃森早就做好了决定，要亲自参与这个行动，这样他才能对父亲的安全放心一些。 “哦，你确定吗？要知道我们东塔虽然是辅助，但你也只是个见习成员，真到了实地情况下，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的，别的队员也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 “我早就想好了，我父亲也在那里工作，所以必须去看一看。” 看着沃森眼中的决心，赫德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唐娜还是表达了反对，她觉得至少也应该在等一段时间，现在沃森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参与这种任务，可以说是零基础，没有任何经验。 “队长，我觉得”唐娜还要说什么，但被赫德挥手阻止了。 “让这位年轻人跟你们一起去，这个任务我比你们了解一些，难度并不算大。” 赫德似乎是知道些什么隐情，这或许也是他同意让沃森与唐娜一起前往的原因。 这时候，狄克和托德也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走到沃森面前，对着唐娜说道：“不用担心，唐娜，我和托德会照顾好沃森的，让他跟在我们身后就行了。” 唐娜也只好这样答应下来，而托德默默的把手雷、子弹等各种装备放在腰上，另一边走到沃森旁边，悄悄把几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塞到他手里。 沃森抬手一看，五枚泛着银色光泽，表面冰凉的金属弹头躺在他的手心中。 “这是冰弹，生命体被击中后，会因为体内热量流失而死去。可能在这次任务里能用得上。”托德为他解释道。 沃森点了点头，随后把这些子弹装进托德送给他的那把手枪里。 旁边的狄克注意到这一幕，也想拿点什么东西给沃森防身。 但找了半天，因为职业不同的缘故，狄克这位初级术士，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了，既然已经准备好，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唐娜也不再犹豫了，和沃森等人交代了一番后，就下楼来到了马车旁边。 事件发生的南塔区地处科达加堡的远郊，南塔区是该市面积最大，人口最少的区，那里除了一些工厂外，就是大量散落在城外的村庄。距离他们这些人口密集的城区也有十几公里。 学会专门配备了马车作为出行，等来到楼下后，沃森见到一辆车身有二米三长的马车，前头是两匹高大的棕色马匹，一位年纪颇大的马车夫已经坐在上面等候一行人下来了。 “这位是老罗宾，在东塔区学会工作多年了，他曾经是这里的文职人员，也是一位学徒级超凡者。他的工作可不只是驾车而已” 唐娜向老罗宾打了声招呼，同时给沃森他们介绍对方。 “唐娜小姐，您过奖了。这一届的东塔成员都很年轻啊” 老罗宾面露谦虚的笑道，他看了沃森、狄克等人一眼后有些感叹，然后等到众人都已经在车厢里坐稳后，他提醒一番，随后马车开始缓缓起步。 如此，由唐娜率领东塔区分队就正式出发了，其中有托德、狄克两名初级超凡者，加上沃森这名学徒一起前往南塔。 人数虽然不多，但到了南塔区后，当地的学会分站会派人来接应他们的。 车厢里很宽敞，四个人坐在里面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马车两边都安装了窗户，以及车顶上的天窗，阳光投进车厢里，让这里还能保持足够的光线。 唐娜也在这时候拿出了此前准备好的文件，给众人讲起任务的阶段： “首先，学会已经判定了此次南塔区的火人事件是一起典型的灵体事件，任务代号为“燃烧的人”。任务级别评价为‘监控级’，目前南塔区已经派了超凡者在那里监视。” “关于任务的过程，这次我们主要是协助南塔区学会进行，第一要与市政厅沟通，尽快促使他们组织周边工厂停工，并转移工人。第二，了解该灵体的形成原因和出现时间，以捕捉为第一目标。第三，也是总队交代的事情，要查清该灵体是否与人为原因有关，然后上报给西塔总站。” 在简单的讲完流程后，唐娜把手里的一些文件交给其余三人浏览，对于她刚才所讲的很多事情，沃森都还没有弄明白，他虽然把那本新人指导手册粗略浏览了一遍，但上面很多事情还是没有提到的。 比如灵体，原来这就是父亲遇见的那个火人怪物的称呼吗？ 沃森打开手里的文件，看到对于灵体，学会做出了这样一种解释： “灵体是一种广泛的称呼，它可以代指某种超自然现象、某个实体、某个异常事件等一切不能用现有理论解释的事情。 其复杂程度往往超出了超凡者的范围，被理解为一种未知的力量，独立于现有体系之外。 同时，灵体有些是有自我意识的，没有善恶观念，完全是凭借着本能而去行动。其如何产生，如何灭亡都是未知。因为这种特性，灵体很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超凡者利用，甚至借此制造出破坏力巨大的武器。 当今各国政府都建立了完善的灵体处理机制，世界各大势力也都有专门负责处理灵体的组织，其中自然学会是最早对灵体开展独立研究的组织，目前在该研究领域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 第30章 卡里矿区的工人们 再往下翻去，沃森看到了刚才唐娜提到的任务级别介绍。 原来，经过多年来的任务情况，自然学会把灵体按照危险程度分为：一般、监控、严重、极危、灾难五个级别。 一般级别的灵体多是某种超自然现象或固定场所，不具有明显意识、范围很小且固定不变，这种只需要迁移附近居民就可以。 监控级别属于正在演变中的，具有危险倾向，足以造成重大伤亡的灵体，这种灵体需要有超凡者24小时持续监测。这一次的火人就已经被学会列为监控级别。 严重级别，大师级超凡者才能接触，会造成大量人员死亡的灵体。如果到了这种阶段，往往是多个不同地区的学会分部一起配合，必要时可能疏散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重大事件。 极危级别，这种灵体非常危险，难以被杀死或清除，它可能是一座移动的山头、也可能是一条有生命的愤怒状态下的河流，在古代典籍里人们把它称作神，自然学会认为这是一些伪神，会视具体情况，对它们进行监控。 灾难级别，需要引起全世界关注的事件，必要时由多国联手，这样的灵体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历史上的灾难级灵体是某个天降陨石落地后携带的异形生命体，在当时的人类世界造成极大破坏。最后由时任烈阳圣座教皇出面，才得以解决。” 沃森在这段介绍的末尾还看到了一个注解：以上级别只代表灵体对人类社会的危险程度，并非用来指代灵体本身的实力。 例如一些破坏力强大的灵体处于长期甚至永久的沉睡中，其本身性质稳定，实际上对人类社会危害并不严重，因此监控级别列为‘一般级’。 而有些灵体因为潜伏在密集的人类居住区，生命性质活跃，可能以捕食人类为生，即使其本身实力不强，但也会被列为‘严重’或‘极危’的级别。 “这样看来，这个世界很危险啊。”沃森将文件收好，感叹了一句。 此刻，马车外变得安静起来，他朝窗外看去。 只见马车已经离开了闹市区，往南边的城郊驶入。 这里人烟稀少，不时有上班的工人骑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道路两旁是稀稀拉拉的建筑，前几天下过的雪还没有融化，此刻雪堆蒙上薄薄的一层冰壳，雪堆上，树木上都有泪珠颤抖，大路和小径上泛滥着由泥土和溶化的雪水合成的黑色泥浆。 这时候沃森看见前面高陡的河岸上有一座白色的钟楼，配着碧绿的拱顶。 钟楼的周围是一大片平原，平原后边是绵延不尽的黑色耕地，耕地上空点缀着一些白嘴鸦，也可能是唐鸦。 一个农民赶着一头枯瘦的母牛走路，那头母牛只有一个犄角。再往后是一大片农场 随后又是耕地、树林、乡村。 看到那个白色钟楼后，沃森听见狄克道：“那个钟楼就是南塔，我们已经进入南塔区了。” 沃森点了点头，科达加堡四个区都带着一个塔字，其中东塔和南塔是两座钟楼，北塔是火车站广场上的主楼，西塔是市政厅广场上的一座观星台。 眼下他们已经进入南塔区，估计很快就到达工业地带了。 车轮往前滚动，继续行驶了十几分钟后，在沃森的眼前展开一块广大的荒地，围着一道灰白的墙。 过了那片荒地就是黑乎乎的一大片工厂，不知是什么人办的，此处已经可以听到工厂里传出的汽笛声。 沃森刚才看了钟楼上的时间，现在是七点四十分，在这里天刚蒙蒙亮，到处都弥漫着一层水雾，在雾气中，渐渐有几道人影出现，正站在道路中央。 “那鞋是南塔区学会的人，他们已经在等候我们了。”唐娜认出了对方。 不久后，那几道人影越来越清晰，沃森看到对方一共有三个人，为首的男人穿着单薄的棕色夹克，还带着一个酷似牛仔一样的帽子。 马车停靠在了他们旁边。 带牛仔帽子的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们好，唐娜小姐，以及年轻的队员们。我是南塔区的队长范伦，高级术士。” 唐娜从马车上下来，和范伦握了握手。 在互相寒暄一番后，沃森注意到南塔区其他队员都穿着简单的灰色衣服，这或许是为了低调处理的缘故。 他们在这里就不便乘马车了，而是步行前往工厂区，反正距离也不算远，目测在五百米左右。 “我们已经派了两个人在工厂驻守了一夜，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说罢，范伦看了看天色，然后皱着眉头说道： “今天可能会有持续的降雪，离圣光节没几天了，搞不好大雪会持续很长时间。这样那个东西估计会隐藏起来。” “哦，它害怕低温吗？” 唐娜思索起来，虽然对方是火焰型灵体，但有时不好根据表面现象来判断对方的厌恶，很多火焰生物如果实力强大的话，外界天气对它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只是我的个人猜测罢了，目前还没有人用水枪或冷气攻击过它，也不建议这样做。”范伦回答道，然后拿出资料给唐娜他们观看。 沃森作为这里唯一的见习成员，一路上都在安静的倾听他们的沟通，大致了解了更详细的事件概况。 原来出事的区域叫卡里矿区，这里是科达加堡重要的煤炭产区，在矿区内修建了铁路与其他城市相连，所产煤炭直接运送到外地，此外还兼营给附近的生铁厂，钢铁厂等输送煤炭。 事件最早的发生地点是矿区的地下工人发现的。 据工人们描述，某天他们在下矿时突然看到地下隧道里有人影闪现，之后又有人在夜晚休息时，在周围农田发现一个看不清面容，浑身着火的人形物体。 那个不明物体行走过的地方，温度明显升高，常常引发火灾。 之后，由于出现次数越来越频繁，加上还引发了伤亡事件，以至于矿区负责人不得不向市政厅承认事实，并转交给学会处理。 当然，在此之前，火人还好几次走出了矿区，来到其他工厂周围，沃森的父亲就是在生铁厂附近的河边看到它的。 不过那已经是较晚的事情了，实际上这个火人在一个星期前就在矿区里出现过，只是眼看着瞒不住，惊动了整个工业地带，才不得不由周边其他工厂的负责人联名上报给市政厅。 范伦与唐娜都认为这是一次灵体事件，该灵体出现时间不长，但已经在矿区里造成人员伤亡。考虑到这里人口密集，又是该市重要的经济支柱，必须要尽快平息此事。 “现在那家伙已经被限制在了矿区内部，至少不会对周边工厂产生太大影响了。不过卡里矿区是南塔最大的企业，完全停工不可能做到，那样我们学会也得承担很大的压力，只能暂时关闭几个大型矿井，遣散附近工人。” 范伦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唐娜等人没有反对，他们这次本就是辅助南塔区小队完成任务，这种前期准备交给对方就可以了。 一行人逐渐走到了矿区的入口处，这里已经有不少警察设立了护栏和围线，许多工人们只好从西边的一个小门进出。 沃森在大门外就看见了好几座矿渣山，这些深灰色的矿渣山是煤矿留下的垃圾，大部分是泥岩和砂岩。 在离矿区最近的地方，一行人停了下来，那些警察在检查过他们的身份后，脸上露出好奇和畏惧的神情，让他们进入了矿区里。 走进以后，沃森发觉他们落入了早班开始的工人堆里。 矿区的工人应该是成分最杂的，待遇最低的。 这里许多都不是科达加堡本地人，他们有的是来自周边村落里的村民，有的是科达加堡周围一些小镇上的人家，还有很多流浪者、没有身份证的外国难民，比如洛桑人、萨卡人等等。 这些人穿着树皮鞋，有人穿着长筒靴。有的是从很远地方躲到这里来的，有的则是逃避苦役的。他们脏得要命，衣衫褴褛，显得极其可怜。 矿区里没有宿舍，他们这些人自发在周围挨着矿井，形成了一个村子。村子坐落在山间的一个深坑里。在这个坑的边缘地带，几乎整个冬天都到处积着雪。 哪怕不用去现场考察，沃森都知道住在那种地方，里面的空气绝对潮湿和冷得要命。然而，眼前许多工人除了衬衫之外什么也没有穿，他们冻得发紫，浑身哆嗦。 沃森心中感到很不舒服，这些人们骨瘦如柴，面容苍白，就如影子似的。 这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管理人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他弯着腰对范伦等人说道： “专员先生，欢迎你们前来视察，我是矿区董事会的助理格里芬，矿上已经为诸位准备了早餐，不如由我先带各位去用餐。” 学会是以市政厅专员的身份派人来处理此事的，不过真实身份，估计矿区董事会的人也都清楚，双方只是互相装作不知道而已。 范伦拒绝了格里芬的要求，他皱眉看着那些工人说道： “瞧这些人，都被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想必董事会和您都欺压他们够厉害的？” 范伦这句不满的质问，立刻让格里芬吓得冷汗直流。 他连忙摇了摇头，神色慌张的回答说：“阁下，我不得不这样！他们都是没有身份证的。我得提高警惕，否则，他们会跑光的，或者把煤炭和机器偷走，卖到别处，那样的话我这个助理也得被董事会送到监狱去。” 第31章 巴默克 “带我们到封锁区。”范伦冷冷的看着格里芬说道，他对这些矿区管理人没有一丝好感。 而沃森看见格里芬在听到范伦的命令后，脸上露出不自然和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总之是不怀好意。 他们一行人就在格里芬的引路下前往封锁区。 那里是最先发现火人的地点，在矿区的东北区域，那里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强制停工，同时在那个区域的矿工也被撤离。 现在，当沃森他们朝着矿区深入后，看到一条铁路线就像一道伤口从矿区切过了整个工业地带，并继续向南延伸，在矿井口附近终止。 矿上大概养了五十匹矮种马。矿工装满道车后，就由这些马沿着铁轨拉上来。 这里有科达加堡的一个货运火车站，专门服务于矿区和其他工厂。 矿工们的房子一直延伸到山谷的斜坡上，数以百计的灰色石头房屋都有着深灰的岩屋顶。 这些房子沿着山势呈蛇形排列，较短的街巷穿插在长排房子之间，继而伸入谷底。 沃森看到了前方被长长的封条围住的封锁区，在封条内他看到里面还有许多低矮的房子，里面堆积了好几座他在之前看到过的矿渣山，现在这里面早已停工，在偌大的矿区里显得异常安静。 他可以越过房顶看见那台卷扬机，那座塔架顶上有两个朝相反方向转动的大轮子，拉动缆绳升降吊笼。 其他的建筑零落分布在坑口周围，就好像是意外散落的，其中有矿灯房、煤矿办公室、铁匠铺和几个商店。铁路在建筑之间蜿蜒穿行。 垃圾场那儿扔着破损的道车、日久开裂的木材、饲料袋和废弃生锈的破烂机器，这些东西统统蒙上了一层煤灰。 “专员阁下，这里就是发生事故的三号矿区。” 格里芬给他们介绍道，同时用眼睛偷偷的瞄过众人，而范伦一行人也在这时进入了封锁区内。 只见在这里面，除了几十名警察外，沃森还看到大约有二十多名黑衣人在这里巡视着。 这些人黑衣人肩章上的长枪和黑鹰图案，让他认出了这些人，上次在街上巡逻的也是他们，看样子这些人比警察地位高不少。 范伦也看到了这些人，他脸色阴沉下来，看着身边带路的格里芬说道：“这些人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格里芬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连忙说道：“阁下，他们也是受了市政厅委托而来，这我也不知情啊。” 他的话里明显是在逃避责任，显然无论是学会还是那些黑衣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这时候，对面那些人也看到了范伦他们，为首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皇室走狗。”沃森听见托德在身旁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唐娜和其余人也都对这些穿黑衣的表现出一脸的厌恶感。 那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他相貌平平，但眼神锐利，长着一个标志性的鹰钩鼻，他看着范伦等人嗤笑道： “学会的反应真是越来越迟钝了，这种事情竟然拖到现在才派人来。” 然后他又扫了沃森等人一眼，尤其看了看对方，更是面露不屑道： “这几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也带过来，你们是来矿区给这些学生上实习课吗？” 这一句话明显是针对东塔区的三位年轻队员，唐娜脸色冷漠，只见层层光晕忽闪忽闪地从她身上亮起，一圈圈溢散的能量场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可恶，你这个女人疯了吗！！” 黑衣男人感受到受到了威胁，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炸开了似的。 他指尖亮起了紫色光晕，化作三枚针芒射出。 但唐娜眼睛里只是闪过红光，只见那三枚针芒在还距离她三十厘米处就悬浮在空中，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格挡住了。 男人面色露出阴狠，他右手已然伸向腰间的匕首，全身的气势也在增强之中。 “好了！” 范伦手掌一道白光打出，在两边人中间立刻形成一道冰霜的裂痕，周围地面的也被冰粒覆盖，好像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的。 “浦尔丹，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 范伦对着那个男人说道，作为这次南塔的负责人，他不愿意让事情闹大。 唐娜收回了自己的能力，她面色不变，而是带着沃森等人退后到其他位置。 沃森和狄克看着她的背影，也更加敬佩对方，仅仅因为别人嘲讽了自己等人，唐娜作为队长就敢表露强硬态度，也再次让沃森和狄克这两位新加入的成员见识到了学会的护短和对新人的保护。 “那些人是巴默克派来的。”唐娜回过头来，对沃森和狄克说道。 “巴默克？是人的名字？还是一个组织？” “巴默克是帝国最大的秘密警察组织，论底蕴当然没法和学会比较，但却是拜伦皇室为了遏制学会而创建的，如今已经经历了三代皇帝。势力在帝国不容小觑，很多领域都有他们插手。” 原来涉及到了帝国权力的争夺。 沃森和狄克听到后也只是默默的点头，而唐娜也知道这个话题不适合多谈，没有再讲下去。 另一边，浦尔丹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也已经围了上来，刚才自己的头领和对方发生冲突的情况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周围那些市政厅派来的警员，此时只好装作没看见，同时渐渐让身子往后退。至于给学会带路的格里芬，早就跑得不见了。 沃森猜测这些巴默克成员绝对是董事会提早就与对方联系好的，为的是不愿意让学会主导这次任务。 “范伦，你最好带着你们的人离开，这里已经被七局接收了。我们待会就会派军队过来，足以控制这个地点。” 就在浦尔丹和范伦他们争论时，双方听见一阵马蹄声，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他们看到不少穿着灰色军服的步兵已经进入了矿区内，进来的部队估计有二百多人，为首的那名军官显然和浦尔丹认识。 他从马上下来，走到浦尔丹和范伦旁边对他们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 “我是帝国陆军23团第五联队三连的连长普莱，范伦队长、浦尔丹队长，我想我们目前应该做的不是争吵，而是尽快解决掉那个怪物，让这里尽早恢复停工。”普莱军官面露诚恳的说道。 范伦没有给他好脸色，他厉声道：“帝国陆军？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轮得到你们参与了，谁给你们下的命令。” 说完，他眼神扫过浦尔丹，然后看向他们身后那数百人的武装。 普莱不敢和范伦顶嘴，他们是接了巴默克上层的命令来的，但这种指挥明显是违规。他已经做好了今天尽量多看，少动手的打算。 “这些人是要用武力处置灵体，简直就是外行！”唐娜也明白巴默克的人是怎么想的了，她气愤的说道。 沃森没想到这样一个任务还没开始就出现了如此糟糕的局面，他看见范伦对着其余几名队员吩咐着什么，可能是要请动西塔总站的人出面了。 也就在这时，一名研究员打扮的人从矿井周围跑了过来，对方在浦尔丹身后说了什么。 “哦，有动静了。”浦尔丹听见研究员给自己的报告。 他随后看了看范伦，也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就带着其他人赶紧朝矿井的位置走去。 “我们也赶快跟上。”范伦对着东塔的人挥了挥手。 然后沃森在唐娜的带领下也开始朝矿井的位置跑去，而周围那些步兵就守卫在了地面上，只有少部分人和浦尔丹他们一起下井。 双方自知都没法让对方离开，因此把谁最先完成任务当作了争抢的目标。 浦尔丹仗着人多势众，又提前有所准备，此刻正面露得意之色。 封锁区内的矿井有好几个，学会的人少，他们很快绕开那些被巴默克控制的井口，来到了远离人群二百多米处的一个地方。 并开始组织人下井，现在已经确定火人就躲在地底下，他们的目的就是尽快进入地下，找到对方，然后完成这个任务。 沃森见到井口被吊笼的外壳挡着，并未完全封闭，趴在井口边上往下面窥望。 黑暗似乎无限深远。他感受到了一种震颤，随后范伦走到了前面，他作为这里唯一的高级超凡者，必须为其余队员的安全考虑。 虽然超凡者的身手都比普通人要敏捷许多，但心理上的不安不是能力可以缓解的。 沃森看到范伦朝下面丢了一块石头，随后众人听着石头在木制的吊笼芯子和砖砌的井壁上反弹发出的声响。 他们等着，时间长得可怕，最后才听到那微弱而遥远的溅水声，石头终于落在了井底的水洼里。 随后，沃森看见那滑动栅门把井口封闭起来。那后面便是空洞洞的所在，因为吊笼在往上升。 在更远的井口另一端，他能看见高高的绕线引擎带着大轮子转动。 机械装置喷出一股股蒸汽。电缆抽动着导杆，发出鞭子似的声响。到处弥漫着热乎乎的机油气味。 一阵钢铁的撞击声后，空的吊笼出现在门的后面。 这个吊笼能装十五个人，范伦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随后所有人都进了里面。 又是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吊笼开始缓缓下降。 第32章 抓住它了！ 每一个煤筐里都装着动力和文明。它把热带的炎热带到了高纬度地区和极地。煤靠自身的力量把自己输送到了需要它的地方。然而，煤让人们联想起的却不是富裕，而是贫穷。 这些黑褐色的石头常常让人想到这样一幅凄凉的图景：浑身裹着煤灰的采煤工人在矿井里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苛刻的雇主那里领来微薄的薪水，维持着穷困无望的一家人的生活。 在范伦拉动吊笼旁边的杠杆后，井口的机器响起铃声，随后吊笼开始缓缓下降。 沃森他们都是第一次下井，甚至可以说东塔区的队员都还没有在地下执行过任务的先例。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紧张，好在最初的几秒，吊笼下降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还有点慢。 但紧接着，他们听见范伦的一声警告：“小心点，所有人都抓紧栏杆！” 然后，沃森听见一声爆响。 吊笼落入虚空之中。 它进入了自由落体状态，然后再及时刹车以便缓慢着陆。 而尽管沃森做好了种种心理准备，这种突如其来的，仿佛坠崖般的感受，还是让他差一点就尖叫起来。 他的手慌乱的抓住栏杆，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在急速下落的吊笼震动下发出颤抖。 他想闭上眼睛，但在这里闭眼与睁眼没有区别，都是漆黑一片。他也没有心思关注狄克他们的表情，可能眼下与他一样。 吊笼停了下来，门“哗啦”一声打开，沃森颤抖着走出来，进了矿井 里面是一片昏暗。 矿工的灯还不如家里墙上挂着的煤油灯亮。坑道里黑得像无月的夜晚。 或许采煤也用不着看得太清楚，沃森想。 他哗哗趟过一处水洼，水面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着微亮。 他觉得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空气中满是煤灰。 人有可能整天呼吸这种空气吗？这正是矿工们咳嗽不断、总在吐痰的原因。 他觉得视线不佳，想到这里，他将体内的元力转移到了眼部，渐渐的，他能够看清脚下的路面和周围的矿层了。 沃森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见到他们也在观察周围情况后，沃森觉得安心了许多。虽然视线还是不能与外面相比，但足以保持正常行动了。 狄克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好像他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似的。 感受到沃森的视线后，他朝对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 这时，范伦手里拿出一枚赤色的水晶，这个水晶一出现，沃森就感觉周围的温度升高了许多，同时赤水晶还能发出淡淡的红光，在矿洞里非常醒目。 “这枚赤水晶对于火属性的灵体和各种生物应该有着吸引作用，我们先沿着这条坑道往前走，熟悉周围的路线。”范伦对他们说道。 坑道是圆的，顶棚由弯曲的钢筋支撑着。 一根五厘米粗的管道沿着顶棚延伸过去，想必是输水用的。每天晚上，平巷里都要洒水，以便减少灰尘。 大约走了四百米后，他们拐进了一个倾斜向上的交叉坑道。 这是一条更旧、更狭窄的通道，周围用木板支撑，而不是钢圈。 越往前走，沃森感觉到顶棚越来越矮，甚至低于一米五，以至于他们都得弯下腰前进，好在那一段路不是很长，走了几分钟后，坑道变得稍微宽阔一些。 在洞穴里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沃森被安排走在众人的中间，当他们路过一些水洼时，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响动。 他听过这种嘎吱吱的声响——老鼠。 沃森习惯了这种声音，他和家人所住的老式公寓，那条拥挤阴暗的小巷里就有很多这样的老鼠。 不过，耗子在黑暗中更大胆，一会儿就有一只从他的脚上爬了过来。 沃森身上发出白色的闪光，老鼠从他身边跳开，但不久后又有更多的老鼠朝他们靠近。 嘎吱吱的声音变得更响，真不知到底有多少老鼠。 “不对劲，这里不应该有这么多老鼠出现，我们身上又没有携带食物。”唐娜说道。 然后她皱起眉头，以她为中心，一道道神念如同荡漾的水面般朝周围散开。 嘎吱吱！ 沃森好像感觉有一大片，可能超过上百只的老鼠从他们脚底下跑过，还有的从两边的土壤里钻出来，都被唐娜发出的神念吓跑了。 但众人知道，这种神念杀不死它们，顶多将它们驱逐，这个巨大的地下矿区不知道有多少老鼠。 趁着这个时候，沃森他们赶紧往前出发，这一段路的老鼠多的离奇，一直走出五六十米后，他们才看到有一具断裂的尸体躺在坑道中间。 而黑乎乎的老鼠正扎堆围在他的脸上、撕咬着他的大腿，还有很多从尸体的肚子里进进出出。 “呜”唐娜看了一眼就感觉到恶心，她捂着嘴巴扭过脸去，防止自己真的吐出来。 范伦走到了最前面，只见他掌心中点点晶莹的冰晶浮现，一个比他的拳头还要大的冰球就浮现在了他手上。 随后这个冰球裹挟着缕缕如白烟般的冷气，一下子就击中了坑道上的那具尸体。 那些鼠群还没反应过来，冰球在接触尸体的瞬间就将它冻住，那些老鼠也在短短几秒钟失去了生命。 随后沃森他们跟着范伦来到了这具尸体面前，对方的面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身上穿着生前的矿工衣服，但最引人注意的是，这具尸体有明显的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即使已经被老鼠啃食的严重，但沃森还是能看到对方的衣服上，还有那些残存的皮肉，都有烤焦的黑炭色。 紧接着，他们感受到一股煤炭燃烧的味道，从他们的脸颊划过，好像火星擦过皮肤似的。 好烫！ 怎么回事，谁会在这种地方烧炭，沃森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地下是严禁任何易燃物的，一旦出了事，就算是超凡者也没有自保之力。 在洞口深处开始响起了脚步声，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在远处。 “那是” 看着这道身影，沃森的瞳孔猛地一缩。 范伦手中的红水晶开始有了反应，它泛起火红色的光芒，同时也逐渐变得滚烫。 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范伦赶紧回头对众人说道：“赶紧找地方躲避。”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在与沃森他们相隔不远的通道里。 浦尔丹正带着手下在坑道里搜寻灵体，他们这边下到矿井的一共有七十多人。 突然，浦尔丹身旁那名研究员手里的探测仪发出响声。 “队长，它出现了。而且正在缓慢移动，离我们不到二百米。”研究员兴奋的说道。 浦尔丹也明白，他迅速下令让其余人跟着，随后一群人往右边一个不起眼的略显拥挤的隧道里跑去。 而那名研究员则拿出了一个金属材质的箱子，其余的黑衣人手持着各种捕捉器具，开始朝目标出现的地点靠近。 一道燃烧的人影出现在了隧道里，果真如资料上所说，它浑身都是一团火焰，两个空洞的眼眶扫视着周围。 而在它经过的地方，身体两边的岩层都不自觉地燃烧。 沃森用探查之眼看到，这个灵体的火焰控制能力很强，它可以将燃烧维持在一定的程度，保证不会波及到更大范围，避免引起整个煤矿爆炸。 随着那些煤层的燃烧，它身上的能量强度也越来越高。 “我们需要撤退，把它引到地面上。” 眼下他们都躲在一个洞穴里，范伦往外看着火人，对其余学会成员说道。 就在此时，从其他隧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很多人朝这里靠近了。 “在这里。” 一个巴默克成员首先看到了火人，他朝其余的同伴喊叫道。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浦尔丹和他背后的那名研究员也来到了这条坑道。 他贪婪的看着前方的火人灵体，赞叹道：“真是浓郁的火系能量，用来制作非凡道具会有很大潜力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觊觎，火人朝浦尔丹看来。 它显然有一些不低的智慧，因为火焰而扭曲的面孔变得暴躁起来，狰狞的朝着巴默克队员冲去。 “这个蠢货把灵体惹怒了。” 范伦见到这一幕骂道，在这种地下空间里，真要和灵体发生冲突，他们绝对是处于不利地位的。搞不好，学会也会被逼出手。 沃森往外看去，只见浦尔丹脸色冷静，他向其余巴默克队员打了个手势，然后就有二十人抬起步枪瞄准了火人。 紧接着，随着浦尔丹一声令下，数十发子弹在漆黑的矿洞里化作蓝色荧光，全部打在了火人身上。 那子弹是特殊材质，身上的火焰被抑制下去，它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露出了它的本体，那是一种类似煤炭和烧黑的金属一样的身躯。 火人变得如同正常成年男人一样的体型，它跪倒在了地上，这个家伙的实力似乎并没有众人想的那样强大。 而沃森看到它裸露出的皮肤和变小的身形，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这个灵体不会是现实中的人变成的！” 他正被自己这个新猜测震惊时，就见到那名研究员从随身的金属箱子里拿出一瓶蓝色液体。 然后身边黑衣人恭敬的递给研究员一副类似炮管的发射器。 研究员把那瓶蓝瓶液体装进发射器里，随后朝着火人扣动扳机，蓝瓶液体如同炮弹一样重重的打在火人身上，在接触到它身体的一刹那炸开，形成一大团冷雾。 火人也被当场炸飞，朝身后飞出五六米远，之后全身都被那层冷雾牢牢的黏附住，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这些冷雾让周围几百米长的隧道都蒙上了一层白霜。 而火人在挣扎了十几秒后，不再动弹，静静的躺在地上。 它的全身开始缩小，慢慢的变成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火种。 “成功了！” 那名研究员兴奋的对浦尔丹说道，身后巴默克的队员全都响起了高兴的欢呼声。 第33章 意外陡生！ 虚弱的火种静静的悬浮在空中，在漆黑的矿洞里忽明忽暗。 浦尔丹示意几名巴默克队员去把灵体收回。 很快，就从人群中走出四名戴着防护手套的黑衣人，他们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某种未知材料制作的金属桶。 火种没有任何反应。 在黑衣人的手套接触到它的时候，也是被轻轻的抓住，好像真的失去了其他抵抗似的。 顺利的出乎意料。 沃森在另一边的洞口里看着这一幕。 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意识海里的月牙微微亮起。 他朝着另一个坑道看去，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有些大胆的走出洞口，环视了四周都没有发现。 “怎么回事？” 沃森觉得诡异，那样一种察觉，就好像有不属于学会与巴默克的第三方在暗中窥视似的。 “怎么了。沃森？”看到他的表现，唐娜也来问道。 一旁的组织者范伦也注意到这位队伍里最年轻，也是战斗力最弱的少年。 沃森摇了摇头，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他刚想说什么，但忽然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那枚被抓取的火种 从远处的隧道里忽然响起了枪声，在下一刻，几枚燃烧的能量弹打中了火种。 “糟了！” 不论是旁观的学会，还是在执行任务的巴默克队员都感觉到了最害怕的情况出现。 灵体被人重新唤醒！ 只见那枚火种突然跳动了几下，从巴默克队员手里挣脱出来，接着开始逐渐变大。 浦尔丹已经在示意其他人重新展开攻击，但这时候，在巴默克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几个看不清的人影出现在巴默克队伍的后方，在这时向他们扔出了炸弹。 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让所有人听到后都下意识的减缓了手里的动作。 这是哪家势力干的，在这种地方扔炸弹是疯了吗？ 而沃森在这时看见一个闪着红光的火球扔到了灵体身上，火球与灵体很快融合，对方的气势逐渐攀升，甚至比此前还要强大了许多。 只是短短十几秒，火种很快恢复成原先的火人姿态。 而且体型还增大了许多，从之前的成年男性体型，变成了一个身高二米多的火焰，以至于低矮的顶棚都被灼烧出一个大洞。 火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前方的巴默克队员，咬着嘴巴，炽热的炎息从齿缝中溢出。 喷射火焰！ “不好，快撤！” 浦尔丹不知施展了什么能力，他双脚稍微离地，悬浮在空中，他一手抓着身旁的研究员，快速的躲开了这道火焰。 而其余那些队员就不好过了，至少有三人直接被火焰命中，身体直接被焚毁。 浦尔丹紧接着丢出一个光球，巨大的光束照亮了好几个坑道，光球不仅是起到照明作用，它本身的削弱力量也让火人暂时停止了动作。 随后，浦尔丹抓着研究员找准了一条最快速的通道直接离开了。 “我们也快走！”范伦脸色严肃的说道。 火人已经被二次惊醒，实力比之前更加强大了，在这个地下矿洞里众人根本没法和它战斗。 何况想到突然多出的第三方势力唤醒了火人，大家都感到心事重重。 突然出现的势力绝对来者不善，甚至可以说目的在于将学会与巴默克两方势力一网打尽，使其全部丧生在地下的打算。 沃森等人听到范伦的话，直接跳进通道，紧接着唐娜、狄克、托德等人也一头钻进通道，其余人紧随其后。 那些被浦尔丹抛下的巴默克成员，只能在这里自求多福了，要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准还有被重新救下的机会。 当沃森他们踏入通道的瞬间，一口赤金色的灼热火焰猛地从火人的口中喷出，所接触的煤层都瞬间被高温所融化蒸发。 这样的火焰威力，都不需要接近，仅仅只是高温，就能把人给炙烤死。 但依旧可以看见，原本灰黑的煤层了颜色，红光呼之欲出，煤层上也冒出了极高温度的烟气。 可以说煤层助长了火焰的威力，很快浓浓的煤烟和滚烫的热浪就包围了众人。 不少成员只是不小心接触到了煤层，身体就直接被烫着了，很快现出水泡。 吼！ 一声愤怒的长吼穿过岩层的阻隔，传递到了他们的耳中。 火人现在已经开始了无差别攻击的状态，灵体在暴走时的危险程度是很高的。 按照学会的危险级别来判定，这会的火人应该被判定为严重级别了，需要有大师级出面才行。 沃森身上也被热浪烫出好几个水泡。 但比起高温，更恐怖的是此时整个地下通道都被浓浓的煤烟笼罩，就算是超凡者也不能很快的找到出路，而且这些煤烟对于大部分底层超凡者的危害依旧是可怕的。 范伦在此时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地对沃森等人说道： “你们先离开这里，我拦住它。” “范伦，别说傻话，这家伙的实力已经直逼大师级，快和我们一起走。” 唐娜不接受对方提出的这种建议，仅是一个火人就足以解决掉范伦了，何况此时洞里谁知道是否还潜伏着那些第三方势力。 “唐娜，他们交给你指挥，走西北方那条通道。” 范伦没有理会对方的拒绝，在命令了指挥权后，就往前走去，他最后对学会成员说道：“放心，我有离开的方法。” 唐娜看了范伦一眼后，咬了咬牙，她没有再劝，而是对沃森等人说道：“所有人都跟上我。” 沃森跟随着队伍撤离了。 他不时的回头看见范伦队长在白色的烟雾中的身影越来越稀薄，隐约听见最后火人愤怒的咆哮，接着是巨大的红色火光在那里爆炸。 他心里被这样的场景震撼住了，他永远都忘记不了自己参与第一次任务时所见到的这一幕。 十分钟后，沃森他们来到矿井的出口，一群人坐进了吊笼里，所有人都沉默着靠在栏杆上，几秒钟内一片寂静。 那些南塔区的学会成员更是如此，眼里流露出沮丧，沃森见到唐娜转过脸去，她在尽量给自己打气，不让整个队伍的士气陷入低沉。 随后，唐娜扳动了杠杆，随着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吊笼猛然一动，缓缓升了起来。 --------------------------- 地下矿洞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范伦几个迅速的翻身，躲开了那些瞄向他的火球，在爆炸的火星和烟雾中，他身上的穿着的夹克早就破损，露出里面泛着荧光的蓝色长衣。 他知道此时还不能撤退，唐娜等人正在上升的过程中，不能把火人引到通道那里去。 范伦必须在地下拖延住火人，最大限度的消耗对方的实力，同时还要找到办法把它引到地面上去。 只见火人身上的火焰变得更有光泽，一口螺旋状的火焰从它的口中吐出。 范伦冷静的抬起双手，一团湛蓝色的水团在他的胸前汇聚，正面迎上对方的火焰。 嘶—— 炽热的火焰与水流碰撞，发出火焰熄灭声音的同时，也扬起了大量的水雾。 下一秒。 火人一头钻进水雾，掩盖了身形。 范伦皱起眉头，无论从速度，还是元力存量上他都是处于劣势的，这周围的地理环境也很糟糕。 他唯一能仰仗的只是自己水系高级术士的身份，多少能起到点克制作用。 他拿起一瓶蓝色药水，一口灌进喉咙里。 这是中级体力药剂，可以延缓他的战斗时长，高级药剂已经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范伦全身涌现出点点晶莹的光亮，整个人的气势也在逐渐增强，他打了个响指，身体周围开始召唤出浓重的水雾，这些水雾同时裹挟着极低的冷气，让燃烧的煤层开始熄灭。 嘭—— 火人的身形闪烁，从雾气中走出，裹挟着浓郁黑气的一击重拳打向了范伦。 环绕在范伦周围的水雾凝结成一个能量罩，挡住了这一拳，而范伦也趁势迅速往后退去。 啪嗒。 他双脚落地，看着面前的火人。 对方只是缓缓的走来，但是它身上红光却是已经浓烈的变成了火光，变成了真正炽烈至极的红色火光。 火人的整个躯干似燃烧了起来，被它身上散发的恐怖温度所炙，周围的空气都彻底扭曲，它一路走来，地面上的煤层都直接被炙成了焦炭，然后燃烧成红色的余烬，它的身后，出现了一条火路。 范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为凝重，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积蓄实力，准备施展出最强的技能了。 他浑身一颤，原本已经全力喷发的元力更是以近乎一倍的速度由他的经脉之中奔行，超出极限的元力迸发使得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闷哼，苍白的脸上变得潮红一片。 一团更为庞大的气息从他手中迸发而出，一道道蓝白色的光芒在虚空之中伸出，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冰剑，随着冰剑的出现，整个隧道宛如变成了冰与火的两个世界。 范伦的身体宛如由这个冰剑带起，失去了重量，沿着地面飞掠而出，斩向了这名浑身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火人。 冰蓝色的巨剑接触到了赤红色的火焰。 冰冷的剑体砍中了火人，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巨大的裂痕，冰剑斩开了周围的火焰，破开火人火焰包裹的皮肤，一直砍到对方那层由煤炭和金属形成的躯体时才停了下来。 “吼！” 巨大的火焰气浪把范伦震飞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下来。 而火人的身体变小了很多，它半蹲在地上，捂着那道从左肩一直划到右下腹部的巨大伤口，身上的火焰因为这道伤口至少熄灭了一半。 “好机会！” 范伦看到这一幕，在胸前用双手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泡沫球，然后直接朝火人丢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直接撤退。 啵啵啵—— 一个个充斥着浓郁水汽的泡沫在火人的身体周围爆裂，溅射而开的密集水汽根本无法闪躲。 而它受伤的身体注定使它成为了一个活靶子，它在泡沫炸开的水汽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第34章 建议矿区停工！ 咣当咣当的急促声音从地底一路传到了地面。 紧接着，吊笼被在地下沉积膨胀的热浪直接推到了地面，巨大的吊笼从井口甩出，所有人都摔在了地上。 “咳咳” 沃森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其余人也狼狈的扶着东西站了起来。 那些之前被安排在外面守卫的士兵见到了他们突然出现，立刻过来帮助他们离开井口。 那名叫普莱的军官也赶忙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一直关注着地下矿区的情况，而沃森他们是第一个从里面冲出来的队伍。 普莱让士兵赶紧准备好医疗用品，他来到唐娜面前对她行礼道： “唐娜女士，地下发生了什么。还有，范伦队长和浦尔丹队长没和你们一起吗？” 唐娜此时的面相狼狈，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有不少都因为被烧焦而被她剪掉，身上也有许多烫伤的地方。 她听到普莱询问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在此后进入到矿洞里的。” 她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普莱，担心那一伙不明势力易容隐藏在了这些士兵当中，甚至眼前这位普莱军官也被她作为重点怀疑对象。 “没有，我们一直观察着各个井口，没看到有其他人从里面进入。”普莱可不敢狡辩，连忙回答。 这个时候，其他一些井口里，已经有不少巴默克队员回到了地面。 而浦尔丹也带着研究员从里面逃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后，普莱对唐娜歉意的说了声后，就连忙跑到浦尔丹那边询问情况。 整个矿区，现在到处都是伤员，这次任务的开始就陷入了出师不利的局面。 “我们先到别处，必须要和总站联系，让他们再派人过来。”唐娜对着身后的队员说道。 而沃森正想要和唐娜说出他的一些猜测，便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震动起来。 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烈气流让他没有站稳，一下摔在了地上。 地下出现了规模不小的爆炸！ “赶紧撤离这里！” 远处浦尔丹对那些巴默克的队员下令道，他转头看了学会这边一眼，没有说什么。 随后就和其他人迅速的离开，地下的爆炸有可能造成地陷，如果规模很大的话，这一片矿区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开工了。 “我们也先撤！” 唐娜对沃森等人说道，没等他们转身离开，就看见一个身影从火焰中冲了出来，浑身是火。 “是范伦队长！”沃森说道，大惊失色。 那人跌跌撞撞，扑倒在地。 他浑身完全都被火焰烤黑了，头发已经在高温热浪下卷成一团，冒着热气，而他的衣服、躯干上还冒着火焰，此时正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这正是南塔区的队长范伦。 沃森看到他的样子，连忙向身边喊道：“快朝他浇水！” 不等范伦反应过来，周围那些士兵已经把几个水桶提来，然后直接浇在他身上。 “哗啦哗啦！” 范伦感到有股水冲在他的后背上。 他觉得到处都热得吓人，他的脸被火燎着，衣服也闷烧起来。 他用水擦了擦脸，算是能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环境。同时直接拿起一桶水来往嘴里猛灌。 沃森一直往范伦身上喷水，打湿了对方的头发、后背和两条腿。 范伦身上的温度高的吓人，那些浇上来的水很快就被身体表面的火焰蒸发，他甚至能闻到自己的皮肤在灼烧。 接着，唐娜和队伍里的其他人逐渐给范伦施加治疗，首先是队伍里的其他几位术士用一些水系法术减轻了范伦身上的火焰。 然后其余人拿出超凡者使用的治疗药剂，给范伦身上涂抹，这让他疼得尖叫起来，但仍然死死抓住下面失去知觉的身体。 十几分钟后，他才终于感觉到身体涌现一阵凉意，觉得舒服了一些。 “你不能再执行任务了，范伦，我必须送你回去。” 唐娜扶起他，给他身上缠上厚厚的绷带，认真的对他说道。 “那个家伙也受了不小的伤，你们最好想个办法能把它引到地面上来。” 范伦这一次没有拒绝唐娜的建议，他也知道自己在留下来起不到什么帮助，而且伤势得不到治疗，对日后的修行也会造成不利影响。 随后他站了起来，由身旁几名南塔区的队员搀扶，他看着唐娜说道：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唐娜。真是抱歉啊，本来你们是协助队伍，现在反而要多留在这里。” “这也是我们的职责。”唐娜微微一笑道。 接着，范伦的目光转到了沃森身上，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道：“多谢你刚才的帮助，孩子。你是沃森对，表现不错。” 闻言，沃森表情沉着的看着他道：“这没什么，阁下。” 之后，众人与范伦告别，但这里还是留下了三名南塔区队员和沃森他们一起行动，这样，学会在矿区内还能保持七人的编制。 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封锁区，来到了工厂安排的住宿区里做长久安排。 眼下，该灵体的危险程度已经被升高，他们要做好长期驻留的准备，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捕捉灵体了，这种事情急不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再次扩大工厂停工的规模。 甚至唐娜等人都认为，最好整个卡里矿区全部停工，并且把周围的工人都尽快遣散出去。 格里芬这个矿区助理，这会已经被安排来为一行人准备食宿了。 他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在面对学会人人员时依旧是那样的谦卑。 “格里芬，我问你，这里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重要伤亡事故。” 沃森趁其他人在安置房间，治疗伤口的时候，向格里芬挥了挥手问道。 而格里芬呢？他很早就注意到沃森这位队伍里年纪最小的成员，但他不敢随意对待，在听到沃森的问题后，他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 然后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嗽一下喉咙说道：“尊敬的阁下，我怎么跟您说好呢？矿区每年都有伤亡，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不止是我们这样，其他厂里也是如此。” 听到他这样避重就轻，不愿意直接回答问题，沃森脸色沉了下来。 他怀疑那个灵体就是原先矿区里的工人变成的，他现在需要询问之前的经过来找到原因，这样或许能更好的处理灵体问题。 这个时候，唐娜走了过来，她听到沃森和格里芬的谈话，于是走来，直接朝对方说道： “格里芬，回去向你们的董事会通报，现在矿区里有重大安全隐患，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允许矿区继续工作的。现在回去，让你们的上司赶紧商量个方案出来，尽快让工人们撤离。” 格里芬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不得不用谨慎的语气对唐娜说道： “尊敬的女士，尽管我难以说出口，却不得不事先提醒你们，矿区如果全部停工，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如果影响了地区经济，那么科达加堡和周边城市的工厂主都会施加巨大的压力，就算是学会也得慎重对待。” “你只管回去汇报就是。” 唐娜对格里芬这样的人也是不喜，这些矿区监工们一定知道的不少，说不准他就是当时灵体出现的第一个见证人呢。 格里芬有些难为情的躬身答应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住宿区。 “唐娜，我想去这里的工人居住区里看看，或许能调查点什么。”在格里芬走后，沃森就对唐娜说道。 他不信任这些矿区里的管理人，觉得直接和一线工人们接触，或许能问到点什么。 “嗯，这个想法倒是可以，但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这样，我让狄克和你同去。” 唐娜于是就让沃森和狄克一起做好准备，另外那几位南塔区的队员也请求唐娜允许他们参与调查，学会成员也就被分成了两个小队，由沃森、狄克，和南塔区的队员分别调查灵体出现的原因。 唐娜与托德则留守在这里，随时和矿区的管理方联络。 在沃森二人出发之前，唐娜对他们二人说道： “我们这几天都没法回去了，沃森，狄克，等会给你家里人回个消息” 执行任务经常离家在外是很普遍的，好在距离也不算远，他们从这里发电报给东塔分站，学会会安排文职人员和他们的家属联络，当然，肯定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 沃森于是给家人留下一封信件，借助电报发到了东塔分站，而他看到狄克也写了一封信回去，正诧异对方不是一个人住？ “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平时住在女校，但周末会回来。”看到沃森询问的眼神，狄克笑着给他解释了一下。 这次任务可能会持续好几天，而圣光节也很近了。他们都希望能在这之前完成任务，赶回家里去。 二人走出了接待外宾的住宿区大门，来到了矿区外的工人棚舍里。 远处，是一排农工的棚舍，是那种只有两个房间的小屋，房前堆着杂七杂八的木材和垃圾。 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在壕沟里玩耍。不一会儿就到了矿工联排房屋，这些房子比农家村舍强一些。 这里的人穿的都是廉价的衣服，很快就会变形、磨旧，染色也很容易褪掉，因此男人全都穿着灰土的外套，女人的裙子则多是黄褐色。这里人的皮肤斑斑点点，头发很脏，指甲黑乎乎的。男人咳嗽，女人吸鼻子，孩子一个个流着鼻涕。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了，还远没有到下班时间，如今的工厂里都实行两套12小时轮班制这种做法。 但实际上，作为工业领域最艰难的矿业，工人们往往是彻夜地劳作。因此一路走来，沃森和狄克都没有在这片棚户区里看到多少人。 第35章 童工 沃森他们没有直接进入那些工人住所里询问，而是在路上观察着这些工人们的工作状态。 周围都是蒸汽机的嗡嗡声，谁也没空注意沃森和狄克这两位闲逛的人。 而沃森也只是看着，没有去打扰他们，他看见这里除了许多成年男性工人外，还有许多稚嫩面孔，有的与沃森年纪相仿，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算作一个成年男人的劳动力了。 但沃森还见到了更年轻的面孔，那是一群看上去不到十岁，站起身来连蒸汽机的扳手都够不到的孩子们。 这实实在在是真的，因为在这些工人当中，许多都只是孩子。 随着煤产生的动力取代了成人的肌肉力量，机械取代了成人的技巧，工厂主们发现，童工不仅可以胜任工作，而且更便宜，更易于管理。 沃森看到这些孩子时，心中感到一痛，而身旁的狄克则是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身影，像是在回忆什么。 终于，在下午五点半时，矿区里响起了铃声。 这不是下班的铃声，是晚饭的信号。 矿工们要抓紧这个时间，尽快的补充白天消耗的体能，以应对接下来漫长难熬的夜班，因此晚饭会吃的很早。 这一时期，只有那些体力消耗少，时间充裕的有闲阶层才会选择在八九点钟吃晚饭，然后在晚餐后开始丰富的夜生活。 那些没有成家的矿工会前往一号区所在的食堂里用餐，那是矿区自己经营的食堂，饭菜比外面贵上一些，而且味道不佳。 更多的工人会选择回到棚舍里的小屋中，那些联排的矿工小屋里，住着他们的妻子和儿女，矿区允许这些人携带家属住在周围。 此时，在沃森所在的区域，有几百名工人陆续回到小屋，他们乌压压的聚集在一起，但周围却显得很沉闷，没有多少人愿意把力气耗费在交谈上。 而且天气的寒冷，也让他们步履匆匆的跑回家里。 当沃森和狄克想要接近这些矿工，向他们询问一些事情时。 这些人都面露戒备之色，同时不安的看着他们。 “他们很明显是得到了矿区管理人的警告，你看到周围那些监工没有……”。 狄克把沃森拉到一旁，一边对他说道，另一边用手指着周围那些来回用视线打探的矿监。 显然，矿区里料到了他们会从一线工人这里打听消息，所以提前警告了他们。 而没有人会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接受沃森的询问。 但矿区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更加剧了沃森的怀疑。 他现在越来越倾向于灵体的出现，和矿区有直接关联，甚至就是矿区一手造成的，他必须要找到证据。 在又是接触几位旷工无果后，沃森皱起眉头，这里人员太密集，任谁和他们交谈都会被其余人发现。 也就是这个时候，沃森的眉心处突然感觉到一种灼烧感。 他立刻警惕的观察周围，以为那个灵体出现了，但那种灼烧感并不算强烈。 之后，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低矮的人影。 “这是…”。沃森见到这一幕后，自言自语道。 他的意识海里好像把周围行走的人群全部扫描了一遍似的，在大脑中形成一副图像。 而在这副图象中，一道低矮身影的轮廓最为清晰，其余人的影子都很模糊。 “或许这就是线索，那道低矮身影可能和灵体有关系，甚至说他们之前有过接触。”沃森兴奋的做出猜测。 他转过头来，对着旁边的狄克悄声说道：“我有了些线索，跟我来。” 等矿工们逐渐走完后，整个矿区也陷入了暂时的宁静，只有偶尔留下都一些童工帮忙干着杂活。 沃森和狄克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让那些在周围监视的监工们舒了口气，董事会交待下来的任务不容他们马虎，但那二人又不能明着得罪，只能这样拖着了。 近了…近了 沃森按照大脑里显示出的低矮人影逐渐靠近对方，凭借着眉心处的滚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目标没有找错。 那是一个看上去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个子很小，恐怕只有一米多一点。 他正站在一个蒸汽机的装置面前，负责操纵上面的转轮。 为了转动比自己高一倍的轮子，他每转一圈都必须跳起来，然后再坐下来。他的神情低落，脸上布满了慌张和恐惧。 相比成年工人，孩子不仅要价便宜，还算得上一种取之不尽的资源。 尤其是矿场，纺织厂等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厂，工厂主们发现可以花钱雇佣孩子来操纵机械，后者几乎都是孤儿或是被救济院收留的孩子。 梅尼吃力地转动完那些巨大的轮子，看到周围的监工走了一些，他想着可以休息一会了。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六个小时，双手从轮子上松开的时候，两只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忍住那种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双肩的酸胀，现在浑身上下几乎都在疼。可他晚上还要下到井里帮工人拖煤。 矿井下有很多新挖的隧道，因为通常比较矮，马和成人都不能通过，于是，拖煤的任务就交给了梅尼这些孩子。 大人们会给他们套着绳子，绑着皮带，带着马具，就像拉着轻便马车的狗，黑乎乎的身体浸透着湿气，大半个身子裸露着，用四肢爬行，身后还拖着沉重的货物。 想到这里，梅尼就忍不住害怕的发抖，他不怕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也不怕每天只有几小时的睡眠，但他害怕隧道里的黑暗，他在地下拉煤时每次都吓得不敢说话，甚至轻微的动静都能让他恐惧的哭泣起来。 此时，梅尼的手里拿起一块干瘪的灰色面包，这是用一种木薯淀粉做成的。 他刚拿起面包，一道巨大的阴影就遮住了他…… 梅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有力的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就被裹挟在巨大的长袍里来到了别处。 喝～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说话，对方行动很快，但动作却非常轻柔，不知是十几秒还是一分钟，梅尼感到对方把他放了下来，他的双脚落地，但全身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抖。 “好了，孩子，我们不是坏人。”有些慵懒的男声在梅尼耳旁响起。 他一边睁开自己的眼睛，手里还死死抓住那块面包。 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名年轻的英俊男人，其中那个开口和他说话的年纪稍大些，另外一名像个少年模样的人，正仔细的看着他。 梅尼与沃森的眼睛对上后，急忙低下了头。 他牙齿都在颤抖，不敢开口说话，他知道有那些专门捕捉孩子的邪恶集团，据说会挖去他们的心肝献给邪神。 狄克看到他的这番样子，摸了摸下巴，向沃森问道：“确定是他吗？” 脑海里的影像在见到梅尼时便逐渐消失，同时眉心上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沃森因此能肯定眼前这个男孩就是要找的人没错。 “应该是他，先让我问问。”沃森回答道。 沃森看着面前这个孩子。 对方身上的衣服很破，几乎与街边的流浪儿差不多，在这样的冷天里，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各种烧伤的伤口与煤灰、冻的发紫的皮肤夹杂着一起。 他的双腿好像也有些毛病，右边大腿处有些畸形，此时站立的情况下，都能看见右腿有些弯曲。 沃森轻声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拿出几张早上买来的馅饼，这会已经凉了，递给那个孩子道： “这两张肉饼给你晚上吃，孩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梅尼没有表露出开心，而是用怀疑警惕的眼神看着沃森，在面面相觑中，他才小心的用手接过了那两张肉饼。 但是他没有立即吃下，他想把肉饼带回家里，留给生病的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沃森没有一开始就询问灵体的事情，而是先提几个家常问题缓解对方的紧张。 果然，似乎也感觉出沃森二人没有恶意，梅尼才低下头小声道：“我叫梅尼，今年九岁了。” 九岁？沃森看着对方勉强有一米多点的身高，他一开始看外表以为对方只有五、六岁。 于是他又问道：“梅尼，你说你九岁了，那么你在这矿场里工作了几年？还有你是和你妈妈一块住是，那你爸爸呢？” 这个问题蕴含的信息很关键，董事会可不是慈善家，绝不会让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住在矿工宿舍里。 这里的女眷几乎都是矿工们带来的家属，所以梅尼也应该是矿工的孩子。 “我…我在这工作三年了，我妈妈帮矿区里的工人洗衣服，有时还帮着周围村庄里做一些农活。” 三年，也就是说梅尼六岁就开始为矿区工作。 在一旁倾听的狄克忍不住骂了矿区管理人一句：“这帮混蛋！” 梅尼说完这些后，对于沃森询问的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沉默了一会。 他想到了监工们的警告，但是一种莫名来的勇气让他第一次稍微大胆起来，他鼓起勇气对沃森说道： “密…密探先生，我的爸爸在三年前就死了。所以大人们才让我顶替他……但是……” 他有些结巴，看着沃森和狄克，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 “但是我感觉爸爸他还活着，我亲眼见到了他。” 第36章 突围 梅尼不知道沃森他们是什么人，只能用孩童的理解，把他们当成是执行任务的密探了。之所以没把沃森当成警察，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你说你有证据证明你爸爸没死？”不知为何，听到梅尼这样的话，沃森竟然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同时还感觉到了激动，他们离线索可能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把那个东xz在家里了”梅尼小声地对他们说道。 同时他紧张的用手攥着衣服，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这会擅自脱岗就已经是要遭到处罚的了，更别说把沃森等人带到家里，一旦被发现，他和母亲都要被赶出矿区，流浪在野外。 沃森明白梅尼的顾虑，他说道：“没事，你尽管带我们去，矿区绝不会为难你。而且，事后我们会让你和你妈妈离开这里，给你们换一份新工作。” 他说完这话后，向狄克看去，见到对方也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吗？”想到那些总是用鞭子打他的监工们，梅尼用发黑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出生不久就和母亲来到这个矿区居住，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看过矿区以外的世界。 “是真的，我答应你。”沃森要尽快见到梅尼所说的证据，这样才能解开事情真相，说不定还能借助学会的施压，拯救更多像梅尼这样的童工。 他们随后就朝梅尼所在的家里赶去，这会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只是几分钟后，沃森就来到了一处位于矿区大门附近的棚舍，这里的条件算是矿区最差的了，比那些工人小屋还要低上一个档次。 昏暗的小屋内除了一小张单薄的床外，就是一个低矮的缺了条腿的小凳子，而沃森看到那张床上只有薄薄的一层毛毯，根本没有像样的御寒棉被。 因为房间里没有什么照明灯具，梅尼和母亲都是工作到很晚才回来，灯光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沃森和狄克生怕那张单薄的小床经不起自己等人的一坐，所以只好站在屋子里靠门口的地方，在昏暗的房间内，就好像两道沉默的柱子似的。 而梅尼在进屋后，就熟悉的用手在床下的什么地方用手摸索着。 不一会儿，只见到黑暗中传来了红色的火光，一颗石头一样的东西出现在梅尼的双手里。 而屋子内的温度也因此变得暖和了一些。 在这颗石头一出现后，沃森二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沃森也知道为何在之前意识海里会有那种反应了，因为自己与火人接触过，而梅尼所拥有的那块石头也无疑是火人留下的，他们身上有相同的气息，所以才能被他察觉出来。 “梅尼，这块石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沃森急忙问道。 “这块石头是是我爸爸给我的他没有死。”梅尼珍惜的拿起这块石头，用双手视作珍宝一样的捧起。 果然，梅尼的爸爸就是那个火人，这个灵体是由矿区里的工人变化而成的。 沃森和狄克都惊讶于自己的发现。 而狄克在这时开口了，他直接问道：“梅尼，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你爸爸的，你们见面时，他是个什么样子。” “那是好多天以前了爸爸身上着了大火他扔给我一块石头后面我就再也没见到他。” 梅尼显然还分不清天数的单位，只能大概的说是在好多天以前。 沃森推测那应该是在矿区出现事故之前，可能早在半个月或一个月时，灵体刚刚诞生的阶段，那个时候梅尼的父亲应该还保留了生前的一些灵智，之后没有再与对方见面，估计是彻底变成灵体，陷入失控的结果。 想到这里，沃森已经决定立刻就带梅尼去见唐娜，和学会其他人商量新的处理方案。 “梅尼，现在我们有一个任务，需要你的帮助。那个火人在矿区里陷入了失控，已经让很多人失去了生命。而且我们需要你做证，来给矿区里的人一个狠狠的惩罚。”沃森对着梅尼认真的说道。 而梅尼在听到那些矿区里伤亡的工人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时，他的一张小脸都吓得苍白，眼神中流露着悲伤和不相信。 他忍不住流着眼泪说道：“不可能的，我爸爸绝不会害人我还要等妈妈回来” 狄克在这时给沃森打了个眼色，事不宜迟，他们不能在这里拖延太久，现在矿区里的夜班也快开始了。 到时很多人都能发现梅尼消失不见的事情，他们得尽快把他带走。 “我明白了。”沃森点了点头，随后用手轻轻在梅尼额头上一点，这个孩子就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们赶快离开，通知唐娜做好接应的准备” 然而，就在沃森和狄克走出梅尼的小屋后不久，他们就看到周围出现了一群矿区里的打手。 这些人正面无表情的朝他们走过来，其中几名监工簇拥在人群里，其中一个正是之前阻止那些工人与沃森接触的人。 一名长着大鼻子厚嘴唇的监工朝他们走了过来，看见沃森手里的梅尼后，他冷声道： “二位，就算是办案，也不能随意带走矿区里的员工。” “员工？你管这个九岁大的孩子叫员工？我还没有检举你们矿区违规使用童工的事情，只凭这件事我们就足以带他离开。”沃森看着这个厚嘴唇的监工说道。 “请你们把这孩子放下，这是董事会的吩咐，他不能让人带走。”监工的态度很强硬，同时至少有十二名打手已经朝沃森等人围了起来。 这些打手各个身强力壮，不少人都是矿区从监狱的释放犯里招募的，还有人是退役的士兵和警察。 而且沃森也能猜到，卡里矿区这样的大企业，手底下绝对还有超凡者存在。 眼下他一个学徒，外加狄克这位初级术士，真要被这些人围住，那还真是麻烦的事情。 他可还记得史文森店长的提醒，学徒级时最好不要与人发生争斗，一旦被人打伤，难免给身体留下后患，影响后续的修行，这是典型的因小失大的忌讳。 就在监工朝他们前进到五六米的距离时，只见狄克忽然走上前去，右手在腰间一按。 砰！ 一声枪响过后，众人只见到在监工的腹部涌出一个血洞，随后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监工不敢相信的看着二人，他同时用手痛苦的捂着肚子上的洞口，扭曲的面容想要说着什么，结果就轰然趴倒在了地上。 “真是不像话，敢暴力抗法，这就是下场！” 狄克阴沉着脸用枪指着周围的人群，同时初级超凡者的气势放出。 在他的目光扫视下，那些围住他的打手也不由得退后几步。 但这些人毕竟曾有过与人搏杀的经验，不是普通的良民，因此虽然被狄克吓住，但还远远没有溃散逃开。 “嗯？”狄克见到这些人还不后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而沃森这时感觉到事态好像不对劲，这些矿区里的人为何胆子会这么大，要知道一般的人哪怕是面对警察也会心生恐惧，更不要说去围攻学会人员了。 可眼下这些人的表现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莫非唐娜那边也遭到了麻烦？巴默克与董事会的人联手了？ 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这些人的胆子会变大，巴默克想要和董事会联手解决掉他们，然后找理由把火人的事件就此瞒报下来，这样也能减少矿区的损失。 “狄克，不用想了，直接动手！” 说完这话后，沃森顺手把梅尼放下，同时也从腰间里掏出那把手枪，直接对着一名打手打去，在这样近的距离，加上本身作为超凡者，哪怕没经过训练，枪法也比普通人强不少。 片刻间，一名打手就被沃森直接打穿了眉心，脑袋上留下一个血洞后当场倒地。 “快拦住他们！” 那些打手开始后退，拉开与沃森等人的距离，同时这会矿区里的巡逻队也开始往这边赶来了。 这些巡逻队是矿区高价组织的，相比于普通的打手，巡逻队是矿区用以镇压工人暴动和罢工的主力，这些人手里都配备了步枪。 没办法了，眼下如果同时被几十支步枪打中，沃森和狄克也是必死无疑，他们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身体还谈不上刀枪不入的地步。 只见狄克手掌里银灰色的元力开始凝聚，随后变化成三道风刃，他手一挥，风刃就如同弹簧一样爆射而出，瞬间从三名打手中穿过，直接将这些人拦腰斩断。 这是风刃术，初级术士掌握的几个基本法术之一，威力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然不小，但初级术士的元力有限，用不了几次。 这会，沃森见到了狄克施展法术的样子，他在心中默念道：“提取！” 随后在意识海里一道风刃也在慢慢成型，接着沃森手掌里的元力变成与狄克一样的银灰色，然后凭空出现了一道风刃。 他现在只是学徒级，因为级别低于狄克，所以提取的能力，也受到限制。 倒是狄克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沃森把风刃瞄准了那些巡逻队，他晃动着手腕，然后用力一甩，风刃就破开空气，发出呼呼的声音。 二名巡逻队员正半蹲在地上，举起步枪准备射击，只见到风刃下一刻就来到他们面前，擦着步枪的枪管，把枪身打的粉碎，然后抹过他们的脖子，在空中留下两道血线 两颗脑袋下一刻就和散开的步枪零件同时落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走！” 其余人再也不敢阻拦沃森他们，只见沃森一手抱着昏睡的梅尼，另一手持着手枪往前跑去，随后的狄克在旁边警卫，所有人纷纷退开，看着二人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第37章 黑夜里的绯红 深夜，矿区经理艾萨克坐在椅子上听着助理格里芬的汇报。 “这么说，学会是决心要整顿矿区了。”艾萨克是一位年纪三十岁的青年人，他相貌不赖，但脸上流露出的阴鸷则让人不敢直面。 这会格里芬正躬身向他报告着白天学会和巴默克在矿区里遭遇到的伤亡，还有他们派人和矿场里的工人接触的事情。 “经理，我早早就已经让底下的监工严令工人与他们接触，想必那几个愣头青小子是找不到线索的。”格里芬谄媚的说道。 这位经理是卡里矿区的实际主事人，董事会毕竟远在首府温士顿，虽然地位崇高，但不是格里芬这种小人物能接触到的。 而且格里芬还知道，艾萨克之所以能以三十岁的年纪就执掌这个科达加堡最大的矿区，完全得益于他是董事会某位董事的侄子。 董事会是罗曼州煤炭联合会的常设机构，控制着整个罗曼州各大煤矿区的生产、批发、出售，势力庞大，一般的地方官员都不敢得罪，各地学会也一样。 艾萨克烦躁的揉了揉脑袋，矿区已经间断性停工超过一个礼拜，身为董事的侄子，他不想让其他人看扁，眼下无论如何都得避免学会把事情闹大。 他听叔叔提起过，现在负责科达加堡学会的那位大师级总队，是学会里的鹰派出身，对皇帝、贵族和他们这些大商人一向不假颜色，绝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而那个灵体的身份，作为经理，艾萨克自然也有些了解。 灵体的身份可能是矿区里曾经的工人“科里”，有人曾描绘过那个火人的长相，那时它的实力还没有这样强大。 所以艾萨克能猜出来，因此才下令不准工人随意和学会人员交谈。 看到艾萨克皱眉在桌子前沉思，格里芬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而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监工很快敲响门，然后脸色慌张的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经理阁下，刚才有学会人员强行带走了梅尼，有其他监工派人阻拦，结果被对方当场杀死了一名监工、三名打手和二名巡逻队员。” 一旁的格里芬听到这个汇报后，被当场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而艾萨克则比他冷静的多，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名监工，阴沉的面目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但这种凝重很快演变为愤怒，他脸色涨红的骂道： “一群笨蛋，谁让你们真的去围攻他们的，还有，巡逻队是怎么回事？没有我的命令，谁能调动他们出面” 艾萨克的愤怒是有理由的，他自然气愤学会人员的强硬，但更多的是惊恐，对手底下的人做事不严谨的愤怒。 他清楚，学会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尤其是在巡逻队这个矿区的私人武装都被调动的情况下，一定是对方感觉到了人身威胁，不得不击杀。 “完了完了！”艾萨克抱着脑袋，瘫坐在椅子上。 死了几个打手和队员是小事，要是矿区攻击学会的事情曝光出去，少不了那位学会总队要拿此事做文章，而他的经理也算做到头了，不仅要撤销职务，说不准还得离开联合会，跑到其他地方避一避风头。 那名监工看到经理的模样，不敢再待下去，随后就赶紧离开。 格里芬也被学会的手段吓得头皮发软，白天时所见到的那位范伦队长，对方眼神中的凶狠就让他吓得不敢说话。 眼下出了这事，他还真的怕学会的人随时冲进来，把他束手就擒。 “经经理，这件事与我无关啊，巡逻队一定是巴默克的人调动的，他们想让我们与学会交恶，然后趁此机会独占矿区。” 格里芬结结巴巴的对艾萨克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相信起这个理由来。 谁都知道巴默克的人最是贪婪，矿区这个科达加堡的香饽饽，对方一直都想插手进来捞一笔，眼下完全可以利用这机会来整垮他们。 “不行不能和巴默克交恶，我们还得依仗他们支持”艾萨克阻止了格里芬继续说下去。 巴默克这种秘密警察组织更难对付，要是得罪了学会，还需要巴默克支持才行。 而他也料想到了，今晚是巴默克设下的一个圈套，利用矿区想要隐藏消息，反对停工的心理，使他们与学会人员发生了正面冲突，之后自己来扮演救火队长的角色。 “唉，格里芬，你去通知学会和巴默克，我们是时候聚在一起谈谈了” 艾萨克发出一声叹息，眼下的局面，他必须亲自与学会人员见面解释，同时也不得不暂时接受矿区停工的事情。 ---------------------------- 此时，沃森和狄克已经回到了矿场安排的住宿区。 学会的人都在房间里，他们在听到沃森回来的动静后来到客厅。 唐娜见到了他们手里抱着的小男孩，她没有多说，只是先让其余人观察周围有没有人监视和跟踪，确定附近安全后，她才问道：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线索，沃森。” 唐娜走到梅尼面前，用指尖在其眉心位置轻轻一点，随后就见到男孩慢慢的睁开眼皮，接着是那双带着慌乱和害怕的眼睛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梅尼觉得自己突然睡了一小觉，睁开眼后就看到他出现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大厅里，周围的沙发、花瓶、墙上的画像都让他不知所措，他还从来没来到过这样漂亮的地方。 他紧张的看了一下身旁，见到沃森和狄克后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接着就见到面前出现一位漂亮的年轻女人。 天哪，她长得真好看！ 梅尼一直生活在矿区里，能见到的年轻女性很少，突然出现唐娜这么一位靓丽的女子，对他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然后，他见到那个女人和沃森他们说了什么，随后沃森就转头看向了他道： “梅尼，你的情况我们大家都了解了，我们会带你和母亲离开这里的，给你们安排新工作。现在，请你把那块石头借给我们看看” 在沃森说完这番话后，梅尼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像煤球一样的石头，递给了沃对方。 众人依次把这块石头放在手里观察了一番。 眼下这个石头平平无奇，除了握在手里有些温热之外，另外，虽然外观像个煤球，但其触感却是类似金属，这也让他们认可了沃森做出的判断。 “这块石头确实是那灵体身上留下的。” 唐娜最后给出了结论，同时她也断定，这块石头可以重新用元力唤醒，并且可以借助它和灵体进行沟通与联系。 想到这里，唐娜对众人说道：“我下午已经联系了赫德队长，他会在今夜过来。另外，巴默克那帮老鼠阴魂不散，等下次再遇见灵体让他们先上！” 在听到沃森和狄克遭遇到矿区打手的攻击时，唐娜就猜到了是巴默克暗中下的命令。 对方都能调动军队和警察援助了，命令这一群私人武装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军警在面对学会时尚能保持中立，而那些打手则没有选择，只能充当走狗和炮灰来试探学会的耐心。 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后，梅尼被人带到其余房间里休息，唐娜在其睡觉前，弹指打了一个绿色荧光，进入到梅尼的脑袋中。 “这可以让他忘掉一些不好的事情，同时也是为了保密需要。”唐娜对沃森他们解释道，另外又安排人连夜去将梅尼的母亲也接过来，免得对方遭遇危险。 ---------------------------- 巴默克人员办公处。 浦尔丹看着研究员修复起那些受损伤的设备，他有些焦急的问道：“这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他不敢太过催促，这些研究员不是他的属下，甚至双方的工作档案都不是同一部门。 浦尔丹是巴默克七局的下属人员，而那位不知道名字的研究员是来自六局的，那是巴默克组织里专门从事技术研发的部门，里面的人战斗力不强，但地位却很高。 “浦尔丹队长，您不用着急，这很快就能完成，只是小毛病。”研究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 浦尔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不能不急，学会的人找到了关键的证人，而且还当场杀了几个人，这表明了对方的强硬。 虽然浦尔丹自己身为高级欺诈师，实力要强过在这里的学会人员，但他不会蠢到当面出手和学会对抗，那种事情真要发生了，就算是传到总部那里，他也绝对是无理的一方。 眼下自然学会在帝国依旧势力稳固，就算是皇帝本人，也不会因为这帮家奴而与学会交恶。 艾萨克的邀请函已经送到了浦尔丹这里，想必学会那边也同样收到了。 这位经理这些天始终没出面，实际上表达了对学会的不欢迎态度，不过这位经理对巴默克也是不冷不热。 浦尔丹一直派人监视着对方的居所，现在看来，自己等人的手段还是有效的，用几个打手的命换来了矿区经理的服软，对方也愿意坦诚相待的和他们谈一谈了。 想到这里，浦尔丹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他看了看还在埋头苦修的研究员一眼，随后转身走到客厅里。 屋子内格外的燥热，他感到自己的眉毛似乎都在发烫。 “是不是壁炉的柴火添得太多了。”浦尔丹想着。 身为高级超凡者，他用不到这样的保暖，于是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寒风吹了进来。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在脸上，他感觉到自己精神好了一些，周围一群寒鸦突然从树林中飞散。 火焰！红色的火焰！ 浦尔丹忽然看到了窗外距离他不到百米的位置，一道火焰般的人形物体在雪地里移动着。 而在他看到对方的同时，火人也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它那空洞的眼眶隔着百米的距离也死死盯住了浦尔丹。 “吼！” 平静的夜色里爆发出一声剧烈的鸣啸。 第38章 它更强了 几乎矿区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道嘶吼声。 学会的人也在这时感觉到了灵体的气息，他们刚派人把梅尼的母亲接到这边来，唐娜在那个女人额头上一点，她便昏睡过去。 随后，唐娜走出门外，看着远处燃烧的火光，脸色凝重的对众人说道：“灵体已经出现了，现在估计在前往浦尔丹那边，我们不要插手。” 沃森等人也赞同这种做法，眼下倒不是逃避战斗了，而是学会这边目前没有高战力的人，强行插手也只会徒增伤亡。另外，也没有人愿意与巴默克这帮人联手对抗灵体。 这个时候，只听得门外道路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来人似乎是一路小跑的朝他们这边过来。 沃森见到了那个瘦高的身影在夜幕中那显现，对方脸色慌乱的来到他们面前，这正是矿区助理格里芬。 他一边弯下腰大口喘气，另一边拿出手里的信件，恭敬的递给唐娜，脸上露出谦卑和殷勤的笑容道：“唐娜女士，这是我们经理给您送来的邀请函，他希望能与学会尽快见面商谈火人的事情，并愿意全力配合。” 唐娜接过信件，但没有翻阅，只是收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了解了，不过眼下学会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估计要等到明天或后天才能见面了。” 显然，任谁都能听出唐娜这是在故意拒绝，以惩罚之前艾萨克表现出的不合作和对学会的敌意措施。 在说完这句话后，学会的人转身就走，正要关上大门，准备一晚的休息了。 格里芬看着他们的这番表态，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身体不安的在原地来回踱步，他一边擦着手，一边想着如何劝学会的人答应会面。 艾萨克可是给他下了命令，务必要在今晚与学会立刻会面，灵体的出现让这个胆小的负责人吓破了胆，不敢再有迟疑。 甚至，艾萨克还允许格里芬可以自主答应学会的一些条件，只要他们愿意帮忙保护他的安全。 格里芬心里鄙夷着艾萨克的色厉内荏，但远处又是一阵火光出现，也让他自己紧张了一把。 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看着学会人员都已经进到屋子里，准备关上大门时，格里芬终于忍不住说道：“各位，尊敬的大人们，如果有什么条件还可以再商量啊”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沃森，他听到格里芬这番话，假装不懂，装作打哈欠要睡觉的姿态，开始关上门。 “慢着慢着，这位小阁下哦，不，大人，您先别关门！”格里芬因为着急，几乎是连跑带爬的到了门口，他毫不犹豫的跪下说情。 “我可以代表经理做担保，只要学会愿意出面，矿区愿意接收停工整顿，具体细节全由学会安排。而且经理也答应会付给学会劳务费以表感谢” “哦？” 已经走远的唐娜转身，看着格里芬问道：“劳务费多少？” “呃这个，一万汉克？”格里芬用商量的口吻看着唐娜，小声地问道。 “什么？”唐娜的眉毛微微一翘。 “哦，不不不，五五万？”格里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报出了一个数字。 然后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唐娜，艾萨克给他的权力，最多也只能喊到这个数目了。 唐娜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向沃森他们招了招手，众人一起商量一下这个数目。 好，沃森没想到打动学会的竟是劳务费，难度学会经费很紧张吗？ 旁边的狄克悄悄对他说道：“目前我们的超凡者补贴还是由帝国统一发放，但各成员的职务工资全都需要地方各级学会自负盈亏才行。” 在场的只有唐娜、沃森、狄克和托德，那几位南塔区的成员不在。 涉及到资金方面，唐娜务必要严肃对待，她认真的说道：“这笔钱如果拿到的话，按照学会的惯例，五万汉克我们东塔区应分到二万，南塔区出力很多，加上范伦队长受伤，也应该需要二万，西塔总站那边也要给一万，以作为整个科达加堡学会的日常开销。” 至于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北塔区分站，则完全被唐娜省略了。 在说完这番话后，唐娜还让众人想想，东塔区还有哪些要花钱的地方 托德首先发言，他看了看身上的装备，然后开口道：“得多采购一些非凡子弹，回头让伊莱去安排。另外，学会的几台备用电报机也得换新的，最好是萨克森机器厂生产的‘闪电牌’随身电报” 狄克；“能不能给员工发放笔房租津贴” 沃森：“我想买辆自行车” “好，我接受你们的条件了。”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唐娜面色一正，她走到格里芬面前对他说道。 格里芬总算呼了口气，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他紧张的看着夜空中红光的位置，生怕火人随时都会冲过来。 而唐娜安排了一些人在这里守卫梅尼他们，其余人收拾了一番后就跟随格里芬前往矿区经理处。 …… 此时，巴默克办公处。 浦尔丹一个闪身，飞快的窜出门外，他面色阴沉的看着不远处的火焰人影。 只见对方此时的双眼处，开始燃烧着一撮蓝紫色的诡异火焰，在火焰的旁边还亮着两个黄色的小点。 它的实力好像又得到了提升。 其余的巴默克队员，和屋子里的那名研究员此时也全都走了出来，众人很有默契的开始散开队形，准备战斗了。 “机器修好了吗？”浦尔丹让研究员躲到屋子内的宽敞处，然后朝对方问道。 “捕捉器勉强能用，但最好先把对方的能量耗尽，让它虚弱后才行。”研究员扶了扶眼镜说道。 “这还用你说！”浦尔丹心中不耐，困难就在于自己等人有把握让对方能量耗尽吗？ 这时，火人沉重的脚步踏出，仿佛全身都带着高温，每一步的落下，脚掌下的地面都发出“嘶嘶”声，留下了一个个深深脚印的同时，还伴随着燃烧星星点点的黑色火焰。 它的身躯在宽阔的雪地里变得越来越高大，没有了矿洞里那种狭小空间的束缚，这一会儿的功夫，火人的身型涨到了四米多，朝着众人已然一步步走了出来。 它身上的红光越来越为炽烈，在它的身外，开始化成了实质，方圆数百米外都能看到这个刺眼的红光。 地面上的积雪被融化成水，之后又在瞬间被蒸发烤干，地面上的泥土都变得焦黑且坚硬。 浦尔丹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看到周围那些全部被蒸发的雪花时，他想到火人或许并没有那样强大 虽然空间更广阔了，但没有了地下煤层的助力，对方估计无法在地面上持久作战。 下一刻，只见火人身上的火焰猛地膨胀，一道蜿蜒的火蛇盘旋而出，形成了火焰状的旋涡，目标直指浦尔丹等人。 火柱蹿出，那炙烤的高温融化了路径上的所有岩石和沙砾，纷纷蒸发升腾。 “我去缠住他，你们做好射击！” 平静的夜色之中骤然响起一声剧烈的鸣啸。 浦尔丹的身体，已然如同一柄利剑，急剧破空，射向了火人。 与此同时，研究员也指挥着其余巴默克队员举起步枪，里面装上专用的冰系非凡子弹，朝火人射去。 另一边，安排人迅速在周围布置大量的干冰，以造成周围的降温和氧气减少，削弱火人的火焰威力。 吼！ 火人也开始了狂奔，它的脚重重的落在地上，践踏大地发出的轰鸣声，脚步声在夜幕中如同雄雄战鼓一样。 “嗤！” 浦尔丹的双手在空中划动，从他身上和手中发出的磅礴气息和光亮使得他的身体连续掠过了十余丈的距离，瞬间到达火人的面前，却是脚尖根本没有触地。 他右手中凝聚出一个光球扔到天空中，立刻让这片场地变得如同白昼一般。 随后浦尔丹的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黑色短刃，上面浮现出黑色的光芒，狠狠的扎向火人的身躯。 火人的动作稍微迟钝了一些，但是攻击依旧在继续。 “轰！” 一团带着无数火星的炽烈气团由它的双掌和短刃相交出爆开，朝着四面八方扩张，一片片的植株焦黑，燃烧了起来。 短刃无法寸进。 浦尔丹的头发，眉毛都焦黑了起来，但是他凌空飞至的身体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枯瘦的手却是伸出，握住了先前先他数尺射落的短刃。 “嗤！”的一声，他的手上如握住火红的炭火，发出了难闻的焦肉气息。 他的手背，手臂上一层层变得焦黑，往他的身体延伸，然而他却是再次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喝，一股磅礴至极的力量再次注入他的短刃之中。 短刃在浦尔丹的手中往前滑行，刺入了火人的胸膛。 “啊” 火人张大了嘴巴，脸上那些火焰组成的面孔变得扭曲，发出类似人一样的痛苦叫声。 大量如同岩浆一样的火焰从短刃插入的地方流出，那是它的鲜血。 这些岩浆一样的东西在喷洒出后，落到了地面上，很快发出呲呲的声音，升起一阵热气，然后在外界的寒风下变成了一块块的黑色石头，像煤球一样。 “好机会！”浦尔丹见到火人的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这一击是造成了重创，他准备抽身离开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火人的双手却紧紧抓着浦尔丹不放，同时它身上的火焰像是一层外壳一样全部炸裂，粉碎飞舞，火焰在天空中化作一道闪着光芒的巨斧。 这把巨斧上发出的耀眼银白色光芒湮灭了一切，使得这片黑暗的天地，全部化成了白昼。 看着火人眼眶中的蓝色火焰变得妖异起来，浦尔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死命的抽出手，但就是被抓着不放。 “哈哈死死…” 火人嘴里发出人说话一样的语言，它露出狞笑的表情。 随后浦尔丹见到自己身上火光大烈，黑色的焦炭由他的手臂瞬间布满到了他的全身。 只是一息之间，他就往后倒了下去，浑身燃起了熊熊火焰。 第39章 异化 巴默克这边 看到浦尔丹队长在火人的火焰巨斧下化作一堆燃烧的焦炭倒了下去。 恐惧蔓延在了每一位在场的队员心中。 “不要停下，趁现在赶紧射击！” 关键时刻，躲在屋子里的研究员最先反应过来，他看出火人能量消耗也不少，而且又有伤势在身。 现在周围的温度也在缓缓下降中，这也阻止了火人企图恢复伤势的行动。 它用手掌捂住胸口上被割开的伤口，一些凝聚的火焰覆盖了伤口，但里面受损的躯干却还需要回到地下煤层才能修复。 从对面迎面射来的冰弹打在它的身上，让它感觉到疼痛，但它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一种模糊的意识告诉它，这里有什么它曾经珍贵的东西，那种内心深处的不甘还指引着它来到这里。 巴默克的队员抬出了两家发射器，然后研究员从金属箱子里拿出两瓶上次使用的蓝色液体瓶装进发射器里。 看着瓶子被塞进发射器的炮筒里，研究员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这种液体是技术部专门批下来的，他手里也只剩下这最后两瓶存货了。 随着周围温度继续降低，火人的身躯缩短到了一米多，身上火焰变得萎靡起来。 “发射！” 巴默克队员扣动扳机。 随着炮管一声震动，两道蓝光下一刻便破空而出，直接重重的砸在了火人的躯干上，在天空中炸出蓝色的荧光，随后是大片白雾覆盖了周围的天空。 成功了吗？ 研究员很想走近看看，但他想到了上次发生的意外，于是又警惕的让其余人巡视着周围，避免再有人来破坏。 火人正躺在地上，身上的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但下半身已经被层层冷气覆盖，逐渐结起了一层白霜，眼眶中的蓝色火焰也忽明忽暗，大有随时都会熄灭感觉。 一道瘦高的身影在远处的矿井机器旁看着它 “真是没用的灵体，这种程度的攻击都挡不住吗？” 随后，只见他抓着黑色宝石的手掌猛地捏紧，而随着他手掌的合拢，发出了声清脆如同玻璃的破裂声。 随后就看到点点黑色粉末从其手掌缝隙滑落。 而倒在地上的火焰人，动作也是忽然一滞。 下一秒，当巴默克的人准备拿下这只特殊的灵体时。 忽然，他们见到火人身上的火焰又在燃烧，同时身体也慢慢悬浮起来，各种黑色的火焰从地底不断输送到它的体内。 “虽然已经是快报废的家伙，但终归还有些利用价值，能让学会和这些走犬们吃瘪也不错。哈哈哈” 瘦高身影得意的笑着，随后不再看火人的情况，身体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卡里矿区的大地上忽然着起了大火，紧接着剧烈的一团团爆炸声。 砰！砰！ 爆炸产生的尘土和火焰从矿进口炸了出来，那些热浪把巨大的蒸汽机掀翻，许多散落的零部件四溅到楼房的屋顶上。 哗啦啦 周围房屋的玻璃窗被震碎，屋顶被机器砸出了一个大洞，更可怕的是，那些靠近矿井的楼房还因为地面塌陷的缘故，发生了大量的坍塌。 “这是怎么回事？” 沃森等人刚跟着格里芬来到了矿区经理办公室，就听到远处的巨响。 随后他们就听到周围楼房倒塌的声音，就连经理办公楼这栋处在安全区域的建筑，都感觉到可怕的震动。 接着，就看到矿区四周全部都烧起了大火，工人们的惊慌声也是此起彼伏，到处乱成了一片，好像整个南塔区的夜空都被点燃一样。 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 “吼！！！” 嘹亮的吼声震彻整个矿区。 火人张开巨大的火焰双翼，再次动起来的身体伴随着特殊的韵律，让它再次升空。 它那本就通红的双眼射出慑人的目光，双翅一震，直接冲向了矿区的上顶。 紧接着，看着地面上那些变得如同蚂蚁的巴默克成员，它报复般的喷出火焰。 在研究员惊恐的表情中，他们这几十人全部都被炽热的火焰烧成了黑炭。 矿区建筑熊熊地燃烧，像是一大堆篝火。 人的视野被一片火海挡住，火光跳动，明亮刺目，农舍、树木、机器一齐淹没在火海里，犹如淹没在迷雾中一样。 火光几乎跟阳光那么耀眼，夹杂着一缕缕黑烟和迷蒙的热气。 那些橙红色的火焰仿佛是个活物一般，在各处溜来溜去，贪婪地舔着黑色的房架，发出狼吞虎咽的爆响声。 红色和金色的烟尘很快地腾上天空，好比一团浮云。仿佛要使这场大火更像幻觉似的，有些心慌意乱的鸽子在那团云雾里飞上飞下。 各种声音在空中古怪地混杂在一起，爆裂声惊天动地，火苗呼啦呼啦响，仿佛有几千只鸟在拍翅膀。 梅尼被周围的慌乱声吵醒，当他抬头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小脸被吓得煞白。他的母亲把他搂在怀里，绝望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卡里矿区这下是完了！” 沃森看到这一幕心里想到，他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受，相反是感觉到了更大的麻烦。 虽然矿区待遇很糟糕，但如果彻底垮掉，对整个科达加堡民众造成的威胁更大。 他们没有再进入到办公室里，远处已经听不到战斗的声音，周围全是火人肆意发泄的狂吼，想必巴默克已经是全员覆灭了。 艾萨克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他看到周围燃烧的景象，面如死灰，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傻傻站着。 “毁了，一切都毁了”他表情呆滞的自言自语道。 出了这样大的事故，已经不只是被董事会开除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将他作为替罪羊移送到监狱，哪怕是他的叔叔也很难护的住他。 沃森等人没有时间照顾艾萨克的心情，他们只是看到天空中出现的那道张着双翼的生物 “它已经开始异化了逐渐脱离了人形。”唐娜面色灰白的看着灵体说道。 异化，是灵体本身迈向更高生命层次的说法，就眼下而言，这只灵体的实力是彻底超出了高级超凡者，与一般的大师级不分上下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撤离，如果任由它这样肆虐的话，不止是矿区，整个工业地带的工人生命都会遭到威胁。”唐娜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说道。 事实上，唐娜还没有点出的是，火人一旦流窜到南塔城区，那就是个灾难了，如果出现了地区重大人员伤亡，整个科达加堡学会都会被全部免职。 “嗯。” 沃森等人也都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必须先保护周围的工人撤离，如果就这样离开，不仅是严重失职表现，即使他们的内心也无法原谅自己。这种级别的灵体，足以造成上千人的伤亡。 他们没有注意到，躲在远处角落的梅尼，看着天空中的火人，眼中泛起了泪花，他小心的握着怀里发烫的石头。 唐娜让南塔区的几人立刻到周围去引导工人们撤离这片区域，同时她也早已留神，把艾萨克和格里芬这两位重要罪犯控制了起来。 而沃森他们这些东塔区的成员，则负责把火人引开，最好是远离人群的地方。 灵体在天空中没有目标的四处喷火，只是不断的摧毁周围的建筑。 突然！ 一道白色的光束一下子打中了它，从它的双翼间穿过。 接着火人在疼痛下快速的以坠落的速度下降，它的双翼被一种力量冻住了，难以张开。 噗通 它像一只笨拙的大鸟，长着翅膀重重摔在了地上，然后挣扎从地面上站起。 看得出来，它还不能熟练的使用新获得的能量。 沃森他们抬眼望去，只见到从冰雪中走出一道身影，对方如同闲庭漫步一般走来。 “是赫德队长！”沃森看着来人喊道，其余人脸上也露出喜悦的表情。 只见赫德手里正提着一把白色的长枪，表面泛着冻人的冷气，而他身上还穿着浅蓝色的护甲。 作为科达加堡五位队长中最年轻的一位，赫德是高级格斗家，擅长冰系和长枪进攻，虽然很少出手，但被总队认为是五位队长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狂暴状态的异化灵体啊。”赫德来到唐娜身边，皱着眉头说道。 “西塔区那边怎么说？”唐娜问道。 “抽不开人来这次事情不一般。” 想到突然出现的不明势力阻扰，赫德又继续说：“现在学会已经和市政厅那边联络，我来的时候，正看到军队和警察在维持秩序了，以便让其余人从这里撤离。” “那就好。”唐娜点了点头。 随后，沃森见到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像是魔方一样的正方体结构。 那个正方体表面是光滑的金属层，上面还刻画着各种数学符号和一些奇怪的符文。 如果要解决这只灵体倒是不难，但赫德和唐娜都不想这样做，对方可能也是矿区悲惨体制下的受害者，而且学会对灵体也一向是以收容优先的行动方针。 “先限制住它，阻止它继续破坏。”赫德说道 “好。” 第40章 生前记忆 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沃森能参与的。 在赫德队长与唐娜提醒后，其余人已经逐渐往外围撤离。 奔跑中的火人身上忽然就腾起了浓郁的赤金色火焰，并且迅速将它包裹笼罩，就连前冲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炽热的火焰令原本就炎热干燥的矿区变得更加炎热，吸入肺部的空气都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刺痛。 唐娜闭上眼睛，神识在她面前凝聚，化作几柄锋利的圆月刀刃，悬浮在半空，缓缓地弯曲。 奇特的梦力波动所带来如同戏法一般的变化，吸引了火人的注意力。 “这就是梦境师的能力吗？真是神奇啊，好像超能力一样” 沃森第一次见到梦境师在战斗中的表现。 梦力是梦境师特有的一种元力形式，可以通过一种看不见的方法，让周围空间发生变化，在战斗中往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随后，赫德则高举长枪，上面泛着淡蓝色光晕，光晕螺旋式地转动。 “呼呼！！” 尽管火人被周围环境所影响，但它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赫德给它带来的威胁。 它双手平展的伸开，巨大的火焰如同长蛇一般朝赫德袭去。 可下一秒，这些火焰好似撞倒了某堵透明的墙壁似的，高速冲击的火焰突然如同撞击的马车一样在空中解体，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火星。 是唐娜用神识之墙挡住了这道攻击，不过她的脸上也露出细汗，整个人微喘着气。 显然这样动用神识对超凡者的体能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而赫德利用这个机会，裹挟着浓郁的寒风，周围的雪花都朝他凝聚，风雪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其他人便看到，在那那片白雪里，出现了一个，二个、三个的人影。 密密麻麻的赫德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幻影分身！ 是格斗家，欺诈师等许多职业都掌握的一种战斗技能，不过在具体使用上，各职业内部有一些差别。 比如对于赫德这位高级格斗家来说，这一技能可以明显降低对方的命中，增强自己的闪避能力。 轰！！！ 赫德举起长枪，一眼望去，就好像同时有几十道人影举起了长枪似的，他们全部朝着火人刺去，如同战场上的长枪阵一样。 几十把长枪刺中了火人的身体，它的身体为之一黯。 但是，它身后的双翼张开，吸收着来自矿区各处的能量补充，只见它粗壮的手臂从扬尘中伸出，死死地攥住了赫德前举的长枪。 熊！ 燃烧的火焰从其的掌心腾起。 咧着嘴大笑的火人得意地从地上缓缓站起，看着有些惊讶的赫德，脸上的得意更浓。 幻影分身虽然增加了闪避，但是单体的攻击能力却遭到了削弱。 而火人的恢复能力已经比此前增强了不少，等到赫德的攻击落在它身上的一瞬间，承受了攻击的同时，抓住了赫德的长枪，锁定了他的位置。 它一只手抓着长枪，另一只攥紧的拳头，已经彻底被火焰所包裹。 火焰拳！ “可恶！”赫德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挣脱开火人的束缚。 嘭！ 冒着火的炙热拳头击中赫德，直接将他给砸了出去。 浓郁的火系能量带来的加持，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把赫德轰在了墙上。 轰隆隆 矿区办公大楼被这一拳打出一个大洞，赫德的身体撞断了大量的门窗，直到撞在一根房柱上才摔了下来，他很快从地上爬起。 身上的防护甲还有高级格斗家的强悍体质，让他不至于因为这种程度的撞击而骨折，但火人表现出的能量抗性也让他吃惊，而且对方的战斗技巧也更加熟练了。 “去。” 唐娜在此时操纵着圆月利刃，朝着火人袭去。 空气微微震动，利刃激射而出，原地留下了一道电流所构成的虚影。 “吼吼！”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双臂猛地一拍胸膛，紧而挥出拳头，金红的火焰随之包裹拳头。 砰！ 在与利刃接触的瞬间，沃森看到火人拳头上的火焰被全部打碎。 然而，那些锋利的利刃在被打碎后，所携带着暴烈的能量，顺着火人的手臂钻进了对方的体内。 他们只看到随着爆炸之后，火人的双手闪过一丝电光。 接着它的身体站在原地迟钝了一下，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惊愕表情。 然后它的身体发出一震，体内躯干处闪烁着金黄色电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下一刻。 只听得它体内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它的身体就被震飞出去，背后的火焰双翼也在一阵密集的电光闪烁后消失不见。 唐娜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她在刚才的精神利刃里暗中布置了针对灵体的“麻痹电粉”，那是学会研究出的一种灵体抑制剂，在战斗里有很好的隐蔽效果，会让人感觉那是电系的技能。 “趁现在！封锁它的行动。”唐娜对着赫德喊道 一股寒冰出现在赫德的手掌之中，他嘴里默念着什么，接着冰寒之力化为了一道冰线，迅速的蔓延到了长枪之上！ 火人从地上站起来，它试图再次伸展双翼，却发现体内涌动的那种电力让它的能量变得迟钝而滞涩，自己好像失去了与外界火系能量的联系似的。 吼吼！ 它不安地在原地捶打着胸口，想把身体里那不舒服的电力赶出去。 此时，空气中凝结出了白色的冰霜，它们迅速化作一张巨大的防护网，并覆盖住了火人的身体，在冰霜之网的束缚下，火人的身体开始缩小，它虚弱的跪倒在地上。 之后，赫德高举起长枪，覆盖了寒冰的长枪直接撞向了防护网！撞向了火人的胸口！ “嘣！” 冻结之后的防护网没有了韧性，被赫德一撞便化为了粉碎，冰渣碎片顿时洒落了一地。 而被防护网覆盖的火人，在这一撞后直接变成了一座冰雕，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完成了！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后都松了口气，在远处的艾萨克和格里芬更是腿软的瘫坐在地上，二人抚着胸口，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时唐娜已经拿着手里的那个魔方一样的东西走到冰雕面前，赫德也在旁边警示着。 火人变成冰雕后，身上的火焰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冰块里面，呈现出来的是一个身高约一米七，身体干瘦的黑色躯干，面容已经看不清楚，整个身体就好像被炭火烧死的干尸一样。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人员就可以尝试进行收复灵体的工作了。 “你来，唐娜。”赫德对唐娜示意道，随后让出位置来。 唐娜看着火人的身体，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这不像是灵体被收复前应该有的状态。 不过她还是尝试了一番，将魔方放置在冰雕的胸口处。 魔方发出深蓝色的光芒，随后如同一个巨大的投影仪似的，这个像魔方的金属体变得透明，以它为中心，在冰雕的上空出现许多符文的投影。 接着，这些符文开始按照一种未知的规律开始排列，就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这副虚拟的影像里出现，没有任何声音，也看不见具体的面容，就是突兀地出现一道人影，在图像里运动着。 “这是” 唐娜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而在旁边的沃森，要比其余人看的更加清楚，他借助探视之眼，能看到图像里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矿工的衣服，正在隧道里铲煤。 忽然，画面一变，出现了类似烟雾一样的东西。 然后男人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四处奔跑，接着火舌炙烤着矿洞，男人想要用矿洞救火车里的水管喷水，却发现无法使用。 接着，男人和周围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一群人就朝着吊笼的位置跑去。 在撤退的时候，男人主动排在了后面，他让身边一些比较矮小的身影先上了吊笼，沃森推测那应该是矿洞里的童工。 身旁的人劝阻他赶紧离开，但他好像拒绝了，与几名工人拥抱告别后，他拿起剩余的水箱朝大火扑去。 最后，画面变得扭曲，男人身上被吞吐的火舌缠绕，他在地上痛苦的打滚，最后一动也不动。 火势平息了，矿区又恢复了运营。 时间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男人的尸体始终没有让人发现，就躺在一个封锁的矿洞里。 慢慢地，事情发生了变化，在某一天，尸体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它对自己眼前的状况感到迷惑。 因为饥饿，它便以地下的煤层为食，身体逐渐变成了一种煤炭与金属结构。 直到偶然一天，它趁着夜晚时爬出了地面，站在宽阔的矿区里，它看到了其他的人群，而人们也看到了它，所有人都恐惧的逃跑着。 它不知所措的走到河边，看着里面的自己，那是一个面目全非的烧焦的人，一个浑身染着火星的怪物。 它失控了。 并且感觉到自己需要吞食更多的煤炭，它离不开这些黑色的玩意。 接着是它开始在矿区里攻击来路的工人，然后矿区的管理人开始组织人镇压它，并试图瞒下这个消息，最后就是学会与巴默克出现的身影。 而在画面的最后，火人的记忆里出现了二个人。 它好像想尽力的去描绘这两个人的面容，但怎么也做不到。 最后只能在图画里显现出两道身影的轮廓，一个像是女人，另一个像是瘦小的孩子。 第41章 灵体收容 画面定格在了最后的两道人影上。 而沃森也意识到了，这是灵体对生前记忆里留下的最后宿念。 他转头向梅尼和他的母亲看去，这个孩子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一边用黑乎乎的袖子擦着眼睛，一边拿起手心里的石头朝灵体走去。 “梅尼，不要去，危险。”他的母亲想要拦住他，但被沃森劝阻了。 “放心，没事的。”沃森对那位中年女人说道。 这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年纪三十岁上下，她面对着沃森这些人时，神色拘谨，但对儿子的担忧，又让她鼓起勇气去发出自己的质疑。 她也猜到了灵体可能是生前的丈夫变化而成，但这其中的种种可怕经过她不愿去想，她脸上尽可能的显示出一种平静，只希望能尽快带着梅尼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梅尼走到了冰雕面前，他的小手想透过冰块去抚摸灵体的身体，但这显然是不允许的。 能让一位普通人这样接近灵体，就已经是赫德和唐娜的宽容处理了。 这个孩子趴在冰雕上哭泣着，他拿出手里的石头，呜咽着喊道：“呜呜爸爸爸爸” 梅尼忍不住哭出了声，他不想这样在众人面前哭泣，但他刚揉了揉眼睛，想努力擦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水，但下一秒，眼泪又从脸上滑落。 沃森看到梅尼的母亲，虽然站在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在沉默中，无声的泪水也早已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好了，孩子。把这块石头交给我们，如果你爱的父亲，就得为更多的人考虑。”赫德对着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说道。 梅尼再次哀伤的看了冰雕一眼。 他听到赫德的话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石头交给了唐娜。 唐娜接过石头后，将其放置在金属魔方的表面，接着就看见石头表面发出淡淡的红光，然后微微悬浮在魔方之上。 而地面上的冰雕开始融化，显露出火人的躯体。 从魔方里发出深蓝色的光芒在灵体身上扫过，接着，灵体逐渐缩小，变成了一个只有掌心般大小的火焰。 这道火焰与悬浮在魔方上的石头融合，变成了一个新的火种，然后在魔方的光束收纳下，被成功地吸附到了里面。 至此，卡里矿区“火人”事件算是结束了。 而梅尼还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收纳了火种的魔方被唐娜放好。 “处理一下后续。”赫德对唐娜使了个眼色。 只见她的食指与中指间闪烁着绿色的柔和光芒，在梅尼眉心处轻轻一点，对方就困倦的闭上眼睛。 而沃森也接到了唐娜的命令，他同样伸手在梅尼母亲的眉心处一点，让对方陷入了沉睡。 这是任务结束后，对参与其中的普通人的一种精神保护。 见识了灵体与各种超凡之后，这些记忆会长期沉淀在他们的记忆里，有朝一日可能会诱发精神的失控。 同时，也是确保他们被其他邪教徒利用，保护参与任务的学会成员的一种手段。 刚才的睡眠术只是暂时让人陷入昏睡，还不能做到修改记忆的缘故，这要等到事后，专门交给唐娜这位梦境师才能完成。 至于那些其余的矿工，因为涉及人数上千，想要进行大范围的精神安抚是很困难的，只能交给市政厅官员来处理了。 在安置完梅尼和他母亲后，剩余的善后问题还需要学会人员来参与。 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控制住矿区的管理人。 “把那两位带过来。” 随着赫德一声命令，艾萨克和格里芬这一对被带到他面前。 面对着东塔区的学会负责人，艾萨克哪里还敢摆阔场，更别说今晚他已经被这一幕幕的战斗场面吓得冷汗直流。 此时面色灰白的艾萨克站在赫德面前，用小心的语气说道： “您有问题尽管来问，赫德阁下。” 旁边的唐娜冷哼一声。 赫德面色冷淡地看着这位经理人说道： “艾萨克，关于矿区停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明后几天就会有市政厅的人来找你对接，我想你应该不会做出逃跑的事情，否则你叔叔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这包含着警告和劝诫口吻的话，落到艾萨克耳中，让他听后躯体一震。 他用一双惊恐的眼神看着赫德，连忙点头答应，不敢回绝。 艾萨克确实有逃跑的打算，等学会人员离开后，他就把这里扔给格里芬或者是找个替罪羊，然后由叔叔出面，把他安排到远离科达加堡的地方，在外面躲躲风头之类的，用不了几年，自己就能摆脱嫌疑，继续往日的风光生活。 但此时听到赫德这样的警告，艾萨克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已经被学会当作了重点嫌疑对象，恐怕从现在起他时刻都处于学会的监视下了。 另一边的矿区助理格里芬，同样作为矿区事故的重大责任人，已经被南塔区的学会成员带走，估计移交给了巡警局处理，相比于他，艾萨克还算幸运的，至少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好了，正事谈完了，我们接下来该谈点私事。” 赫德招了招手，示意唐娜，沃森等人也都走到这边来，一群人盯着艾萨克。 然后赫德继续冷笑道：“之前你委托助理签下的保护业务我们也算完成了，现在那五万汉克的费用，你找个机会结清。” “这个这”艾萨克听到这番话，脸上露出难色，他弯腰搓着手，然后结结巴巴的起来。 “怎么，你想赖账？我告诉你，五万汉克要一次性付完，别给我搞你们那套分期支付！” 赫德身上显出一阵冰冷的元力，在说话间从艾萨克身边炸开，让这位经理先生吓得身体都跳了起来。 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或许可以挪用矿场里的公款，但想到学会的脾气，他不敢冒这个风险，对方正愁找不到更多的罪名来安置他呢。 想到这里，艾萨克苦着脸，只能去求救自己的叔叔了。 在看到艾萨克点头答应，并亲自签名担保，一定会在圣光节前将五万汉克送到学会后，学会众人的脸色才变得缓和起来。 在艾萨克步履蹒跚地走回办公室后。 赫德便回头和其余人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做完，我就先回城区里了，还要和总站那边汇报情况。” “嗯，剩下事情我会和市政厅那边交涉的。”唐娜了解赫德的性子，知道自己这位队长一向不喜欢和市政厅的官员们打交道，所以留下来收拾这笔烂摊子。 “噢，对了” 赫德还想到什么似的，他面露微笑地看了沃森说道： “沃森，你这次做的不错，第一次任务就能有这样的表现，确实超出我的预料了。这次一定给你发笔奖金哈哈” 看到队长难得和新队员开这样的玩笑，其余人也都笑了起来。 而沃森则谦虚地摸了摸鼻子道：“这没什么，运气好罢了，不过，队长，你记得要给我配辆自行车啊。” 赫德没有回答，他向沃森用手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后就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下午六点，沃森他们才与市政厅派来的大量警员一起安排好矿区工人的撤离。 虽然灵体事件已经结束，但很多矿洞和机器都遭到严重损坏，而且学会还要重新派其他人来这里做后续的搜查。 眼下矿区内还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这里已经被市政厅派来的官员暂停开工了。 同时，唐娜和沃森他们说道，大量的童工要被遣返，矿井里各种安全设施严重不足。 此外，各种对工人拖欠薪资问题，许多过去十几年来工人的离奇死亡案件，各种工伤而没有获得赔款的问题，全都要交给市政厅一一查处，这估计是接下来一整年的司法工作的重点了。 “希望也能借助这次机会，推动各种工厂制度的改革，同时最大限度的改善这时代的一些社会问题。”沃森心里感叹道。 他同时也清楚，学会无疑是利用了这次事件，扩大了在科达加堡政坛上的权威，不过这种大人物的争权，还不是他能关心的。 他们来到了等候在外的马车旁边，车夫老罗宾依旧是和蔼的笑着，他没有问任务的事情，他六十五岁了，不论是唐娜还是沃森，在他眼里就好像孩子一样。 当他看着这些年轻人能完好无损的完成任务，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去，这就足以让他感到宽慰和幸福。 乡间小路上也出现了不少骑车回家的工人，这些都是旁边生铁厂、木材厂的工人，他们中有不少熟练工人不用上夜班，可以在每天的这个时候下班回城里。 而正准备抬脚上到马车里的沃森，在这些骑车的人里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 沃森的动作停住了。 而对方呢，也同样看到了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那是我的父亲。” 沃森对唐娜、狄克说道，同时心里也有些紧张。 自己一整夜都没有回去，眼下在这里和父亲遇见，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沃森。” “嗯？” 狄克这会看着沃森，用鼓励的语气说道：“和你的父亲一起回去，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时候是瞒不住的。” 唐娜在一旁也对沃森点了点头。 好！ 沃森也决定了，大不了就说实话，只要隐瞒掉其中的过程就好了。 马车缓缓离开，朝着北边的城区驶去。 沃森停留在了原地，看着马车离开后，他转身来到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旁。 “爸爸，我们回家。”他对着站在车前的汉弗莱说道，同时用眼睛偷偷观察着父亲表情的变化。 “嗯。” 汉弗莱只是应了一声，然后二人都沉默了一阵。 汉弗莱没有问沃森，刚才和他一起的那群年轻人是谁，也没有询问昨晚矿区里发生的各种大爆炸，以及儿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必对方应该比他更清楚的看到，甚至经历了那场爆炸。 他隐约猜到，沃森可能加入了某个组织，汉弗莱在工厂里也听到工程师们聊天时谈起过那么一群人，一群有着特殊能力的人会来矿区处理案子。 他还清楚的记得，工程师和经理在谈到这群人时，脸上露出的羡慕和尊崇，仿佛那是一群伟大而又充满了光辉形象的一个群体。 “沃奇，说实话”汉弗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是因为难过，一种既是对自己孩子所从事工作的担忧，另一种又仿佛是兴奋和感动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爸爸我” 沃森想对父亲解释些什么，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汉弗莱挥了挥手，阻拦了他继续说下去。 “不沃奇你不需要多说我只是很高兴，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沃奇。”汉弗莱那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淌下眼泪。 他脸上淌着泪水，但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喜悦，他带着笑容看着自己的孩子。 “喔，爸爸，我骑车带你。单位里过几天就会给我配一辆自行车了。” 沃森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但他心里也很高兴，于是骑到自行车上，对着汉弗莱笑着喊道。 汉弗莱有些拘谨地坐在了车的后座上，多少年了，他记忆里的沃森还一直是个小小的身影。 眼下，这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骑着车在他的前面，而他呢，却还是第一次坐在后座上，让儿子载着他回去。 这个不善言谈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后座上，看着沃森那还有些瘦削的背影，感到一阵暖意和安心。 车子起步了，沃森用力一蹬，然后这辆已经老旧的自行车便载着他和父亲缓缓地向家里驶去。 南塔区的钟楼依旧矗立在林间空地上，它那光滑的圆锥形房顶被太阳晒成金红色，上边立着高高的钟表。 一辆缓缓前行的自行车路过钟楼，自行车上的两个人同样沐浴在金色晚霞中。 金红的晚霞像锦缎似的铺在天空中，从太阳那儿一直伸展到东方，遮蔽整整三分之一天空。 第42章 换房 4945年12月27日，周五。 沃森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从床上起来，虽然是超凡者，但几十个小时不睡觉同样感到身心疲惫，眼下他深刻体会到冬天走出被窝有多么困难。 他觉得自己已经让被窝绑架了。 不过今天还得上班啊，而且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沃森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热水兑起，滚烫的热水不出十分钟就会迅速变凉，今天的温度估计已经下降到零下八、九度的地步了。 他用肥皂洗脸，刷牙，照着镜子梳头。然后他把长裤刷干净，用手摩挲平，动手穿上。随后他用刷子把上衣和坎肩刷干净，一丝不苟地整理床铺。着手把一颗脱落的纽扣缝到他的大衣上去，最后穿好了皮靴，走到窗前。 沃森舒畅地伸懒腰，目光停在窗子上，窗玻璃上淌着水珠，粘着些白色的、短命的雪花。那些雪花落在玻璃上，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们，就融化了 他走到餐桌前，家里人也都已经洗漱完，准备在此用餐。 母亲莉莲不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丈夫和儿子，从昨晚回来后，她就感觉这两位不大对经，倒像是有事情瞒着她和乔伊丝似的。 不过丈夫心情上的轻松和愉悦却是瞒不过其他人的，莉莲想着，这总不算什么坏事，兴许厂里的麻烦已经被人解决了。 乔伊丝穿着棕色的女式毛衣，正搓着手掌，慢慢的剥着一枚鸡蛋，她所在的女校已经放假，所以今天起倒是不用再去上班了，假期时的薪水也只有平时的一半，降到了十五汉克。所以她正想着抽空去找份兼职什么的。 “咳咳” 沃森轻轻咳嗽几声，他对父亲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有话要说，这可是昨晚他们在路上已经谈好了的。 汉弗莱笑了一下，他对儿子摆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他会说服妻子的。 “怎么了，沃奇？”因为担心沃森前二天都在外面，没有吃饱，所以莉莲特意多准备了一大罐牛奶，还有鸡蛋和培根摆在他的碗里。 此时见到他吃得很慢，还以为对方没有胃口。 “喔，没什么只是，妈妈，我想换个新房子。” 在说完之后，沃森及时的停住，他看到母亲脸上已经露出了惊讶和疑问，另外带着些不知所措，然后就见到母亲慌乱地将手里的餐具放下，用毛巾擦了擦手说道： “换房？沃奇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呢，要知道眼下我们住的这地方也不算差” 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搬家计划打乱了这位家庭主妇的日常节奏，这种习惯性的不安是很正常且能让人理解的。 沃森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情，于是他说道； “事实上，妈妈，我嗯，怎么说呢？原先的店长给我介绍了份新工作，我现在收入多了不少，而且和报社里也签了长期合同” 一边说着，沃森朝父亲汉弗莱看去，到了对方出场的时候了。 “可是，沃奇，要知道你还在上学呢？兼职得来的收入终归不长久，学业上的事情要怎么办呢？”听到沃森的回答，莉莲脸上不仅没露出喜色，反而还担忧起来。 她生怕儿子会因为这多出来的几笔收入而放弃上学，眼下至少也得拿到中学文凭才行啊 这时，汉弗莱将餐具放下，他喝下一口热茶，嗽了嗽嗓子说道：“莉特卡（莉莲的爱称），你不用担心，昨天我已经与沃奇谈过此事，他现在除了为报社供稿外，还进了一家不错的单位任职，每月收入也有八十汉克” 这是沃森故意让父亲少说一些，实际上他每月的各项收入加起来，保守估计在一百五十汉克了，但他担忧这个数字让其他人听见会猜出什么，所以减了一半。 “可是报社的稿费应该不太稳定，而且我听说有许多人因为在报刊上发表文章遭到逮捕了而且学校的事情”莉莲还是担心的说道。 沃森只能和母亲打着马虎眼，他沉思了一下后说：“学业上的问题您不用担心，爱特伦中学已经答应会帮我免试推荐进入大学的机会，校长维克多先生可以作证我没有说谎” 莉莲有些沉默了，她一直想着，自己得存钱为沃森读大学和乔伊丝未来结婚考虑，从来没想过搬家的事情。 “好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定好了，沃奇你这几天抽空去外面看房子，我们就选在周日的时候搬家。总之，一切要在圣光节前完成。” 汉弗莱一锤定音，下了最后的决定，而看到母亲莉莲没有再说什么后，父子二人也总算松了口气，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乔伊丝从头到尾没参与这场谈话，她一开始就看出来父亲和弟弟早就商量好了这个问题，这件事估计在昨晚他们二人没回来前就已经在路上决定，只是到今早才摆到了餐桌上。 她只是笑笑没有劝阻他们，在内心而言，她也感觉这个选择并不坏。 ---------------------------- 因为谈论搬家的问题，沃森来到东塔分站的事件稍微晚了些，已经是八点了，不过学会本身办公时间也很宽松，不存在什么迟到的概念。 比如另一位中级成员的分队长伊莱，沃森至今都没有见到他。 走到大厅里，看到托德正昏昏欲睡的在桌子上打盹，狄克看着窗外的雪花发呆，整个二楼就只有唐娜算是认真办公的。 不过待沃森走近一看，见到唐娜桌前摆着两本厚厚的书本，一本是关于火人事件的卷宗，另一本则是圣光节商品邮购指南 唐娜眉头微蹙，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本邮购指南，时不时瞥眼看看卷宗。 “早上好，各位。” 听到沃森进来后，唐娜抬头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狄克也终于恋恋不舍的把眼睛从窗前移开。 沃森总觉得这家伙不是单纯的看雪花那么简单。 而托德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整张脸都要埋在桌子上。 “看什么呢？” 沃森走到狄克所在的窗前，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到楼下左对面是一家咖啡馆，里面或许是在进行什么活动，一大早已经有一群年轻的女孩在里面嬉笑聊天，她们穿着靓丽的冬装，脖子上毛茸茸的围巾，厚长的大衣下是穿着黑色长袜的双腿，被包裹在棉靴里面。 “咳咳没什么” 狄克摆了摆手，嘴角抽动，勉强笑道：“这不是昨天女校放假吗，我妹妹也回来了，想看看现在年轻女生喜欢什么点心，给她带几份回去” 看破不说破啊，沃森。 没有询问他和莎妮娜的关系如何，沃森笑了笑后问道昨天火人事件的后续，他说道：“梅尼和他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涉及到正事的时候，狄克的态度就变得认真起来，这也是沃森很欣赏他的地方。 狄克思索了一会后道：“梅尼的事情是我负责的，昨天我与店长商量，已经把梅尼送到北塔区书店了，在那里与其说是做工，倒不如是在帮助他回归正常生活。他的母亲由店长安排，到了书店旁边一家小的印刷作坊工作。” 这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下一步就是要让梅尼去尽可能的接受教育，而且对方常年在矿区的工作，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影响，这是个长久的恢复工作。 “今天市政厅还在清点矿区里的童工名单，这些孩子的安置到时候也是一个大工程，还有很多受伤矿工的安排，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学会并非行政机构。” 闻言，沃森默默点了点头，涉及上千人的安排，而且还关系到后续工业区的重整和经济恢复，这无疑是个大工程，想必市政厅各部门现在也是各种推诿了。 “矿区停工整顿势在必行的，不过应该不至于影响今年冬季的用暖问题，罗曼州本身就是帝国最大的煤炭产区，我想温士顿和周边其他城市的煤炭供应，也足以保证本地供暖。”沃森想了想后说道。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进入十二月下旬，这种大雪的天气会一直维持到来年的二月初。 一整天，东塔分站都没有什么工作要处理，自始至终，沃森也没有见到伊莱和其余几位成员出现在这里，心中不免感到奇怪。 “伊莱他的工作和我们不大一样，不过再等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圣光节前夜，大家也终归要聚会一次。”唐娜听到沃森的疑问，笑着对他说道。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五点钟，狄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然后他叫起沃森，二人一同走出了分站的大门。 五点钟就算是学会标准的下班时间，不过对唐娜、托德这些住宿在分站里的成员而言，并没有很明显的上下班之分。 “作为外地来的员工，每天吃住和工作都在单位里，也是很难过的。”沃森不免对她们有些同情，这种长期远离家人的感觉可不好受。 往常，他和狄克也不会这么早出来，今天是因为狄克答应了带沃森去找房子，二人也顺便骑车在城区里转转。 赫德队长行事干脆，答应的当天就给沃森配了一辆自行车放在东塔分站的楼下。 第43章 狄克的过去 雪天路滑，这种天气没有什么人愿意骑车。 不过沃森等人身为超凡者，平衡性和敏捷度都比一般人强上不少，这种湿滑的路面对他们造不成太大影响。 现在，他们的目的地是前往狄克所住的区域，那里是东塔区与北塔区的交界，本身又是新建的公寓区，算是近几年周边的一个较热门房源。 城内的中产社区主要集中在西塔区，北塔区的小职员和艺术从业者要多一些，这也是背靠阿里瓦斯湖这个着名景区的缘故。 东塔区最热闹，是熟练工人、生意人、小贩们杂居的地方，南塔区是大片工厂，周围许多是简陋的工人窝棚，工厂与周边的村落交织在一起。 “那条街道叫洛特骑士街，虽说是在北塔，但离火车站有几公里距离，所以不会像临近铁路线那样的喧闹，周围生活设施也算齐全” 二人慢悠悠的骑在路上，狄克时不时用手指着两旁的建筑和一些道路给沃森介绍着，他是在半年前搬到这条街上的。 自行车穿过洛特骑士街这条北塔区的主干大道，最后停在了一排白色的小楼面前。 沃森抬头看到，这是一片联排的公寓群，外观是雪白色，一共有六层楼高。 最底下的一楼不住人，将其出租给一排商铺，周围的路旁栽种着兰花和梧桐树，这会因为冬天的缘故都显得耷拉着，不过楼层外观的阳台和白墙上已经挂满了圣光节的节日装饰。 不少人家的阳台都还用绚烂的鲜花装扮着，让人看到后心情也不经意愉悦起来。 沃森他们将自行车推进公寓的后院，这里还有着一个小型的花园和水池子，在夏天很适合用来乘凉。此时花园的路面上堆满了积雪，正有一些人正在清理它们。 他们把车停放好后，狄克对沃森说道：“这栋公寓是两年前建好的，最早是由火车站出资筹建，作为车站职工的家属区，后来因为资金不足，以至于又和市政厅一起合作，把公寓改成了联排的形式，扩大到现在的规模。” 如今，这片联排公寓一共有着七十二户，每一户都是标准的三居室户型。 因为是市政部门作为家属区建造的，所以租金上也有优惠，一间标准的三居室，每月租金是二十五汉克，比市面上同等路段和户型的公寓低了大概十汉克。 随后，二人来到了楼上，狄克住在三楼，楼层里有一条六米长的过道，每层楼只设立了两户人家，其余地方被用作公共区域。 两户大门上，狄克所住的那一户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熊吊坠在门前，旁边还插上了几束鲜花，门的旁边，是标志着这家主人的铭牌，上面写着狄克的姓氏‘马杰里’。 另一户则是空空如也，而且门上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是我妹妹挂上去的”看到门上的粉红色小熊，狄克不好意思笑了笑。 然后他用手指了指另一户大门道：“这一间暂时还没有出租，沃森，如果你要搬来，可以考虑这里” 沃森点了点头，在看到狄克用钥匙开门后，他忽然有点紧张起来，就这样前往别人家里会不会太唐突了，而且他妹妹好像也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带什么礼物。 “不用客气，请进，沃森。” 这会门已经开了，二人进门后就感觉到立刻变得温暖起来，房间里的壁炉正在烧着木材和煤炭，一个烟囱从窗户的另一边伸出，和壁炉连接在一起，将房间里的烟雾排了出去。 地板是用漆成白色的木板铺垫的，客厅里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木桌和椅子，从过道走去，里面是三个卧室。 大体上，整个屋子还是显得有些空荡，因为家具很少，所以不用怎么打扫，也显得干净整齐。 厨房里好像有人在做饭，二人都闻到了从那里传来的饭菜香气。 一会儿，从厨房里走出一名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她看上去约十二岁，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面容和狄克很相似，与她的哥哥一样，是一位漂亮的姑娘，这会从厨房里走出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做饭用的勺子。 “哥哥，你有没有买面包和”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里走出，不过很快就看到了跟着狄克一起进门的沃森。 她很快止住了话语，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在不好意思的向沃森提裙行了一礼后，便脚步匆匆的跑到了厨房里。 “这是我的妹妹，尤米娅马杰里，今年十二岁了，在科达加堡女子学校念一年级。”狄克对沃森说着。 同时他朝厨房里喊道：“尤米娅，我已经买了面包和饼干回来，还有你爱吃的奶油布丁” 说罢，他对沃森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和她说过几次，不用做饭也可以，但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对厨艺烹饪好奇的时候想拦也拦不住” “就像莎妮娜一样”沃森笑着回了一句。 同时，他也感叹生活中的巧合，尤米娅所在的女校，正好是沃森的姐姐乔伊丝任职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乔茵教课的班级，沃森心里想到，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女校的学生本就没有男子中学多，班级也少，估计尤米娅是见过她的。 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不过狄克脸色认真的一定要沃森留下来吃顿饭，盛情难却之下，沃森只好叨扰对方了。 他们来到阳台，从这里往外看着楼下的景色。 沃森向街边看去，只见到一排排梧桐树沿着整个洛特骑士街几乎要延伸到城区以外，而在这里还能看到远处黑色的如同河流的铁路线，隐约还能听见火车上发出的鸣笛声。 “尤米娅是跟着我长大的” 看着外面的景色，狄克的眼神变得迷乱起来，他陷入了对过去生活的回忆中，同时也和沃森介绍了他的家庭。 “在我八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那时尤米娅才二岁。至于我的父亲，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兴许是很早就死了，也或许是蹲在那个监狱里，总之，母亲生前也没和我们提过。” “因为我那时年纪很小，找不了全职的工作，就去一家纺织厂里做工。当时，我住在北塔区的一个窝棚里，没有屋顶，没有门窗，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尤米娅那会二岁，也没人管教，我白天去纺织厂上班，就把她托付给邻居家的一位大婶照顾。但我们的邻居家里同样困难，有几次他们外出工作，因为家里实在贫困，有又没有人在家，尤米娅差点被巡警送到济贫院去。” 讲到这里，沃森看见狄克的眼中闪过自责，他也能隐约知道，为什么当时在矿区见到梅尼时，对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吃惊的缘故，因为梅尼所经历的一切，也是他自己童年的一部分。 “在纺织厂干了一年后，我九岁了，实在忍受不了那里的煎熬。你可能不知道，那种小作坊里的条件非常简陋，机器粗糙，需要大量孩子协助才能正常运转。 孩子们的工作很简单，但如果不来回跑动，把断了的线头捆好或把卡片塞进正确的位置，抑或扫除绒毛、重新填装线圈，那么整台巨大的机器就会被堵塞并停止运转。” “纺织厂里本就布满灰尘，而机器附近的空气则更是浑浊，我就缩在那个地方，等着扯线头和清理堆积的废料。 当时我的双手经常因为粗糙的线头和机器而被摩擦的鲜血淋漓，更过分的是，作坊的老板时常拖欠孩子们工钱，还老是打人。” 讲到这里，狄克攥起拳头，脸色厌恶的恨声道。 “从纺织厂离开后，我带着三岁大的尤米娅前往阿里瓦斯湖附近的农场里工作。 乡下男孩的第一份工作通常是驱赶乌鸦，这份工作很孤单，我整天都得拿着一堆小石子站在犁好了的田边，一旦发现有乌鸦试图吃埋在田里的种子，就用小石子驱赶它们。 天还没放亮，我就得开始这项工作，而直到太阳下山才能回家。我既不能去室内休息，也没有人陪伴，只能一个人待在寒冷的田野里。等到种子从土壤里冒出头来，我的工作就从驱赶乌鸦变成了放羊。” “收获季节是最忙碌的时候，那会我要同时干好几份工，收割大麦，然后驾着马车往返于耕地和谷仓间，直到把所有谷物都运进了谷仓。劈柴火，捡马粪、喂养牲口、打水、挖马铃薯等等，有时一整天都没有睡觉的时间。 而尤米娅年纪很小，她就帮我收集被砍下的麦秆，把它们捆成一束，堆在一起。” “农场的工作很幸苦，但我却更喜欢那里，收留我们的农民至少会给尤米娅提供鸡蛋和牛奶，这在纺织厂是吃不到的，而且农场里的大人也愿意教给我一点技术。 我一直在农场工作到十二岁，就出去做全职了，尤米娅就被我寄养在那里，我每月给监护人五个汉克的费用。” 讲到这儿，狄克神色难掩自豪，他把从农场走出后的岁月视作真正的成年生涯。 但他脸上也露出深深的愧疚，他没能给妹妹一个好的童年。 “我自己没有上过学，从八岁起我就要日夜不停的工作，学堂对我而言是个奢侈品。尤米娅也很晚才认字，我终究代替不了父母的责任，但这能怎么说呢，当时我自己也是个孩子” 讲到这里，狄克摊了摊手说道。 而沃森则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没有想到狄克的生世竟是如此，对方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后，其实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啊。 客厅里传来女孩的抽泣声，二人转身看去。 就见到尤米娅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她泪眼朦胧，俏脸上已经满是感动和愧疚，看见狄克转头过来，她快步走上前 “喔，尤米娅，怎么了?汤炖好了” 狄克脸上露出笑容，想找个话题岔开，但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躯已经扑到他怀里。 “哈”他无奈的笑着，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 沃森双手插着口袋，他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决定好要搬到哪儿了！ 第44章 火苗 在之后的晚餐上，通过聊天沃森得知狄克的是到了十四岁时，才抽空去街道上组织的工人夜校里读了两年学。 对方在掌握识字和基本的书写后就仓促结业了。 “我之后就再也没上过学，因为要攒钱给尤米娅读女校的缘故，我也很少买书。直到遇见史文森店长” 狄克在晚餐上和沃森聊起了他如何与书店结识，并且觉醒超凡的经历。 “当时我买不起书，但店长允许我抽空在那里看，当然我也会帮店里做一些杂务作为报酬。那时我已经在一家木材厂当学徒工了，不过即使工作到很晚，我每天还是会抽出两小时时间读书。我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度过了我的青春时代，直到十七岁快要结束的时候，觉醒了超凡能力” 讲到这里，狄克自己也有些迷糊，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术士职业是如何觉醒的，就好像某天疲惫的躺下睡觉后，醒来就发现身体出现了变化。 沃森想到巴特诺笔记里所记载的遗传因素，他有些推测的说道：“这可能是遗传因素，同时应该也与你自己对自然元素亲和力较高有原因。” “或许是”狄克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也猜到可能与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有关。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狄克的经济条件明显改善后，就把妹妹送到了女子学校就读。 他深知学习的重要性，所以一定要坚持把妹妹送往科达加堡的女子中学就读，而不是这时代女孩常去的夜读学校或是缝纫学校。 因为女子中学学费不菲的缘故，沃森记得好像每年学杂费要二百汉克。 所以狄克说到，自己在刚成为超凡者的最初几个月，生活依旧很拮据，还为此向莎妮娜借了笔钱。 “虽然妮可一直没催促我还，但我在借出一个月后，就把钱还给了她。此后不久，我就搬来了这片公寓。” 二人就这样一直聊到了晚上八点多，期间沃森雇了位小报童，让他帮自己向家里传消息，避免家人等他回去吃饭。 在临走前，狄克和尤米娅都来到门口送他。 沃森婉拒他们想要送他到路口的打算，反正大家很快又会再见面的，他在门口告别，随后就下楼来到了街道上。 时间有点晚了。 在阴沉的夜色下，洛特骑士街上的煤油灯闪闪发光，道路两旁橱窗里的商品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璀璨夺目，街道上挂着的各种节日饰品，也让人看到后心生愉悦。 现在路上的行人还有不少，正是热闹的时候，沃森一路走来，就能看到推着流动小车的摊贩们在街边叫卖。 “去报社一趟好了。” 反正也是顺路，报社在东塔区的玛利街上，一直往前走就行，沃森心里想着。 他还有两篇文章的稿费没有领取，另外也得准备提供新的文稿。 在跨过了北塔区和东塔区的分界线后，他就进入到了玛利街，这里就更热闹了，周围到处有不少的酒馆坐落在街边，酒徒们在里面开怀畅饮，而在路口处也是有不少巡警在，这里一向是打架闹事的高发地。 一个女人在的一家酒馆外站着卖东西。 这里的优势在于，站在酒馆耀眼的煤油灯下，回家路上的顾客能看见她。 煤油灯自然也发出些热气，毫无疑问她也很喜欢这一点。 “先生，您要买点蔬菜吗？” 她穿着老旧的长裙，裙子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脖子上的围巾也早已褪色掉毛，她卖的不过是一些生菜和洋葱。 暗含希冀的目光从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上扫过，这些都是从阿里瓦斯湖的农场附近拿来的蔬菜。 虽然巡警偶尔会驱赶她，但在眼下这个时节，多数警员也会网开一面，不去理会这些流动的小贩。 沃森路过她身旁，看了看铺在地上的蔬菜，有洋葱、土豆、生菜和一些萝卜、西红柿等等。 他买了一些洋葱和土豆回去。 ------------------------ 等到从报社里领完三十汉克的稿费，再回到家里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了。 沃森没有吵醒家人，他轻声地把东西放好，然后简单的脱掉外套和几件厚衣服就上了床。 打开意识海里的读条，上面显示为：20\/100。 而天空里的月牙也好像显露出更多部分，比之前大了一小圈。 “又增加了十点，已经是五分之一的比例了。”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声望值的作用，但沃森已经渐渐掌握了一些提升它的方法。 他想到这几天内增加的十点，应该是因为两篇小说发表的原因，同时估计也与自己完成了第一个学会任务有关系。 但是，对于这十点声望是来自任务完成度还是小说发表，他就分不清了，毕竟自己在火人事件里只是充当着一个见习生和跟班的角色。 “不过” 他攥了攥拳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同时蓝白色的元力在其拳头上凝聚，在房间里发出晶莹的光芒。 他的力量确实要比之前刚觉醒时强了不少，沃森感觉，眼下的自己，就算不动用任何元力，仅凭肉身的力量，就超过了很多年轻力壮的成年人。 “莫非这个读条满格之后，就标志着我会进入下一阶段，成为一名初级学者吗？” 这个想法早先沃森就有考虑过，但这一次力量的提升，让他开始确信这一点。 他闭上眼，灵魂完全进入到意识海里去。 他在这片空间里走动着，想要仔细找找意识海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以求能找出进入下一个境界的蛛丝马迹。 “咦？” 沃森忽然在意识海里看到一朵淡淡漂浮着的火苗。 因为这团火苗很细微，在意识海的昏暗视线下显得颜色阴沉，几乎呈现透明，以至于他好几次都没发现。 他连忙走到那团火苗面前，对方如同烛焰，却没有蜡烛，散发出幽幽的火光。 在靠近后，沃森感受到了一丝细小的热意，但不算烫，火苗整体呈现泛白的颜色，最里面是幽深的蓝色，可以猜出到其中蕴含的强大能量。 他长长吸了口气，试着探手向这朵烛火接近，最外层的烛焰温度却并不高，只有寻常的灯焰温度，有些烫手。 “古怪，这究竟是什么火焰？” 沃森将这朵烛焰托在手中，只见烛焰在他掌心中跃动，很是优美迷人。 他小心翼翼将这朵烛焰护在手心之中，心中猜想道。 这团火苗绝对是近日才出现的，他很清楚，自己刚觉醒时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而近日出现，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那个火人身上的火焰，这是它的本源力量，还是其他呢？” 沃森看着手心里的火焰猜测到，当初火人被金属魔方收纳是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的，所以他首先排除了这团火苗是火人本体的可能，那只有可能是来自灵体身上的本源力量了。 他对灵体的事情知道的太少，所以得出的结论也有限。 想到这里，沃森决定先试一试，他小心翼翼地用神识触碰这团火苗，反正是在意识海里，应该没事？ 可谁知，意外突发！ 这团火苗被沃森轻轻托起后，突然一下子飞出，直接钻进了他的眉心中。 “呼！” 沃森躺在床上的身体突然坐起，他睁开双眼露出慌张的神情。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正茫然着，突然身体变得燥热起来，耳旁传来一声轰鸣，无边的热力从烛焰之中瞬间爆发出来，沿着他的身体洪水般四下倾泻，这股热浪从他的眉心轰然流入脚底！ 沃森闷哼一声，只觉自己体内仿佛突然间多出一个洪炉，炉中烈火滚滚，炙烤煅烧他的身躯，他的精神，他的肌肤、血肉、筋骨，甚至煅烧他的元力！ “糟糕！” 他飞快地从床上起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和反应速度，直接掀开屋子里的窗户，从楼上跳了出去。 双脚在下一刻就落到公寓楼下冰冷的地面，地上的积雪在与他的脚掌接触的瞬间立刻发出水汽蒸发的刺啦声，一大团水蒸气下，就看到周围的积雪快速融化、蒸发。 而沃森的皮肤眨眼间便如同烧熟的大虾，红彤彤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好像着了火似的。 不过好在他的体温虽然急剧升高，但身体毕竟没有真的像火人那样，成为一个燃烧的身体，否则就要被学会人员就地执法了。 渐渐地，沃森感觉眉心处的热力逐渐降低，热量顺着头部蔓延到全身的躯干和四肢，甚至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炙烤一般。 火苗将他的身体冲刷了一遍，过了片刻，在沃森几乎已经要晕厥过去时，意识海里的月牙洒下柔和的光芒。 而躺在地上的沃森，也感觉现实世界的天空中，被乌云和雪花遮盖的月光重新照在他的身上。 他逐渐感觉到一阵清凉传来，随后那股热力慢慢消退。 而他则是大口的喘着粗气，只感到呼出的气体都好像带着火炉里的煤炭味。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积雪，大口的塞在嘴里吞咽着，现在他只觉得口干唇燥，如同脱水一般。 第45章 古罗克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沃森狼狈的从雪地里站起来，天上还飘着雪花，而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脚下的地面已经变得冰冷而坚硬，那些被高温烘干的地面，不出几分钟又会重新被雪花覆盖，一切又将恢复如初。 但沃森可不觉得刚才遭遇的事情同样会恢复如初。 他的身体在刚才那强大热力的冲击冲刷之下，骨骼变得无比坚韧、沉重，如同灌了铜铅一般，身体好似被烈火千锤百炼过的精钢一样，整个人反而感到更有力量。 “看来对我倒没有坏处。” 沃森心里想到什么，他急忙再次来到意识海里，想看看那枚火种还在不在。 眼中的世界又出现了那一轮弯月，沃森来回寻找着，看到那团原先还在燃烧的火苗，此刻已经变成一道火焰形状的符文，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尝试着用神识去沟通那道符文，还能感觉到一股热力，只是再也没与刚才那种烈焰般的高温了。 “或许是能量暂时耗尽。” 沃森心里想到，只要符文还在就好，这个东西应该是可以重复利用的。 甚至！ 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这就是灵体对超凡者的另一个用途。 巴默克那群人想要抢先捕获灵体，还有中途出现的不明势力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决定明天就到东塔分站的阅览室里查看一些关于灵体的藏书。 第二天，周六。 昨夜从楼下再回到屋子里时，沃森就没有再睡着，但他依旧感到精力充沛，没有丝毫困倦。 凌晨五点钟，外面还漆黑一片时，他就已经起床了。 他没有吵醒家人，而是先到街道上慢慢散着步，顺便也让脑袋清醒清醒。 沃森不是没有在凌晨五点出过门，在夏天时，五点多起床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在冬天，在这个临近圣光节的时候，在五点钟出门，倒还是第一次。 抬眼望去，街道上是一片毫无人气的沉寂，在黎明的灰暗微光中显得冷冰冰的，毫无生机。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道路交叉口的剧院对面时，看到上面的时钟，已经显示为五点三十分，沃森才准备回家。 此时天色依旧漆黑，冬季往往要等到七点后才能看到太阳。 不过道路上的马车已经多了起来。一些运送货物的马车开始拉着刚从阿里瓦斯湖农场采摘的蔬菜运到城里。 随着这些马车一起出现的，是很多头上顶着沉重篮子的小贩、推着小车的咖啡摊主，旁边一些店铺此时已经亮起灯来，店员正在里面收拾着东西，为不久后的开张做准备。 回到家里时，全家人也都已经起床了。 母亲莉莲正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着牛奶，父亲和姐姐正在洗漱。 很快，一家人坐到了餐桌前，沃森趁着这个机会就与他们说道： “我昨天已经与同事一起去看了房子，在洛特骑士街12号的白鸽公寓，三楼，房间不算小，有三个卧室，还有独立的阳台、厨房和卫生间。而且房租也不贵，每月二十五汉克。” 眼下，勃朗特一家所租的这栋老旧公寓楼里的屋子，每月房租是十二汉克。 而沃森看中的白鸽公寓，如果没有政府优惠的话，原价其实也要三十五汉克，比老房子多了近二倍的租金。这要是在以前，父母是绝对不会考虑租住的。 “这个价格倒是不贵，我记得是要比市场上同路段的公寓便宜百分之三十了。”汉弗莱很有经验的分析起来。 他以前不是没考虑过换房子，毕竟儿子还好说，女儿都已经二十岁了，整天与他们即在老房子里，不仅生活不方便，而且平时的换衣服、洗澡也会让人尴尬。 只是以往沃森的学费一直都是个大问题，拜伦帝国的中学依旧以私立为主，当今世界只有格林公国实现了国家教育的公立化和义务制。 而沃森所在的爱特伦中学，每年学费也要一百汉克，还得为他读大学准备一笔存款。 这也是这个工人家庭始终没有存下多少积蓄的主要原因。 “是啊，而且那里治安也不错，周围交通也算方便，离我们这不算远。” 沃森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对家人说道：“我打算趁明天周日的时候就搬过去。” 他们家里的物品也不算多，只要雇一辆马车，一趟就可以拉完。 沃森倒是想买房来着，但他在打听一番后，知道这时代房价也不算低。 比如在东塔区，一般的新建公寓，每普特（类似平方米）也售价在140汉克，要是在西塔区这类繁华地段，房价更是超过200汉克每普特。 据说，在首都黑森堡的市中心，似乎叫什么舍恩区、政务区的地方，当地楼市均价已经突破了每普特1000汉克。 考虑到这时候人均工资还很低，而且分期付款还没有推出，一般商品，例如食物、衣服等还处在物价较高的水平，孩子的教育开支更是高昂。 因此，就算是很多中产家庭里，手里也很难存下几千汉克的存款，所以也不存在一个典型的刚需群体。 听完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对话，莉莲这次倒是没有反对，她脸上带着笑意的看了眼乔伊丝，对方正安静地吃饭，同时偷偷地竖起耳朵倾听。 “好了，就由你们决定，今天我和乔茵先在家里把东西收拾一下。”莉莲笑着道。 听到母亲同意后，沃森和父亲都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得逞”般的笑意，他偷偷瞄了乔伊丝一眼，见到她此时身上已经被一阵暖红色笼罩，那是喜悦开心的状态。 “咳咳”注意到弟弟在偷看自己，乔伊丝假装咳嗽几声，然后低下头来喝牛奶，挡住她那已经闪闪晶莹的眼睛。 吃完饭后，沃森就很早出门了。 相比搬家，他今天去学会，还要查阅重要的资料，之前那本新人指导手册上，关于灵体分类和作用的介绍实在太简洁了。 他可不敢把昨晚发生的异变和学会报告，搞不好他就得变成被监视对象。 要知道学会对散落在民间的灵体是绝不留情的，虽然不会灭绝它们，但最好的结果也是被终身收押的状态。 把车停放在东塔分站的楼下后，沃森就先来到二楼的办公处，他还是见习成员，不能直接翻阅这里的藏书，必须要有唐娜这位中级成员的证明才可以。 狄克还没过来，托德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沃森就直接走到唐娜那里，对她说道：“唐娜，能给我开一张进入藏书室的证明吗？” “哦，你想进藏书室，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和我说说。” 听到他的请求，唐娜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问了一下沃森。 虽然她信任对方，但藏书室毕竟不是普通地点，里面还保存着许多重要档案。 很多之前在东塔分站任职过的人事资料都藏在那里，上面记载了已经退役或者调任过的成员名单，着些是不允许见习成员观看的，只有队长赫德能查阅。 “我想了解点灵体分类，和它们对超凡者的作用。你知道的，我手里那本新人手册上的东西太少了。”沃森微微一顿，然后说道。 “这样啊，好，我倒是可以给你开一张证明，不过只能允许你进入三楼的藏书室。” 说完，唐娜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细长的鹅毛笔。 让沃森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这鹅毛笔应该也是某种非凡物品，要知道，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用毛笔写字了。 在一张泛黄的皮纸上写下了通行证明后，唐娜在上面写下沃森的名字，然后在右下方备注自己的姓名。 沃森看见，在她写完后，毛笔的笔尖发出点点绿光。 下一刻，整个皮纸上的文字立刻变得扭曲，像一只只蝌蚪似的，随后化作细小的符号，成了一种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古罗克语，是古代法师们的一种工作语言。”唐娜对他说道。 沃森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证明，向对方道谢后，就来到了三楼。 他现在也知道整栋楼的功能分布了，一楼原来是作为员工的宿舍，唐娜、托德还有其余人就住在楼下的房间里，三、四、五都是藏书室，其中第五层放置的是重要档案，也是赫德队长日常办公的地方。第六层是存放武器和各种非凡物品的仓库。 三楼里有一处黑色的大门，他走近后，想要扭开门把手，但门丝毫未动。 于是沃森把手里的证明，放在门的把手位置。 那张皮纸证明上的文字立刻变成幽绿色的火苗，将整张纸都烧的卷曲，随后在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钥匙状的物体，在沃森面前一闪而过。 接着就听到咔的一声，沃森握住的门把手松动了。 第46章 灰质，失控的风险 藏书室里的内部倒是显得很简洁，与一般机构里的阅览室没有太大区别。 这里的书籍也不像沃森想象中的那样多，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只摆放着五排书架，上面被分门别类的放置着各种书籍。 沃森一进来，就闻到了一种旧书特有的香草味和纸张发霉时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他在史文森店长的书店里也经常能闻到。 “或许这里面不少书籍就是店长收书时遇到的，然后被送往学会保管。” 想到之前发现巴特诺笔记时的场景，沃森有了这样的猜测。 他走到书架前，开始寻找自己所要的书籍。 唐娜提醒过他，在藏书室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次不能超过三个小时，作为中级成员，唐娜只能给沃森批复这么多时间，再往上的就得找队长了。 难得第一次接触这些普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书籍，沃森打算趁这个机会多浏览几本。 当然，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这些书架上分别摆放着“魔药大类”“职业大类”“灵体大类”“自然学会编年史”“武器大类”五种领域的书籍。 里面的书籍全都是对各领域的一个较为笼统和大范围的介绍，如果想要精确到某个方向，甚至某一个阶段，那就得上四楼的藏书室了。 不过，即使是这些笼统的介绍，也比新人手册上的寥寥数语强得多。 沃森走到了第三排书架，这里摆放的是灵体类书籍，很多书上都是用着那种古罗克语所写，他没去管它们，先拿起了一本《灵体大全》的入门书籍看了起来。 “灵体是一种广泛的称呼，它可以代指某种超自然现象、某个实体、某个异常事件等一切不能用现有理论解释的事情” 这一段跳过，沃森之前已经在火人事件的任务介绍里看过了，他直接翻到灵体分类，产生原因的那一页。 上面提到，灵体的分类有多种标准，目前常用的是以是否具备灵智来进行划分，但没有灵智的灵体不见得就更安全。 再往下看，关于灵体如何产生的原因上，书中举了不少图片作为例子。 沃森看到这些图片里的灵体各式各样，有的外表就和普通的动物没什么区别，有的则像是畸形的人、还有的是一种“活着”的物品，例如钟表、雕像、镜子都被列为其中。 而能让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和物变成灵体的，是一种被称为‘灰质’的东西。 书里把它称作一种没有理智，充满着暴虐、恶念的物质，是现世中人们各种负面情绪的结合物。 当现世间的各种物品与灰质接触时，就会逐渐异化，转变成灵体 “灰质？”看到这一段，沃森有点茫然了。 他显然没弄懂这是什么东西，而书里也没有解释灰质是一种什么样的成分。 但重点提到了它源自人内心的阴暗面，是各种负面情绪的结合体，古代法师们在进行魔法实验时，通常把它归类为负能量体系中。 “这样看来，灰质倒是与念力有着相似的地方，前者诞生于人的阴暗面，后者诞生于人们对事物的信仰和喜好。而灰质是灵体的能量来源，念力是超凡者的修行基础这么说来，岂不是” 沃森突然被自己脑袋中萌生出的一种想法给吓到了，这样一看，岂不是超凡者与灵体的修行方式如出一辙吗？ 或者说，超凡者也不过是一种发展更完善，理智更清晰的升级版灵体罢了，大家都是依靠着吸取普通人的情绪和信仰而活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反胃的恶心感，他急忙往下翻去，跳到灵体的作用一栏。 在这里说到，灵体被常用来制作超凡者的非凡武器、各种魔药的材料、甚至还提到古代的黑魔法师、以及更远古的巫师们，会直接吸取，吞食灵体作为自身修行的手段 为了炼化灵体，上古巫师们还常常发动可怕的血祭，捕杀大量的凡人充当养料 沃森把书本合上了，他脸色苍白，明明是正处寒冬，他却觉得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想到自己吸收了火人的残余力量，而书中所说，灵体献祭的生命越多，所获得的力量也越强大。 这样一来，岂不是那些死去矿工们间接地成为了沃森修行的养料。 沃森心情复杂地把书放回到书架上。 忽然，他察觉到身体变得沉重，眼前的视线仿佛像是被月光轻拂的银纱。 一个若有若无的黑色魔影正笼罩着他的身体，这个魔影正在不停的摄取着沃森体内的元力，疯狂的吮吸，像一个饥饿的婴孩，更像一个贪婪的魔鬼！ “嘻嘻嘻！” 一声悚然的笑声从沃森的身上发出，这令人心悸的啼声迎着轰隆隆的海浪，穿透雾霭，不断的在海平面上回荡着！ 他好像看见一个燃烧的火红色魔鬼正躲在自己的脑袋里，它在意识海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尖叫声又一次响起，每一次啼声就好像有一股精神之针，在刺激着沃森的精神，让他头疼欲裂！ “不对，这是失控！是失控！” 噪耳的声音让沃森几欲发狂，他跪倒在地上，强忍住身体里的不适，脑海里努力回想着巴特诺笔记里的警告。 超凡者都会有失控的风险，而自己当初登记时，史文森与埃尔顿也提醒过他，学徒级是最容易受到外来干扰的阶段。 而超凡者失控的后果，就是变成灵体！ “该死，给我安静一点！” 沃森在痛苦之中愤怒的吼出一声！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觉醒时见到的超凡画面，意识海里的月牙微微亮起，发出皎洁的白光。 一阵冷意覆盖了沃森的身体，他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初，只看到整个人几乎要趴倒在地上，身体呈现一种痛苦的蜷缩。 万幸，只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陷入了失控！ 沃森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坐在藏书室里的椅子上，抚着胸口，轻微的喘着气，平复状态。 他开始让脑袋里想些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到了明天自己就会和家人搬到新的住所，想到自己会多了一个有趣的邻居、想到自己在觉醒时发下的誓言 “迷茫的旅人，你是否愿意继续祂的道路。在你走的这条路上，你还会碰到疲乏、痛苦、饥饿、艰险、无衣无食、刀剑、黑暗、恶龙、邪灵，总而言之，死亡，以及其他的一切。” “乌云带来雨点，灿烂的云却不。是的，不管是乌黑还是灿烂，只要它们降落银色水滴，使土地上谷物生长，那就全会受到赞扬，谁也不会受到责难，它们共同生产的果实都要被人珍藏。” 沃森默默念着这些誓言，他的脸色变得冷峻且坚毅，眼神里也逐渐泛起坚定的光芒。 ---------------------------- 周日的早晨，六点时分，勃朗特一家就已经吃完了早饭，并开始将楼上的行李往楼下搬送。 父亲汉弗莱正在和原先的房东办理退租手续，而母亲莉莲则恋恋不舍地和她在附近街区的许多熟人们寒暄着。 行李没有多少，无非就是几张桌子、椅子、橱柜，和一些装满了各种小物件的箱子，都很好搬运。唯一能称得上大物件的就是二张木床，和一台沙发。 沃森本打算搬了新家后直接换新的，这些床铺和沙发都是用了许多年的老物件了，换新家具也用不到多少钱。 但母亲舍不得扔下这些，所以只好一同搬回了。好在两边的楼层都不高，沃森的力气也见长，搬这些货物倒不用费什么力气。 现在街道上还是黑着的，加上又是周日，很多人都还窝在被窝里，路上没几个行人。 “嗨，沃森！” 他听到有人喊自己，于是连忙转头望去，就见到狄克坐在一辆运货的马车上朝这里慢慢驶来了。 很快，车轮在路口处停了下来，狄克从上面跳下，来到他旁边。 “狄克，你这是租了货车？”沃森看到这一幕后问道。 “那当然，作为你的同事兼新邻居，总不能看着你们大包小包的拎行李。”狄克热情的拍了拍沃森的肩膀，笑着说道。 同时，他脱下帽子，微微弯腰，朝着走过来的沃森家人行了问候礼。 “沃奇，这位先生是”乔伊丝看着狄克，面露疑惑。 对方明显是帮自己等人搬家来的，但是却从未听沃森提起过，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他以前在学校里的同学。 “您好，您就是勃朗特女士，我是沃森的同事，也是尤米娅的兄长，我经常听我妹妹提起过您。” 这种场面根本难不倒“自来熟”性格的狄克，他游刃有余的和乔伊丝还有沃森的父母们做着介绍，这也倒省去了沃森再找理由解释。 毕竟，他之前没和家人提过狄克，也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众人在路口寒暄了十来分钟后，那些行李也差不多都被装载完毕。 随后，马匹迈动着步子，带动车身调了个头，往北边的洛特骑士街缓缓驶去。 第47章 出走的艾丽雅 马车在走了二十分钟后，就在一处联排公寓面前停了下来。 这会已经是早晨七点多了，天边开始泛白，沃森也注意到了此前没有细看的楼房外观，房顶上有着陡峭的尖顶，上面盖着白色檐板。 而不少人家的阳台已经挂起了节日的灯笼，在沃森观察着房屋外观时，他的家人也在听狄克介绍着房子。 他们很快把各种行李搬到楼上去，至于租房合同，早在昨天下午，就由沃森前往东塔的房屋租赁局办理好了。 他先定下了一年的租约，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后，领取了房屋钥匙。 刚把家具搬到客厅里，母亲和姐姐就已经在商量客厅和卧室里的摆设了。 相比于这明显比老房子大了好几倍的空间，他们的家具就少得可怜了。尤其是在把三张小床搬到卧室后，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了几个不起眼的小箱子。 厨房里的厨具也要另外去买，还有壁炉的柴火也得准备好。 沃森去看了看这里的卫生间，发现里面已经安装了抽水马桶，这种马桶在十年前开始出现在一些大城市的新建公寓里，在淘汰了早期充满气味问题的简易马桶后，这种抽水马桶一下成为城镇生活中的必备品。 很多地区的火车站都是抽水马桶的首批采用者，这不仅给使用过的路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吸引了许多当地人来试用这种新型的卫生洁具。 不过在东塔区这样的老城，安装了抽水马桶的建筑还不算多，露天厕所依旧是主流的如厕方式，这时代不完善的污水系统，也不足以支持抽水马桶的大规模普及。 “凡尼亚，你觉得在阳台放些杜鹃花、卷丹之类的怎么样？” 母亲莉莲走到光秃秃的阳台，询问着丈夫阳台的植物摆设，同时脸色认真地自言自语道： “还有沃奇和乔茵的房间，应该安装百叶窗板，百叶窗帘用木质的就好了，另外要多买几件松木家具。” 她一边想着，脸上露出了发愁的表情，想要在短时间内把这样一个大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无疑是非常考验主妇们的家务水平的。 “妈妈，我觉得还是得先准备好厨具，还有新年的年货和食物。家具晚点买也不迟，现在正是需求大，价格高的时候，再等一个月，价格就会便宜许多了”乔伊丝微笑的看着母亲，轻声说道。 “对对，乔茵你说的没错，这里要做的事情太多，让我都慌神了” 在她们商量该买什么的时候，沃森也借着这个机会对狄克说道：“狄克，要不你明晚来我家吃饭，正好人也多一些。” 他想到了此前的十几个圣光节前的夜晚，都只有狄克兄妹二人一起度过，甚至有时二人还经常是分开的，因此他向对方提出了邀请。 狄克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沃森说道：“我一定会来的，另外，我们算是朋友。” 听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沃森想了想后，认真点了点头。 “既然是朋友，那我们以后也不用总是称对方的名字了，我称呼你为沃奇，你叫我狄伦就好。” 狄克说这话时，脸色严肃，大有一副沃森不答应就和他绝交的架势。 沃森知道当今社会，亲人朋友之间都会互相用昵称来称呼，这是代表关系亲密友好的表现，当然，这种称呼并不太适用单位的下级对上级之间，除非他们关系特别好。 他看到对方的姿态后笑了笑道：“好的，狄伦，请你明晚和尤米娅一起来我家吃饭。”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 ---------------------------- 温士顿，海德里希区，国王大街。 艾丽雅照常从梦境中醒来，她有些赖床的躺在被窝里，那上面蒙着鲜艳的、粉红的、晃眼的丝绒。而地板上，则铺着花花绿绿的上等地毯。 整个房间满是粉红色亮光，是从扣着玫瑰色灯罩的灯里射出来的。 过了许久，兴许觉得不能这样，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怕冷似的裹着毛毯，掂着小脚缓缓地来到书桌前。 她拿起桌子上的日记本，用纤纤细指在上面写下“第47天”。 随后记录起她在梦境里的内容，这可是学徒级梦境师的重要修行方式，每天醒来后，都要把夜晚的梦境一字不落地的复述下来，连续一百六十天后，就可以尝试晋升初级梦境师了。 而在这期间，作为学徒级的梦境师，战斗力在所有职业里算是倒数的存在，而且只要有一天中断，日期就要重新开始计算。 不过随着这种日复一日的复述，梦境师本人的记忆力和精神力都会越来越强，最后在满一百六十天后，精神力几乎可以达到外溢的地步，旁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泛着光芒的眼睛。 艾丽雅今年十六岁，已经觉醒为梦境师学徒第47天了，父母都是超凡者的她，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写完日记后，她转身走到房间里的衣橱前，像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看到衣柜里那件长长的连衣裙，艾丽雅就想到昨天晚上的糟糕场面，自己几乎都要走不动了，这件沉重的裙子把她的身体裹住，就连弯腰举步都变得吃力起来。 而这样的华贵衣裳，在家里还多的是，全都是母亲为了明晚的流光夜晚会准备的。 流光夜，是每年年底最后一天的夜晚，与新年第一天的圣光节同为世界上最重要的节日。 母亲奥劳拉正盼着让女儿在明晚的晚会上大放光彩呢，在那时，整个温士顿乃至罗曼州的名流们都能看到这朵“温府玫瑰”的娇艳姿容。 但艾丽雅不愿意在晚会上做着虚伪的假笑，带着僵硬的面容和一大群人虚与委蛇，她对那些只满足于社会现状的上流富人们十分厌烦。 她要到外面远游一段时间。 是的，远游！ 艾丽雅不认为这是离家出走，虽然梦境师不以战斗力擅长，但自保总归没问题。 而且她身为超凡者的尊严，也不允许像木偶似的接受母亲给她规划好的种种安排。 “正好，我还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去见见‘诺顿’先生” 艾丽雅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很好奇那位诺顿先生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她认识不少作家，温士顿文学圈里的人她基本都接触过，而“诺顿”的最新两篇文章，她也都已经读过了，这更让她感到好奇。 “阿里瓦斯湖的风景也不错，据说那里一直都是科达加堡文学艺术的中心，我也好多年没去过那里了。这次就到那逛逛好了” 艾丽雅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出游的借口。 现在是早上八点钟，她把行李简单的收拾好，然后穿上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外面披上厚厚的大衣，再把一些常用的衣服带上。 她提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翻阅过的几篇诺顿的文章。 至于钱财，艾丽雅想着：“二百汉克应该够了，毕竟我只是在科达加堡待上一礼拜而已。” 她没有自己的收入，因为没有去官方机构进行超凡者登记的原因，也没人会给她发放每月五十汉克的补贴。 艾丽雅在自己的房间，按铃叫来她的女仆。 “我要上床睡觉了，丽卡，”她按照早已想好的那一套说道，“我可能整个一天都呆在屋里。请告诉其他人，任何情况都不要来打扰我。我会按铃让人送餐盘，不过这也说不准，因为我觉得好像要睡上一整天。” “好的，小姐。”外边传来女仆的回答。 听到答应后，艾丽雅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偷溜，不过她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悄悄留下一封信在房间里，里面写着她出去游玩几天，其余人不知晓，让父母们不要责怪仆人。 写完后，她戴上一个宽边的帽子，上面还附带着面纱，然后又挑了一把鲜亮的蓝色太阳伞。 她站在穿衣镜前打量了一下，感觉这应该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静待片刻之后，她往外看了看。宽敞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走出来，把门关上，上了锁，把钥匙放进绒布袋里。 现在，任何前来探门的人都会以为她正在屋里睡觉。 她轻手轻脚沿着铺了地毯的走廊来到楼梯口，往下张望。 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快步跑下楼梯。 当她下到楼梯中央的休息平台时，突然听见一阵响动，一下子站住了。 地下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艾丽雅屏住呼吸，朝下看着父亲挺拔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两瓶红酒穿过大厅，背对着楼梯，头也没抬一下便进了餐厅。 “呼” 艾丽雅松了口气，在见到父亲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后，她便飞快地跑下楼梯，然后打开大门就冲了出去。 海德里希大街正沐浴在阳光下，这是个难得的冬日暖阳，艾丽雅前后张望了一会，看见远处有通往温士顿火车站的马车，于是直接上车，马车不一会儿就缓缓启动。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几乎与她踏出房门的同一时间，自家花园里就紧接着跟出了五名穿着便衣的警卫，偷偷坐上另一辆马车跟在了她的后面。 而她的父亲马卡斯，正面露无奈的看着窗外，这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苦笑道：“艾琳卡，这次你可要让你母亲着急了。” 不过，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可一点后悔想要劝阻女儿的想法都没有，妻子的那一套做法他也早就看不过去。 虽然奥劳拉是个善良的女人，对佣人也很有礼，但是她毕竟有着这个年纪的母亲所拥有的通病，喜好装腔作势，好面子。 “就让奥美拉自己烦恼去。” 马卡斯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想好明晚拒绝出席晚会的理由了。 第48章 雌雄难辨 4945年12月31日，该年的最后一天。 沃森来到了东塔分站。 今天是年底述职的日子，虽然他只是个刚加入学会还不到一月的见习生，但因为述职的缘故，所有东塔分站的成员都会露面，这也是让大家正式接纳这位新成员的好机会。 “述职会议开不了多久，今天本就是节日期间，估计上午就能提前下班走人了，老妈还交代了我买几瓶酱料，还有过新年应当准备的贺礼、报社那边还没有交稿，估计卡尔斯先生又要催促了” 想到新年往往意味着忙碌，而非清闲，沃森开始体会到一个打工人的困窘了。 唯一的庆幸是，他们家亲戚不多，朋友也少，否则光是亲友间的拜访就足以让新年变成大苦大难。 走进东塔分站的办公楼里，这里的装饰与平时别无一二，空旷的大楼，冷清的气氛，完全没有一丝过节的感觉。 他直接来到了二楼大厅里，看到这里比平时多了几个人。 唐娜正在与一名男子讨论着什么东西，他们把一张地图放在白板上，一边交谈，一边对着地图写写画画。 而那位男子的着装，让沃森联想到了之前见到的巴默克人员。 对方身上穿着深黑色的夹克，脚上是如同金属光泽的马靴，整个人风尘仆仆，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似的。 “唐娜，早上好这位是” 沃森走到他们身边打着招呼，然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那名男人问道。 趁着这会的功夫，他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年纪与唐娜相仿，大约有个二十二、二十三岁的样子，头发呈深黑色，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就很容易被忽视的类型。 不过让沃森注意的是，对方耳朵上还带着一副耳坠，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妖异的气息。 感觉到沃森的目光后，那个男子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他突然恶作剧般的朝沃森看了一眼，只见两只眼睛，从瞳孔到虹膜，全部都被纯黑色给覆盖，好似恶魔附体一般。 被他这一看，沃森浑身打了个激灵，只感到全身发冷。 “好了，伊莱，你别和沃森开玩笑。”唐娜见到这一幕，没好气的往对方身上一拍。 沃森这才觉得那阵凉意退去。 而那个被称作伊莱的男人，他的眼睛又重新恢复正常，并赞赏地看了沃森一眼。 然后他伸出手道：“你好，沃森。我是伊莱，东塔区联络分站的分队长，中级欺诈师。” “你好，我是沃森，学徒级学者” 沃森与他握了手，同时在说话间，他还忍不住去观察对方的耳坠，他总觉得这幅耳坠有一种莫名的不协调。 “哈哈，你是在看耳坠吗？”伊莱笑着说道。 同时见他用手轻微的拨动了耳坠一下，顿时就看到他整个人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沃森见到伊莱被一道黑色的光芒拂过，就像是水面上泛起涟漪似的。 随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名穿着黑色骑马装长裙，皮肤白皙，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到腰上，身材苗条的美人。 “这” 沃森看着这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个‘美人’还俏皮地向他抛了个媚眼。 “这是一种变装道具，因为工作需要的缘故，所以一直是贴身佩戴的。” 黑裙美人轻轻提起裙角，向沃森了一个屈膝礼，轻启微唇的说道。 然后那双白皙的胳膊轻轻搭在沃森肩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沃森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他不自觉的退后几步，嘴角抽动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说道： “那个伊莱，这是你的真实面貌吗？” 听到这话，黑裙美人好像不高兴了，她脸上露出羞恼的神情，冷哼一声。 随后又是一道涟漪，她整个人又变成了一名相貌俊美的男人。 “你说呢？我的小帅哥。”伊莱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沃森耳旁响起，随后哈哈一笑道，转身离开了。 看得出来，这一场成功的表演让他\/她很满意。 周围的狄克、托德也是早就注意到二人的打趣，正有意思的看着这里。 估计这二位早先也被伊莱捉弄过。 “唐娜，到底哪个才是伊莱的真面貌” 沃森向唐娜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但见到对方也是摊手耸肩道：“伊莱那副耳坠是很精巧的非凡物品，他的真实面容和性别我也分不清，估计只有赫德队长了解。” “好，学会真是奇人辈出。”沃森面露无奈的走回办公桌，不过今天这趟也算没白来，又让他对超凡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 “早啊，狄伦。” 沃森和好友打了个招呼，之后二人互道节日，然后他才借此机会问道： “狄伦，怎么学会这里一点装饰都没有，这里不过节的吗？” 虽说是超凡者组织，但也用不着如此。 圣光节在学会这里待遇冷淡，以至于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新年第一天，学会要开展什么特大任务了。 “咳咳，倒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你想想看，圣光节最初的起源是什么”狄克丢给他一个问题。 “起源？”沃森眨了眨眼睛，然后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圣光节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节日，集中在每年一月上旬，而它的起源，是上古时期，古老的烈阳国为纪念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圣座‘圣路易’晋升成圣的日子。后来烈阳圣座教会建立后，就被定位庆祝太阳的的日子，这也是重要的驱邪之日。 此后数千年，随着人类势力在北大陆与南大陆分别扎根，又经历了无数次战争与重组，圣光节在各地也有了不同的叫法。 在诞生地，也就是如今光辉帝国统治地区，被称作‘主显节’或‘圣路易节’，而在拜伦帝国、索达尔联邦等其余国家，则淡化了其中的宗教色彩，改名为‘圣光节’。 按照古代的习俗，从圣光节开始后的十二天内，人们会彻夜焚烧松香，烧出辛辣的烟味驱赶妖魔。各国政府也会在这段时间对民间的邪神势力进行一番扫荡清洗。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燃起篝火，作为太阳的魔法或巫术仪式，着既可以驱赶邪魔，又能净化人的身心。 人们会在此时向神明赎罪，发自内心的忏悔，用在地上点火的方式来模仿天空中那个伟大的产生光和热的源泉——太阳，进而人、畜、植物需要的阳光就可以得到了。 不过进入工业时代以来，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干了，但燃烧篝火的仪式还被保留了下来。 而自然学会是典型的“无神论”组织，他们以自然之力作为研究的对象，历史上与烈阳圣座教会时有矛盾，哪怕圣光节早已经被各国世俗化，但依旧遭遇学会的冷淡。 当然，学会也并不禁止年轻成员私下过节，但在年底这种述职会议上，是绝不可能公开表示庆祝的。 随着赫德队长的出现，沃森和狄克的聊天也到此结束。 他也见到了之前不认识的另外两名初级成员和伊莱站在一起，而沃森二人与托德一起站到了唐娜那边。 “那两位是瓦伦丁和普莱斯，是伊莱小队的成员，负责的工作比较隐秘，瓦伦丁负责看守东塔分站的档案和重要物品，普莱斯负责侦察辖区内的各类神秘势力。” 唐娜给沃森他们介绍道，本来以沃森见习成员的身份是不能与他们见面的，但考虑到众人已经相当熟悉，赫德队长估计也默认了这个事实，没有避开沃森在场。 这就是东塔联络站的所有成员了，他们这里不像西塔那边，没有雇佣大量的文职人员。所以在看到人来齐后，赫德队长也没过多赘述，便开始了年底述职。 沃森之前在新人手册里看过述职都介绍，知道这是自然学会的一项基本制度，容不得轻慢。 这种述职不仅在东塔区有，在西塔区的科达加堡总站，往上的罗曼州联络处、学会总部等等，都会在这一天统一执行。 创建该制度的，是自然学会第二十五任会长—卡佩莱提。 那是学会历史上的一位传奇会长，也是在任时间最长的一位。 在他统治时期，学会的权威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连续三代拜伦皇帝在此期间久居深宫而不出。政务长和议会几乎成了学会的直接下属。 帝国工业化的序幕也是在卡佩莱提执政期间开启，直到今天，他留下的各种制度，依旧有很大的影响力。 ‘述职制’就是最典型的政治遗产，也是学会总部权威的象征，确保了总部对地方学会的直接领导，在当年，这种制度曾一度应用于帝国所有机构中，甚至扩展到大学自治会里去。 述职过程比较枯燥，一些重要的机密肯定不会在这里说的，所以叙述的都是一些日常工作，对任务过程的检讨、后续工作的安排等等。 同时赫德队长作为负责人，还要传达来自学会总部颁发的一些新政策，对于帝国官场上的一些变动，有时他也会略微提及，总之都是些和沃森关系不太大的事情。 唯独会议进入到最后一项议题。 “下面是最后的内容，关于上次艾萨克支付的报酬费用，一共五万汉克。按照原先的分配，总站那里拿一万，剩下的四万我们与南塔平分” 来了！这可是期盼已久的年终奖！ 沃森眼中仿佛冒着小星星似的看着前方讲话的赫德队长。 虽然按照职务，他是目前东塔里最低的，但毕竟是二万汉克啊，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比例，也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二万汉克里，拿出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千汉克作为奖金发放，剩下的全部作为备用资金存放起来，要知道购买设备和武器可都是一大笔开销” 赫德队长的话没有遭到反对，其余人也都了解，武器的消耗还有机器的损坏，每年都是要大量经费来打理的。 只有沃森听到后有些气馁，不过他看到伊莱、唐娜他们都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这也难怪，学会本身提供伙食和住宿，而多数成员都是很宅的类型，没有什么消费的习惯，对奖金的期望自然也就不高了。 这时候，赫德队长已经发放各位成员的奖金，他放弃了自己那份奖金，作为高级超凡者，每月光是津贴就比沃森这样的学徒高出不少，何况还担任了某地的队长职务，没必要为了这点奖金斤斤计较。 “沃森勃朗特。” 正发愣的时候，沃森听到了赫德队长的点名，他连忙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接过了队长手里的信封。 很快，述职会议就这样结束了，有事情的成员也可以在这天提前下班。 而打量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沃森感觉有些不现实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然后在好友狄克的怂恿下，沃森打开了信封，只见到里面静悄悄的躺着一堆银色金属，轮廓比常见的硬币大上一圈，光泽更加耀眼。 拿起一枚放在手里，可以看到这一枚圆形金属的直径有五厘米左右，占据了大半个掌心，沃森估计得有个六十克左右。 “这是五十元面值的汉克。” 第49章 厨神沃森 拿到了一千汉克的奖金对沃森可谓是意外之喜，这或许就是赫德队长对他保护了梅尼，协助收纳灵体的奖励。 他那一共二十枚银币放好，这种五十元的汉克是现今拜伦帝国最大面值的货币了，至于为什么不设立一百元的面值，这就说不准了。 不过纸币在这个时代尚未成为主流货币，虽然也有少量发行，但并没有被民间所接受。 狄克已经先走一步了，他需要先去买些礼物，准备明后几天的拜访。 而沃森在回家前，也得先去一趟白十字街市场买点东西。 街上的景象无异于一副民俗画像，体面的雪橇和马车川流不息，滑板吱吱地叫，车轮辘辘作响。 在道路上，到处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拥挤在一团，他们疲惫的吐出舌头，瞪着眼睛。 因为人群太多，沃森只好先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等到了稍微开阔的地方在骑上去。 周围到处都是人，沃森小心的看着自己的钱包，过年时节正是扒手活跃的时候，道路上也多了很多巡警在维持治安，不时能听见他们吹响尖厉刺耳的哨声。 他正在人群里慢慢地走着，忽然感觉有人把手伸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他立刻朝周围看去，身边只有几个提着蔬菜的家庭主妇，他摸了摸钱包，里面完好无损。 而在摸到上衣的口袋时，沃森察觉到里面被人放进了一张纸条。 走到了一个开阔处，他找了个人少点的地方，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火车站附近的贫民窟，近来发现有异常气息出现。我需要你的协助，请在新年后在北塔区火车站见面。伊莱。” 纸条内容很简短，而且事情的缘由也没交代清楚。 不过沃森也算知道了伊莱的工作了，原来对方一直在调查火车站的贫民窟，那个地方科达加堡本地人都清楚。 “可是为什么让我协助呢？”这才是沃森心中的疑惑所在。 而且也没有见到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想到学会的机构性质，他猜测莫非是不愿引人注意，也或是还没发现什么明显的证据。所以学会不想惊动市政厅和巴默克的人，进行暗中调查。 “算了，过几天当面问伊莱好了。” 想不出来原因，沃森摇了摇头，应该也不是紧急工作，学会连任务代号都没有发布。 既然这样，他的第一工作，得是先陪家人过完这个圣光节。 他骑上自行车就来到了市场，先把一枚五十元汉克换成一元的，然后买了些糕点、肉食、蔬菜、水果等等，待自行车上都挂满了年货后，他才满意的从市场上离开。 回到家后，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进来，正在收拾家务，扫着地的母亲看见了，惊讶的问道： “沃奇，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她过来把这些买来的蔬菜和水果等东西放好，看到里面还有许多酒类和果汁后，她更奇怪了，家里也只有丈夫会喝些啤酒，可沃森却买来一堆白酒和葡萄酒回来。 “哈哈，妈妈，这其中有的是买来做礼品的，还有的是做菜时也能用到。今晚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厨艺”说话间，沃森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自己前世也算是半个厨艺爱好者，几十年的单身生活也让他摸索出不少烹饪技巧，闲暇时也会尝试日料、法餐等域外菜式，虽然谈不上大厨，但相对于这时代传统的食物，足以在新年晚宴上展示一番了。 到了晚上六点，狄克带着妹妹尤米娅上门拜访。 “乔伊丝老师，伯父伯母，这是给您的。” 乖巧的尤米娅帮哥哥拿着礼物，走到沃森的家人面前送给他们。 在知道女校里的讲师乔伊丝女士成了她的邻居后，尤米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好孩子，快请坐。”沃森的母亲莉莲，很喜欢这个住在对面的女孩。 虽然沃森并没有和家人讲过狄克兄妹的事情，但老于世故的勃朗特夫妇怎么会猜不出来这对兄妹俩的境况呢？ 乔伊丝也微笑的摸了摸尤米娅的头，给她倒上一杯女孩子喜欢的果汁。 狄克这会和汉弗莱正谈着报纸上的新闻，那是今天下午突发的急报：‘关于拜伦海军与索达尔海军在加瓦省海域发生冲突的事件。据传是索达尔海军先行开火，击伤我方补给舰一艘。’ 报道中提到，皇帝陛下在报纸上愤怒表态：‘不能再容忍让子民们生活在战后体制下，声称为保护帝国的海外利益和臣民，需要建立一支完备的常备军。此外，还引用了北盟、光辉帝国、格林公国等国的表态。 光辉帝国皇帝呼吁各方保持克制，北盟总执政则严厉表示不允许任何人改变现有格局，否则北盟不惜出兵扞卫。 这些尖锐口吻，给新年之际的世界，铺上一片浓厚的战争氛围’ “这不过是老调重弹”狄克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细腻的香气，闻到这个味道，让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狄克想起好像是沃森正在厨房，记得他刚才还不太相信的去看了看对方是怎样做菜的，而这会传来的香味，至少已经让狄克对沃森厨艺的怀疑减少了一半。 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母亲莉莲首先好奇的来到厨房，正看见沃森在准备着烧鹅，而他们闻到的香味是另一边锅里炖着的高汤。 只见沃森熟练的把一只剥皮洗净的白鹅先放进冷水里，一只趁天气刚冷尝过冰水味道的白鹅，然后在鹅身上涂满酱汁，接着就把它放在烤盘里，然后拿起几个土豆剁碎一同放在盘上烤透，这样出来的烤鹅就被烤得发红，浸透鸭油。 不一会的功夫，放置在烤盘里的嫩葱被煎得开始发黄，使整个房子里都听得见嘶嘶声的时候冒出的那股气味。这可以说是厨房里最浓的香味。 “这只烤鹅将是晚餐上的主菜，凉菜也是必不可少的，还有一些充当甜点的小食。”沃森听到外面亲友传来的惊叹声，脸上得意的笑起来。 凉菜，也就是冷荤菜，在科达加堡这种北方地区属于一种特色了。顶好的凉菜，就是青鱼。 只要加上点葱，抹上点芥子酱，吃上这么一小块，然后，趁着胃里还在冒火星，立刻顺便吃下些鱼子，如果乐意的话，就加上点柠檬，随后再吃一根撒上盐的普通萝卜，然后再吃青鱼。 此外还有腌过的松乳菇，被剁得很细，像鱼子那样，在上面撒上点葱花，加上一点橄榄油搅拌在一起。 大约到了晚上七点半时，一盘盘美味佳肴已经被摆放在餐桌面前了。 看着这些琳琅满目外加香气扑鼻的菜式，狄克咂了咂嘴道：“沃奇，我感觉以后要称你为厨神沃奇了。” 只见被作为主食的，除了以往常吃的面包外，还有被烤好的烤饼，此时油汁就从饼上往下滴，像眼泪一样，饼里的馅油汪汪，作料多，有鸡蛋，有鸡鸭的内脏，有葱。 另外，他们还看到沃森端上几大盘白嫩嫩，冒着热气的团子，里面像是包着什么肉馅似的。 “这个好像是饺子？”乔伊丝看着这团白嫩的面团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时代是有饺子的，同样是做好馅料把它包在面皮里。外观有圆形，椭圆形、方形等等，馅料大多偏甜味，充当一种饭后甜点。 只是，沃森所做的这个饺子，跟拜伦帝国常见的样式有些区别，外观像是一道月牙的形状，又或者像是耳朵的轮廓，而且里面包的好像是肉馅，而不是水果和蔬菜。 “请慢用，各位。”沃森说完，已经第一个坐到了桌前。 然后他给这里年纪最小的尤米娅递上几块炸鲫鱼，这些欢蹦乱跳的鲫鱼，先被放在牛奶里泡一整天，游来游去，然后把它们裹上酸奶油，放在咝咝响的油锅里煎。 尤米娅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她将炸鲫鱼放在嘴里，立刻，她的眼里好像泛起了星星似的。 在咬开炸鲫鱼外面那层脆皮时，里面包裹着酸奶香味的鱼块就丝滑的在人舌头上打转了。 只要吃上几口，就心里迷糊糊的，单是那香味，就让人闻了就仿佛灵魂出窍似的。 狄克看到妹妹开心的表情，他笑了笑，然后把几个饺子盛在盘子里，撒上点胡椒，加上点莳萝和香芹菜，他叉起一个放在嘴里，于是……妙不可言 看到亲友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沃森满意的笑着。 他拿起一张烤饼，在很快吃完后，就立刻端起一碗炖好的高汤，免得胃口疲了。 高汤里加了火腿和小灌肠，此外还放了点酸奶油，香芹菜，茴香、胡萝卜、芦笋、菜花以及种种合理合法的东西。 “可惜这里没有米饭。” 沃森喝下一口汤后，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水稻的，他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在学校时，曾在植物图鉴里见到椰子、橡胶这些前世家乡的代表树种。 既然有椰子，那么这里的热带地区估计也是有水稻的，只不过在当今北方国家主导的世界里，南方热带植物估计推广起来很困难，因此他在市场上还从来没见到过。 晚饭后，沃森提议大家都去外面散散步。 街道上，家家户户点起灯笼，有红色、蓝色、橙色、黄色各种色彩，不时有商店在门口的火炉上点起巨大的篝火，同时也供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取暖。 不时有烟花在夜幕中炸开，好像把夜空变成了一道炫丽的彩色荧幕。 走到玛利街的公共剧场时，传来了节奏的敲钟声。 噔~噔~噔 新的一年，来了。 第50章 不公平！ 圣元4956年1月2日，凌晨一点。 罗德值完了上半夜的晚班，便从锅炉房爬上来，赤着脚，满身汗淋淋的，穿着油污汗湿的褂子，也不束带，袒开着胸膛走进了澡堂里。 澡堂里充满着铁路工人们那平板单调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来自阿里瓦斯湖那冰冷的湖水，通过水管涌出，冲洗着他们的身体，好像跟雨点一样，到处乱洒。 今天是新年的第二天了，对罗德而言，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生活在他的面前，就好像是锅炉下面不断燃烧的火。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站在锅炉门口，熊掌一样的大手拿着木锤头，轻轻敲着蒸汽柜的活塞，加减着柴块。 在漆黑的火车站广场上，罗德看到几名清道夫正在清理路面，这几天来科达加堡游玩的外地旅人也变多了，作为该市的门面，火车站的广场要保持比往日里更整洁的景象。 而清道夫提供了必不可缺的服务，把泥巴固定在路边，清走动物粪便、废物和黏糊糊的雨衣，让人们有可以行走的道路。 日复一日，这是年老体弱或年幼的人的工作，他们穿不起外套，戴不起帽子，光着脚。 多数繁忙的街角有一名常驻的清道夫，在此工作仿佛是他的权利。每天经过这里的人们认得他，甚至叫得出他的名字。 当罗德走在北广场时，这里和站外的卡迪利大街的路口处，已经被清理出三个推车的“灰”，其中几乎都是动物粪便——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每年能产生两万吨粪便，马粪占了有九成。 除此之外，每天还要清理更多的垃圾。多数垃圾从开放式推车上落下：煤灰、沙土和蔬菜，它们都在马蹄和推车铁轮下被碾成尘土。下雨的时候，它们先被铁锹铲到路两边，然后被车站雇佣的清洁工装到推车中。 罗德回到了熟悉的贫民窟，穿过那些幽暗的小巷，里面变得热闹起来，小巷里开始能见到一些发着昏暗灯光的废弃灯笼，或许是从西塔区繁华公寓的垃圾桶里淘来的废弃品。 酒馆里依旧很热闹，而且比平时聚集了更多的人。 夜间车夫，乞丐、还有在酒馆唱歌的盲童，扫街的清道夫、以及酒馆常年不缺的铁路工人，这些人中有不少已经喝的醉醺醺得了。 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休息时，罗德注意到工友茨威正和周围的居民大声谈论着什么。 对方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而凑在他们身边不仅是铁路上的工人，还有许多住在这里的女人、孩子们，人人脸上都流露着不安与惶恐。 看到罗德来了，茨威停下了讲话，他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笑了笑，二人自从打过一架后，关系反而倒有所改善。 同在一个单位的工人很少有不打架的，没人会因为一场醉酒时的冲突就结为一生的宿仇。 罗德也朝对方点头示意，然后就见到茨威手里拿着一张类似政府传单的东西坐到他面前。 茨威用气愤的语气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罗德老弟，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市政厅那帮狗官要拆了‘白鸦街’，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火车站改善工程” 白鸦街是一个非正式称呼，住在这里的人们不愿意被市政厅污蔑为藏污纳垢的贫民窟，倒好像他们这里成了罪犯蜗居的老巢似的。 因此，他们给自己的街道取了个‘白鸦街’的名字，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就好像一群流浪的白鸦，无家可归，于是挤在一团，建起了这片独属于他们的‘群栖地’。 这里的房子都是几十年来，大量的外地人们围绕着火车站建起来的，这些房子虽然简陋，要是用规划局的建筑标准看，没有一间是能通过房屋查验的。 可它们全是人们用自己的双手挣来的微薄收入，用捡来的砖头，废弃的木材、金属一砖一瓦搭建而来。 在茨威说这话的时候，罗德已经拿起那张传单。 他那隐藏在老旧眼镜下的双眼紧紧盯着传单上的文字，慢慢地，他冷峻的脸上露出阴沉，瞳孔微微缩小，从中闪过控制不住的怒火： 传单上的内容是关于在穷人区建设宽阔的街道，以连通更好的区域。 市政厅下属的规划局来主持这个项目，按照计划，拆掉的白鸦街将与外围的卡迪利大街连成一片，然后在这里修建宽阔的道路，可以将前往阿里瓦斯湖景区的路程缩短三分之二。 这条路建成后，将大大方便在西塔区的官员们，让他们在下班后，能够更便捷的回到自己在景色秀美的湖区别墅里。 拆除通知里还引用了湖城日报这个政府喉舌的发文。 报纸用高傲的口吻宣称：“在这个时代的成就中，包含了把肮脏的小街小巷和污浊的窝棚改成宽广的街道，好通向宫殿、宅邸和优雅的私人住宅，这将是科达加堡城市史上的奇迹。既然我们能从森林中开辟出道路，我们也应该打破犯罪和苦难的丛林。” 在传单的末尾，官员们还“友好”地提醒，该地居民应在1月7日前全部撤离。 砰！ 罗德看完后，手中的传单被攥成一团，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脸上的怒火几乎抑制不住。 他喉咙发出低沉的呼气声，胸口的起伏表示了他内心的暴躁。 “罗德，你说怎么办。我们绝不愿意这样离开，哪怕警察们端着枪来，我也不走！大不了跟他们干上一架！” 茨威看着他说道。 周围的人也看着他，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这片街区里的领头人。 罗德一直被认为是街区里最有知识的年轻人，上次在酒馆里的打架，也证明了这个年轻的男人绝不像外表那样文静柔弱。 大家都希望他能出个主意。 罗德缓缓站了起来，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看着周围的居民们说道：“我不会离开白鸦街，从我的祖父时起，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里。 而且，这份传单！那帮狗官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可以任意驱赶的猪狗吗！他们高高在上的给出一个截止日期，可是我们 我们这里数万人的生活要怎么办呢？ 我们这些工人，每天日夜不停的为科达加堡的铁路运输累死累活，可到头来，政府却不顾人的死活，在这样的新年时分，在眼下这样的寒冬，要把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赶到荒郊野外去” 他怒吼着：“拆掉我们的房子，只是为了给官员回别墅度假节省一段路程？这没有公道，诸位… 这不公平！” 火车站的自鸣钟敲响了午夜的时辰，天空变得像印刷用的油墨那么黑。 狂风开始拂过白鸦街低矮的房子，闪电从四面八方划破天空，它的旅伴-雷声，也忽然在夜空中炸开，震撼着空气。 人们的脸也被电光照亮，雨和雪抽打在他们的脸上。 茨威和周围的人们听见了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他们听到罗德的怒吼，大声喊道：“不公平！” “不公平！” 一声声怒吼，仿佛整个科达加堡的呼声都汇成这一为人深恶痛绝的字眼。 人海翻腾，波涛起伏，汹涌澎湃地漫过整个北塔区。 北塔区学会联络站，队长办公室里。 负责该区域的洛瑞队长听到这包含着愤怒、不满、委屈的声浪，感觉空气都震动了似的。 即使身为高级超凡者，此时他的手心也已经被紧张的汗水浸湿。 他好像看到了无数只衣衫褴褛的人们，挥舞着赤裸的胳膊，宛如在冬日寒风里摇晃的枯枝，所有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整个科达加堡如同滚烫的沸水，这团沸水的漩涡中心，就在火车站的街区里。 “市政厅这帮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呢。”洛瑞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低声骂道。 同时他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急忙吩咐其他成员向其余三个区的学会通电消息。 白鸦街的居民全都行动起来了。 火药、斧头、锤子、木棒和长矛，还有老旧的猎枪，以及各种能被他们发现或发明的各种武器，那些实在没有找到武器的人，则不顾鲜血淋漓的捡着石头和砖块。 罗德阴沉着脸，他步伐匆忙地走进一个阴暗的穿堂。 装着滑轮的房门嘎吱嘎吱响起来，走进房间里，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到一根蜡烛，用火柴点亮了它。 在淡淡的烛光下，房间里简陋的家具一览无余，除了一张单人床外，就是几乎要散架的桌椅。 而相比之下，更多的是各种他多年来废品站淘来的金属零件，被组装成一个个发动机的模型。 这些是罗德最不舍得抛弃的，他从小就生长在铁路边，他的生活与理想全都离不开铁路。 想到眼前的这些东西，都将在几天后，伴随着规划局的压路机被全部碾碎，他的心脏都仿佛感到抽痛。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父母留下的已经泛白模糊的照片，生着老茧的手抚摸过照片上父母的面容。 他想到了身为扳道员的父亲惨死在铁轨下的结局，想到自己年幼做工回来，发现母亲病死在小屋的床上。 滚烫的泪水从罗德的脸颊上滑落，他低声呢喃着什么。 第51章 铁路上的人们 1月3日的早晨。 沃森骑着自行车直接朝火车站驶去。 昨晚那来自铁路边的怒吼，几乎传遍了整个市区。 以至于在凌晨二点时，沃森就被紧急叫到东塔分站，却了解事情经过，之后一大早就朝火车站那里赶去了。 他昨晚就没在学会里看到伊莱，估计对方是连夜在火车站蹲守，监视那边的情况。 这次的拆迁事件，因为暂时没有发现有超凡能力的迹象，所以按法律上，学会是无权干涉的。 但作为地方监督者，学会有必要避免事情激化，要最大程度的阻止暴力事件的发生。 而且 想到赫德队长昨晚隐约的暗示，和那天伊莱塞给自己的纸条里所提到的异常迹象，学会已经有所怀疑，该事件可能会引起某些别有用心人的参与。 这也是他们最后决定派沃森前去的原因，他还不是正式成员，只是一个学徒级的见习生，就算到那里遭到其他人的盘查，事后也没人会说什么。 随着路段逐渐进入到卡迪利大街，这里是火车站广场外的主干道。 自行车骑到这里时，沃森已经看到不少路口正在安装路障了，许多警察们开始在街道上提着警棍扫视着行人们。 那些行驶在路上的运货马车被作为重点检查对象，尤其是携带着刀具和被认为一切具有攻击性的武器的人都被当场逮捕，这里本应该是喧闹的地方，可眼下竟然变得安静，根本听不到有人的谈话声。 一路走来，沃森还看到道路两旁的商铺们都紧闭大门，而且在门外上了好几把大锁，玻璃橱窗被厚厚的帘子遮盖住，让人看不见其中的商品。 他沉默地骑着自行车，同时放缓速度，慢慢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好在，等他骑到了火车站的广场区域后，这里还多少是正常的景象。 火车站那巨大候车厅主楼的建筑外面，立起十二根柱子，上面装饰着螺旋状的饰品和市政厅改造的宣言。 火车站也张灯结彩，保留着新年的装扮。眼下还没到七点，天还有些黑，车站有个顶部和侧面燃烧着小煤油灯光带，中央是个巨型的反射星。 在车站周围聚集了科达加堡最多的市场、酒馆、旅店。 这里人流和车流汇集在主要市场周围的街道上。车夫穿着乡下人穿的罩衫、绒布的裤子和紧身裤，也有人穿帆布、麻布、羊毛或是皮革制成的绑腿，在膝下和脚踝处用纽扣或是搭扣绑住，为了防止道路上的泥泞让长袜报废。 “看来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市政厅还没蠢到要把火车站也封锁的地步。” 沃森把自行车特意停在了火车站专营的停车场，这里有专人来看守。 然后他开始在周围的市场上慢慢晃悠着，并有意无意地朝那片被附近居民称之为‘白鸦街’的地方靠近。 他没有特意寻找伊莱，只要靠近了白鸦街，对方自然就能找到他。 另外，考虑到学会给他安排的任务，是让沃森扮演一位探访的角色，首先是要了解这附近居民的日常生活状态。而不是一来到此地，就与市政厅的官员起冲突，那样反倒让学会陷入不利了。搞不好就得被政敌扣一个干涉地方政务的罪名。 火车站附近是亨格福德市场，这也是科达加堡最大的市场，出售鱼、水果、蔬菜和肉类。这里也有几家卖禽类的店铺，有活公鸡和母鸡。它们黑色的如豆子般的眼睛，透过柳条筐往外看。 除了这些基本的农产品，根据本地报纸上的广告宣传，这个市场也因出售1佩耳的冰激凌而出名。 这里还有着其他市场没有的海鲜区，这一切都是因为紧靠铁路，交通便利的缘故。 每天在这里来回奔波的马车夫，那些在市场外等活干的男孩们，不停帮人提包或者帮搬运工推车。 有些跟在马车后面跑腿，等在车站边，跟着装满了行李的马车跑。当车到了乘客的目的地，男孩取下行李，把行李搬进屋内，然后收取小费。无数来自外地的新鲜货物，也就这样在火车停靠的瞬间，就很快地被第一时间送到了亨格福德市场。 “这也难怪人们有怨言。”沃森看着这里繁忙的工作场景，自言自语道。 一旦白鸦街被拆除，不仅上万居民将流离失所，同时背靠着火车站的市场，也将失去庞大的劳动力供给。 这样一来，按照规划局提出的建议，这个本来可以说是该市最完善的综合型市场，就不得不拆分成十几个小市场，异地搬迁到其他街道上去。 由此造成的就业岗位的流失也将是严重的民生问题。 沃森也在学会看到了规划局提交的详细‘年度城市改造计划’，白鸦街拆除后修建的宽阔大道当然并不是如外传的，只是为了方便官员前往湖区度假那样简单。 实际上，市政厅希望借此机会，扩大火车站的规模，将科达加堡打造成罗曼州东部的铁路枢纽，并借此计划，把北塔区纳入到新城中。 但也正如居民们所担忧的，市政厅的官员老爷在制定该计划时，想当然地只去注重宏观规划，但却一直没有把本地居民的需求放在眼里。 他们站在西塔区那些中产阶级家庭的立场，把北塔区和住在其他区域的人们，都视为住在贫民窟里的懒汉、醉鬼和盗贼。 官员们不想看到贫富混合的社区。于是就可以借着“改善”的目的是把穷人从富人身边进一步驱离。 通过给贫民窟“通风”，在从前狭窄的小巷中开通大路，那些曾经隐藏的地区将可以对上层开放。在他们贤明的监督下，将带来“改善”。 当一个区域被“改善”之后，原来的居民负担不起新房租，只好搬到别处。在没有廉价公共交通的情况下，工人被迫住在为他们提供“面包”的工作场所附近。如果工人离工作地点远，他们就无法工作。 没人会关心穷人被赶出自己的房子后应该去哪。 一边想着这些，沃森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排排盒子样的建筑。 它们被分割成背靠背的灰色房子，外面时铺上石头的窄小原子，房子的外墙早已经是斑驳脱落。 被这些低矮小屋夹在中间的，就是一条宽不过一米小巷，这就是被称为“白鸦街”的巷子了。 紧靠着白鸦街的，是从五百多米外的火车站延伸出来的一条铁路支线。 铁轨与房子挨得是那样近，当火车从旁边驶过时，坐在这些屋子内的人们都能感觉到茶杯里的水要晃出来似的。 铁路沿线的大量垃圾，被丢弃的货物同样造就了不少就业。 沃森看了眼在白鸦街外围巡逻的警察们，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来到了旁边的铁路线上，观察着这里人们的生活。 在经过了昨晚的愤怒后，这里的人们此刻依旧和往常一样的工作。反抗当然是必要的，但同样，一天不工作，就没法生活下去。 贫困导致很多东西都拥有价值。 沃森见到的女人和男孩们，正收集着从火车上被扔下的废品，一些已经破洞的鞋子被人捡起，这些破鞋子会被翻新，女人们会给它换个鞋底，再换张皮子，把它们重新上色，好让它看上去比较新一些。 那些无法翻新的，散落在泥土里的破布条也有价值，可以用来制作再生布料，磨坏的布也可以被用来做成肥料，或者漂白后卖给造纸厂。 甚至沃森还看到有人在酒馆洗杯子的地方，把里面那些酒杯里的沉淀物也收集起来。 在这个科达加堡最贫困的街区，同样有着流动的摊贩，他们推着小车，向这些比他们更穷困的人出售东西。 沃森从他们那里买了一张烧饼来当作早餐。 一个挑煤夫肩上背着一个孩子从他身边路过，孩子害羞地从父亲肩头偷看年轻的沃森。 沃森立刻到旁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一包樱桃，走到孩子面前，把樱桃一个个地送到孩子嘴里。 “谢谢您。“孩子小声地说道。 他害羞地用小手拿起樱桃递给沃森。 沃森笑着吃了下去，他看到孩子开心的笑了起来，而他自己心里，也同样觉得开心。 他打了个响指，剩下的樱桃轻快地跳到了那位父亲的上衣口袋里。而全程这位父亲都没有察觉到。 “你倒还蛮有同情心的。”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沃森回头一看，就见到一名身材矮小，大约在一米四左右的少年出现在他背后。 少年穿着宽大裤腿的裤子，头上戴着打补丁的帽子，看上去有个十一二岁的样子，正眨着清澈的眼睛看向他。 “伊莱？” 沃森走到少年面前，他想看看对方的耳朵上的耳坠，但被帽子盖住了，因此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 少年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不经意的从沃森身旁走过，悄悄说道： “跟我去一个地方，注意观察周围，这里可能有其他势力的人在。” 沃森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慢慢地离开火车站的广场周围，一路朝着白鸦街的北边，也就是通往阿里瓦斯湖地区的方向前进。 第52章 屠马人 白鸦街的规模不小。 沃森他们顺着铁路一直往北走，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这里已经靠近了湖区了，街道的尽头也在这边凸显。 相较于广场上的市井气息，这里更为荒寂，铁路周围被一层冷雾所笼罩在其中，沃森和伊莱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居住的人，即使在白鸦街里也是最穷困的，往往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妓女、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等等。 沃森他们来到此地，就闻到了旁边院子里飘荡的阵阵恶臭。 伊莱也皱着眉头，稍稍捂着鼻子。 他们往那栋传来恶臭的院子看去，只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屠马人”的字样。 难怪！这里是专门处理死去马匹的地方。 这个时代，马匹作为重要的运输工具，每年都有大量马匹死去，因此有了政府安置的屠马人场所存在，他们按照法律许可，只允许在远离人群的城郊工作，并且工作时间控制在深夜十点到次日上午十点。 屠马人的院子散布在贫穷的区域。富有的区域不会愿意安置这样的地方。 在沃森的视线里，这个区域都被凝固的灰气所覆盖，那种让人作呕的恶臭，从每个缝隙中钻出。 一些年老的活马和死马都到这里处理。而屠马人的院子和酿酒商、煤商和公共马车公司有合同。这些公司用很多马，损耗的速度也很快。 “看来我们得在这待一段时间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就在这屠马人的旁边。”伊莱脸上露出些郁闷的神情。 二人悄悄地走近屠马人的院子。 沃森看到了里面穿着围裙的屠夫正用大盆煮熟马肉，这是为了让可怕的气味最小化。 虽然原则上，马肉不能卖给人吃，但是多数人觉得吃了没问题。马舌头被当成牛舌卖，马心和腰子被当成牛的内脏卖。 剩下的部分也没浪费：鬃毛和尾巴卖给了做椅子垫的，用来填充椅子和沙发，蹄子卖给做胶水的。马掌和钉子卖回给铁匠和五金店，重复使用。马骨被用来制成肥料。马油被刮下来用以润滑马具和车轴。 “就是这了。” 在屠马人院子外墙的一个角落里，伊莱用手指着五米外的一滩泥土，对着沃森说道。 乍一眼看去，这里和周围没有什么异常。 可当沃森尝试着继续往前靠近时，就感觉到一阵暴虐的气息朝他扑过来，他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然后迅速的往后撤退。 暴虐的气息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被遏制住了，于是又乖乖退回那个角落里。 沃森用探视之眼朝那里看去。 果然，这次他看到了那滩泥土已经呈现瘆人的紫黑色，好像是腐烂伤口上流出的脓水一般。 他甚至还隐约看见了一个如幽灵一样的透明物体，在那滩泥土的上空盘旋着。 说是幽灵有些勉强，因为并非很明显的人形，而是一大团混合体。 只是它隐约给人一种“活”的感觉。 “咦？你看到了什么？”一旁的伊莱瞧见他站在原地紧盯着那滩泥土，开口问道。 沃森用手指着泥土说：“那里是一团紫黑色的东西，而且好像有某种生命附着在其上。” 听到他的回答，伊莱有些惊讶，他的眉毛微微翘起，显露出与少年外表不相符的老成。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这就是学会发现的异常迹象，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就是正在形成的灰质。不过，学徒级就能看到它们的外观，这可不多见啊” 灰质？原来这就是它的原貌吗，真是让人看了心生厌恶的东西啊。 想到灰质被称为是灵体最喜爱的食物，并且是它们成长壮大的依托，沃森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而就在此时，沃森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到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竟然开始发亮了！ 而眼下，在他盯着那滩“灰质”的双眼中竟然微微流露出渴望的神情，像是饥饿的豺狼看见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可恶，可别在这时候捣乱啊。” 察觉到体内的火焰符文好像要吞食掉那滩灰质似的，沃森急忙不自觉地退后几步，同时把视线移开，让自己不要再去关注它。 伊莱以为他是被灰质的原貌吓到了。 他低声说道：“你可以离远些，这部分灰质应该是刚形成没多久，学徒级还不能和它们接触太长时间。” 沃森点了点头，然后又看见伊莱皱着眉头，摸索着下巴道：“目前最困难的就在于我们还没法确定这摊灰质是人为造成的，还是自然形成。” 然后，伊莱就与沃森解释了一番灰质的分类。 在科达加堡这样上百万人居住的大城市里，每天人际之间产生的摩擦，各种社会阴暗现象就是滋生灰质最好的土壤。 这些灰质就被认为是自然形成的，它们当中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会在形成后不久，大概是三到五天内就自然挥发。 这里面有一些规模较大，被认为有风险的，就需要伊莱这样的巡夜人去及时处理掉，这也是他们这支小队的工作。 而还有那百分之五的灰质，最终可能会诞生灵体。这时候就需要学会来确定它的危险程度，根据评级，然后安排给唐娜这样的行动小组来铲除，收纳。 “屠马人这里的灰质是在前天形成的，因为这里本身地处科达加堡最大的贫民窟，同时屠马人小院也是污垢汇聚的地方，所以它被当作是一种自然形成的灰质。如果是人为造成的灰质，往往会有灰晶的痕迹。” 讲到这里，伊莱顺便又给沃森说了下什么是灰晶。 “那是一种从死去灵体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一些邪教信徒们偏爱使用它们制造新灵体，或者辅助修炼。” 听到此话，沃森转念一想，已经了解了学会的纠结所在。 作为该市最大的贫民窟，白鸦街一直是学会人员重点关注的区域，伊莱作为巡逻人，每天处理的灰质也有不少了。 本来这一次的灰质也与以往别无一二，但倒霉的是，它正好碰见了规划局的拆除改造，加上这里居民的不满与愤怒，使这滩灰质不仅没有衰减的迹象，反而还在增大。 而有了先前火人事件中，不明势力插手的前车之鉴。因此这个灰质就成了一个敏感因素，如何处理成了一大难题。 “要是纯粹地追求把它消灭，这当然很容易。可是，眼下的定时炸弹并不是灰质本身，而是居民与规划局在拆除改造中的矛盾，只要这个矛盾还一天天的激化，就算我清除了眼前这滩，马上也会有更多的灰质产生出来。说到底，问题的根源不在于灰质本身。” 听到伊莱用无奈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后，沃森也明白学会的为难。 未雨绸缪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往往会遭遇现实的掣肘。作为超凡者组织，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靠逻辑推理根本不能插手这场纠纷，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所谓的拆除改造就是单纯的民生事件罢了。 这场民间纠纷如果继续演变，不仅会加剧灰质积累，产生灵体，同时可能还会吸引民间的邪神信徒们的注意力，到时巴默克也会参与进来，少不来又是一番艰难的扯皮。 “那么，你带我来的目的是” 沃森想到这里，不解地看着伊莱问道，他可不认为这种关乎科达加堡高层的事情，有什么是他能插手的。 伊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道：“是这样的，因为西塔总站还没有做好安排，所以我们决定用民间的手段来做这件事，而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沃森，你是科达加堡晚报的作者” 对方冷不防的一句提问，让沃森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谨慎地回答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们的计划是？” “学会在科达加堡本地也有不少交好的文人、记者一类，我们打算先尝试用舆论的方法延缓拆除计划，暂时平息双方的矛盾，给学会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好，原来是这样。 这个方法倒也不错，不仅成本低，而且还可以扩大该事件的影响力，就算之后学会再插手，也起码能找到一个理由。 “好了，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先把这滩脏土给处理掉。” 话音落下，还没等沃森回答，伊莱已经朝那摊泥土走近。 老兄，我都还没答应好吗？ 沃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然后他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相信伊莱自会处理好灰质，不用帮忙。 只见伊莱伸出左手，其中指的位置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隐约蹲着一个背生双翼的怪物雕像。 然后他嘴里默念着什么，戒指上的怪物就突然飞起。 它的体型很小，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只苍蝇。 双翼怪物张牙舞爪地飞到了那滩脏土上空，像是闻到了美味的秃鹫一样，欢快地在空中盘旋着。 在接近目标后，它张开了嘴，那些凝固成一团的混合体开始挣扎，好像要伸出手脚来攻击怪物，但都被对方躲开。 紧接着，在那股吸力下，灰质的混合体逐渐被扭曲成一团纤细的灰雾，被怪物吸进了嘴里。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以至于沃森的目光都转到那个被召唤出的小怪物身上了。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在脏土里，那些颜色最深的紫黑色灰质很快聚集成一团，抵御双翼怪物的吞噬。 下一刻，这团灰质变成了一条小蜥蜴，迈开四条腿往外爬去。 只见它一个敏捷的跳起，立刻就跳到了屠马人的院墙上。 “不好！”伊莱焦急地喊道。 第53章 犀利的抨击 见到这一幕的伊莱，脸色凝重，他左手指尖瞬间弹出几道元力，化作锋利的黑针。 黑针打在院墙上，其中两道直接像小刀一样切开了蜥蜴的身体。 蜥蜴被切成两半，身体很快从院墙上掉落，砸到地上变成一团雾气。 但没让伊莱感到轻松的是，这团雾气在落地后又发出一阵鸣叫。 接着一只乌鸦从里面飞出，直接来到了天空之中。 “该死，这团灰质已经初步形成了灵体，只是还没有定型，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看到这一幕的伊莱，知道自己前几日的观察大意了。 那团灰质中虽然大部分是普通产物，但终归有那么一下部分，已经产生了灵性。 眼下那东西还不具备灵智，这团雾气只是在凭借着生物怕死的本能在行动。但正因如此，这种情况下才是更危险的。 想到这里，伊莱急忙朝沃森喊道：“快拦住它，那个东西的目标是活人。” 刚形成的灵体很不稳定，随时都有被打散的危险，它们会凭借着本能迅速找到一个寄存处。 而人脑就是它们最爱的地方，人脑里活跃的意识和各种负面情绪是灵体最爱的食物。 它们会潜伏在人的脑子里，直到把人的脑浆全部吸食干净，最后自己伪装成“人脑”的形状，操纵着宿主继续生活。 而吞噬了宿主的思想和记忆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周围的人群根本不可能发现原主已经死亡的事情。 “我明白！” 沃森行动很快，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双腿有力的从地上弹起，一下就跳到了屠马人的外墙。 眼下这里最能引起灵体感兴趣的，无非就是屠马人了。对方身上长期积累的生灵的血气和死亡气息，都是吸引灵体的特征。 看到突然从墙外翻进来一个男人，那位强壮的屠马人被吓了一跳。 他正在地板上铺开马皮，用厚重地刀刃砍着骨头，院子里到处都是马匹的躯干残肢，粗粗的绳子上挂着血淋淋的马肠。 “你是谁…等等，给我站住！”屠马人看到沃森进来后，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停止，反而还一个劲地朝他冲过来。 他手里的刀因此握的更紧了。他这样的强壮屠夫对学徒级的超凡者还是有威胁的，沃森不想与他硬碰硬。 眼下，沃森的目的可不是要和屠马人作战，而是得保护这个人的安全。 天空中盘旋的乌鸦完全没有引起屠马人的注意，对方的全部目光都聚焦在沃森身上了。 “哇哇！” 乌鸦发出粗劣嘶哑地叫声，它的体型好像比刚才又大了一些，它在天空中瞄准到屠马人这个目标后，就直接朝他俯冲下来。 沃森手心中浮现出了火焰符文，他的身体开始发出滚烫的高温，从骨头到血管、血肉、皮肤好像都在燃烧。 火焰首先在他的双手中出现，接着覆盖了他的整个身躯。 “这一次是完整的变化吗？”不同于上次那样的痛苦，此时的沃森反而还感觉到了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而且他能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理智，他并没有陷入失控状态，火焰乖顺地在他指尖跳跃，被他熟练地掌控了。 “啊啊你是谁，”屠马人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举着刀的右手颤抖着，就连说起话来，舌头都在打颤。 他看着走近的沃森，手里一边挥舞着刀，另一边表情疯狂而恐惧地喊道：“出去滚出去你这个怪物！” 沃森没有理会他，用指尖在屠马人眉心处敲了几下，对方就昏倒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来紧盯着天空中俯冲下来的灵体，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与灵体作战，不过自己的火焰能力起码也是来自相当于高级超凡者的火人，不至于收拾不了一只小乌鸦？ “呼呼呼呼！”猛烈的狂风扑打在小院里，在周围掀起了浓重的血腥气。 沃森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院子里那些切碎的马肉四处飞溅。 然后，乌鸦灵体猛地扇动一下翅膀，一道三米高的螺旋浑浊气流朝沃森席卷而来。 周围这些简陋的房屋哪里能承担得了这种狂风，不少铁皮房都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被风卷起的碎石块不知道砸到了哪户人家。 已经有人开始注意这里了，必须尽快解决。 这里虽然是白鸦街的尽头，但居住的人也有数百，要是让灵体躲避到了人群中，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狂风距离沃森只有几十厘米了，他在这时伸出了燃烧的左手，在与狂风接触的刹那间，火焰与旋风融合在一起，不仅没有消除，而且还壮大了不少，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火焰龙卷。 就是现在！ 沃森双手打出一个手势，火焰龙卷就像是接到了指挥，直接朝着乌鸦灵体扫过。 在猝不及防之下，乌鸦被火焰吞噬，身体全部被包裹在龙卷风之中，只能看到它漆黑的身体在火焰的缠绕下，逐渐蒸发成一团黑雾，那些黑雾转而又消散在了空中。 时间很短，也就几十秒的功夫，火焰逐渐归于平静，最后落到地上变成一团火苗，跳到了沃森的掌心中。 而沃森也很快解除了身上的火焰武装，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手掌中的火焰符文逐渐消失，而沃森感觉到经过刚才那短暂的战斗后，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不仅没有暗淡，反而显得更有光泽了。 “莫非在净化了那道灵体后，符文本身也获得了力量吗？” 沃森隐约有了这种猜测，他没有在院子里久留，看到已经一片狼藉地院落，和躺在地上的屠马人一眼后，就直接翻墙离开。 再次落到墙外，他看到伊莱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 沃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已经解决了！” “是吗，看来我低估了你的实力啊。” 伊莱很显然注意到了刚才院子里的火焰，但他没有说什么，只要不危害社会安全，学会不在意成员间是否有自己的秘密。 “走，这还只是个小插曲。” 之后，伊莱先去了北塔区学会会见洛瑞队长，作为东塔区学会代表和对方商量情况。 而沃森则直接回到了家里。 来到卧室内，他就坐到了书桌面前，现在有了独立的房间，他无论是进行写作或试验一些超凡能力都方便了不少。 想起学会的任务，这次的文章安排比较紧凑，加上这是新年来的第一篇文章，留给沃森准备的时间不多。 于是在片刻后，沃森便开始了动笔，这一次他不想再借助能力来回忆前世的文章，而是有感于自己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种种现实问题，比如狄克兄妹的经历、火人事件里男孩梅尼的遭遇，还有这次的白鸦街拆除计划。 工人科里生前被烧死的惨状，梅尼和一帮孩子在矿场里挖煤做工的艰辛生活，这些都让沃森记忆犹新。 新年第一天他还与狄克等人去看望过他们。 而好友狄克自身的童年经历，也让沃森对这时代底层人民的艰难生活有了切身实地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生活了十六年，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种柔和的能量悄悄的从外界的各处飘进他的体内，意识海里的读条也在发生着变化。 最后沃森写下了篇兼带着议论的中篇小说，他在字里行间中，隐约透露着对规划局政策的批评和反感。 “科达加堡的街头从来没有空无一人的时候，但是总有人会因街头的孤独和遗弃感而伤心难过，甚至感到恐惧。在无尽的面孔之中，没有人与他说话，没有什么比这更沉重的孤独。无数的眼睛……匆忙经过的人影……像是疯子的面具，有时像幻影的游行” “如今，我们的社会里有一种可鄙的观点，认为穷人之所以穷，不是因为不幸，不是因为工资太低，而是因为他们酗酒、懒惰，也许还不道德和放荡——毫无疑问，他们中很多是流氓和小偷。 在过去，只是少部分上流社会的富人们有这样的观点，然而如今，在各种消费的宣传下，就连中产阶级也开始相信这些鬼话来。 虽说中产阶级总是爱标榜自己的慷慨，力图维持住自己刚刚攀升的阶层的文雅，不愿意直呼穷人的‘卑劣’，但他们始终效仿着上流社会的措辞，用自己阶层的固有语言和仪式感，来暗示着自己与穷人完全不同” “在人们心中，监狱和贫民窟是等价的：监狱住着犯罪的穷人，贫民窟住着未来的犯人。 可诸位先生女士们，我恳请你们亲身的观察一番，就会得出一种观点来，即这是多么卑劣的污蔑啊。 中产阶级把穷人视为无法无天和有潜在危险的下等人，可据我亲身所见，他们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都是是守法的公民。 虽然他们大多都做着临时的工作，可这里的居民几乎没有被逮捕的记录，他们每天工作十四，十五个小时，甚至更久 他们的孩子在早早的年纪就离开了学堂，在马路上、工厂里打着小工。请问，受过教育的绅士们，是何等冷漠而麻木不仁的心肠让你们无视这一切呢？ 恐怕只有精神上的瞎子和心灵上的乞丐，才看不见科达加堡的每块燃烧的煤炭里，城市里每处幽暗的角落，都凝结着许多人的汗水、血泪、老茧” 第54章 分道扬镳！ 下午，沃森带着稿子来到了编辑室内。 “欢迎您新年来的第一次拜访，诺顿先生。” 卡尔斯编辑见到他后，热情地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后二人像是聊家常似的坐在了一张茶桌前。 “见到您很愉快。”沃森说着，然后将稿子递给对方。 “唔，是今天才完成的吗？老实说，您再不来，我恐怕得让老安德烈去催促您了。” 卡尔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稿子，第一时间阅读起来。 现在‘诺顿’这个笔名在科达加堡已经算有了不小的名气，这一个月来的晚报销量不仅迅速上涨，有望重新夺回罗曼州前三的行列，同时他们报社也在外地城市打响了名气。 记得上个月，好像是圣光节前，还有位温士顿的年轻姑娘发电报来询问‘诺顿’先生有无发新文的事情。 而报社的总编也注意到了‘诺顿’的名字，卡尔斯也因为发掘出了这名年轻作家而更得总编的器重。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开始进入阅读状态的卡尔斯，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内心的沉重感，这个稿子怎么说呢？ 他脸上变得凝重，同时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完全换了一种风格啊，不再是原先那样轻松愉快的短篇了，而且在内容上更兼具了批判性。 等看完了文章的三分之二时，卡尔斯编辑的脸上已经带着苍白而忧虑的神色。 他没有继续再读下去，而是把稿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沉声道： “阁下，您今天要发表的就是这篇文章吗？” “这是当然，我总不会是来消遣您的。” 说完这话，沃森看到编辑先生缓缓站了起来，对方盯着桌上的稿件，眼睛里流露出可惜的神情。 不过卡尔斯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沉默了一会，然后缓声道：“请您稍等片刻，这篇文章我需要请总编来审阅。” “您请便。” 沃森摆出个随意的姿势，然后就见到卡尔斯步履匆忙的走了出去，走廊过道里很快就传来了人上楼梯时的蹬蹬声。 “看来今天的事情不好处理了。” 看到卡尔斯编辑的样子，沃森心里想到。 这篇文章论氛围而言当然是与新年专栏不搭的，不过他知道，请报社的总编出面无非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对方没让他等太久，不一会儿，沃森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二个人。 首先进门的是一名样貌在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体态肥胖，脸上的双下巴几乎成了褶子，带着职业性微笑的僵硬面容下，是明显的不耐，显然对手下把他叫来审阅一个年轻作家的文章很是不满。 卡尔斯编辑垂着双手，恭敬地跟在他背后进来了，然后看着中年男人坐下后，就给沃森介绍道： “诺顿先生，这位是科达加堡晚报社的总编，伊里奇先生。” 沃森看着伊里奇，这个中年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这个着名报社的总编辑，举止作态倒更像是位报刊审查局的官员。 这时候，对方也看了他一眼，二人礼貌式的握了个手，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再说。 伊里奇不屑于向面前这个比他小了三十多岁的大男孩介绍自己，而沃森也不愿意向这位官员屈尊行礼。 “哼。” 只见到总编辑忽然哼了一声，好像是因为过度肥胖而呼吸不畅似的，他挺了挺身子，拿起放在桌上的文章。 今天他本打算来报社里签个名就了事的，那样，晚上就有充足的时间和剧院里那位正当红的梅丽娜小姐共度春宵了，可卡尔斯却不懂事的把他叫来审阅文章。 “那么，这是您要发表的文章？”伊里奇匆匆看了几眼，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显而易见。”沃森的回应也丝毫称不上客气。 旁边的卡尔斯看着二人在本就不多的交谈里透露出的火药味，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他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既得罪了这位新调来的总编，又没有尊重有才华的年轻作家。 “这位，诺顿，我就这样称呼您好了，这篇文章我看了一遍，年轻人，它和新年专栏的主题不搭配啊。” 在说完这话，伊里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洒过香水的手绢擤鼻子，又继续道： “您别看我长得胖，可我自调来报社，一向是倡导给作家充分的自由！最充分不过了，您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所以承担指挥的任务，也就是要给您自由！要不然我就不会应承。您不要在选择题材方面缩手缩脚，一句话，在任何方面都不要缩手缩脚！但是，唯一的不恰当，就是，我的朋友，现在可是新年啊” “先生，我写的也正是在新年，在眼下，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这一点我完全没有虚构的意思。” 沃森听到对方打着官场的口吻，与他说着违心的假话，他自己也就假装听不懂伊里奇的潜台词似的，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没有虚构？妙得很！这挺好，我亲爱的！不过……这妥当吗？ 问题是，年轻人，我们的报纸可不只是在本地畅销，在罗曼州各城市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可你看看，这篇文章里所写的东西，虽然你用了化名，可明眼人都能瞧出写的是‘湖城’的故事。 年轻人，这不行啊，市政厅的长官们一样热爱文学，他们偶尔也会看看报纸上的文章，虽然长官们年轻时也是个自由派，可这仍旧不合适 一位作家总得热爱他的家乡才是” 似乎觉得前面所说的还不够充分，在话的结尾，伊里奇又特意加上句热爱家乡的莫名其妙的话来，想借着乡土情谊跟这位年轻人讲道理。 “您说的对，作家当然要爱自己的家乡。我自己先前的文章里就描写过许多关于科达加堡名胜古迹和阿里瓦斯湖优美的风光的内容。 但我也认为，一个感知不到周遭社会缺点的作家不能成为一个好作家。哪怕是为了文章可信度方面的考虑，他们也应该在作品中发出一点批评的声音。” “这话是没错的不过，这也未必妥当。当然，我不是限制你的发挥，可是应该慎重选择题材。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嘛，你在文章里写上那么几句真人真事，人人都会错以为你在影射他自己呢。 而且，你文章里的内容也不大合适，要知道我们报纸的读者，可还有许多年轻待嫁的姑娘…… 比方说，你在这里举了那个什么妓女的例子，还有年轻女人靠着好几个男人周济，最后生下了私生子又把他们遗弃的事情，后面是那些可怜的孤儿如何在街头流浪等等。” “年轻人，这怎么行，这种内容怎么能让姑娘们看到呢？虽说没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可是上了年纪的母亲们看到可就会有人怄气了！” 伊里奇喃喃地说。 “尤其是这句‘她的额头上刻着不祥的字迹：在公共市场上出卖肉体！’这像什么话啊！” 伊里奇用手指着文章里的一段，把它朝向沃森说道。 看着他那恼羞成怒的表情，沃森完全能猜到，他所谓的充满偏见的人，不过就是他自己。 沃森脸上露出了冷淡的表情，他只是嗤笑了几声，没有回应对方的愤怒。 “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习惯在晚餐前买上一份晚报，有时往往是一家人在饭后谈论的话题，有太太，有姑娘，你却写什么‘出卖肉体’！ 年轻人，可别打这种主意！还是以不走极端为妙！最好写点没有倾向性的、不偏不倚的东西……写点轻松愉快，不用动脑子的东西。” 讲到这里，伊里奇向沃森摊了摊手，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而沃森也直接站了起来，从对方手里拿过自己的稿子，用淡淡的语气道： “既然我的文章不真实，又有片面性，而且如您说的，还有些不道德那看来我与贵社在文学看法上存在不小的争议，这种合作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他说的如此直接，随后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等一等，阁下” 卡尔斯想劝住他，但沃森没有多说，很快就下了楼梯，走出了报社的大门。 在他走后，卡尔斯带着失落的表情回到了编辑室里。 他看见伊里奇总编面色不悦，正在房间里迈开脚步走来走去。 “我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卡尔斯！”伊里奇开口说，把头发抓乱，“我不懂！我不觉得自己是守旧陈规的老顽固，在文学界也以自由派着称。然而像这位先生那样的极端派，我不懂！我，嗯，在年轻时也以自由思想闻名的啊。 这位诺顿，这种人其实是走极端，极端派，我受不了！我自己并不是保守派，然而我受不了这种人！” 伊里奇筋疲力尽地往圈椅上一坐，口中不断的自言自语道…… “这种人就不应该在我们报社发表文章！” 伊里奇越想越气，好像被那位像个孩子似的年轻人撕破了伪装，露出虚伪的一面而羞怒似的。 他一边嘟哝说，一边拿起抽屉里的图章，对着身旁的编辑喊道： “卡尔斯，把那年轻人的合同拿来，我不要那种人发的文章，就这么办！” 第55章 《庶民读报》 傍晚时分，铁路线上的灯刚刚点亮。灯光衬着黑色的夜幕，在新鲜清澈的空气里，显得透明而苍白，跟星星一样。 只有火车站天篷底下的那些灯才发红发亮，那儿已经黑下来了。所有的铁道上都有车辆，好像再开来一列火车就没处停了。 罗德给一辆运煤的货车加完煤后，就趁着空当的功夫跑到火车站里买开水来冲晚茶。 此刻，不少装束考究的女人和中学生正在月台上散步，她们有的是刚下车的旅人，还有的是来这里为亲友送行。 站在月台上往远处望，就可以看见车站两边，幽暗的暮色中有些遥远的灯火在闪亮，那就是科达加堡这座城市里璀璨的夜灯。 然而罗德却没心思去欣赏这些。 他只看见火车站外边那些昏暗的灯火和难看的房子，听见马车夫嚷叫，觉得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来。 现在已是1月3日的晚上了，自从那晚他们举行抗疫后，眼下每天都有警察在白鸦街外围盘查巡逻。 不仅如此，规划局还雇佣了一帮流氓打手来恐吓住在街区里的女人孩子们，还说明天早上就会安排拆楼的机器过来，准备先从周围的院墙开始。 眼下，铁路上的工人都已经没了工作的心情，罗德见到工友茨威在远处的站台上，和那些给车轮擦油的工人们谈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拿出买来的晚报，上面已经有多日没有刊登诺顿的文章了。 这是罗德最喜欢的一位作家，他想如果诺顿先生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在报刊上表态的。 他没有休息多久，就准备再次返回到锅炉房里。如果街区真的被拆除，到时候搬家又是一笔大开销，工作总归是不能丢的。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呼啸声和隆隆声，一列准备进站的火车从罗德眼前飞驰过去。 火车头喷着汽，冒出黑烟，拖着后面二十几节车。它的力量非同小可。 罗德看着飞驰的火车，想起自己儿时对父亲提出的疑问：“火车头既不是活物，又没有马来帮忙，怎么就能自己跑动，而且拉着那么重的货车呢？” 后来他就渐渐喜欢上了摆弄各种发动机，不仅是火车的，只要是机器，他都喜欢。直到父母去世，他进了锅炉房工作，但对机械的爱好依旧是支撑他生活下来的支柱。 金属的车轮在铁轨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车如同一头钢铁巨兽，缓缓在站台前停靠了下来。 随着最后一声刹车，火车蒸汽引擎发出刺啦的一声，紧接着滚烫的白烟向水雾一样往周围散去。 罗德便开始朝这辆刚停靠的火车跑去，他得为新抵达的列车准备燃料。 这会儿，列车上的乘客开始从里面走出，最先出来的，当然是坐在火车前面的豪华车厢和一等车厢里的乘客。 那里面有着温暖的壁炉，专营的列车服务员和宽敞明亮的空间，而且豪华车厢的稳定性也不是其余车厢能比的，坐在里面的人几乎不会感觉到列车巨大的摇晃和转弯、刹车时的震动感。 一位外面穿着咖啡色大衣，里面是浅蓝色长裙的女士从车厢里走出，美丽的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盖住她深深呼吸着的，隆起的胸脯。 她刚走到站台，不由得因为这里的寒冷而缩起脖子，绕过火车头走去。 “好冷啊。” 艾丽雅在站台上走着，她伸手把头顶上的女士棉帽裹得更紧一些，然后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那张被冻得有些发白的俏脸。 火车头的两道明晃晃的灯光一刹那间照着她的眼睛，她觉得夜色越发黑了。 于是快步走入了火车站内，在她身后的几十米外，几名一路随行的警卫也悄悄跟在她背后。 车站的月台和台阶是湿的。这儿那儿，有一摊摊不久以前落下来的白雪在融化。 火车站里却又亮又热，跟浴室里一样，有煤油的气味。 艾丽雅觉得现在自己又冷又饿，她开始后悔不应该趁着这样的冬天跑出来的。 她是在圣光节前出门的，途中经过温士顿与科达加堡中间的另一座城市--克凡尼，她在那里停留了几天时间。 “因为大家都说克凡尼的新年烟火表演很出名嘛。”她有些委屈地想着，小脸的双颊不自觉地鼓起。 结果她就在克凡尼逗留了将近三天，而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的她，本以为二百汉克是笔不小的钱，但现在被花的只剩五分之一了。 “只能住便宜点的酒店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等看完了阿里瓦斯湖景区和诺顿先生本人后，她就直接回去。 希望这一切都能顺利。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火车站的候车大厅，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准备叫一辆出租马车。 “咦，好多的警察。” 刚来到广场，艾丽雅就看到了周围街道和马路上蹲守着的警察。 因为漆黑的夜色，还有的人是躲在没有灯光的地方，但艾丽雅凭借超凡者的视力，依旧估算出这里的巡警起码有近百名。 “这是有哪位江洋大盗和我乘坐了同班列车吗？”艾丽雅习惯性的想到。 因为父亲就是温士顿警局的局长，所以她从小对这类事情比较敏感。 她不动声色地从广场上悄然离开，然后目光在这些巡警身上扫视着，很快发现这些人的关注点并不在火车站，而是在广场对面的一排低矮的房屋群上。 她心里不由得奇怪。 “他们是在防备那些住在小房子里的人吗？” 疑惑从艾丽雅的心中升起，而且她隐约的感知到有一种不安的气息从房子那边传出，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孩子们的压抑的哭泣声。 艾丽雅改变了主意，她要就近在车站旁边的旅馆住下。 她要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1月4日。 沃森和狄克一起前往了阿里瓦斯湖书店。 昨天和报社中断了合作后，伊莱他们就给沃森出了个主意，可以去找史文森店长的帮助。 作为学会退役人员，史文森在科达加堡的书商圈子和出版圈里有不小的影响力，很多与学会合作的文人，也大多是他介绍而来的。 因此东塔区学会干脆就让沃森、狄克这两名曾经的书店店员去拜访了。 来到书店时，看到这里的生意还是如往常那样冷清，在店里的却不是莎妮娜了，而是梅尼在看店。 “哈，是勃朗特先生和马杰里先生。” 见到沃森二人走进店里，梅尼开心地跑上前来，他的右腿还有些一瘸一拐，那是矿区工作留下的残疾。 “早上好，梅尼。店长在吗？” 沃森说着，然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果塞给梅尼。 “谢谢您，店长在楼上收拾书房。”梅尼脸上有些害羞，他小声地说道。 沃森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 他们很快来到了楼上的书房里，在那见到了史文森店长。 对方还是老样子，估计是刚收完书回来。 此刻，史文森正在忙活着把各种典藏书整理好，然后放在书箱里。 他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看到了两名曾经的店员。 狄克进到屋里，到处看了看。沃森猜他是在找莎妮娜去哪了？ “不用找了，妮可今天去西塔区报到。” 好，听到这话，狄克的表情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看来莎妮娜已经晋升初级超凡者了啊，沃森心里想到。 多数人都会在晋升初级后，才加入学会任职，像他这样学徒级就加入的不多。 而且，让莎妮娜进入西塔区总站，估计应该是学会那边的照顾，毕竟西塔区待遇最好，也最安全。 作为学会因公殉职成员的家属，而且本身就已经是初级超凡者了，莎妮娜享受这一点根本算不算‘优待’的照顾，无可厚非。 在沃森和狄克落座后，史文森也算收拾好了书箱，他已经知道了二人的来意，于是说道： “学会那边通知过我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的忙。只不过，经费得由你们自己来出。” “这没问题，店长。”狄克身上带着经费，他把一千汉克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书店附近本身就有许多印刷作坊，这一千汉克至少可以印刷出十万份的宣传单来，并且里面还包含了印刷出的报纸的推广费。 接着，沃森把手里那份稿子交给了店长，史文森在看过以后，对他说道： “学会想用舆论的方法压制规划局，仅靠这一篇文章是远远不够的。那样印刷出来的报纸也是销量惨淡，毫无影响。我们需要有一个自己的报刊，第一期至少应该有多位作家的文章才可以，否则没有说服力。” 听到这番话，沃森知道店长说的并没有错，如果随便找一家小作坊印刷出来的文章，就能媲美科达加堡晚报的话，那也未免太小瞧这个本地报刊龙头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史文森想了一会，然后道：“我在本地认识不少作家，和你一样，针对此事批评规划局的人有不少，这些天我手里也积累的了一些稿子。 有的是记者的纪实报道，还有的是散文、诗歌、小说各种题材，我会在今天之内争取把它们整理排版好，然后由所有人一同署名，联合印刷发行。” “这是不错的办法，店长。”沃森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给这个新办的报刊起个名字，总得有个名头才是，不然就和街头的小报谣言没区别了。”史文森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而且这个报刊如果发行成功，那么对你个人的修行也会有一定帮助。”谈到这里，史文森提醒了沃森一句。 对个人修行有帮助？ 难道指的是报纸带来巨大声望吗？沃森听到店长的话后若有所思。 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新名字，不仅适合新报纸的文章特点，而且还符合办报的初衷及面向人群。 “就叫《庶民读报》！” 第56章 开枪 在与史文森店长商量好新办报刊的印刷和文章排版后，接下来的几天，沃森都在关注着白鸦街的境况。 随着规划局招募的打手成员对当地居民不断滋扰，双边的冲突也越来越频繁。 以至于这期间，沃森与伊莱等人又不得不净化了几处新生成的灰质。 日子就这样转眼间到了一月七日，也就是规划局定下来的截止日期。 这一天上午，沃森照例沿着铁路线走访当地的居民。 在他返回到火车站广场时，只听到广场上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随后，他就看到一大片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虽然还没有到万人的规模，但也少说有几千人了。 只见到许多巡警站成一排，并不时用暴力推搡着周围的居民。 旁边还有十几名市政厅的官员在那里发号施令，他们趾高气昂的的朝着民众大声呵斥着什么。 等沃森靠近人群时，竟然在那里见到了一位熟人，正是他在爱特伦的同学-伍尔夫。 此时，对方也站在市政厅官员旁边，身上穿着整齐的文员制服。 看来伍尔夫依靠父亲是规划局局长的关系，已经提前在局里有了位置，现在正以实习生的身份跟随他们出来工作。 沃森心里想着。 这时，一个巡警紧紧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的胳膊。 这个孩子看上去最多十岁的样子，因为正好站在白鸦街抗议民众的最前头，被一位强壮的巡警抓了起来。 “你这小子”巡警说，“不我已经警告你好多次，可你就是不走……再不离开，我就把你送到济贫院去” “警官先生，我总是在走，”男孩哭着说，用肮脏的袖子擦去泪水，“我总是在不断地搬走，从我出生以来就是。先生，我还能往哪儿搬呢？” “我已经一再警告你们，可你们还是呆在那个地方，不肯搬走。”巡警冷冷地说道，一面又像干这一行的人那样，把脖子稍微转动一下，让硬领子裹着的脖子舒服一点。 他转头对身后的人说：“所以我建议把他们逮起来。这些倔强固执的穷人，我真没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坏蛋！” 这个说话的巡警似乎是警局派来协助规划局搬迁的某位队长。 他的话一说出后，周围的其他警员们随即逃出了警棍和手铐，准备先抓捕一批闹得最凶的。 “我的天啊！我还能搬到哪去呢。”那男孩喊道，他绝望地抓着头发，在卡迪利大街冰冷的马路上跺着他的光脚。 “别耍这一套，小鬼，要不然我就狠狠收拾你！”巡警无动于衷地摇晃着他，说：“上头有指示，不让闲人在这里呆着，要你们搬走。我已经跟你说过五百遍了。” “可是走到哪里去呢？”那男孩哭着说。 周围的民众开始聚集的更多了，这时只听见远处铁路上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数百人发出了愤怒的呐喊。 是铁路工人罢工了，他们从邻居那里了解了冲突的发生，此时纷纷脱离自己的岗位，手里拿着扳手，锤子等工具，正朝这边涌来。 “黑皮犬，放了那小子，不然我要你的狗命！” 冲在最前头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看上去约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 那是工人茨威，他身强力壮，穿着灰褐色的铁路工人服，手里拿着一把足足有四五十公分的巨大扳手，他一边挥舞着扳手，一边朝这里的巡警骂道。 黑皮犬是他们对这些巡警的蔑称。 沃森看到巡警们身后的那些规划局官员也变得紧张起来，显然他们不愿意在这时候发生什么冲突。 站在那些官员身旁的伍尔夫，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沃森见到对方的嘴唇微微抽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对巡警说道：“哎！真的，警官，您放了这孩子，他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的。” 老人忧愁地说，他用手捂着嘴咳嗽着，带着无限的困惑和怀疑，“这孩子只是想知道，我们该去哪儿呢？” “我收到的指示里不包括这个问题。”巡警冷冷地回答。 随后，高大的巡警队长冷漠地环视了周围的人群一眼，看到那些准备冲过来的工人，他直接从腰间里掏出左轮枪，对着天空放了几声。 砰！砰！ 随着几声枪响后，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会儿，但这种寂静在不到十秒内被更一种更愤怒的情绪所打破了。 从人群里开始朝着巡警们扔着石块，就连周围旁观的民众也开始发出不满的批评。 沃森紧紧盯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巡警队长，右手正紧紧按着腰间里的手枪。 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愤怒，他撇下了学会的规定，已经做好准备，一旦这些黑皮要朝民众开枪，他就先打死对方的头领。 他丝毫没有顾及，这样做的代价将可能会被学会开除，并被移交司法局处理。到时，学徒级超凡者的身份也保不住他。 “大家冷静点请听我说各位” 说话的是伍尔夫，他在市政厅的官方人员里年纪最轻，但因为是局长的儿子，因此巡警局那边也给了他一个面子，暂时没有动手。 只见到伍尔夫站在寒风中，他看着周围人群愤怒的面孔，心中那些原先想要一吐为快的劝解，此时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他面色苍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困窘地嗽了一下喉咙，然后他犹豫不定地说道：“请各位冷静关于搬迁的事情，规划局可以重新延长时间嗯” 伍尔夫好像听到了人群里传来的嗤笑。 他抬头，就看见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老人、女人们脸上则是淡然，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语打动，至于那些工人，则是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快下去，规划局哪里找来的小少爷…”工人们嘲讽道。 伍尔夫说不下去了，他后面又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寒暄的话，然后就在人群的嘘声中离开 不过他的出面总算有了点效果，巡警局的人也不愿为了此事和民众闹上一场。 终归到底，这件事是规划局负责，巡警局不过是起协助作用。 接着，那些规划局的官员开始与人群里的几个代表谈话，同时也吩咐两边聚集的人群都往后散开，场面眼看着是逐渐稳定下来。 但谁都知道，这种平稳是脆弱的，随时都会被新的矛盾所打破。 沃森也悄悄移开了放在腰间的手，用长衣将枪托遮盖住。 “你刚才太冒险了。” 耳旁突然传来温柔的女声，淡雅的香气环绕在鼻尖。 沃森回头一看，见到一位娇弱的金发姑娘出现在他身旁。 对方装束考究，有着发育良好的身材和纤细的腰身，年纪可能与他差不多大。 在见到她时，沃森本来已经放松的右手，忽然再次按紧了枪托，准备随时朝对方射击似的。 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子，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和学者能力也将随时开启。 “您不用紧张，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游人。” 艾丽雅看到沃森突然绷紧的身子后，她很理解对方，于是温声说着。 对方那闪过狠意的目光让她想到了一个组织，那里的人也是这样，身体时刻绷紧，像一根即将射出去的羽箭一样。 于是她面露微笑，逐渐往后退去，拉长了二人间的距离。 “您太莽撞了，那个人应该是个超凡者，搞不好是个邪教徒呢？” 人群里，艾丽雅的警卫逐渐靠近着沃森，他们当中也有超凡者存在，准备在艾丽雅有危险时，就迅速制服对方。 “咳咳，您能”艾丽雅想开口询问这里的事情。 然而，只见沃森看了她一眼，在确定周围安全后，就丝毫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迅速地转身离开。 看见沃森的背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人群中，艾丽雅的警卫松了口气。 而艾丽雅本人，则是鼓起脸颊，有些生气地握了握小拳头。 “什么嘛！这人太失礼了，我可是想帮他来着。” 艾丽雅比沃森更早注意到了这里的冲突。 她身为梦境师，本身对超凡者的存在就比其他职业要敏锐的多，所以在发现沃森计划朝巡警开枪时，忍不住想要劝下这位跟她一般大的少年。 作为温士顿巡警局长的女儿，艾丽雅比旁人更清楚，那少年顶多也是学徒级，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一旦打伤了市政厅的人员，他的超凡者生涯也就要画上污点了。 她自己就见到过不少超凡者被父亲逮捕的案例。 “不过，这里的巡警也未免太过分了”艾丽雅想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其余人出面调和，可能一场流血冲突就在所难免了。 想到这里面涉及的各种腐败，艾丽雅也深知这种事情自己根本难以干预，即使把案子上报到州议会里，也没什么人会管这种事情，她也只能在回家后，发动自己的朋友圈子，给这里的居民一些帮助了。 想到这些，艾丽雅又在原地观察了许久，看到居民们都安全的撤离，她才放下心来。 然后离开广场，叫来一辆出租马车，坐了上去。 她手里已经写了一封信，想送到科达加堡晚报社，委托那里的人转交给‘诺顿’先生。 “也希望诺顿先生能关注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啊。” 艾丽雅轻轻抚着胸口，看着手里的信封默默念道。 第57章 那是他们自己的错 沃森骑车返回白鸽公寓。 现在新年假期早已结束，道路上又恢复了原先那种车水马龙的局面，穿梭的行人和马车让骑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经过十字路口，沃森一个左转便进入了洛特骑士街，路过宏伟的大剧院正面，又经过小一点的诊所。 突然，他的身子感觉到一阵发麻，好像有电流从全身扫过似的。 呼~ 沃森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立刻在一条小巷的路口处停下了车，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朝周围环视。 他下车步行，推着车进到了小巷子里。 沃森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是谁呢？巴默克的密探？还是市政厅的巡警？又或者是上次的不明势力？” 在停下车的一瞬间，沃森脑海中就闪过了好几个怀疑的对象。 如今要谈及科达加堡最出名的社会事件，毫无疑问就是白鸦街了，他也知道除了学会外，巴默克的密探也关注着那里。 作为皇帝的秘密警察，当然有时刻关注地方情报，然后随时上告的义务。 而对于其他的不明势力，尤其是那些邪教分子而言，白鸦街的紧张局势也是很好的插足点。 他把车推进了狭窄的小巷子后，很快感觉到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小巷里很冷，寒风刺骨，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那里睡觉。 沃森停下了脚步，只见在一个门洞里，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流浪汉醒过来了，他抬起头来。 对方没有喝醉，是一位老人，一张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疲倦的面孔裹在毛毯里面。他的旧大衣翻领上挂着一些已经褪了色的勋章。 此时，老人用一双深陷的疲惫的眼睛，抬起来去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在探视之眼下，老人的生命状态被反馈到沃森的大脑里，对方的身上盘旋着一股死气，尤其在他胸口的位置，大概是人的双肺，已经完全被深黑色弥漫。 他时日无多了，除非有大师级的超凡者出面，或许才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不是他。”沃森观察一番，没看出对方有什么伪装。 他没有多语，掩藏起眼中的怜悯，悄悄的推着车离开了巷子。 之后，沃森又多次离开人行道，拐进咖啡馆或饭店的转门——任何一个拥挤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借助这种方法，他观察着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最后装作买了袋土豆，骑着车回到家里。 来到了白鸽公寓的入口，他意外地看到了位熟人，对方正站在楼下等候他。 “卡尔斯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与沃森有过短暂合作的报社编辑，卡尔斯。 在见到沃森推车回来后，卡尔斯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一封信件递给他。 “这是今天早上有一位小姐送来的信封，请我们帮忙转交给‘诺顿’，或许是某位喜爱你文章的读者。我就顺路送来了。” 接过信件，沃森看到表面是如一般信件那样的牛皮纸信封，不过上面贴着的邮票显示它来自温士顿。 还是来自州府的读者啊，这倒是少见。 他把信件放在怀里，然后向卡尔斯感谢道： “真是麻烦您了，我家就住在楼上，不如上去坐会，阁下。”他向对方发出邀请道。 这句话倒不是出自违心，卡尔斯在投稿事情上确实帮了他很多忙，沃森也没有因为与报社终止合作一事而去怪罪对方。 而让沃森惊喜地是，在听到他的邀请后，卡尔斯没有婉拒，反而脸上露出一番苦笑，他用认真地语气回答道： “这次我还真要叨扰您了，请原谅我的拜访。” 二人进到了屋内，家里人都不在，这也让卡尔斯放松了一些，没有太过拘谨。 在喝下一杯咖啡，暖和了身子后，他才开口与沃森说起了自己的麻烦。 “什么，您从报社辞职了？” 听到编辑先生的话，沃森有些惊讶地挺直了腰背，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难怪卡尔斯一脸苦恼呢。 不过，作为科达加堡炙手可热的编辑界的精英，本身又是被高薪挖来的管理人员，为何他要主动辞职呢？ “哈，这也没什么，不必这样惊讶，我的朋友。”在说出自己的遭遇后，卡尔斯脸上的忧郁淡了许多。 “我只是不想再在那家报社里干了，反正我也没有老婆孩子，身上总有笔说得过去的存款，辞职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卡尔斯没有细说自己辞职的经过，显然不想在背后说关于上司伊里奇的坏话。 虽然那位总编没什么才能，脾气也不大好，但卡尔斯确实也在报社得到过一番重用，出于尊重上司的心理，他没有谈这其中的经过。 而沃森也没去追问这个事情，他低下头来思索着，卡尔斯这样的报界精英就此辞职实在是一种人才的浪费，想必伊里奇那家伙也挽留了他许久。 而且，离开了科达加堡晚报这个本地最大的报社后，其他小报社估计对方也看不上眼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前往州府温士顿试试机会。 对了！我能不能挽留卡尔斯先生，让他加入学会的报社呢？ 沃森脑海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自然学会的机构里并不都是需要超凡者的，学会本身也有很多附属的机构，像史文森店长的书店就算一类。 为这些机构工作的普通人，也变相等同于学会雇佣的文职人员，只不过有的人可能终此一生都不了解背后的东家是谁。 想到这里，沃森抬头看着卡尔斯说道：“阁下，现在我这里也有份报业相关的工作，而且背景也不小。您不妨可以听听” 卡尔斯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于是，沃森与对方简单地讲了一番《庶民读报》发行的事情，还有其中主要刊载的一些文章。 当然，为保险起见，这些文章的作者，还有经费来源他都没有和卡尔斯细说。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由您和其他一些平民派作家一同创办的报纸，同时有了笔充足的经费。现在报纸已经刊载后，正在印刷了？” “是的，您怎么看呢？”沃森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只见到卡尔斯听后，皱了皱眉头。 在涉及到行业知识上，这位报界精英很不客气地说道：“这太不专业了，一个自发组织的报刊，连书刊号都还没有申请到，换言之，这就像是学生们私下里的过家家一样 而且，第一次发行，就用词激烈，立场倾向过于明显的报纸，是很难被圈里的同行承认的在中产阶级的社区里，也难有市场” “关于这些，您不用担心，报纸的发行、书刊号的审批、还有各种来自暗地里的麻烦，会有人来处理的。 眼下，这家报刊最缺乏的是一名资深的报业经理人。因此，我向您发出邀，阁下。” 面对沃森的邀请，卡尔斯沉思了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恐怕我暂时不能答应您，朋友。” 看来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是不够啊，沃森在心里自嘲了一番。 同时也觉得正常，卡尔斯这样出身名校，又在多个大城市里创业过的天才人物，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诱惑，就委身加入这个简陋的团体来呢？ “不过” 就在沃森被失望的情绪笼罩时，卡尔斯又对他说道： “不过。眼下我也闲着没事做，倒是可以以友人身份帮助你们打理一段时间，但得先说好，我还没有答应要加入，你们也无需支付我薪水，等哪天我有了心仪的工作，会随时离开的。” 卡尔斯认真地强调了一番自己的原则。 “这当然没问题，您的工作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沃森很高兴地伸出双手，二人用力的握了握，算是初步达成了新报社的架构了。 ---------------------------- 午夜十二点，西塔区政务大街上的一栋独栋别墅内。 这种独门独院的别墅，在西塔区寸土寸金的地段上可谓是稀缺的房子了，哪怕别墅的外观已经有些陈旧，谈不上奢华，但也不影响其昂贵的楼价。 伍尔夫站在父亲书房的门前，他敲响了房门。 “请进。” 临到他走进去，就看见有个娇小的使女从父亲的胯上起身，随后溜到门帘背后藏起来了。 伍尔夫对这件事毫不介意，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别说是他，就连科达加堡各长官夫人的圈子里，关于‘规划局长和他夫人的婚姻’也早就成了妇人们八卦的话题。 刚才见到坐在父亲大腿上的侍女，伍尔夫毫不奇怪，他都能猜出母亲的去向了。 那位贵妇今晚估计又是在哪家剧院里，和那些年轻的男演员们彻夜不归。 “这几天的实习怎么样，伍迪。”柏德温比利，用父亲那样鼓励的目光看着儿子问道。 “前几天还行，但今天发生了些事情，爸爸” 讲到这里，伍尔夫又想到那些生活艰苦的人们，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脸上那种往日来的骄傲也不复存在。 他揣摩着父亲的心理，小心地说道：“您知道我在贫民窟见到了什么吗？爸爸。” “我可以猜猜，但你还是自己告诉我。” “那里的孩子和老人们都在受苦，而且，规划局里根本没有为他们准备好安置的住所，对吗？” 讲到这里，伍尔夫看到父亲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但他忘记了自己的紧张和胆怯，而是用更大的声音说道： “把他们赶走，这些人都会冻死在街头的，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再去租别的屋子了，而且我听说到时周围的房东都计划着涨房租，准备狠狠搜刮这些可怜的人呢” “伍迪，你太激动了。”柏德温挥了挥手说道，想把这些置之脑后。 “可是爸爸，我们为什么非得拆掉那些旧房子不可呢？我没觉得他们碍着我的眼了，他们妨碍到您了吗？” 看到父亲面无表情的沉默，伍尔夫气愤地身体都在发抖。 “你不该这样和父亲说话，孩子。那是他们自己的错。” 想了想，柏德温不想与儿子争吵，于是淡漠地说道：“妇女协会，施粥处、褴褛学校会改善他们的困难。” 褴褛学校？ 那是最困苦的流浪汉都不愿意待的地方，几十个人睡在没有天棚的院子里，生着冻疮，冻得发紫。 “出去，伍迪，我得工作了。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和贝琳达出去散散步也好。”柏德温不想再与儿子多说什么。 他按了桌上的摇铃。 很快，一位管事就走了进来：“您该去休息了，局长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伍尔夫怀着痛苦和愧疚的心情走出了书房。 他离开后，躲在窗帘外的使女，又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来，亲密地搂着柏德温的脖子，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局长的有力的手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小腰，房间里很快就传出了压抑的喘息声。 第58章 局长慌了 一月八日，凌晨四点。 在漆黑的夜色下，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阿里瓦斯湖的湖面被风拂起，微微波动。 湖岸边不时拍打地波浪，惊起一大群水鸟在黑夜里鸣叫。 在距离湖区不远的一片房屋内，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 这是一个印刷作坊，房屋低矮，规模看上去与一般的农家瓦房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湖区的优越位置，倒是给作坊提供了绝佳的水源和木材。 此时，已经有几十辆运货的马车在作坊外面等候着，马儿不耐烦地摇晃着尾巴，马蹄没处安放似的来回踏步。 “都印刷好了吗？” 一群穿着斗篷的人影聚集在屋内，这当中一名个子稍矮的男人问起道。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像是个还在发育的少年人。 “没问题，我几乎是连夜整理了排版，又和其他几个作坊联合印刷，这里一共是三万份报纸。”卡尔斯看着面前的人。 同时，他环顾周围那些穿着斗篷的人影，里面每一个人都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看到有人在夜空中不需看路，也能辨别方向， 还有人的眼睛在黑夜下泛着刺眼的金光。又有一个人，随手带这个箱子，身上发出金属咣当咣当的声音。 “这是一群超凡者。” 卡尔斯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不是没有见过超凡，自己在莱恩堡大学时，那所名校里就聚集了很多这样的人物。 只是卡尔斯以前见过的那些，绝没有眼前这群人身上的那种喋血的气息，他们就好像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样。 卡尔斯面前的那个人解开了斗篷，露出里面的俊俏面容，这正是沃森。 他和狄克、托德，还有北塔区的几名学会成员连夜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把这批违禁报纸运送出去。 “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沃森对卡尔斯说了声感谢后，随后安排人带着编辑先生前往安全的地方，以防这里被人查封。 他和其余人坐上了马车，在马车夫挥舞的鞭子下，一辆辆货车开始缓缓启动，朝着北塔区前进。 他们的任务紧凑，必须在上午十点前，将数万份报纸全部发放出去。 重点区域就是北塔区的火车站广场、东塔的十字街市场等地。这两地也是上班族最多的地方。 西塔区因为管制严格，直接被放弃，南塔区路途遥远，且人口稀少，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街边幽暗灯光的凝视下，马车缓缓驶进了城区。 “狄伦，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沃森对好友狄克说道。 对方会负责在东塔区发放报纸，大约有一万份，剩余的二万份则全部交给北塔区的成员发放。 “没问题，我已经提早和周边的酒馆联系好，毕竟是的报纸，而且同时多地散发，事后没什么人会追究责任。”狄克自信地说道。 城里三教九流的人物他都接触过，只是把这些的纸张发出去绝不困难。 另外的几名北塔区成员也对沃森点了点头，这个少年虽然在众人里级别最低，但因为是报纸的主笔，因此同时被赫德队长与洛瑞队长任命为这次计划的负责人。 随后的几个小时内，在街道闪烁不定的路灯下，在黎明前的人们最安稳最酣畅的睡梦里，这个即将结束的夜晚开始变得不平静起来。 沃森他们穿过无数条又黑又脏的街道，这些街道比平时脏得多。 因为在眼下这个时节里，清道夫们都在保护着自己的家园，因此，即使是最好的主要大街，也无人打扫了。 那些经营了一整夜的酒馆，已经准备在天亮前关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更小的咖啡馆，它们常作为工薪阶层的早餐店。 这些小而齐全的店铺，开设在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路边。 咖啡馆的老板们面色沉着地看着他们把报纸放到店里，只是和学会的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沃森注意到，狄克也不是所有经过的店铺都会放入，比如很多流动摊贩，就被他跳过了。 他所选的都是那些靠近主干大街的巷口处的店铺。 按他的说法是，小摊贩们拿到报纸可能会遭遇无妄之灾，而那些挑选的店铺则大多与科达加堡的上流人士们有各种各样的亲戚关系。 “事情比我想的要顺利多了。” 到了早上六点，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出来活动了，准备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而许多还未开学的学生，甚至自愿提出要帮助沃森他们发放报纸，显然对规划局行动的愤慨，即使在东塔区也已经发酵了很长时间了。 远处的天际线开始泛起灰白色，那是太阳升起前的兆象，也是黑夜的尽头。 阿里瓦斯湖的湖面，大风像个怪物似的开始怒吼，它不愿意让湖面平静，不愿意让湖中的鱼儿在白天安稳地畅息。整个广阔的湖面上布满高大的浪头和白色的浪峰。 湖边的树林发出飒飒的风声，树叶摇晃，好像大自然的全部愤怒、全部响声、全部咆哮都在这日出前的一刻，都在这黑暗结束的尽头要表达出来。 可是，与人们胸中掀起的风暴相比，大自然的愤怒算得了什么呢？ --------------------------- 九点钟，门外的马车停了下来。 一位美丽的妇人在侍从的搀扶下有些摇晃地下了马车，她是规划局长柏德温名义上的妻子娜嘉。 娜嘉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可她的肌肤和面容看上去还如同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一般。 她很漂亮，出身某个男爵家庭，当初携带大量的陪嫁与柏德温结婚，并生下了儿子伍尔夫。 可好景不长，那一箱箱陪嫁成了柏德温仕途上的垫脚石，他踩着它们，登上了局长的位置，成为科达加堡这座大城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而他的岳父在那之后去世，娜嘉的娘家很快衰落，爵位也被一个远方的堂侄拿走，据说柏德温暗中收了那位堂侄的好处。 此后这对夫妻的感情日渐灰冷，如今早已是形同陌路。 伍尔夫站在一楼的客厅内，透过窗外，看着母亲醉醺醺的样子。 她是个可怜的漂亮女人，酒宴上的欢愉早已透支了她的健康。 此刻，伍尔夫见到她脸颊通红，头发乱蓬蓬的，红嘴唇润湿，微微张开，脖子上还有许多欢爱后的痕迹，那一身昂贵的长裙被人揉捏的起了褶子，已经失去了弹性，正从腰间松垮地往下耷拉着。 伍尔夫厌恶地扭过脸去，他想直接离开，但儿子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在这里向母亲问好。 “上午好，妈妈。”他微微躬身对娜嘉说道。 然而娜嘉丝毫没有听见儿子的问好，在进到客厅后，就一下子趴倒在沙发上，脚上的高跟鞋被随意扔出，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长袜。 她身体在沙发上扭动着，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带她到房间里休息。”伍尔夫看不下去了。 他压抑着心里的不痛快，狠狠地在空中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开，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屋子。 就在他准备走出家里的房门时，见到外面来了一辆公务马车，上面还标着市政厅规划局的图案。 一位三十多岁的官员从马车上下来，他面色焦急，几乎是不顾体面地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别墅内。 “伍迪，你父亲在家吗？”这个焦急的男人对着伍尔夫问道。 他是规划局的副局长，也是柏德温最重要的助手和副官。 “他在屋里，还没醒来。”伍尔夫回答道。 “快带我上楼！”副局长说完，没有等人引路，就匆忙地跑上楼梯。 见状，伍尔夫也知道是出了大事，赶紧跟着来到了楼上的房间里。 他一把推开熟悉的那扇门，走进屋子的前会客室。 会客室灯光暗淡，丝绒窗帘把阳光挡在外面。 房间里有三个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丝绸围巾，嘴唇上却精心地地涂上了口红，显得成熟而妖艳。 女人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女孩，女孩叼着根烟，只穿着内衣和长筒袜。 此时，柏德温躺在女孩旁边，头枕在她长筒袜的大腿上，一双手则抚摸着成熟女人的身体。 在看到门突然被儿子推开，他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 但他丝毫没有惭愧，只是拿起衣物遮盖住自己，生气地看着门口的来人。 “伍迪，你来这里做什么。” 伍尔夫进到房间里，冷冷地扫了那两个女人一眼，那大概是一对母女。 他没有理会父亲的愤怒。 而在他身后进来的副局长，看到眼前这一幕后，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 副局长尽可能冷静地说道：“局长，火车站乱成一套了。” 说罢，他将手中已经皱巴巴的报纸，足足有十几份一齐交给柏德温。 柏德温拿起报纸一看，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报纸上面全是痛骂这个局长如何不堪的内容，让他刚睡醒的脑子霎时间有点昏沉沉的。 “现在这给报纸在城内起码发放了数万份，火车站那边已经闹得厉害了。市长大人让我赶紧通知您过去，而且” “而且什么？”柏德温不耐烦地看着他。 副局长他嗫嚅了一阵，吞吞吐吐道：“学会的拜厄斯总队已经回城了。” 什么！ 柏德温仿佛感觉脑海里一阵巨响，身体都摇晃了一阵。 第59章 巨大的灰质云层 “不，不能继续拖延了。你告诉市长阁下，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让工程队即刻出发，不要有耽误。” 柏德温很快恢复了冷静，他迅速的从床上离开，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副官吩咐道。 “那么您不去见市长了。”副局长询问。 “我得去巡警局一趟，请维克多那家伙出面。”柏德温说着，然后就匆忙离开屋子。 在经过伍尔夫身边时，他脸色复杂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就下楼了。 此时，科达加堡市政厅。 弗里曼市长一脸愁容。 他此时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在三楼的会客室，与西塔区的埃尔顿队长进行会面。 对方作为拜厄斯总队的代表前来询问市政厅的处置进展。 “请转告总队阁下，市政厅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绝不会让学会为难。” 弗里曼知道学会的心思，这些年来，代表着皇权的巴默克组织，与长期扮演督政角色的学会，双方在帝国政界的斗争越来越突出。 自然学会地位崇高，但苦于失去了行政权，加之内部派系林立，上层出现动荡的局面。所以近几年来一度在巴默克和皇帝的打压下陷入了颓势。 然而这些大局上的考虑，此时却解决不了弗里曼市长的困境，作为地方文官，他在学会面前也只是个小人物。 自从科达加堡学会负责人换成拜厄斯后，在这位强势总队的领导下，学会就有渐渐将手触及地方事务上的意思。 而巴默克的出现，更是让弗里曼夹在两者之间，处境艰难。 他也通过关系，了解到拜厄斯此人的情况，据说对方在三十五岁时就成功晋升了大师级，本身实力突出，曾长期在自然学会的特别行动部队担任军官职务，是学会鹰派领袖-伦恩部长的属下。 拜厄斯调任到科达加堡以后，就处处以强硬，甚至是敌对的态度与巴默克抗衡，连市政厅都常常要看他的脸色。 弗里曼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所以今天在会见埃尔顿这位总队的助手时，市长大人全程眯着笑脸，但就是在事件的处理权上咬定了不松手。 他知道，如果连这场乱子都处理不好，以后的市政厅真就要成了学会的一言堂了。 在市长面带微笑的欢送下，埃尔顿依旧是那番和煦的面容。 他没有说什么，从市政厅离开后，他就直接回到了西塔总站。 在最顶层的一楼，埃尔顿见到了拜厄斯，以及站在总队身边的西塔队长托尔曼。 “总队，弗里曼没有答应。”埃尔顿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拜厄斯晋升大师级时不过三十五岁，因此面容也就固定在了那个时候，这是大师级超凡者的一个特征。 当然，排除这些，拜厄斯本人的年龄也还没到四十，比埃尔顿、托尔曼等各区队长都年轻得多，也只比东塔队长赫德大一些。 此时，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拜厄斯的脸色露出玩味的笑容，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大衣里沉重的铠甲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然后他缓缓地说道：“想必弗里曼打算先动用巡警局的力量解决此事，再不然就是靠城里的卫兵了。如果事情闹大，巴默克也必然会插上一脚 那我们不妨就让局势再乱上一些。” 讲到这里，拜厄斯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让市政厅和巴默克都处理不了这件事，把科达加堡搅个天翻地覆才好。 局势越糟糕，到时学会才越有理由插手，事后的收益也就更大。这件事绝不是普通的民间纠纷那样简单” ---------------------------- 诺顿这个名字在沉寂了近十天后，以一次巨大的轰动，出现在科达加堡市民的生活里。 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通往这里的卡迪利大街也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人人都在传阅着庶民读报的文章，那些认字的人大声念着上面的话，把它们传给另一些不识字的人，那些人又传给更后面的人。 结果整个广场上都响起了对规划局的愤怒，随后这股愤怒的矛头开始转向了市政厅。 人实在太多了，那些刚刚从火车上下来，出了站台的旅客，在见到这一幕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已经不止是白鸦街的居民了，周围好几条街道的居民都在朝这边涌入，是三万？还是五万？ 看着不断朝这里走来的民众，那些巡警们已经被吓得纷纷后退。 他们只有不到百人，手里的武器不足以维持这样的局面，据说市政厅已经在调集城内的卫兵来了，以免发生大规模的人群冲击事件。 现在，这些巡警的任务就是退缩到广场背后的火车站候车大厅，绝不能让愤怒的人群控制了火车站，要是那样的话，这件事绝对会惊动皇帝和政务长阁下的。 罗德没有挤在那些人群里，相反，他已经劝工友茨威尽可能的把女人孩子从人群里撤离。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里的聚集的人实在太多，事件已经朝着一种极端的方向在发展，如今这里聚众的人群里，白鸦街居民已经成了少数。 北塔区、东塔区，整个城市内受苦受难的民众们，都在自发的朝这里涌入。 他看着手里的报纸，诺顿的文章展现出从未有过的犀利和尖锐，在早先曾有人在街上没收报纸，但民众们传播的很快。 因为报纸数量不够，许多人在拿到手后，就被人其他相互传阅，人们激动的用笔从报纸上抄下几行，然后将其揣在怀里。 “最终还是出了大麻烦啊。” 艾丽雅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她长这么大来，热闹的人群见过不少，但像今天这样愤怒的人们集中在一块，集体声讨市政厅的场面，她却从来没见过。 而且她敏锐的察觉到，随着人群越来越多，各种不怀好意的人已经混在其中了。 许多人绝不是抱着同情白鸦街居民的心情来的，而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发起一场暴乱，然后趁机洗劫一场。 “诺顿先生此时在想什么呢？”她看着手里的报纸，那上面的纸张很粗糙，有时还能见到不少错别字和排版混乱的现象，可以相见其中的印刷是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完成的。 艾丽雅敬佩着诺顿这样的勇敢发声，但同时也为他担忧起来，如今的场面绝对是他想不到的。 到头来对方势必要被市政厅列为事件的替罪羊，如果是在温士顿，艾丽雅还能帮助对方一把，可在这里 她的心不由得揪紧起来，不止是为那位陌生的作者，也是为这里无辜的民众。 这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这是在激化态势。 身后，几名穿着便衣的警卫总算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朝她跑过来。 “艾琳卡，这里太危险了。快和我们回去。” 中年警卫让所有人散在艾丽雅的周围，然后面色凝重地看着她说道。 “加蓬叔叔，我早猜到是您了。”艾丽雅看到面前熟悉的中年警卫，语气亲切。 她可不是普通人，这些天身后总有人跟着她，却又感知不到敌意，她就猜到这是父亲最器重的一名警卫在暗中保护她。 “我现在还不能走，不过我可以跟您到远些的地方。”艾丽雅摇了摇头，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倘若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她走了也没什么。但作为超凡者，这样逃避，会让她觉得惭愧。 她和警卫们开始离开广场的中心，逐渐朝卡迪利大街的路口处撤离。 而几乎与她迎面而来的，是一群年轻的学会成员。 “又是那个少年。”艾丽雅看见了正和同事往广场中心赶去的沃森他们，对方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些人潮里，没有注意到她。 “那些应该是自然学会的成员，艾琳卡，还是离他们远点好，那群人很危险。” 看了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沃森，警卫加蓬有些诧异，该地的学会人员如此年轻？ 但他还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学会人员出现的地方，往往意味着坏事发生，他很有经验地对艾丽雅提醒道。 人太多了，这是把半个北塔区的人都引来了吗？ 沃森张大着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这里，这得有十万人以上了。 老天，这下可怎么办？ 他们在几公里外，就因为拥挤的人群，而被迫跑步过来，此时正扶着膝盖大喘着气。 “呼这是我们干的吗？”狄克看到这一幕，他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沃森没有回答，他自己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不！不对！ 这些人不全是受他们的影响而来，沃森睁大着眼睛，看着庞大的人群。 在探视之眼的扫描下，他看到人群身上已经冒出了一种黑色的，近乎于凝固的气息，此外一种从未见过的深红色物体与黑色夹杂在一起。 它们从十几万的人潮中凝聚出来，从人的头顶缓缓升起，飘荡在广场上的天空中，好像一朵诡异的云团。 这是灰质！ 凝固的如同云层一样的灰质！ 第60章 起重机，拆毁 “这下要出大事了。” 沃森脸色煞白，这里的聚集的人群如此之多，灰质很快就能演变成灵体，到时将要出现的伤亡可想而知。 他越来越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故意推动此事。 他转头看向来到此地的赫德队长和他身旁北塔区的洛瑞队长，这两人神色淡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沃森相信他们一定也察觉到这里灰质的快速生长，但却毫无阻止的意思。 而且自己等人来到此地已经过去半小时了，赫德队长始终没有下令准许他们行动。 一种不妙的想法涌现在沃森脑中，难道今天要发生的事情是学会早就预料到的吗？ 甚至自己等人被安排创办报刊也是计划好的一个环节，一切就是为了让这些怀着怨念的人群聚集起来？ 可真的是这样吗？这对学会有什么好处呢？ 沃森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推断，周围其他学会成员也感到了一种不安，他们开始有意拉开距离，互相观察着周围局势。 就在这个时候，沃森听见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机器声音，随后就见到滚滚的白烟在卡迪利大街上漂浮。 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上传来的巨大震动。 只见一台台笨重的黑色机器出现在了密集的人群中。 最前方的是一辆装着巨铲的铲车，它的轮胎就有二米高，后面是好几辆沉重的压路机，车前方的金属圆柱随着车身，在前方滚动着。 周围的人开始跑开了，但还有更多的人拿起手里的东西朝这些机器扔去。 随后只听到一阵剧烈的枪声。 沃森在人群后面，他看到前方出现了溃散的场景。 只见到在那些巨大的机器旁边，有着几百名城卫兵护卫着它，这些卫兵朝天空放枪，吓跑了聚集的人群。 “这帮蛆虫。”柏德温恶狠狠地骂道。 他坐在最后面的马车上，在他的前方是一架巨型起重机，周围是一共六百名城卫兵在守卫着。 与他一起的是巡警局长维克多，二人是多年合作的老搭档了。 维克多也将科达加堡半数的巡警调来了这里，加上此前已经派来的警员，现在广场上的军警有近千名。 “这足以轻松镇压这些无头苍蝇了。哪里还轮得到学会瞎操心！” 柏德温看着前方已经开始大规模逃离的民众，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地想到。 他已经猜到了这次事件背后有学会捣鬼，或许巴默克也参与了，对于这些人，柏德温没法报复，索性就拿这些乱民撒撒气也好。 想到这里，他对维克多说道：“老兄，别理他们，先把贫民窟拆了，拆完以后这些人自然就会溃散，到时在好好修理他们。” 警长维克多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在城卫兵和巡警的开道下，广场上的民众呈现一个半圆的扇形往西边撤离。 而破旧的白鸦街民宅也因为人群的离开而露出了全容。 巨型起重机停在这一片老建筑前，金属一样的胳膊高高举起伸向天空。 破碎球悬挂在起重机厚重钢缆的末端，这座重型庞然大物隐藏的狂暴力量，令人悚然。 它们就是这个时代，新的科技力量和工业美学的完美体现，所有人看着这个突然升高了十几米的机械臂，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起重机的底座上安装了好几台蒸汽机，此刻如同人的心脏一样跳动着，仿佛在给机械臂输血。 过了十分钟，起重机突然爆发出一阵拉长的尖锐的呼啸声。 一个男人爬进起重机的驾驶舱，发动了引擎。 随着引擎被启动，起重机的悬臂从一侧移动到另一侧，破碎球开始摇摆。 “他们要拆了房子。”工人茨威站在铁路旁看着这一幕叫道。 很多白鸦街的居民都在罗德的安排下离开了住处，见到那颗破碎球晃动时，许多老人都忍不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如果说原先只是愤怒的话，这会一种莫名的同情和悲伤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沃森见到人群内又开始有骚动，而天空中的灰质已经聚而不散了，开始出现了活性。 此刻，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就见到破碎球正在猛烈地摆动，以更加狂暴的弧线划过空中。 起重机操作员开始转动驾驶室，逐渐将其转向旧墙。 在第一次撞击下，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身体僵硬。 之后是倒塌的砖墙、碾碎的木头和飞溅的玻璃发出地狱般的轰鸣声。 街区里响起了悲怆的哭声，那些不愿离开的居民被周围人强行拉开。 柏德温站在马车上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起重机操作员把履带向前移了几米，过了一会儿，另一块墙就消失了。 一团红砖雾气笼罩在瓦砾上。 “驱赶他们！”警长维克多下令道，之后另一边的城卫兵也开始行动。 大批的军警开始驱赶那些出售报纸的孩童，稍有不服从的就是棍棒伺候。 很多还躲在白鸦街里的人们被赶出了屋子，无数的人被连拉带拽的从家中拖出来，他们的行李被扔的到处都是。 许多行动不便的老人还没有撤出，破碎球就已经砸在了屋顶上。 “死人了，死人了。”附近围观的居民都在喊，卫兵们充耳不闻。 许多还没有离开的人开始被巡警当街逮捕，因为逮捕的人太多，以至于手铐用完后，更多的人被一根长长的绳子捆绑在一起。 有些人想用石头向柏德温砸去，但直接被子弹打中四肢，倒在地上。 而在这番暴力镇压下，人群似乎真的有溃散的迹象，就连沃森也看到天空中的灰雾开始缩小了很多。 这种聚合型的灰质，一旦没有了庞大人群作为支撑，就会很快消散，因此发展得快，但消退得也快。 原先围在广场上的人此时已经迅速下降到只有一、二万了。 “所有人向我靠近！” 沃森听到一直沉默的赫德队长突然朝成员下了令。 他来不及多想，和其他人都朝着赫德的身边汇集。 站在队长的身后，沃森见到对方脸色凝重地看着人群上空，嘴里喃喃道： “总算出现了，那帮老鼠们” 沃森没有听清楚队长所指的是什么。 随后就见赫德转头看着身后这帮年轻的成员，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现在我允许你们，在之后的任何场合下，只要感觉到危险就可以随时开枪，即使发生了误杀，我也绝不追究。” “听到了吗！” “明白！” 赫德根本不给他们提问的事件，随后就让沃森等人摆出战斗队型。 明明人群已经在撤退，可学会反而像是如临大敌似的。 沃森一边想着，一边在撤退的途中，看到有巴默克的成员也已经在周围做好埋伏了。 看来有准备的不止是学会而已。 只有柏德温这些市政厅的官员还一脸得意的走到那片废墟前，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有身边卫兵和巡警的保护，这些官员丝毫不担心乱民们再冲上前来。 他们背着手，在白鸦街的废墟前散步，一会看着地上的瓦窑说什么，一会又朝着那些躲在一边的民众指指点点。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中几名其貌不扬的男人悄悄往人群的最前头靠近，而天空中的灰质也像找到了吸入口一样，慢慢地汇聚成一条丝线，进入到他们的脑袋里。 然后就见到这几人脸色变得狰狞起来，面部逐渐扭曲，仿佛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 “又要牺牲掉几个试验品了。”阿格尼隆同情地看着那些面部扭曲的男人，他相貌阴柔，长得一副女相。 此时，他手里有些滑稽地提着个灯笼。 像他这样的人一向被学会和巴默克称呼为“地下势力”“邪神信徒”等等，但阿格尼隆从不觉得如此。 他被上头安排在科达加堡已经有五年了，以高级人员的身份负责这里的任务进展。 一个月前，他们曾计划捕捉火人，但在那时遭到了巴默克与学会的阻扰，本来想转手利用火人给这些官方组织一个警告的，可没想最后还是被学会收纳。 这件事让阿格尼隆在组织里遭到一顿训斥，并被降级处理，也延迟了在外驻留的时间。 现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手里的玻璃灯，这是一盏深色木制的底座，灯体是玻璃制，内部烧着黑红色的灯芯。 看着灯芯越来越旺盛，颜色越爱越深，阿格尼隆的心情也越发愉悦起来。 他虽然没法看见人群头顶上的灰质，但可以借助灯芯的颜色感知灰质的浓度。 “呵呵，学会与巴默克狗咬狗，想用这个机会一举绊倒市政厅，夺取科达加堡的主政权。就让我给你们浇点油。” 阿格尼隆眼中露出了兴奋地神色，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修长的手指在脖子上的项链一抹，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小瓶子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他拿出一滴液体滴入灯芯，火焰像浇了火油似的，立刻壮大，几乎把整个灯体都填满了，随时都要溢出。 “去。”阿格尼隆打开灯罩，火焰像一个活物一样跃出，它贪婪地在空中化作一道火线，射进了那团灰雾里。 只见到灰雾变得如同晚霞时天边的火烧云一样赤红，而现场剩余的上万名民众，他们的情绪也立刻像柴火一样被点燃。 第61章 暴乱 在那种诡异地带有强烈传染性的情绪下，人群陷入了可怕的骚动。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几十人，脸色已经呈现城可怕的紫黑色，他们并不是沃森曾在矿区里见过的那种完全形态的灵体，而是半灵体半人类的存在。 这种状态下，他们对大脑已经被灵体寄生吞噬，但躯壳还是人类的，虽然战斗力远不如沃森遇见的火人灵体，但在智慧程度上却反而更高，能更容易的混进普通人的群体里。 这种存在被学会称之为“灵化人”，在体能上，他们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程度，足以对学徒级超凡者产生威胁。 “嗯？” 这时候，柏德温听到旁边的警卫发出惊呼。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退去的人群竟然又开始朝他们慢慢走了过来。 “这群蚂蚁在干什么？” 看着人群手上空空，偶尔有些人拿着木棍、石头什么的。 柏德温真是被这些人气笑了，难道他们还妄想用这种东西跟卫兵们抗衡吗？ 人群最前方的人发出可怕的尖叫，两只胳膊高举在头顶挥舞，他们大声地喊着： “抓住柏德温，抓住柏德温。” 隐藏在暗中的阿格尼隆看到这一幕后，欢悦的笑了起来。 但柏德温可笑不出了，他觉得一阵恼怒。 这群刁民，自己刚才已经饶恕过他们一次了，作为官员，他还是不想大开杀戒的，那样传到首都去总归影响不好。 可要是民众自己喊出了暴乱的口号，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在柏德温示意下，卫兵们举起了步枪。 砰砰 子弹先是朝着人群前方的地面射去。 从地面弹开的子弹有的划破了人的衣服，在皮肤上留下血痕。 但人群完全没有减退的迹象，人们杀气腾腾地继续往前，先是从慢走变成快走，最后乌压压的上万人发出了震天的响声，空气像打了鼓一样，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们开始跑了起来。 “杀了柏德温!” 只见跑在前面的灵化人拿起石块，用力的挥手，石块就精准地砸在一位卫兵头上。 当场炸开的脑花溅到了柏德温的脸上。 “啊！这是什么！” 他吓得尖叫起来，语无伦次地用手一把将脸上的脑花甩开，但那种腥味已经在他心里挥之不散了。 “快快拦下他们” 柏德温没有勇气再往前看，他赶紧找着过来时的马车，准备离开这里。 但已经失去理智的民众哪里还会放过他，他们开始拆毁附近店铺里的一切东西，把碎玻璃、椅子、石头等全部朝卫兵们扔来。 “怎么办？”许多卫兵和巡警都犹豫了，让他们负责安保工作不成问题，但眼下真的向这一大群人开枪，他们是做不到的。 卫兵的指挥官迟迟不敢下开枪的命令。 巡警们则没了这样的顾虑，在维克多警长的下令声中，子弹打在最前面的灵化人身上。 可这些人中弹后根本没有倒下，只是暂时停顿，但之后就更快地朝这里冲来。 一共七名灵化人首先冲进了官员们的队伍里，周围阻拦的巡警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扭断了脖子。 一时间血肉残肢都溅在了路面上，血腥的气息让人群更加狂热了。 “这些人是灵化人！” 维克多警长能执掌警局多年，本身也是超凡者，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再看到那些巡警被轻而易举的杀死后，他勉强保持了冷静。 这位老警长看了在路边各个关口旁观这一切的学会和巴默克，他心中一时间感觉到了可怕的寒意。 他们早就知道！该死的，学会把我们利用了！ 维克多心中骂道。 同时他哪里还敢继续在这里待，维克多已经感觉到人群里还有其他超凡者的气息，再待下去，他自己也难逃下场。 他知道学会绝对不会救他的，对方甚至抱着借暴乱的机会摧毁整个市政厅的打算，巴不得他们全都死光才好。 看着一旁惊慌失措，到处找马车夫驾车的柏德温。 维克多没有理会，他找了个机会，趁机带着一批警员突围了，现在得赶到西塔区，那里是科达加堡最安全的地方。 丝毫不知道已经被老朋友抛弃的柏德温局长，因为到处都找不到可以代替的马车夫，此时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只能平时第一次迈开双脚，不顾体面的在街上撒腿跑了起来。 “救我啊，洛瑞队长，学会的朋友们，我恳请你们救我一命！” 柏德温绝望的呐喊着，他不断朝各个路口的学会成员呼救，但回答他的只是一道道漠然的眼神。 那位被他视为救星的北塔区队长-洛瑞，更是假装没有瞧见他似的，故意把视线撇开。 他的脸上因为惊恐而失去了平时的模样。 在连续奔跑了几百米后，他终究没能逃过灵化人的围捕，那些面容可怖的怪物已经靠近了他，然后有力的把柏德温按在了地上。 “抓到了，抓到了！” 人们发出疯狂的笑声，他们拖着在地上挣扎不停地柏德温，把他砸在石板路上，把他的头朝地磕在广场前的台阶上。 柏得温时而双膝跪地，时而两脚着地，时而仰面朝天，拖呀，打呀，他感觉几百只手拿起一把把青草和麦秆往自己脸上塞，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柏德温不一会就给揪扯得狼狈不堪，鼻青脸肿，气喘吁吁，鲜血淋漓，他一味在求饶。 “饶了我…” 一会儿，他使劲挣扎着，人们出于报复般地互相拉着他往后退，在他四周倒留出了一点空隙。 最后他被人用绳子吊了起来，随着身体一阵痉挛，他的双脚双腿都无力的垂下，脑袋失去活力的永远低了下去。 最后死去时，他脸上的可怕表情被沃森看在眼里。 现在道路上已经躺了五六十具尸体，但人群还没有停下了的迹象，他们大声的吵嚷着。 沃森用探视之眼见到，在杀死了柏德温后，人群身上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他们在寻找下一个报复的目标。 “那些灵化人也在变化。” 沃森发现，随着人群中的情绪越来越趋向于暴力，那些灵化人簇拥在人群里，本体的实力也在不断增加着，像是在吸收着养分一样。 其中一个灵化人仿佛得到了蜕变似的，他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对人群大喊道： “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想想你们挨饿的妻儿，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要破坏掉周围的街区，砸毁火车站，毁掉城里的建筑，让西塔区变成一座孤岛。” 听到他的话语，人群发出来欢呼，他们兴奋地又叫又跳。 而远处那些原先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们也被吸引进来了，人数又开始扩张到原先的数万人的规模。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沃森看着改变了目标的人群，心中对灵化人的警惕更重了，对方不像此前所见到的那种初生灵体。 “一群可怜虫罢了，被灰质洗涤过的大脑，就算事后被药水清除，也会面临精神失常的下场，成了一个废人。” 赫德走到他身边，沉声说道。 此刻，人群已经完全成了暴徒，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占领火车站。 沃森见到巴默克的人已经去阻止了，像是与学会达成了默契似的。 而他和其余人要对付的，就是那些四散到附近，开始破坏商店，实行抢掠的人群。 “这是有邪教分子在背后挑唆鼓动，他们没有目标，要的就是催生人们心中的恐惧、暴虐、愤怒等各种情绪，然后人为的把它们炼化成灰质，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了。那些灵化人你们不必担忧，他们还不是灵体，只不过是失控的普通人罢了。” 说话间，沃森就见到赫德队长身上的气势猛然一边，手里凝结出锋利的长枪。 只见他一手扔出，长枪如同白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好几名灵化人，把他们钉死在地面上。 灵化人身上冒出呲呲的声音，然后一团灰雾从他们的大脑里漂浮出来。 在刚出现在空气中，雾团就失去了支撑，瞬间被激荡的元力冲散，消失在了空气里。 也就在这些人被队长杀死的时候，顺着他们体内的灰雾飘出。 沃森的探视之眼隐约看到了一条‘虚线’与远处连接。 他的视角里，世界变成了一团黑白色，他看见消散的灰雾下，有着像灯火一样的荧光自主升到空中，往某个地方飘去。 荧光飞得很快，穿过了层层建筑的包围后，最后飞进了一盏缓缓燃烧的玻璃灯里。 这时，在沃森的视线下，一只修长的，好像女人的手握住了玻璃灯，他顺着视线，往这只手的主人看去。 周围的场景陡然一变，一个长相阴柔的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对方的眼神里都透着邪意，正专注地观察着灯火的变化。 阿格尼隆没有在意那些灵化人的生死，本身就是消耗品。 他更关心这次“圣灯”的收获能有多少，几万人的愤怒估计能催生不少灰质。 而这些全都可以化为灯芯的燃料，当新一轮的火焰在圣灯中烧起时，阿格尼隆的任务目标就算完成了。后面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了，只要把圣灯交给更上面的人就行，自有人会安排。 想着这些，阿格尼隆准备收拾东西后就转移阵地，他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点。 可他刚直起身时，忽然感觉到一双眼睛在偷偷瞄着他。 “谁！” 他下意识地顺着那种感觉望去，视线不知穿梭了多远的距离。 他在未知的空间里与一双清澈的眼睛对视住了。 那双眼睛眨了眨，然后下一刻就炸开，散落成光点。 第62章 平乱 沃森眼睛一阵刺痛，他忍不住惊呼一声，用手捂住了眼。 “怎么了？”赫德急忙问道。 顾不得眼睛里还不舒服，沃森勉强睁开眼。 视线里的环境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用手指着铁路线往北的方向，对赫德说道： “那里有人在看着这边。” 赫德顺着沃森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往湖区前进的位置，他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低语道：“是躲在那种地方吗？” 然后他拍了拍沃森的肩膀道：“我去那边查看，你和其他人现在到各路口清理那些残余的暴徒。记住，不要阻拦民众，把他们引到西塔区就好，那里会有人负责的。” 说完这话后，沃森就见到赫德队长的身体突然像水泡一样炸开，洒在地上，变成了一摊水迹。 而几秒后，赫德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百米外。 这时候，沃森隐约间想起，自己刚才在虚空中看到的那双眼睛，对方好像就是上次在暗中窥视自己的人。 “走，沃奇。我们分头去各路口巡守。”狄克来到他旁边，对他说道。 这一次行动是北塔区学会主导，东塔区协助的。 双方出动的正式成员超过了十名，再加上各类学徒级的见习成员也被调来了，还有巴默克的人手，如今整个火车站范围的超凡者可能超过了三十名。 这些超凡者在这里的威慑力，可比数百名巡警要有用得多。 沃森听后点了点头，他看了那些人群，随着领头的灵化人逐渐被唐娜等人员击杀，人群里的情绪开始慢慢缓解，局面被控制住了。 现在北塔区的学会成员正有意无意地把人群往西塔区的位置引去。 “难道真要让人群冲击市政厅吗？” 沃森搞不懂学会上层的想法，只能期望那位未曾蒙面的总队大人不要做出冒险的事来，以免连带着整个科达加堡学会都要受惩罚。 北塔的洛瑞队长，还有几名中级超凡者负责广场的中央，而像沃森这样的学徒级就安排到城区的路口，小巷里搜捕那些违法作乱的人们。 每当有这种大规模群体事件时，排除掉那些真正抱有诉求的受害者，更多的想趁乱在城内实行抢掠地歹徒们。 这些地痞流氓在平时都受到打压，也只有这种时候敢出来放肆一场。 “那些匪徒都是些普通人，不过要小心其中的黑帮成员，他们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强上不少，手里都有武器。而且，难免会有异端组织的超凡者也潜伏在街区里，到时小心点，有动静就立刻发警报。” 在给沃森配备弹药时，狄克嘱咐道。 “我明白。” 之后，学会的人开始逐渐分散起来，而沃森骑着自行车，装作回家的路人，在各条小巷里慢慢的扫视着。 他骑行的速度不快不慢，但凭借超凡者敏锐的感知，可以察觉到百米内的动静。 此时，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所有沿路的店铺全都紧闭门窗。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街道上安静地如同凌晨三点一样。 暴乱让市政厅在各街区实行了居家令，所有店铺也限制营业，街道上不时能见到那些匆忙回家的人们所丢弃的物品。 晃啷！ 清脆的玻璃声在街道上异常明显。 之后，周围响起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它像个信号一样，吸引着沃森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到几个匪徒砸碎了一家糖果店的玻璃，正拿着枪在店里面晃悠，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用枪指着店铺里的人，让他们把钱罐交出来。 对方身后还站着几个帮手，看不清他们到底带没带枪。 在他们到处乱翻的时候，沃森悄悄地靠近了店铺，看到里面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估计是店主，不知是死是活。 而匪徒现在正在威胁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并用枪抵着小孩的脑袋，做出一副随时要开枪的样子。 “快告诉我，你这臭娘们！”肤色黝黑的男人不时用眼睛张望着外面，到处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时，他不耐烦地扇了女人一耳光。 “否则我打死这个小混蛋！” 在女人的哭喊中，劫匪用枪托狠狠的敲在小孩的头上，几下就把那个不到五岁大的孩子打的头破血流。 听到屋内小孩的哇哇哭声，沃森面色冷静地站在门外听着。 他思索着用什么样的能力能立刻解决掉这三名匪徒，要是只有他一人，倒是好办，关键得顾及那对母子。 “或许，我可以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沃森想到这里，于是假装一个路过的未知少年，推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时，碰巧自行车发出来铃声，引得店内的劫匪纷纷侧目。 “别别杀我”沃森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他一把扔掉单车，准备跑掉，但又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这时，店内的一个劫匪，已经来到他身边，有力的把他抓进了店内。 “老大，又来了个小子。” 听到手下的话，那个黝黑男子朝沃森看了一眼，见到他一副中学生的长相，心里就不由得轻视了几分，便随口说道：“绑起来，给他父母带话要赎金。” “是。”劫匪按着沃森，然后就找来一根绳子准备捆住他。 而沃森在进店后，就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店内空间很小，绝对不是什么大店铺，这些劫匪挑这里，估计也是抱着事后警方不会在乎的心理。 那对母子都跪倒在地上，已经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根本没有关注到店内又抓进来一名少年。 “老实点，小子，不然有你好看！”看到沃森不时地在店里乱瞄，劫匪恶狠狠地说道。 也就在这个事后，沃森悄悄把手伸进了腰带里，够着了那把短管的‘小象’手枪。 他的肩膀挡住了劫匪的视线，对方根本看不到他手里的枪。 等沃森转过脸来的时候，劫匪还是没有看到他已经把枪拿在手中了，他宽敞的大衣遮住了枪身。 而且沃森转身的动作非常快，就像打拳击时那只袋鼠的尾巴那样敏捷。 在劫匪拿着绳子朝他靠近时，他突然一下子跃起，此时劫匪低着头，被他这一跃没反应过来，沃森的左肘部有力地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啊！” 只听到一声惨叫，就看到劫匪捂着被打歪的下巴，鼻子流血的倒在地上，痛的他浑身打滚。 趁现在！ 沃森立刻朝领头的黝黑男子开了一枪，他的准头还是差点，这一枪只打中对方的膝盖，让他立刻摔倒在地。 不过，沃森管不了这些了，他抢先上去，朝着男人的头一脚踢去。 对方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身体一个激灵地翻了好几圈，最后撞到了壁橱，然后再也没有了知觉。 另一名劫匪，这时已经俯身逃跑了，但沃森岂能让对方如愿，朝着他的背部就是一枪。 当场把那个男人打倒在地，那一枪正中他的脊骨，基本是没活头了。 给那对母子解开了绳子，沃森没有试图去安慰他们，他的时间紧迫，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在街区里有多少例。 他走到那名躺在地上的店主，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个血洞，对方看来是在劫匪刚进门时就被杀害了。 “这是学会的错吗”看到死去的男人，和那对母子的惨状，沃森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了迷茫。 如果没有学会煽动人群，可能也不会有暴乱，也就不会出现劫掠、这个家庭还能完好的生活下去。 他猛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尽量的去完成学会的任务，尽自己最大努力拯救更多的人。 离开店铺时，他把身上携带的钱财，大约有个一百多汉克，全部交给了那对母子，嘱咐对方藏起来。 然后朝着还在地上打滚，歪了下巴的劫匪看了一眼，一枪了结了他的性命。 沃森把三名匪徒的尸体全部扔到了店门以外，这样做或许能震慑住不少想要再来打主意的歹人们，也算是间接保护那对母子了。 他继续往附近巡逻，突然又听到枪响。 而这次附近竟然出现了灰质的气息，在沃森还没有靠近时，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被人暗中注视了。 他把车停在房子前面，就径直跑上楼，这是一动酷似以前沃森所住的老公寓，楼道狭窄。 当他刚爬到二楼时，又听到两声枪响。 接着，他的额头发麻，正在奔跑的身体突然停住，往旁边跳开。 “乒乒” 只见几颗子弹就打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有个人站在五楼的楼梯扶手旁向他射击。 而那个人的脸上正呈现着不正常的灰黑色，表情狰狞，已经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这并不是一起匪徒事件，再看到他脸色的一瞬间，沃森就得出了结论。 他紧紧地靠着墙壁，以免被子弹击中。 那人再次开枪后跑进一间公寓，没有关门。 沃森紧随其后，冲进了公寓里，当他走进公寓时，发现那个男人拿着枪站在客厅里。 他的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男人把枪对准妻子的太阳穴，说：“滚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她！” 这个人的情绪极度激动。此刻正大声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睛和他含糊的口齿表明他醉得很厉害。 男人大约35岁，身材瘦削，穿着长裤和毛衣。 他的妻子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眼里充满了恐惧。 “嘻嘻嘻” 窗外传来刺耳的笑声，那声音中充满着一种坏事得逞的意味。 第60章 受伤 接着，沃森听见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阴影，诡异无比的笼罩住了他。 一股精神波动在下一刻就冲着他袭来！ 刺寒的精神之念钻进了沃森的脑海之中，直接打断了他的施法，并且迅速的封住了他的意识！ 沃森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了许多，浑身上下被冰冻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砰！ 一声枪响！ 空气像油锅一样沸腾起来，发出机器引擎的声音。 沃森隐约感觉到有某种物体在快速的接近他，可他此时全身都被一种奇怪的力量固定住，动弹不得。 然后，在下一刻。 他就觉得自己的左肩处好像被大卡车撞了一样，身体直接被这种强大的冲击力打飞了出去。 丁零当啷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沃森飞出去的身体把桌椅、家具撞得到处都是，直到后背撞到墙上才无力的躺了下来。 此刻，他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地捂着左肩，那里完全麻木了，但鲜血染红的衣服，足以证明这个伤势绝不夸张。 “对方用的是特制弹药。” 沃森下意识的得出结论，那种弹药没有任何味道，移动速度超过普通的子弹，更关键的是破防和冲击力，来人无疑是超凡者。 他一边想着，一边挣扎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阳台位置显现的一道阴影。 一个相貌平平的矮个子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像是个孩子，但面容却是个成年人，此时正用那双细小的眼睛，残忍地看着受伤的沃森。 “学会现在连这种程度的见习成员都派出来了吗？” 矮个子用阴翳的目光在沃森身上扫过，然后他伸手在那对年轻夫妇眉心处抹了几滴像黑油一样的东西。 “吼！” 沃森就看到那对夫妇立刻涨红了脸，背部突然隆起，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他们喊得声嘶力竭，脖子上的血管都显得清晰可见。 矮个子男人嘴里默默念着什么，随后就见到这两人都同时回头看向沃森，那猩红的眼睛流露出嗜血的欲望。 “不好！这两人已经被他转化了。”沃森看到这一幕，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神智，成了和灵化人一样的存在。 他松开捂着左肩的右手，任凭鲜血流出。 现在他的整个上衣都被染红了，每走起一步，都觉得身体牵扯着撕裂的伤口，让他几度被痛得面容扭曲起来。 见到朝他走来的夫妇二人，沃森露出决绝的神色，然后毫不留情的朝他们开枪。 子弹穿过他们的额头，那名妻子当场倒地，而丈夫显然只是停顿了下，但继续神色麻木的朝沃森走过来。 砰砰砰 连开三枪，几乎把男人的头颅都打得稀烂，对方的身体才重重倒在地上。 沃森有些不忍地扭头，无力的垂下双手，他这是第一次朝平民开枪，尤其是那个女人，对方完全是无辜的受害者。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 矮个子男人拍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好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似的。 他甚至还觉得可惜，手里的灰质没有广场上那样的浓度，否则他完全能再看到一场打斗戏的。 “杀人的滋味不错，年轻人。” 他狞笑着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地朝沃森走来，边走边继续道： “虽然等级还低，不过杀一个学会成员总归也算是贡献” 沃森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升起了怒意，他第一次对邪教徒这种草菅人命的，甚至以此为乐的心理赶到了愤怒。 他把手枪放回了腰带上，看着朝他走来的矮个子男人，他的眉心渐渐发热，火焰符文显现在额头上。 意识海里，精神力化作的手掌一把握住了符文，火苗立刻在他的手心里炸开。 “嗯？” 察觉到房间内的温度异常，矮个子男人停下了脚步，接着，他的眼睛里弥漫了震惊 砰！ 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 家具被炸得粉碎，热浪将门窗全部掀开，房门从五楼被炸了出去，砸在了楼梯上，玻璃碎片则飞溅到外面的街道。 立刻有滚滚的浓烟从阳台冒出，远远看去，只见到整栋公寓都像是着起了大火。 在烟雾中，两道人影从阳台外飞了出去，最后又平稳地落到地上。 变化为火人的沃森发出愤怒的吼叫。以他为中心，在身体周围猛然间扫开了一道绚丽的火焰之环，火焰之环迅速的点燃了周边的空气，形成了一圈火墙，将对战的二人与外界隔开。 矮个子男人看到他的变化，脸上竟然露出陶醉的神情，他不由得发出赞美： “简直太棒了，真是完美的融合，看来你发觉了火人的新功能，阿格尼隆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随后，就见到矮个子闭上眼睛，他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手里的匕首在指尖飞舞着，渐渐飘荡在空中，化作十几把短剑向沃森飞去。 “对方是初级欺诈师。” 此时沃森也清楚了敌人的等级，不过同为初级，对方的势力，却让他感觉比好友狄克要强不少，或许是处在要晋升中级的边缘了。 轰轰轰… 几乎就在矮个子发动技能的同时，一团火焰猛然的在两人中间的位置炸开。 热浪卷到了周围更远的地方，道路上的地板都被烤的冒起白烟来！ 因为怀疑是火灾，周围已经有许多居民注意到了这边的一幕。 很多人都匆忙地跑下楼梯，害怕发生更大的爆炸。 “人越来越多了，要速战速决。” 沃森心里想到，绝不能让自己的真面容暴露在人群当中。 彤彤火影窜动着，燃烧的火焰之中，沃森的身体渐渐壮大。 这一团火焰瞬间将他的身影照耀的无比通红，就连那双眼睛也染成了火红的颜色！ “嘣！嘣！嘣！” 那些袭来的匕首在火焰下爆炸开来，形成一个个火球。 矮个子男人面色不变，他一下子披上间黑色斗篷，然后身体往火墙里一冲，整个人就蹿到了外面。 对方想要溜走，沃森立刻追上。 周围的人就见到一团巨大的火焰突然从白烟中自己窜了出去，一个矮小的人影闪现在街道上。 二人你追我赶，沃森处在奔跑的状态，他的影子在火焰映照下显得巨大，随着一股黑暗的气息在暗影周围迷茫，一柄匕首一般的黑色物体忽然出现，猛然间扎进了沃森那迅速移动的影子上！ 诡异的现象出现了，黑色的匕首钉在沃森的影子上时，他的的身体也仿佛被钉着一般，动作戛然而止！ “夺影！” 这是欺诈师常用的定身术，刚才沃森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这一次他没有惊慌，他冷静地看着前方停下来的矮个子，对方回头露出得逞的面容。 沃森身体被固定，但是在意识海内火焰符文的冲击下，他的影子发出高温，那把黑色匕首瞬间化为灰烬。 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猛然间燃烧起了嫣红的火焰！ 火光在街道之中闪耀，灼热的焰芒非常准确的击中了矮个子，他身上那件黑色斗篷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啊啊啊…” 矮个子男人发出惨叫。 然后倒在道路上被火烧得满地打滚，他身躯上也被火灼烧出大片伤口。 “呼呼” 沃森疲惫的喘着气，他走到矮个子身边，冷冷地看着对方。 最后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朵跳跃的火球，手指一弹，火球落到了男人的额头上，立刻把他的全部身躯都给点燃。 沃森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直到矮个子男人的所有身体都化为灰烬才放心。 地面上只留下了那块烧得残缺的斗篷，已经成了破布了，还有那把匕首也烤的发黑。 沃森把它们拾了起来，小心地收好。 随后，他看着周围满目疮痍的街道和楼房，到处是哭泣的人们，他心里默默哀叹。 身影很快闪进了一处小巷里，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 在他离开后过了许久，才有消防队姗姗来迟。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五点，天色逐渐昏暗起来。 不远处，西塔区的人们迎来了这一天最不安的一刻。 他们看到了什么，大量衣衫褴褛的穷人从火车站，从湖区、从市场上迈着步子朝这里走来。 而让人奇怪的是，本应该被市长派出去的巡警和卫兵，此时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 西塔区的中产阶级们，唯一要感到庆幸的，就是这群人当中的刺头都已经被学会收拾了个干净，以至于道路两旁的店铺和各种公共建筑都还能保持完损。 眼下，这群人的唯一诉求，就是集体到市政厅大楼前请愿。 “我们要求罢免巴萨罗！巡警局、规划局以及整个市政厅要换人！” 人群里有人开始喊道，在摆脱了狂热的情绪后，许多人才冷静下来，但很快又被带到了另一种方向上去。 而到了这一阶段，那些在两边监视人群的西塔区学会人员，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正在往总队规划好的方向发展。 在政务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上万人朝着前方走去。 顺着人群前进的尽头，就是科达加堡市政厅。 第61章 立威 空旷的会议大厅里，弗里曼市长面色灰白的的坐在位置上。 他身旁那些本应该坐满了市政厅各位僚属和部门长官的席位，此时都是空空如也。 规划局局长柏德温被乱民吊死的事情，弗里曼已经知道了，同时还有学会人员冷眼旁观的事实。 他很清楚其中的细节，比如城卫兵临时撤退，巡警局局长维克多在不久后失联，兴许是躲到哪处别墅里去了 “弗里曼，想清楚了吗？” 耳旁传来冷漠的男声。 市长抬头看去，就见到学会的拜厄斯总队进来了。 这个可怕的男人随意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脸上毫不慌张。 弗里曼的脸上几乎要哭了出来，他声音有些哽咽道： “阁下，真的要如此吗？我可以许诺让市政厅全力配合学会的工作，可您的要求” 他是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学会的条件是让他主动提交辞呈，并承担在暴力事件中的一切后果与责任。 弗里曼想起自己从大学毕业至今，在官场上奋斗了三十年才得到这个位置，如果真按学会的建议来做，自己的仕途生涯几乎可以画上句号了，甚至还会被移交司法处理。 “呵呵” 看到他脸上流露着的对权位的不舍和迷恋，拜厄嘴角微微翘起。 他淡淡地说道：“市长阁下，您恐怕还不了解现在的形势，您真以为这件事就只是普通的暴力事件，甚至再严重点说，也只是邪教徒参与的破坏行动吗？您觉得巴默克也会这样想吗？” 轰隆 弗里曼只觉得脑海里像是被雷电狠狠劈了一道似的，他脑海中的许多迷雾也被这道雷电给驱散了。 难怪！ 难怪学会这次会这样狠辣，完全有别于以往的风格。 这其中竟然又牵涉到了皇帝与学会的权力争夺，甚至该事件可能完全是学会的高层专门策划的，连拜厄斯都只是个执行者而已。 “学会的鹰派早就看中了科达加堡这个地方，可能几年前突然将拜厄斯调来就是为了此事。” 想到这里，弗里曼的脑门上已经全是冷汗。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被牵连到这种事情里去，他既不敢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学会里的鹰派。 自然学会中的鹰派，在学会总部里虽然人数不多，但在各地方基层学会上却有很大号召力，尤其是该派系目前控制了学会专有的武装力量“特别行动部队”，最近几年势力扩张速度非常之快。 弗里曼在职期间，就已经听到过多地爆发了学会与巴默克的冲突，其中就是这些鹰派的人所为。 在弗里曼市长陷入沉默不语后，拜厄斯走到了他身边说道：“市长阁下，还是早点做决定的好，巴默克的人应该也要等不及了 他们不见得会比我们更好说话，何况，您与其向那帮老鼠低头，倒不如与学会合作 我们会给您安排一个分区的队长职务作为补偿，不用任职，只要挂名即可，您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学会的照顾。” 讲到这里，拜厄斯见到市长的脸上和缓了许多，看的出来，对方有些心动了。 拜厄斯很清楚这些地方文官的脾性，好面子，这个弗里曼也不例外，对方帝国政坛里没什么大背景，而如果对巴默克屈服无疑会遭到同行们的嗤笑，毕竟即使在文官的群体里，巴默克也是下三滥的皇帝鹰犬的角色，其地位远不如自然学会。 但是，地方长官的矜持还不允许弗里曼就这样轻易地答应。 他抬起头来，努力着在脸上做出沮丧的神情，然后用吞吐的语气道：“总队阁下，我” 砰! 这时候，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突然砸开了，然后就是一群穿着黑衣，戴着黑剑袖章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两名高级超凡者。 是巴默克的人来了。 拜厄斯皱了皱眉头，示意市长继续说。 “我这这个”看着已经冲到自己身边的一大群黑衣人，弗里曼胆怯了，他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答应学会的条件啊。 “市长阁下，还有拜厄斯总队” 两名巴默克的高级成员见到他们后勉强行了个礼。 然后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露出阴沉的面色，看着弗里曼说道： “阁下，为何市政厅还不派人去镇压那些乱民，巡警和卫兵呢？” 山羊胡男人的话毫不客气，面对着拜厄斯这位学会的大师级超凡者，他们尚且能礼貌一下，但对地方上的文官，巴默克一向是召来喝去的。 “您听我说…”弗里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好，巡警局和城卫队的人也不是傻子，都看出他这位市长要失势了，哪里肯听他的指挥。 旁边的拜厄斯不想再这里多费时间，他直接代替弗里曼说道： “不用问了，那些人群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学会会安抚好他们。” 拜厄斯的话让那两名巴默克的队长眉头蹙起，他们很不想让学会插手这件事，对方已经和市长谈好了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里的形势对巴默克可就不利了啊。 现在才是新年第一个月开头，如果就让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纳入了学会势力范围，可想他们这些人会遭到怎样的处罚。 另一名更年轻些的巴默克队长沉不住气了，他直接用生硬地口气说道：“如今市政厅应该将常务工作交给巴默克来实行，学会没有理由插手这件事何况哼哼” 讲到这里，年轻男人忍不住冷笑道：“何况我怀疑这场事件完全是学会通敌的缘故，不仅应该退出这个事件，而且还应停止日常工作，等事后接受来自政务院的调查。我们会将广场上的事情上报给陛下和政务长大人” 说完这话后，这位年轻的巴默克长官还得意洋洋地看了拜厄斯一眼。 但拜厄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服软的神色，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寂静！ 宽敞的会议室突然变得死寂！ 这样的沉默在维持了几十秒后，拜厄斯轻轻拍了拍市长的肩膀，沉声道： “市长阁下，您先出去一趟，我有话和这几位谈谈，可能我们双方存在点什么误会” “好的好的你们慢慢谈，不用管我” 听出这位总队阁下语气有些不对劲，弗里曼连忙转身，朝着会议室的门外走去。 他在转身时，丝毫没有注意到，拜厄斯手中的元力已经在慢慢汇聚 看着弗里曼离开了会议室，并且重新关上了门，拜厄斯望向巴默克人员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拜厄斯总队”山羊胡的男人看着对方脸上的怒火，心中焦急，想要缓和一下局势。 他生气地瞪了那个年轻的同事一眼，责怪他不会说话。 拜厄斯没有回话，只是漠然地朝那个年轻男人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在下一刻变得锐利起来，手里凝聚的元力一下子化作漆黑色的光剑，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不好！ 山羊胡的男人想要阻止，但只见到那把黑色光剑在瞬间就朝着他身边的同事劈了过去。 在那位年轻的巴默克队长尚未反应过来前，光剑从他的头顶直接劈下，像一道黑色闪电沿着身体中轴线斩开似的。 啪！ 那名年轻队长，一位高级超凡者的身体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头顶到胯部完整地断开成两截，倒在了地上。 因为光剑的速度太快，那些体内的器官和鲜血几乎没有喷溅而出，而是等身体砸在地上时，才像泉水一样快速的流出来。 “啊”山羊胡的男人连忙退后，他惊愕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学会的人竟然真的敢动手，这可是双方发生冲突以来，第一次在正规场合下的伤亡事件。 而且拜厄斯的实力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此快的速度，他至少已经是大师级的后期了”山羊胡男人想道。 拜厄斯手里的光剑还在闪烁着，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直接把目光转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你们尽管上报给政务院，甚至面见皇帝都没关系，学会不会在乎！”拜厄斯语气轻蔑。 在他的恐怖目光逼视下，山羊胡男人哪里还敢再留，带着剩余对于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而在外面大厅里等候双方谈判结果的弗里曼市长，这时q突然见到巴默克的人马在不久后就匆忙的离开，像逃命一样。 “这么快就谈完了？” 他感到很奇怪，整了整衣冠，准备进去。 刚进门，就闻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看到里面倒在地上的两半尸体，弗里曼呆住了! ---------------------------- 深夜十点，北塔区，月亮被阴沉的乌云掩埋住。 街上的铃铛声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远处传来火车站主楼的钟声。 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些小点的酒馆恢复了营业，不过道路上的行人还是比往日少了许多。 据说火车站那边已经恢复了秩序，巡警和卫兵重新出现在街头，正在逮捕那些真正的不法分子。 远处那栋燃烧了大火的老旧公寓，也已经被消防队扑灭，此时还冒着蒸蒸热气。 宽阔的街道两旁，净是黑魆魆的房屋和树木，一点灯火也看不见。 顺着大路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只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倒在巷子深处的垃圾堆旁边，他全身被烤的发黑，身体滚烫，像是发着高烧一样，嘴里混乱的说起胡话来。 不过最让人注意的是，他左肩上那道已经有些坏死的伤口，子弹卡在肉里，始终没有被取下。 巷子里寒冷而潮湿，看上去，这个年轻人很快就要步上许多流浪汉老死街头的后尘了。 第62章 伯爵府的风声 脑袋很痛！ 闭着眼睛的沃森，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在那场战斗后，他本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解决一下伤势，然而没想到，解除了火焰形态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好像是高负荷运转的电脑被烧坏了似的，他的身体也随之出现了故障。 他在小巷里扶着墙，蹒跚地走着，直到撞到一大片垃圾桶后，整个人就晕倒在了这附近，再也没爬起来。 现在沃森两只脚上挂着一块块的黏土，周身上下满是污泥。 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没法动弹，身体像是让人用木棍痛打了一顿似的，觉得非常疲乏难受。 “我要回去，回到家里去”他躺在地上开始迷迷糊糊的说起话来。 他想到自己本应当回家里，然后和父母每每地吃上一顿晚饭，第二天照常去学会上班。 但现在他却像是喝醉了酒，脑子里还听到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酒馆里的吵闹声，周围住宅里居民的闲聊、孩童哭闹的声音、全部都灌进他的脑子里。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但沃森的两腿发软，身子全都在发着烧，完全没有感觉到寒冷。 过了一小时… 阴雨逐渐停下，随后开始飘起了雪花，不知是什么时间，只记得午夜的钟声都已经在街头回荡了许多遍。 一阵茉莉花的甜香飘逸在小巷子里，沃森的眼皮在微微抽动，他听到了有人在朝这里靠近。 对方的脚步声非常轻盈，不过在其身后似乎还有其他人跟随，但神志不清地他此刻已经没有想到这么多了。 他觉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转移个地方。 近了！近了！ 终于，来人走到沃森身边停了下来，只听到她发出惊讶而担忧的声音。 “天哪，您还好吗？” 然后沃森就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在他额头上抚摸着，他这次努力地睁开眼睛，从眼皮中微微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 他只看到一个女人，相貌和年龄都看不清楚，但应该是位年轻的女士。 从她那针织的毛线帽子里露出一双大而且蓝的眼睛和白净的脸颊，鼻梁微微拱起，鼻端很尖，身上的长风衣展现出她良好的身材和体态。 “或许她比我大不了多少”沃森心里想着。 他有心张口说些什么，但那种浸透到血液里的痛苦，现在又向他进攻了，像有什么东西猛刺着他的胸口，他的上下牙碰得直响，然后就觉得身体像旋转着的木马似的。 紧接着两眼发黑，沃森又昏睡过去。 艾丽雅忧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沃森。 她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学会成员现在状态很糟，然后，她不顾沃森身上脏兮兮的外观，一把将其扶了起来。 艾丽雅虽不是战斗型的超凡者，但力气也比一般的壮年男性都要大不少，抱起一个年轻的男孩对她毫不费劲。 “艾琳卡，让我们来背他。”警卫加蓬看见艾丽雅身上干净的风衣被弄污了，而且沃森身上还有不少血迹，于是说道。 “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我们得先给他处理伤口，然后把他送到学会里去治疗。” 艾丽雅把沃森抱上了马车，然后就很快解开了他的衣服，露出左肩部位那已经发黑发胀的伤口，伤口已经不是圆形弹孔形状，在战斗中造成的撕裂伤，让它大片渗血。 而沃森的左肩到左上臂，还有整个左边锁骨区域，全部都变成瘆人的紫黑色，身体滚烫，还在发着高烧。 “这是被非凡子弹打中的，伤口感染很快。至于这高烧，估计和他本人超负荷使用了其他力量有关。” 警卫加蓬协助艾丽雅一同清理伤口，他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沃森的受伤原因，也是因为他本人就在温士顿巡警局的武器库里见过那样的子弹。 艾丽雅把沃森手里拽着的黑布、匕首这些战利品放到一边去。 她先是拿出一小瓶淡绿色的治疗药剂，这是超凡者的初级药剂，在地下的魔药市场里能买到。 艾丽雅把药水缓慢地涂抹在那些发紫的皮肤区域，同时她的眼睛开始放出蓝色的荧光，这是梦境师正在使用透视时的标志，这种自发能力没有等级限制，哪怕是学徒级也可以用。 她看到了皮肤下的那颗破碎的子弹，弹头深深埋在了骨头和肌肉中，周围还有散落的碎片扎在肉里。 不过，在药水的作用下，沃森的骨骼和肌肉正在自我恢复，它们不断的收缩、扩张，在运动中逐渐把那颗弹头往身体外排挤，但这还需要人的帮助。 只见到艾丽雅切开了伤口的表面，然后用一副手术钳缓缓伸进了伤口里，先是将弹头的尾端夹住，然后将其挑出。 “太棒了，艾丽雅。” 她忍不住自我夸赞了一下，然后俏脸上又是恢复了庄重的神情，开始清理残余的弹头碎片。 弹头和碎片在被清理后，全部都被泡在一个放满水的碗里，上面的血迹被水流洗去，透露出其深绿色的表面。 而沃森的身体也在药剂的帮助下，开始缓慢滋养着。 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快，等艾丽雅已经把各种用具清洗放回后，就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周围红肿也消褪了大半。 “看来他的体质也不一般呢？”艾丽雅这时候才有机会观察着沃森的身体，对方有些稚嫩的面孔让她感到怜惜。 “他恐怕比我还小上几岁呢。” 或许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这样观察别人不太合适，艾丽雅找了件不太合身的衣服给沃森穿上，她身边没有男装，只能从警卫那里借来几件。 “好了，艾琳卡。把这小子送回本地学会，我们也就顺路离开了。接下来这科达加堡不是久留之地，而且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和学会的人牵扯太深。” 警卫加蓬眼神复杂地看了还没醒来的沃森一眼，该地暴力事件的种种离奇过程，连他都能敲出不对劲了。 自家的长官，也就是艾丽雅的父亲，一向是温士顿的中间派势力，在眼下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可得时刻小心各种意外。 “嗯，我们就把他送到西塔区好了，那里也是本地学会的总站。” 艾丽雅不知道沃森是哪个区的成员，不过统一送到总站是没错的，到那里自会有人安排。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然后在道路上调了个头，开始朝着西塔区的方向平稳地前进着。 ---------------------------- 规划局长家的别墅里，此时大厅里一片空荡的景象，花瓶、首饰、值钱的物件全部被人搬运一空，墙上的那些画像也被摘了下来，露出许久不见天日的空白墙壁。 自从柏德温白天在广场上被乱民杀害的事情传来后，家里的佣人和管事就全走一空，只留下了伍尔夫和母亲娜嘉守在大厅里。 现在是凌晨二点半了。 坐在一楼大厅里，表情低沉地伍尔夫听见了下楼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母亲娜嘉穿一身浅蓝色绸衣服，这跟她白皙的脸色和浓密的亚麻色头发很相称，这件衣服样式时髦，价钱极贵。 当然，与他一样，母亲的脸上也是流露着黯然。 她来到一楼，站在这里叹了口气，于是就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妈妈。”伍尔夫神色疲惫地看着她问道。 虽然市政厅已经发话，恢复了西塔区的平静，但一旦让人知道她是柏德温的妻子，少不了一番危险。 娜嘉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微微泛红，透露着晶莹的泪花，她强忍着情绪，冷静地看着伍尔夫说道：“我去典卖些首饰，这几天我们就搬家。” 说罢，她没有在停留，而是就这样走出了别墅内，在街上拦了辆出租马车。 马车在宽阔的政务大街上直行，显然没有在典当铺门前停留，这样的时段怎么可能还会有哪家当铺开着门呢？ 马蹄声响彻在街头，带动着车轮一路行驶，中途拐了好几道弯，最后停靠在西塔区的城郊。 这里已经远离了政务大街，附近是一处华丽的庄园建筑。 这是科达加堡本地着名的贵族，乌尔别宁伯爵的私人庄园。 这年头，虽然落魄的贵族有不少，但同样也有许多贵族在政界、商界上保留着巨大的影响力。 乌尔别宁就是其中一员，他今年六十岁，本人在市政厅里没有担任任何职务，可论起财富和人脉，历届上台的市长都不得不和他打好关系。 娜嘉以前在晚会上与他说过几次话。 马车的门开了，娜嘉提着裙子独自进入了庄园内。 她刚进到那空旷的大厅，一双有力的臂膀就把她搂在了怀里，火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边。 娜嘉，这个成熟的韵妇被这一抱，身体浑身发抖，犹如琴弦被人猛的弹了一下。 “伯爵，是您吗？”她声音打颤地问着，回过头去看。 就见到乌尔别宁伯爵那已经有些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神情。 他热烈的瞧着这位局长夫人，把胳膊伸到她的腰间，将她搂得紧紧的。 “是我，娜嘉，我可爱的美人儿哦” 娜嘉有些挣扎着，她脸色白得像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刺啦一声，那件昂贵的连衣裙就被扯开，露出里面那穿着白色长袜的大腿，隐约可见到底下光滑的肌肤，娜嘉被用力地推在了沙发上。 伯爵的眼神变得兴奋而又充满欲望，他发现局长夫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看的多，如果她穿戴整齐，反倒不会这么迷人了。 “伯爵您还答应过我的，记得吗？” “当然，我的宝贝。我绝不会让柏德温的事情牵扯到你们，你们的财产不会被全部查封，你也无须带着伍迪流浪街头。” 娜嘉还想在说着什么，可是嘴已经被伯爵堵住了，她想让自己的腰挣脱他的胳膊，就转动身子，可是那条胳膊倒搂得越发紧了。 漆黑的夜色里，庄园的大厅内温暖宜人，听不出是风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在通气小窗里发出尖叫和哭泣，仿佛这是它生平第一次看见容貌有的时候能够做成一块供人糊口的面包。 第63章 学会不是慈善组织 一月十二日。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大好，新年初始的一月总是多雪多灾的月份，关于这一点，沃森已经用亲身经历去验证了。 此刻，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在沙发上慢慢地喝着一杯热咖啡，已让刚苏醒的身体渐渐暖和下来。 “自然学会成功控制了市政厅，眼下已经安排人去进行白鸦街的善后工作，目前在设立一笔专项资金用以补贴失去房屋的民众。” “火车站暴力事件，总共造成了三百七十五人伤亡，其中有九十八人死亡。这比湖城日报上一百多人的伤亡报道高出了很多。” 沃森仔细浏览着桌子上的“内部参阅”。 这是学会专门给中级及以上成员发放的报纸，如果是担任队长职务的高级成员，所阅读的版本会更高，至于大师级的总队，他们已经不需要读这些东西了，每位地方上的总队都拥有直接与总部联络的权力，所知道的会更多。 而眼下，沃森能读到这份报纸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升职的缘故，而是因为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空无一人，墙上只贴了一层灰色的墙纸，没有任何装饰品，而且各种物件也显得极其中性化，让他连房间主人性别都猜不出来。 “管它呢，总之是学会安排的地方没错了。”沃森不急着到外面去，他现在整个人像是刚睡醒，还没什么精神。 对于自己是如何被送来这里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脑子里最后的记忆，就截止在昏迷前所看到的那一抹女孩的侧颜，还有那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的茉莉花香。 没能亲自向她道谢，实在是遗憾。 沃森心里想着。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就门就被直接推开了，进来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衣裙的少女，头上戴着一个可爱的女士棉帽。 “伊莱？” 见到来人，沃森首先是朝着对方的耳朵看去，但又被帽子遮住了，他只能根据这个黑色少女的着装来判断，这可能是同事伊莱，是他\/她使用过的几个伪装之一。 伊莱眼眸闪了闪，她娇嗔地看了沃森一眼道：“看来你伤势恢复的倒是不错，一醒来就开始研究大事了。病人可不应该看这些刺激性的文字” 被她的眼神看的一阵发麻，沃森不敢与她对视，只好草草收起了报纸，准备起身离开告辞了。 没办法，虽然有心向伊莱表示感谢，但他一见到对方的女性样子，总感觉很别扭。 不过，他的离开想法很快就被门外传来的更急促地脚步声给打断。 只见到久违的好友狄克，从门外直接跑了进来，对方来到了沃森的面前。 看到他已经苏醒，狄克面带欣喜地道：“这是我今天听见的最好的消息，沃奇。” 说完，他给沃森来了个拥抱，两人哈哈大笑地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在坐下后，沃森先向狄克问了这件事，他至少有四天没回去了，自己长这么大来可从未一次离家这么长的事件过。 “没有，我和他们撒了个谎，说你去外地市县考察了。”狄克回答。 然后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竟然还坐着一位少女，这让他脸上慌了一下。 见他看过来，伊莱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像以少女模样出现时，她的性格也更活泼了许多。 “咳咳原来是伊莱分队长”这回狄克才晃过神来，他尴尬地打着招呼。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对沃森说：“你是昨天早上从西塔区总站送来的，当时就是伊莱去接的你。她可是我们东塔唯一的药师，所以队长就把你安置到这里来了。” 在狄克给沃森介绍了一番后，伊莱已经在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拿出了一瓶呈淡白色，还微微透露着果香的液体。 “这是恢复药剂，沃森，有时间和我出去一趟，作为学会的职员，身上没有配备一点伤药实在是太马虎了。” “谢谢你，伊莱。” 沃森接过那瓶药剂后，真诚地向她表达了感谢。 既然身体已经能正常行动了，沃森也不想做打扰别人，他很快和狄克离开了学会，先回家一趟。 一路上，狄克正细心地给他讲了这几天内，科达加堡发生的一些大事。 “市政厅被拜厄斯总队控制住了，弗里曼市长亲自向市民公开道歉。当时那些聚在市政厅大楼前的人群，最后是在总队用精神安抚下才化解的，等人群情绪趋缓后，弗里曼市长便宣布了他的承诺。并当场处理了一大批官员，还计划发放津贴，人们这才慢慢撤离。” “赫德队长去西塔区开会了，那天他没有抓到你说的那名窥视者。” “学会给你批了一星期的假期，并且如果你想延长也没什么关系” 沃森就在路上听狄克和他讲了一大堆，最后对方还提到，在他受伤的消息被店长知道后，史文森亲自跑到西塔区大声质问了总队和各位队长一番，斥责他们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总部制定的《学徒管理条例》。 “你是不知道，沃奇。当时就连强势惯了的总队，最后都亲自向店长道歉，并专门过问了你的情况。我这些也是听妮可说的，她当时也参与了你的治疗” 狄克滔滔不绝地和沃森讲着，而沃森心中已经被一种无法言语地感动充斥了。 他没想到史文森店长为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学徒，竟敢冒着风险当面顶撞总队，那位总队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让大家担心了。”沃森叹道。 “沃奇，你不用担心店长。他退役前的身份就是西塔区的队长，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缘故中途退役的缘故，本来是有机会冲击大师级的。这也是新来的总队尊敬他的缘故，倒是我，本来店长是交代我要照顾好你的，当初就不该分头行动。” 讲到这里，狄克露出愧疚的神情说道，他比沃森大了三岁，本来是一同执行任务的，结果却让好友受了重伤，当时他真害怕会重蹈店长曾经的经历，那次也是一群人执行对邪神信徒的任务，结果是妮可的父母当场阵亡，而时任队长史文森重伤退役，几乎中断了超凡者生涯。 “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的家人交待。” 狄克想到那样的结局，脸上生出后怕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让那种不好的想法散去。 沃森微微笑道：“不用自责，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早在加入学会的那一天，我们不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吗？” “可是，让学徒级”狄克气愤上头的人向他们隐瞒了任务的安排，只觉得底层成员被盲目利用了。 沃森摆了摆手，止住了狄克的话。 他想到了那些在这场事件中无辜受难的民众，与其说是被邪神信徒利用了，不如说他们成了帝国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沃森自己同样也是一样，可他更感到自己成了帮凶的一员，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 “比起死去的人们，我应该感到庆幸了。人生中，这样的运气还能有几回呢？” 二人都想到了那数百人的伤亡，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果说学会生涯的第一次任务，让他们见识了灵体在这个世界的面目，那么这第二次任务就真正将帝国背后那血雨腥风，令人作呕的权力斗争暴露在这群年轻人面前了。 美丽的大自然、幻想、音乐告诉他们的是一回事，而现实生活告诉他们的却是另一回事。显然，幸福和真理存在于生活之外的什么地方。学会不是慈善组织，它从来都不是人们所想的那种游荡着骑士与法师的中世纪小说里的英雄团体。 这是沃森得到的惨痛教训。 回到家里后。 只有母亲莉莲在准备着晚饭，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气让沃森的内心总算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莉莲从厨房里走出，就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儿子从外面回来，她的脸上流露出喜悦。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莉莲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反复念叨这一句。 她上来帮助沃森挂号脱下来的大衣，细心地记起了这不是沃森出门前穿的那套，甚至不是家里有的衣服。 莉莲的手顿了顿，她没多问什么，然后就听见沃森和她说话了。 “我饿死了，妈妈。您知道的，狄伦来家里说过，我们这几天去了外地一趟。” 看到母亲后，沃森假装出差归家后的人，面露疲惫地说道。 莉莲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儿子唠叨他“出差”在外的见闻，她的目光温柔地瞧着沃森的脸，有许多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藏在了心里，只是不住地微笑。 沃森的聊天没有持续太久，他怕说得太多会露馅。 他看着母亲，她的身高只到沃森的肩头了，过去他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一点。 她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旧了，新年时沃森买了新衣服给她，但母亲节省惯了，想必是放在衣柜里，留到重要节日时才穿。 他沉默地看着母亲好像矮小了许多的身子，心里感到伤感和愧疚。 第64章 温士顿的来信 沃森回到房间里，在床上躺了下来，随后闭上眼睛，进入到意识海里。 在之前与邪神信徒战斗过后，他就感到意识海里有异动，但一直没来得及看。 此刻，他回到了熟悉的那片空间里。 刚进入意识海，沃森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住了。 这里，好像到处都有迷雾在冉冉上升，像一层不透明的烟幕那样蒙住一切肉眼看得见的东西。 那片迷雾由月光照着，给人的印象，时而像是无边无际而又平静的海洋，时而像是一堵庞大的白墙。 在附近，有一团微弱的火苗在燃烧。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早已不是此前只露出一小块月牙的模样，此刻月亮大概显露了百分之七十的轮廓，正朝着满月过渡。 沃森想到了什么，连忙在心里默念声望值的读条。 “65\/100” “竟然攀升了这么多！”看到这个数字后，沃森惊讶起来。 他觉醒为学徒到现在，也就是二十多天，如果按照他此前关于读条的猜测，即对方是与超凡者的等级挂钩的话。 那么这岂不是说明，他在学徒级的阶段不用多久就可以结束了？ “可能是多种因素的叠加，比如庶民读报的发行，在战斗中的表现、还有自己引起了科达加堡上层人士的注意等等。” 意识海里的声望值是把超凡者的念力给数据化的表现。 沃森想到战斗同样是超凡者修行的方式之一，因此把它也列入了参考因素。 “希望能早点晋升。” 对于学徒级简单的攻击手段，沃森早就感觉束手乏力，每当紧要关头不得不冒着风险使用火人的力量。 但那种外力终究是不确定的，而且他也担忧，使用次数多了，会有加剧超凡者失控的危险。 他迫切的希望能尽快晋升初级学者，结束学徒级危险的新手期。 沃森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那团燃烧的火苗那里查看情况。 火苗变得更小了，在意识海里颤颤巍巍地燃烧着，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似的。 不仅火焰变小了，连上面的颜色也趋于暗淡，变成普通的泛黄的颜色。 “看来灵体也是消耗品啊，难怪学会要设置专人来保存，像我这种粗劣的使用方式，估计要被说成浪费了。” 离开了意识海。 沃森试着在房间里练习着学会传授的防身术，在身体的运动间，他确实感觉到了元力在肌肉骨骼间的流动，他的力量、敏捷性、柔韧性都更强了。 左肩处的那道伤口此时已经愈合，只有深深的疤痕还在上面，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才能消退。 沃森从抽屉里拿出把小刀，想试一试自己身体的防御力如何，他先是拿刀在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除了稍微痒点外，没有任何痛感。 随后他用力地划了一道，胳膊因为疼痛抖了一下，但上面也只是出现了一道痕迹，没有出现破皮。 “大概就是这样了。”沃森没有再试下去，这种防御力在和普通人的战斗中，面对刀剑倒是不用在担心了，不过依旧防不住子弹。 至于此前邪神信徒击中他的超凡子弹，那就更是如此了，那种东西已经不是靠着身体的蛮横就能抵挡的。 到了晚饭时，沃森与家人胡扯着这些天他在外面的经过，顺便说了自己会休假一个礼拜的事情。 “休假一礼拜？嗯，这倒是不错。马上也要开学了，这可是最后一年了，说到这儿，我在公寓楼下收到了你们中学寄来的信件。” 父亲汉弗莱讲完此事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沃森。 爱特伦中学的来信？ 沃森感到诧异，他想起此前从卡尔斯编辑那里接过的一位读者来信都还没时间看呢？ 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来信，趁着还在吃饭的功夫就先打开看看，以免自己又忘了。 说起开学的事情，自从加入了学会以后，他就几乎淡化了自己还是学生的事情。 此时想到开学，难免有种心理上的倦怠。 打开信封，看到里面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字，是用很正式的公文语气所写。 寄信人是他的班导兼历史老师卢克。 在正文里，对方要求沃森在正式开学前的三天内前往学校参加毕业考试，并特意提及，此为提前毕业的重大考试，与大学录取直接挂钩，让沃森认真对待。 信件末尾，还盖着爱特伦中学的印章，底下有校长先生的亲笔签名。 “提前参加毕业考试？” 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的有些迷糊，沃森放下餐具慢慢思索起来。 拜伦帝国没有统一的大学录取考试，往往是通过中学组织的毕业考、推荐信、大学招生处的单独考试综合起来进行录取。 眼下爱特伦中学请沃森提前一年参加毕业考试，也就是说关于他的大学名额已经在申请当中了，先不谈这能否申请到合适院校，仅是能提前一年毕业就足以省掉了很多功夫。 “这算是个好消息，应该是学会发话的缘故。” 在当初报到时，埃尔顿队长讲过的超凡者待遇问题里，就有提到过学会可以为他推荐大学名额的事情，这次能行动这么快，估计也是上头看他因公受伤，想要借此补偿的缘故。 “上面写了什么。”乔伊丝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道。 一家人见他突然停下了餐具沉思起来，都好奇地看着他。 “这是个好消息。”沃森举起了手里的信件说道。 “学校通知我去参加毕业考试，或许能帮我申请到大学名额。” 看着母亲听到此消息后脸上露出的喜悦，沃森笑着把信件递给了他们传阅。 而他的心里却有了新的疑问，如果进了大学里，自己在东塔区学会的职务要怎么处理呢？ 晚饭后不久，在洗漱了一番，沃森便回到了房间里。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些天他睡得已经够多了。 索性点起房间里的煤油灯，灯光照亮了躺在桌子上的那封读者来信。 差点又忘记看，沃森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拿起信封，拆开外面的封条后，露出里面写满了娟秀字迹的文章。 信纸是橘黄色的，发出淡雅的香气，抚摸上去，触感也很好。不知是信纸本身就有的味道，还是来自寄信的主人。 目光移到正文： “温士顿市，海德里希区东大街14号。4946年1月5日，寄予科达加堡晚报社，洛特骑士街84号收。 尊敬的诺顿先生： 我是来自温士顿的读者，冒昧地给您来信，请您原谅。我在《文学评论》上看到您写的文章，因此趁着新年的假期特意来科达加堡拜访您，但可惜，我们二人都工作匆忙。您没能见到我，而我，也因为无法在此地久留，只能粗略留下这番书信。 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卡尔斯编辑和我说，您已经离开了报社。因此我不得不修改了信件的内容，省略掉原先那些冗长的文字，我想邀请您来温士顿投稿。 不做吹捧地说，虽然我年纪还轻，但在温府认识的文学编辑也有不少呢？在我住的这个城市，现在正缺少像您这样的作家。我的母亲不愿意让我读太严肃的书籍，因此在家里，我总是很难读到我想要的书，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将文稿寄给我，由我来帮您在温士顿《每日邮报》上刊登，那里的总编一定会同意的。 当然了，以上只是我不成熟的建议，希望您不要责怪我乱出主意。 最后，附信向您提出几个问题，这是我目前感到烦恼和困惑的事情。 我的母亲总希望让我在各种场合上，多结识优秀的同龄人，我每天得穿着束腰的紧身衣，听着古板的女家教讲‘体态端正的女人的美德’，这样的生活无聊透了，当然，这里我只是稍微发个牢骚，我很尊敬我的母亲。 只是，想问问，您在生活中遇到过类似的困惑吗？ 您忠实的读者：艾丽雅希尔” 把信件放下后，沃森笑了笑，来信的是位年轻的姑娘啊。 而且从字里行间里也能看出，对方家境优渥，想必出身于温士顿的富人区，不过文字里透露的礼貌和俏皮又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 沃森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空白的信纸，给她回了信： “科达加堡市，东塔区洛特骑士街12号，4946年1月13日，寄予温士顿市海德里希区东大街14号收。 敬爱的希尔女士： 因为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我一直没能抽空回信，关于这一点还请您见谅。上面是我的新住址，您若有来信，可以直接寄望此地，卡尔斯编辑已经离开报社，寄错的话可没人在帮我传信了。 关于在温府投稿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不过眼下我正与同行们合办新报刊，可能会稍微推迟在温府发文的计划。但我可以将新写的文章随着信封寄去，也感谢您对文章的热爱。 来信末尾的问题，鄙人很荣幸能为您解答一二。 请原谅，我的个人阅历也实在有限的很，对于我所生活的世界，了解的少之又少。之所以愿意解答您的问题，是因为在眼下，我自己也经历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思想危机。直到此刻我写信时，那种思想上的困惑依旧在我脑海里飘荡不散。 您不用苦恼，因为生活本就是一种可鄙的、卑劣的、无休止的胡闹，是一种热切幻想、呆滞无味、荒唐庸碌的大杂烩，甚至比不上一个挖掘出来装各种秽物用的污水坑。不妨多出去看看，因为现实社会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外面的广阔天地是最好的学校。 诺顿。敬上。” 第65章 毕业考试 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明朗晴和的白昼来了，生活就不那么可憎而乏味，天空也变得好看起来。 科达加堡的冬天在一月底开始走向尾声，不过在这冬春交替的时节，仍时不时有着从大陆北疆吹来的寒流。 大自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人们： “不要把冬日暖阳，误作春天气息！” 沃森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家门，慢慢地步行前往学校。 他的自行车在那次战斗中丢失后，就再也没找回来。 “等回学会了，一定要再申请一辆。”沃森想着这件事。 这休假的一个礼拜，狄克也会每天来家里和他说外面的具体情况。 赫德队长已经返回了东塔区，而市政厅在学会主持下，召开了白鸦街善后会议。同时还请了温士顿学会的同行过来协助，最后发布了新的规划方案。 即认为首先应建造公共租赁住宅，其位置不能太远，而且应当有改善先前居住条件的作用。街区被拆除后，不应全部修建成中产阶级社区，而是应建造一个街区公园作为交流社区。此外，补充必要的公共设施，以缓解火车站附近的拥挤状况，同时又能保证日常的客流量。 这个方案最后得到了通过，目前正在筹集专项资金。 剩下的事情就不多了，经过那次混乱后，在学会主持下，新上任的巡警局长立刻与城卫队一起开展了各项打击工作，利用这个机会揪出了不少邪神信徒。 当然，其中有多少是学会拿来铲除异己的对象，那就不好说了。 庶民读报也被市政厅列为了合法刊物，同时很快在市内打响了名气。 沃森也在这段时间内发了几篇文章，让声望值稳步达到了70\/100 一边回想着这些天的经过，他渐渐走到了爱特伦中学的附近，在二百米外，已经隐约能看见学校那几排教学楼的轮廓，作为东塔区唯一一所文法中学，也就是具备直接免试推荐权的学校，爱特伦在全市也算有一定知名度。 除了爱特伦外，东塔区还有许多技术学校、护士学校、实科中学等等，也能提供一定程度上的中学教育。不过与爱特伦的五年制不同，这些学校大多是四年制，且毕业后无法直接参与大学的招生考试，而是要先读一至二年的预科。 走近了学校的大门口，能看见校园内的柳树光秃秃的，还没长出春天的嫩芽，主教学楼上的大钟正滴答滴答地转动着。 现在还没到开学时间，所以小院里很空荡。 在出示了学生证件后，沃森就拿着此前学校寄来的考试信往预备的考场走去。 “有点紧张啊。”在踏上教学楼里的台阶后，沃森抖了抖身子，这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来，所遇到的最大的一场考试了，对这时代的许多人也是如此。 中学毕业考试可不容易，有一份完整的中学文凭，在这时代的出路就多了不少，对于很多家境不好的年轻人而言，有了文凭就可以参加教师考试，然后便能在镇上或县里的小学谋求一份教职。 小学教师的收入虽然不高，大部分地区也就在四十汉克左右，但胜在体面且安全，而且还能有一定的上升空间。 对于有其他志向的年轻人，还可以凭借中学文凭参加药剂师考试、建筑师考试，无论是药剂学校还是建筑学校，都是许多不能考进大学的年轻人的第一选择。 沃森想到自己所在的拜伦帝国，就被称为建筑师的国度，世界建筑学及设计学领域的最高奖项--考尔斯奖的颁奖地，就设立在拜伦帝国的莱登堡特别市。 一直走到教学楼的五楼，刚出了楼梯口，沃森就听到周围好几间教室里传来嗡嗡地谈话声。 这有些出乎他意料，提前参加毕业考试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不过走近后一看，沃森才恍然大悟。 他看到这里聚集的人群，许多是一副上班族打扮的样子，和他年纪相仿的没看到几个。 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有二十多岁了，甚至沃森还见到有三十岁的人也待在这里，而且手里拿着各种参考资料，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边走边念叨着。 “好，这是回来参加补考的结业生吗？” 沃森可是知道，每年中学里都有许多学生因为某门考试没通过，而在来年后回校参加补考的，这样才能拿回毕业证。 而爱特伦中学的学籍保存期限也很长，有七年之久。不过超过三年后，每考一门就要加收五汉克的费用。 沃森默默地从人群里走过，他两手空空，没带任何资料来，索性就先找了个地方观察起这些人。 毕业考试一共有六门，分别是文法、算术、外国语、自然、历史、地理类。 其中外国语是选修，大部分学校都采用的索邦语课程，也就是索达尔联邦的语言，也有人会选格林语、鲁斯语等等。 他看到一位邮差打扮的收信员，正烦躁地搓着手，冒着汗看着手里的一本资料。 沃森不用靠近，远远地看去，就见到上面是一大堆中学地理类的考试重点，看来这就是对方补考的科目了。 或许觉得自己一脸悠闲的样子难免遭人恨，沃森为了不刺激这群老学长们，还是尽量做出一副临近考场的战战兢兢的表情来。 约十几分钟后，监考的老师过来了，其中有一人正是沃森的班导，卢克老师。 他是个青年人，胡子稀疏，上身穿着新的青色礼服，下身穿着帆布裤子。此时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学生，这些考生里有不少年纪和他差不多了，毕竟卢克也还不到三十岁。 接着人们传说督学官来了。 沃森见到许多人都被吓得浑身发凉，战战兢兢地等着。 凡是做过被告和初次应考的人都是极其熟悉这种惶恐心情。 担任督学官的是校长助理哈莫先生，他手里拿着公文包，里面存放着这次考试的试卷，还有印章。 对于补考通过的学生，往往是当场公布成绩，那枚印章就是盖在毕业证书上的。 哈莫先生大声跟人们打招呼，他拍了拍那些考生的肩膀，有的人来了多次，早就认识了，他微笑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您在哪儿工作？”沃森听到他朝那名收信员问道。 “督学官阁下，我在西塔区郊外的某家邮政处工作了七年了。” 那位收信员挺直身子，极力掩藏他那双发抖的手，免得让大家看见。 “嗯，祝您考试顺利。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各位每年都来此地，你们许多人也是有家庭的，这考试并没有那样难，一次通过有何不可呢？哪怕为了你们孩子的教育，也得做出个榜样来啊，先生们。” 接着，哈莫先生和两名监考员走近了教师里。 沃森也和其他考生一起进入，他听到哈莫先生拿出名单，念着诸位考生的名字。 来这里应考有刚退伍的士兵，有在工厂里记账的职员、有农场的管事等等。 哈莫先生用低沉的声音念出这些名字，当念到沃森时，众人才知道这是在场内唯一一个提前进行毕业考试的学员，不由得纷纷侧目，眼睛里流露出艳羡之意。 试卷被一张张发下来，其实沃森觉得根本不用担心作弊情况，现在考场里的众人可以说是各考各的。 其中，以沃森考的最多了，作为提前毕业考试，他需要在一天之内完成六门科目才行。 不过这里面，自然、历史、地理这三门科目被统一列为“社会通识考试”，题目全放在一张卷子上，这就节省了许多时间。 把手里这张足足有十六页的试卷整理了一番，沃森才从头看起，上面的各种填空题，词汇解释很快就被他做完了，于是跳到第八页的主观题上。 “请回答，‘继承者战争’中最主要的几场战役，并写明其经过。” “南大陆的主要气候是什么，当前的洛桑比斯王国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府？” “为何北盟能在南大陆独立战争（3818～3895）中一举击垮拜伦帝国、索达尔联邦、烈阳圣座等多国。请说明北盟在战后迅速崛起为军事霸主的原因。” “4055年，三国联军攻占了黑森堡，神圣帝国灭亡（3937\/4000～4055）。然而，这个历史上版图最大，也是最短命的帝国，却给中土大陆留下了深远的历史问题。请结合当今时事论述，内容不少于一千字。” 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半，沃森才交完了最后一张试卷。 他揉了揉酸胀的右手，站起身来舒展筋骨，长时间久坐的身体立刻发出咔咔的响声。 看来，就算是成为了超凡者，也架不住考场对精神的摧残啊。 “好了，我们会在正式开学后的一星期内把成绩单寄往你家里，如果全科通过，到时你就可以来领取毕业证了。” 交试卷时，督学官哈莫先生看着他笑道。 沃森成为超凡者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对他们这些人也不算是稀奇了。 作为学校管理人员，哈莫也是感到与有荣焉，这也侧面证明他们爱特伦中学培养有方嘛。 只有班导，卢克老师在与沃森告别时，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然后低沉地说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别冒险，孩子。” 沃森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考场。 第66章 私人委托 “这段时间你们注意一些，在外面讲话要留神，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临近晚饭时，马卡斯突然对妻女说了这么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妻子奥劳拉脸露隐忧地问道。 马卡斯只是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在晚饭时细谈。 科达加堡的事情已经在首都传开了，据说皇帝陛下气得和会长大人当场吵翻了脸，学会总部在当天晚上也险些闹出了内讧，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学会的行动部队一直传出有异常调动的迹象。 “真是多事之秋啊，学会的那些大人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想而知，自然学会这样强势的插手地方局势，可以说丝毫不顾及皇帝脸面了。 谁都知道，当今的这位皇帝，可从来不是个含蓄的人，说话一向直率。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皇帝与学会在地方上的争夺只会越演越烈，倒是苦了马卡斯这样的中间派官员。 在一旁安静用餐的艾丽雅，没有理会父母的小声谈话。 她在白天收到了科达加堡的信件，诺顿先生在上面的回复让她心中很是宽慰，对方看来还是安全的，这就让艾丽雅放心下来。 同时，她又想起了那名自己救治的少年，她真诚地希望对方能恢复健康。 ---------------------------- 沃森和狄克二人骑着自行车一同来到了阿里瓦斯湖书店。 明天就是他重返岗位的日子了，趁着有时间，他和同事再次到书店来拜访老店长。 沿着洛特骑士街驶出北塔区的城区时，沃森见到在城郊的位置出现了许多的临时帐篷，里面住着很多浑身脏兮兮的人们。 此时正有人在郊外的野地上用一口大锅熬制着热粥，分发给这些人。 “这些就是住在白鸦街的民众，因为街区已经被拆毁了，很多人短时间找不到住处，也或是为了节省租金，于是就顺着铁轨的沿线，一路搬到这里来。”狄克看着他们，对沃森解释道。 沃森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狄克与自己一同走近看看，二人于是左转往那些人们居住的帐篷区靠靠近。 这里可以说臭气熏天，卫生条件比之前的白鸦街不知道还要差了多少。 一个矮小的帐篷里经常拥挤地住着七八口人，到处都是污水，沃森想，哪怕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在这里住上几天，也同样会生场大病，更别说那些还嗷嗷待哺的幼儿了。 走到那一个烧着柴火的大锅面前，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正在那里负责给人们盛饭。 沃森抬头往这个高高的大锅里面望去，里面是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 这是被济贫院联合协会极力宣传的一种“富有营养”的“乞丐汤”，里面放了大量的清水和盐巴熬制，再加入难以下咽的燕麦面和大麦面以及各种粗粮混合而成的面糊。 据济贫院慈善协会的会长说，这种“乞丐汤”富有营养，许多家庭可以一连几个月吃这种东西，在不需要补充任何肉类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还是会很健康。 沃森建议那些大人物们最好身体力行，先带头喝一个月，对他们超标的脂肪一定有好处。 他还看到许多人把帐篷搭在小河边上，这里已经属于湖区范围，有许多支流汇入大湖。 这样做其实非常危险，河滩一带虽然方便取水，但在即将到来的春天，很容易被引发的春汛所淹没。 他和狄克忧心忡忡地继续往书店那边走去。 到了这一带，搭帐篷的人少了很多，主要是一些铁路工人搬来了这里，他们虽然也是白鸦街的居民，但好歹还有份比较稳定的工作，足够他们花钱租下一间小屋。 进入书店的时候，史文森店长坐在收银处和梅尼闲聊着。 这位退役队长很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聊天，而书店里也有几名顾客在逛着，这倒是不多见。 “好久不见，店长。”沃森向史文森打了个招呼，同时顺便从怀里掏出一盒糖果，拿给旁边的梅尼。 “谢谢你们，勃朗特先生，马杰里先生。” 梅尼发出开心的叫喊，蹦蹦跳跳地拿着糖果跑开了。 史文森笑了笑，众人坐下后聊起了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们。 “你说他们啊，搬来这里有十几天了。” 谈起此事，史文森也是埋怨的语气道：“因为关于白鸦街住户的补贴费用始终没能谈拢，而眼下市政厅的财政也不佳。 毕竟白鸦街拆除后，路面的重建、亨格福德市场的搬迁、火车站的扩建都是一笔大费用，现在上面都在为这些事为难呢？谁还有心思管这些民众。” “市政厅财政紧张？”沃森有点不太相信。 科达加堡怎么说也算罗曼州内第二大都市了，在全国也名气不小，每年经济总量估计在二十亿汉克以上，怎么会没钱呢？ “这事说来也简单，去年年底，先是卡里矿区被停工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之后又发生了暴乱事件，前后的军警调动，加上事后对街道受害店铺的赔偿，就花去了数千万汉克。 而火车站那一片改造区域，至少有八平方公里的面积，初步估算，改造的经费大概在五亿汉克以上。” 讲到这里，史文森店长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 “而据学会的调查，此前市政厅每年的财政收入是二亿汉克，如今还剩下七千万左右，仅凭官方的力量，是完全无法重建街区的。” “既然财政薄弱到这种程度，为何当初要批准这个计划呢？应该此前与民间的商人们谈了合作条件。” 沃森不难猜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必是规划局长柏德温利用这个职权，已经与不少商人谈拢了资金合作，甚至还拉上了市里的许多领导，因此这个工程才能顺利批准。 “你说的没错，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那些商人们突然毁约了，以市政厅不能确保项目人员安全为由。而这些富商的代表，就是本市的大富豪-乌尔别宁伯爵。” “原来是他。” 沃森和狄克听后也若有所思，这位本地的大富豪，他们在孩童时就听到过他的名字了。 乌尔别宁祖祖辈辈都是科达加堡本地人，在以前那个贵族势大的年代里，曾经控制了科达加堡四分之一的土地。 如今虽然风光不在，但那些土地大多被转化为资本，渗透进该市的各大产业里去。 相传他的个人资产突破了一亿汉克！ 这些资产大部分被存放在黑森堡、莱恩堡，可能还有许多转移到国外去，留在科达加堡的只是一小部分。 对于这种在本地享有崇高声望的大商人，拜厄斯总队也不好果断处理了，索性把烂摊子扔给市政厅。 毕竟学会得罪一个巴默克就够受的，再和这些民间的工商资本家们闹翻的话，恐怕拜厄斯也要被赶走。 “这就麻烦了，不过眼下总得把这些居民的住宅问题给解决了才行。” 沃森等人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最多也就是个人出钱捐赠一部分，但这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史文森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刚才没和你们细说，眼下，不仅市政厅财政困难，就连学会现在也出现了资金问题。” 学会也没钱了？ 沃森听到这话，首先担忧起自己的工资和津贴。 就连旁边的狄克也忍不住打开自己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几颗硬币。 “现在成员的工资倒还能正常发放，就是武器装备、药剂这些耗费资金的大项目，受到了影响。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学会与皇帝的关系近年处境不善，这当中的缘由我不和你们多说，只谈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学会成员的每月收入都是分成津贴与职务工资两部分，这你们应该知道。” 沃森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比如他现在是学徒级，每月享有五十汉克的超凡者津贴，这部分是帝国政务院下辖的灵能局发放，应该说，全国范围内，所有登记在册的超凡者，每月津贴都是从帝国的财政里扣除。 而另外的职务工资，沃森在学会以见习成员的身份工作，每月由东塔区发放五十汉克，这是本地学会从自己的开支里扣除的。 “皇帝曾经威胁要停掉学会的经费拨款，让很多基层的学会成员都感到紧张。那样就意味着收入至少下滑了一半，甚至更多，因为没有经费支持，药剂、武器的供应也会紧张。不过，对于皇帝的这种言论，政务长阁下和议会都已经无情的驳回，但我们得未雨绸缪才是。” 原来是这样。 沃森他们也明白学会高层的担忧，百分之五十的经费控制在帝国政务院手里，难保皇帝不起心思。 虽然按照皇帝的想法，无非觉得自己是在花大钱供养政敌。 可从学会的角度而言，至少在今天，学会每年都为地方处理各种超凡事件，常年来付出的牺牲与贡献绝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同样不能忍受皇帝的鲁莽之举。 “所以”史文森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对二人说道。 “所以总队放开了学会成员的业务范围，现在允许各位在职的人员去接受私人委托，赚取经费。学会可以为私人委托提供技术支持，但事成后要抽取百分之十的利润。” 第67章 代号“恶意” “私人委托业务？” 沃森脑海里涌出一个想法，这就好像在原单位挂职，本人外出创业一样。 以这个世界里的超凡者所拥有的能力，要是真打算这样做，确实能有一番成就出来。 “这种模式在学会并不算新事物，以前也常有成员在外面兼职的，比如你此前在外投稿也算是一种。学会里还有不少人从事医生、大学教授的工作，这都不罕见。 我这里说的私人委托，是指那些涉及到超凡现象的事件，因为危险程度很低，往往是当时人提交了委托后，由学会派人完成，随后由当事人支付佣金。” 正说着，史文森起身走到一扇书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大概有个几十页的样子。 他把文件放到桌前，翻开里面的内容，指给沃森等人说道： “这是前几天学会接到的一些委托任务，里面通报了这段时间出现的超凡现象。你们可以看看。” 沃森于是拿起文件来，他看到这些委托任务是按照支付报酬的高低为排名的。 排在第一名的任务，出价十万汉克，内容是关于阿里瓦斯湖地区疑似有水怪出没的痕迹。 根据当地村民介绍，在夜里听见有动物发出可怕的声音，还有渔船在湖中瞧见到巨大的浪花和浮出水面的身影。 委托人是湖区管理局，他们已经派人调查过，确定存在某种不明生物，因为不属于灵体事件、且该怪物至今没有伤人案例、事发地点又处于偏僻位置，因此不受学会重视，被作为私人委托下放。 “那个水怪的事情，当初我应湖区管理局邀请，也去探查过，可能是某种变异的魔兽，也或是具有魔兽血脉的生物。不过它的实力至少相当于中级超凡以上，所以你们是别想了。” 看到沃森盯着第一个任务出神，史文森忍不住提醒道。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推荐，把沃森在引到一个危险中去。 沃森也笑了笑，没有再看下去，涉及到魔兽的任务，确实不是学徒级能考虑的。 他在书里看到过关于魔兽的一些资料，在大约五千年至四千年前的上古时期，魔兽是分布很广泛的生物。 而到了中世纪的法师时代，魔兽数量因为各种捕杀，已经逐渐下滑。在今天，魔兽基本上只存在于各种奇思怪谈的故事里了。 他继续往下翻去，一连看了好几个任务，但发现要求还真不少，显然不是学徒级能参与的。 经过上次的战斗，沃森行事也小心了很多，除非必要情况，否则不会让自己冒险。 一直翻到最后一个任务，也是报酬最低的，委托人出价六千汉克，事发地点也不远，在西塔区城郊的一栋别墅内。 沃森看着其中关于任务的介绍，眼神中逐渐露出了兴趣： “任务代号‘恶意’：西塔区城郊的一栋老旧别墅内，进入其中的人会感觉到一种尾随感，越是恐惧，越是能感觉到有某种人形物体再靠近。恐惧会蔓延到全身，造成人心脏急促，严重情况下，不排除心脏骤停而死的可能。 西塔区学会暂定为某种未知的灵体，但尚未发现其面目，对于它是否具有意识也尚未确定。此类超凡现象，只有在别墅内居住的人才能感受到，在屋外难以辨别，不具有社会威胁性。危险程度：一般。” 这个任务倒是适合自己，沃森又把之后附带的各种注意事项看了一遍后，决定接下这个任务了。 然后，他将选定的任务递给了店长。 “哦，是这个任务啊。妮可也和我提起过，她也想要试试。你们要不要组队接取。”史文森看了一眼文件后，对沃森说道。 “没问题。”沃森爽快地答应了，他知道这恐怕才是店长主动给他们介绍私人委托的原因所在。 莎妮娜应该也是第一次参与的超凡任务，所以店长不放心，才会请他们一起组队，互相照顾。 而沃森本就欠了店长不少人情，这种小事没什么可拒绝的，他本来也打算与其他人一起。 “嗯，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把你们的名单上报给西塔区那边，你们回去先准备一下。” 之后，沃森与狄克就告别了店长。 天空的繁星开始显现，颜色发白，变得黯淡起来。 远处乡间烟囱冒出刺鼻的蓝灰色浓烟，钟楼上响起了钟声。 “大概是六点钟了。”狄克说道。 这时，沃森看见了铁路工人罗德从外面下班回来，对方依旧是穿着陈旧的工夫，身上黑乎乎的。 但那戴着眼镜的脸上还是那样的坚毅，不苟言笑的和周围人打着招呼。 “那是工人罗德，也是白鸦街的原住民，暴乱事件后曾经被巡警当作替罪羊关押了几天，后来被学会放出。”看到他后，一旁的狄克和沃森解释道。 罗德是书店的老顾客了，经常来店里买些机械方面的书籍。 “嗯。”沃森点了点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眼神变得奇怪，紧紧盯着罗德的背影看去。 他见到对方身上的各种颜色都显得很凝实，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是分散开来的，仿佛有其他的能量帮他维持住了身体的“灵”，不向外扩散。 “是念力吗？”看到对方的这种状态后，沃森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很像是普通人即将觉醒成为超凡者的征兆。 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罗德身上，直到对方在一处村庄附近停下后，沃森才转回了头。 “看来要找个时间，和这位罗德接触一下了。”他心里想到。 ---------------------------- 三天后，在得到了赫德队长的批准后，沃森和狄克以私人身份成为任务的执行人。 “虽然是私人任务，但也得考虑意外因素，遇到危险可以直接向当地的西塔区学会求助。” 他们在坐上老罗宾的马车时，唐娜提醒他们道。 沃森点了点头，随后马车就缓缓启动，往科达加堡西边的方向驶去。 他们已经了解了委托人的基本信息，对方是一位律师，名叫约翰，在西塔区的一家事务所里工作。 而那家事务所和学会有点关系，里面的合伙人是现役的学会文职人员，本人也是一名学徒级超凡者。 约翰律师是事务所里的年轻律师，估计对学会的事情是毫不知情的，不过作为上司，那名合伙人还是将其的情况汇报给了学会，因此沃森他们才能接到这项委托。 详细情况在任务介绍里没有说明，只是提到事发别墅是约翰刚买了一年的房子，最近才出现异常现象。 “看来还是要等见了原主和房屋后才能坐判断。”沃森心里想着。 这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西塔区的城内，他们会在这里继续西行，直到进入城郊的位置。 委托人的家就是位于西塔城郊的一处别墅内，因为西塔区公共建筑密集，办公机构很多，所以房价居高不下，很多这里的上班族都会选择在城郊居住。 同样的价钱，在政务大街上只能买下一套三居室，而在城郊却足以买下一栋别墅了，而且距离也不算远。 这里的郊区与城区挨得很近，相隔只有五公里左右。 当马车路过曾经的规划局长家的别墅时。 沃森瞧见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大门前的牌照已经被拆下，透过窗户能看到屋子里光秃秃的景象，所有家具都被搬空了。 周围还被贴上了法院的封条，就连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也被人摘了去。 “这栋别墅现在已经被司法局充公，估计最后也是要拍卖处理。听说，柏德温死去的当晚，他那漂亮的妻子就在伯爵府的庄园里缠绵了一整夜，眼下已经深得伯爵宠幸。” 赶着马车的老罗宾，很有兴趣地和两个年轻人聊起了这个话题。 柏德温那位风流貌美的妻子的八卦，这些天早就在本地的风闻里传开了。 而收留她的乌尔别宁伯爵，这阵子也常被人看到其脸上洋溢的愉悦神情。 “不过，柏德温有个儿子，好像因为此事跟他母亲闹翻了，现在已经离开了本市，不知道去哪？原先他们与一个建筑师家里订的婚约，也因为这事彻底泡汤。” 是吗？ 听到伍尔夫的消息，沃森也不免有些感叹，无论对谁而言，自己的家里传出了这样的风波，心里都会不好受。 他对伍尔夫的印象并不坏，虽然二人因为贝琳达的关系闹得有些尴尬，但作为官员子弟，伍尔夫从没有对人表现出趾高气昂的态度来。 那是位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只可惜生在了那样的家庭。 马车驶出了西塔的城区，马蹄渐渐在郊外的道路上扬起了滚滚烟尘。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进入二月了，太阳此刻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在这里也能看见远处的湖岸。 不过沃森知道，虽然看似湖岸很近，但离这里还有十几公里呢。 这里毕竟不是北塔区，湖岸上有一条白色长带，是开了花的樱桃园，樱桃园后面矗立着乌尔别宁伯爵家的谷仓，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鸽子，另外还有伯爵庄园的白色小钟楼。黏土的湖岸边有个浴场，上面蒙着帆布，栏杆上晾着布单。 “整个西郊一带的土地，起码有大半被划归到乌尔别宁的庄园下。”老罗宾驾着马匹说道。 他们一路走来所看到的都是伯爵府庄园的景色。 直到又过了二十分钟后，前方渐渐出现了一片老旧的别墅群。 这里就是许多西塔的中上收入人群所居住的地方了，以前应该是哪个村庄的土地，被改建成一套套小楼。 第68章 貌合神离的夫妇 马车进入别墅区后，路况开始变得糟糕，路面布满深深的车辙，岩石众多。 沃森乘坐的马车一路上蹒跚颠簸，在远处能看见一座低矮的山头，在路两侧，茂密得让人感到压抑的树木底下，白昼仿佛迅速接近了尾声。 “见鬼，这里的道路真差。”老罗宾骂了一句，车子忽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原来是撞上一块岩石，车底传来剐擦声，这似乎是个坏兆头，但接着马儿就发出嘶鸣，顽强地上着一处陡坡。 树枝掠过车厢的窗户，四周逐渐变暗。 而这会，不需要人提醒，沃森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坐落在一块较高地势上的别墅，远远望去像一座黑色的山头。 在马儿的努力之下，车子终于轧过路面上缠结成一团的枯叶和小树枝，来到别墅大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沃森和狄克下了车来，他们见到莎妮娜的马车也已经比他们稍早来到了这里，对方正在别墅的屋外环视着。 “你们来了，沃奇、狄克。”听到马车的声音，莎妮娜朝这里打着招呼。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腿上是一条修长的宽裤，脚上是一双丝绒短靴，与这时代女人普遍穿裙子的风俗格格不入，但沃森觉得这身打扮倒让她整个人显得干练起来。 “嗯，发现什么了吗？妮可。”沃森向对方问道。 在和老罗宾告别后，他已经与狄克走到了这里的大门面前。 大门又高又沉重，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它牢牢地嵌在一面石墙上，石墙延伸出去，远远消失在树林中。 沃森能看到门上的挂锁和缠绕在铁栅上的链条。 在门的另一侧，只能看到那条路一直延伸，然后转了个弯，路两边都是树木投下的暗影，那些树木静立不动，一片黑暗。 “暂时没有发现，从外部看，这里除了光线不足外，其他都很正常。”莎妮娜回答道。 而狄克已经走到了门前，敲响了这栋阴沉寂静的屋子。 等了许久，大概有好几分钟，才听到从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开门的是一位约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有着金色的短发，面容硬朗而英俊，穿着一身正装。 在见到沃森等人后，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或许是对这几名探员的年纪之轻而感到怀疑。 但他很快就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并礼貌地向众人问好。 “欢迎你们来此，两位先生，还有这位美丽的女士。我是约翰，这位是我的妻子埃米莉。” 这位叫做约翰的男人向沃森他们摆出了绅士的礼节，并欢迎他们进到屋内。 同时给人介绍了那位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也就是他的妻子埃米莉。 “希望这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沃森进入到屋内后，没有先观察周围房屋的结构，而是把注意力放在这对年轻夫妇身上。 他看到约翰和埃米莉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时不时用温柔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妻子，这很符合一对新婚一年夫妇的情况。 报告里说二人关系恩爱，还没有孩子，似乎都是外地人，家乡在其他城市。 约翰是在科达加堡小有名气的律师，他的妻子埃米莉，是科达加堡剧院的歌舞演员。 “请坐。” 一行人穿过门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沃森看见屋里盛放的百合花，透着可爱的粉色。 在客厅里，一团火苗在壁炉里持续而稳定地燃烧着。 他突然注意到，进入这里后，哪怕屋内烧着壁炉，空气依旧让人觉得寒冷。 周围的窗户都配备着严密的百叶窗，窗户和房间的门全部都是关着的。 在沃森观察周围的时候，狄克为了不冷场，和约翰随意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等等。 而莎妮娜则是一手托着下巴，闭上眼作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沃森明白，她是在寻找灵体的踪迹，作为魅灵职业，莎妮娜可以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能尝试与那些存在进行沟通。 “请慢用，先生。” 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了沃森的观察。 只见这家的女主人埃米莉已经从厨房里端来了热茶和一些点心。 这个家里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如此大的屋子，只有夫妇二人，他们的年收入不低，但至今没有请一位佣人帮忙。 这种生活方式明显有别于本地的许多中产阶级家庭。 在众人端起茶杯时，埃米莉已经坐到了丈夫的旁边，她亲密地挽起了他的胳膊，脸上露出幸福的神采。 沃森不留边际地看来这对夫妇一眼，脸上的怀疑神色更浓了。 他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 “两位，我们受委托而来，现在可以说说具体情况吗？” 说这话间，他朝莎妮娜看了一眼。 对方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而听到沃森等人询问，约翰夫妇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自然。 然后，约翰律师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这栋房子，是我在结婚前买下的，当时花费了我二万七千汉克，几乎掏光了我的钱包。不过相比于在政务大街，这个价格算是公道了，而且我也很喜欢这里清静的氛围。” “直到最近，大概是十天前，某天晚上我和埃米莉在卧室里休息，那会已经是凌晨二点钟了。 我隐约觉得有人在我耳旁吹气房间里很冷，我一开始没大注意，只是盖紧了被子。但在之后” 讲到这里，约翰夫妇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然后他接着说道：“因为后来，实在是太冷了。让人感觉像睡在冰窟里一样，于是我醒了过来，发现房间里的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 当时我刚睡醒，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去把门关上，但之后我回到床上，就再也没法睡着，我开始注意起门外的动静。 那是在屋子的二楼的一个走廊里，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走廊里来回的小跑。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就在这种恐惧下一直熬到了天亮。” “醒来后，我问了埃米莉，才得知她一晚上都在做噩梦，但梦里的事情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在约翰说完后，埃米莉也是向沃森他们说明道：“当时我整晚都在做着噩梦，一直到天亮醒后，才发现我和约翰二人都遭遇了奇怪的事情。” “你们当时有搜寻过整个屋子吗？周围的邻居没和你们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莎妮娜问道。 “当时因为还要工作的缘故，也没有心情去找，直到后来几天。连续好几个夜晚，我们都遭遇了那种经历。因此，不得不把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但完全没有找到奇怪的东西。至于以前的事情，这周边的别墅都是很久以前的了，离我们最近的几户人家都是空着，没有人居住。” 在听完约翰的叙述后，众人没感觉到什么线索。 而且沃森自己头皮似乎也变得发麻，他看着好友狄克，这家伙此时假装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以此来掩饰不安。 唯独莎妮娜，因为是魅灵体质，对这种东西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诸位，我恳请你们帮我找到问题所在，多付钱也没关系。我在委托任务里的六千汉克甚至可以先支付给你们，价格再谈也行。” 约翰诚恳地向他们请愿道。 他不知道沃森是什么人，但是事务所的上司给他介绍了这样一群人过来，约翰也只能相信对方有能力解决此事。 “您不用担心，约翰阁下。费用的事情可以等事后再提，没解决问题之前，我们不会中途离开的。” 沃森做出了保证，同时他心里感叹，这下好了，自己等人恍惚间成了捉鬼小分队，这可跟来时的预测不太一样啊。 随后，沃森等人在客厅内环视了一遍，他们所处的大厅充斥着过多的繁复的深色木雕，远端的楼梯透出一种沉重感，大厅显得黯淡无光。 在楼梯之上似乎有另一条走廊，横向穿过房子。沃森能看见一个宽大的楼梯平台，越过楼梯井，沿着二楼走廊有一排关着的房门。 现在他们站立之地的两侧都是高大的双扇门，上面刻着水果、谷物和动物图案。 在这房子里看得见的所有房门都是关着的。 “为何都关着门？”沃森看着约翰问道。 律师狐疑地看着周围，仿佛怕什么东西听见似的，他低声说道： “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这里有的房门是我关的没错，但更多的门，却是它们自己关住的。” 他的声音非常细微，在说到后面，几乎要淹没在一片昏暗的寂静中了。 沃森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了，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恐怕要在您的家里逗留几日。” “这没有关系，老实说，屋子里能多几个人，我和埃米莉都很高兴呢？您不知道，这些天我们都是住在西塔区的酒店里” 听到他们要留下，约翰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不不不，您听我说，您和您的夫人，这几天最好还是待在酒店里。相信我，我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笑话，沃森哪能让这对不熟悉的陌生人跟他们待在一块，真要遇到危险，他可没把握保护的了对方，而且超凡者的工作过程也不适合让外人知晓。 更何况他对面前的这对夫妇也并不放心。 沃森朝这对夫妻看了一眼。 看见在他们亲密无间的外表下，两人身上的‘灵’，全都呈现出冷静的灰白色和银色，完全没有象征夫妻恩爱的红色。 也就是说，此刻的他们，内心根本没有真正的欢快和喜悦，甚至彼此都警惕着对方。 “这算什么，假性的亲密关系？” 第69章 谁关的门 沃森等人将地板上的行李箱提起，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要在这居住的准备，至于家里那边，相信学会会派人通知的。 约翰夫妇上楼梯，沃森他们提起行李箱跟在后面。 这里一共就三层楼，二楼是主要的居住区，走到二楼的走廊后，那对夫妇向右转去。 沃森观察着这里，在二楼有一条笔直的走廊，用来安排众多的卧室房门。 每一处卧室的房门都紧紧闭着，走廊的右手边尽头有一个房间，由于位处末端，那个房间的采光也许是最好的。 这里沿用了深色木雕，沿着走廊的两个方向都有一系列看上去像是做工不佳、排布却又精确得令人厌恶的雕刻，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打破走廊的笔直状态，那些房门现在也全都关着。 “您可以在附近的餐馆里预约晚饭，不过这里的店铺关门很早，要在晚上六点之前才可以。”约翰向沃森说道。 “没有问题。”沃森点了点头，这附近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其实类似于一个度假村，现在周围的常住人口不多，估计也是周边村庄里的饭馆派人送饭。 他们走近了一扇门前，推开了它。 房间里发出很好闻的花香，里面被收拾得很整洁，看来是埃米莉夫人提前打理过了。 沃森进到房间里，这应该是整栋别墅最大的一间客房。 整个房间呈现好看的蓝色，窗户上挂着蓝色提花布窗帘，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门廊的顶部和草坪，地板上是一块蓝色织花小地毯，床上有一条蓝色床单，床脚压着蓝色床罩。 深色的木质墙围有肩膀那么高，再往上是蓝色花纹的墙纸，图案设计是缠绕成环状的小蓝花，十分精美。 “这个房间大概有二十五平米。” 沃森粗略估算了一番，作为卧室，这个面积不算小了。甚至在家具不多的房间里，还显得很空荡。 “请问，让这位女士住这里，可以吗？”埃米莉看着他们当中的莎妮娜问道。 “谢谢您的安排，我很喜欢这里。”莎妮娜回复道。 随后，约翰夫妇又带他们来到了另外一间卧室，这间卧室比莎妮娜的房间稍微小一点，里面有两张单人床，显然是为沃森与狄克准备的。 房间里的摆设就稍微陈旧一点了，不过沃森二人也不太在意。 沃森看到这个房间正好与莎妮娜的蓝色房间是紧挨着的，中间用一堵墙隔开，这样倒也安全许多，有事情他们可以很快赶过去。 之后，那对夫妇又与他们谈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了别墅。 沃森在房间的阳台上往下看，就见到他们乘坐着一辆私人马车离开此地，给他们驾车的是居住在附近村里的马车夫。 “看来他们并不是没有雇佣仆人，只是没有把他们留在家里。”沃森想着。 当他从阳台转身，重新审视这里时，他在房间正中站着不动，感觉到别墅里具有压迫感的寂静又回到他四周。 就好像他们一群人进入了怪物的体内，而这个怪物能感受到他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咳咳。”旁边的狄克大声咳嗽了几下，声音立刻在空气中回响着。 莎妮娜也走出了房间，她把这里房间里的门全部打开。 然后拉开蓝色提花布窗帘，但阳光只是从厚厚的窗玻璃淡淡地透进来，只能看见门廊顶部和远处的一片草坪。 “这样才正常一些。”莎妮娜的脸上舒缓了一些，沃森他们没有阻止她。 这栋别墅里昏暗的光线和死寂的氛围，总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现在还是上午时分，众人也趁此机会在房间内布置一番，莎妮娜从西塔区带了许多私人电报机过来。 通常情况下，人们认为电波还算比较敏感的物质，在这种安静的地方，稍微嘈杂的动静都能听到。他们也可以借助电报机的运转情况，来监测这里是否有什么东西在干扰。 之后的整个白天，沃森一行人开始挨个检查屋里的各个房间，甚至连最具隐私的书房和夫妻的卧房也没有避开，但都没有什么发现。 这里的所有地方都无一例外地透着一股寒气，冷得要命。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沃森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处的一个大房间说道。 他们看到，在这个房间的门前上方，走廊的两角各嵌着一个露齿而笑的动物头像。很明显，本意是让它们作为房间入口的欢快装饰品。 可此刻，沃森瞧着这些可爱的动物头像，怎么瞧都感觉到它们那扭曲的笑容带着不怀好意，同时各自的视线仿佛汇聚到了自己等人身上。 沃森进门后，看到里面好似是一个四方形的世界，有几个小箱子，还有一张很矮的，不似给成年人坐的椅子。 箱子里面放着断了胳膊的玩偶，小鼓、时钟等等，不过最引起沃森注意的，还是屋子里的那张摇篮床。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夫妇有过孩子吗？这应该是个儿童室。”沃森对着狄克、莎妮娜问道。 在报告资料里可没透露过这对夫妇有孩子的事情，而显然对方也没有说过。 “应该叫育儿室更合适。”莎妮娜检查了一番室内的物件后，给出一个判断。 “你们看这里！”狄克忽然对沃森喊道。 只见他正在育儿室的门口徘徊，并不时地将双手在门槛的位置来回摆动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沃森很快来到对方旁边，他刚一在这里停下，立刻感觉一股冷气从他身上扫过，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然后他低下身子，看着狄克正在观察的门槛处。 “这里好像有一股气流。” 沃森转过身看向房间内，从这道门迈出，就是笔直而阴沉的走廊，此时这股寒气就是从这里发出。 当他们迈过门槛时，这短短几步之间，就有一股刺骨的寒冷向他们袭来。 “这就好像一道冰墙，有古怪。”莎妮娜也低声说道，她四处环视着，想要看是否有未知的东西朝这里靠近，但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三人都站在门口，尽管育儿室很暖和，却有种不透气发霉的味道，在门口徘徊的寒气几乎看得见摸得着，仿佛是要想出门就必须穿越的一道屏障。 在窗外，外面灰色的石墙有种压迫感。在室内，房间十分阴暗，沿着墙边装饰的动物图案不知怎的看上去全无欢欣之意，它们仿佛是被人捉到这里。 育儿室也仿佛是疏忽打理，少有人照管似的。 “先观察到这里，把奇怪的地方记录下来。” 沃森皱了皱眉头说道，尽管目前他们还没有遭遇到任何危险，但这里的诡异之处尚未又任何突破口。 中午和晚上，他们没有外出订餐，只是简单地在一楼的餐厅里吃了些面包，随后这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 太阳平稳顺畅地落到山后，它下落时几乎带着急切之意，滑入了连绵群山。 “啊，怎么会这样？” 比他们先来到楼上的莎妮娜发出惊呼。 紧跟在后面的沃森和狄克快速地来到走廊上，只见到那些白天都被打开的房门与窗户，此时已经全部被关上，紧紧地闭合在一起。 “是风吗？” 沃森首先想到是这个，可是如果是风推动着门闭合，那么一定会发出砰地响声，可自始至终，他们在别墅里都没有听到关门的动静。 “我想，我们今晚最好待在一块。”狄克提议道。 他看到莎妮娜的眉头挑了一下，于是赶紧解释：“我可没有其他意思，我是说这样比较安全，你明白吗，妮可。” 莎妮娜本来还因为这些自动关上的门而有些脸色发白时，听到狄克这个多余的解释，顿时脸上闪过一丝羞意，她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不过她没有拒绝，出了这样的事情，再让她一个人住那个大房间，确实会感到恐惧。 “狄伦说的不错，妮可。这房子不对劲，晚上我们最好不要再出来。”沃森也认同了狄克的建议。 随后，他们二人在天色完全漆黑之前，把两张较小的单人床搬到莎妮娜的蓝色房间里，此时走廊里已经安静地吓人了。 沃森反手关上房门，并确定没有留下一丝松动后，才转身看着房间内，这个白天看来还充满童话气息的蓝色房间，此时已经让人觉得阴暗和压抑。 房间里有一个镶着瓷砖的窄小壁炉，尽管狄克立刻生起了火，还是让人觉得寒冷。这里竟然也没有煤油灯，以至于他们只能用着古老的蜡烛作为光源。 这个房间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华而不实的感觉，他们脚下的地毯色彩鲜艳，带着暗淡的卷曲花纹，墙上贴着镀了金的壁纸，在这样的寂静中，外面传来了附近钟楼的响声，大约是晚上十点了。 “晚安，各位。” 沃森没有熄灭所有的蜡烛，特意留下几支，这或许是某种本能作祟，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能有点微弱的光线，至少能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感。 “晚安。”在昏暗中，他听到狄克和莎妮娜也小声地说道。 第70章 消失的黑影 八公里之外，约翰律师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作为加入事务所才二年的年轻律师，眼下正是事业的上升期，熬夜整理卷宗几乎成了常态。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十一点半，在这家‘普克律师事务所’，和他一起加班的还有好几人。 “约翰，埃米莉来了。”他的直接上司，也是事务所的主任-普克律师对他说道。 普克也是给约翰介绍学会委托团队的人。 “好的，阁下。原谅我先出去一趟” 约翰走出门外，就看见妻子埃米莉正默默地站在事务所的门外。 这样的深夜还让她坚持来单位门前等候，无非是模范夫妻的名分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唉，这是何苦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和妻子正处在婚姻危机当中，只是两人都是心气极高，好面子的人，谁也不愿开口服软。 而他们又要顾及在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形象，继续这样的生活。 有时约翰也常常想，家里的那种景象是否是精神压力导致的幻觉呢？ 他们两人慢慢地走着，看到埃米莉略微提起连衣裙，露出一双小鞋。 她的脸给月亮和路灯照得很清楚，路灯挂在树干上，灯光闪烁，破坏了月光。这让她的脸严肃而苍白，只有唇角上稍微流露一点笑意。 此时，埃米莉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通常人们就是带着那样的眼神决定难题的。 “亲爱的米莉，你先回酒店，不用等我一起，以后你下班后可以直接回去。跟别人说我在加班就行了，这样的天气，你就少来几趟。” 约翰的语气与其说是像丈夫，倒不如说是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应付客人。 埃米莉的眼睛忙乱起来，她低下头忧声道：“你听我说，约翰。那几位探员先生真不会有危险吗？”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客气。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说道：“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才对，米莉。” 他想起了那栋本应是他与米莉的爱巢的小屋，它本应该是那样温暖宜居，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呢？ 约翰的眼神变得茫然，看着远处公园里的树林，有只猫头鹰号叫了一声。 深夜时分下起了细雨，雾气迷蒙，天色阴沉。 ---------------------------- 沃森一觉醒来后，看见房间在清晨的雨中显得灰暗又苍白。 窗外传来了雨声，看来雨下了一夜。 他抬起手表一看，竟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他惊讶自己竟然起得这样晚。 抬起头，仰视昏暗的天花板及上面年代久远的雕花图案。 空气依旧是那样寒冷，他穿上了衣服，从床上起来，见到屋子里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我太大意了，睡得这样死。”沃森有些懊恼。 不过再看到狄克、莎妮娜的睡相后，他就感慨自己等人的捉鬼小分队未免太不专业。 只见狄克已经把身上的被子全部踢开，身体呈一个大字型的睡相，丝毫不觉得冷，正陷入香甜的睡梦中。 而莎妮娜，她正把厚厚的被子盖在头上，整个人估计缩在里面了。 “唉，不过这也算优点，普通人估计是不敢像我们这样睡着的。” 沃森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后把窗帘拉开，看着窗外湿漉漉的世界，让外面的鸟鸣声传到房间里来。 不一会儿，狄克和莎妮娜也陆续醒来了。 几人在简单的用过早饭后，就先检查了昨晚放在房间里的私人电报机。 这些电报机是经过学会改装过的，可以不断向西塔区总站那边发送联络信号，同时有另一台可以作为接收。 作为电报方面的专家，莎妮娜很快浏览起这些工作了一晚上留下的电报信件。 电报信件很长，被人捧在手中几乎有一米多，上面全都是没有具体意义的代码。 莎妮娜将检查这些代码之间的顺序和轨迹，来推测是否有受到未知干扰的事情。 “这一部分不对劲。” 在看到记录在二点三十分至五点整的传送代码时，莎妮娜说道。 沃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面的代码变得紊乱，体型有大有小，而且有时中间还出现巨大的空白，好像是电报机在那段时间停止了工作。 “这表示什么呢？”莎妮娜看着信纸上的代码陷入了沉思。 她想尝试着解读一下这其中的内涵，虽然代码本身是无意义的，但这样的凌乱顺序下，应该也暗藏着某种信息。 渐渐地，她的眼睛变得迷离起来，好像看到白纸上的代码具备了活性，在纸张上跳跃着，它们开始渐渐靠拢在一起。 突然间，一颗深黑色的眼睛出现在纸上，恶毒地朝她看来。 同时，有猩红的血液从那颗眼睛里渗出，并很快布满了整个信纸，染红了莎妮娜的手掌。 “啊！”她脸色煞白地扔掉信纸，慌乱地向后退去，整个人差点摔倒，幸好被狄克及时扶住。 “怎么了，妮可。” 沃森一直在旁边观察，他只看到莎妮娜盯着信纸出神，然后就突然受到了惊吓。 “纸上有一颗眼睛。”莎妮娜用手摸着胸口，尽量平复着心情说道。 眼睛？ 沃森诧异起来，这时他的意识海里也传来一阵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东西在朝他们靠近。 他瞬间把手按到了腰间处，准备随时拿出抢来。 “谁在那里！” 他转头环视整个二楼的走廊，探视之眼也随之开启。 一道黑色的，像猴子一样的身影从某个房间内闪现而出，接着就消失在走廊里，它在往三楼跑去，那是阁楼的地方。 “到三楼去。”沃森朝莎妮娜他们喊道，随后自己就先踏上了楼梯。 一进入三楼，这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和阴冷，同时光线非常昏暗，而且空间狭小。 沃森是完全借助探视之眼追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他现在勉强能看得出，那个身影的轮廓不像猴子，而是一个很小的人类小孩的模样，但全身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面容。 “该死，不会真碰到那种东西了。”沃森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正愣神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那个‘小孩’的身影了。 他吞了吞口水，定下神，摸着黑悄悄往前走去。 走了有七八米，他摸到一个金属的门，于是用力地把它拉开。 雨水和潮湿青草的温暖气味顿时涌入阁楼，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们就站在门口，呼吸着山屋外的空气。 原来这里是楼顶的阳台。 沃森走到上面，看着远处，那是雨中静默阴沉的群山，看上去几乎像是在头顶上。 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阿里瓦斯湖的湖面，湖在平静地熟睡。在阳光地照射下，就好像一条白色的玉带一样闪闪发光，没有什么能打破这停滞不动的庞然大物的坟墓般的寂静。 在房子外面，是一座高大的塔楼，昨晚听见的钟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出的，沃森沿着阳台漫步，他从没见过像这样被完全包围起来的房子。 “那个塔楼可真漂亮，像是黑森堡王国时代留下的建筑。”沃森心里想着。 他此刻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来到阁楼的目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正在变得迷离起来，如同之前的莎妮娜那样。 “何不走近去看一看呢？” 他的脑海里传来这样一句话，既像是有人在耳旁窃窃私语的蛊惑，又好像是他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 于是，他的身体渐渐走到阳台的栏杆处，看着远处的塔楼。 虽然距离依旧相隔遥远，但他的眼睛里却分明看到了塔楼那灰色石头的表面，怪异而结实。 在塔楼一半高的地方才开始出现几扇窗户，那只是在石头上开出的有一定角度的狭长切口。 他想知道从那些窗户往下看会是什么样子。 “沃奇！” 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是谁？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下一刻，周围的声音和空气再次被他感知。 沃森冷不惊地抬起头来，他清醒过来了。 “你快要摔下去了。”狄克正站在他旁边说。 沃森看着眼前的一幕倒吸一口气。 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阳台的围栏，整个人的身体都顺着栏杆往外探出，几乎只剩下小腿来留在地面上。 而更让人恐怖的是，在别墅的楼顶上还有几副栏杆，从上面伸下一条带着圈的绳子，就好像人上吊时的套索一样。 沃森毫不怀疑，等自己双脚踏空时，脖子会巧合的伸进这个套索里，然后全身悬空地在塔顶被吊死。 他深深呼吸，感到头晕目眩、摇摇欲坠，树木和草地仿佛都歪向一边，天旋地转，努力在这个动摇的世界里稳住自己。 狄克抓住了他，把他从栏杆上扶下来。 “那个东西想把我们赶出去，这是一个警告。”莎妮娜面色凝重地走过来说。 狄克也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他说道：“刚才我和妮可是紧跟着你上到阁楼的，但是完全没有看到你。怎么说呢，一种莫名的力量把我们的视线挡住了。那个东西害怕我们，所以想用这种办法把人吓跑。” “嗯。”沃森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怒意： “不能在这样等待下去了，今晚我们要直接和那家伙对面。” 他们绝不能这样离开，这东西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委托人的生命安全，必须尽快将这它处理掉。 第71章 恐怖之夜 第二个夜晚来临。 白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沃森料想那个东西绝不会在夜晚闲下来。 他们此刻已经早早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光，并做好一切准备，以防夜晚里随时到来的危机。 沃森和狄克正在给手枪里上着子弹。 弹药是用一种奇特的白色粉末制成，是专门从学会带来的驱魔子弹，很适合用来对付这种幽灵类的东西。 而莎妮娜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种类似熏香地东西，看上去是某种植物磨成的药粉。 她将这些药粉洒在房间内的四个角落，然后又顺着门槛的位置撒了一遍。 “这是天使草研磨而成的粉末，这种植物有一定的驱魔效果，而且涂抹在身上还能起到抵消一些诅咒法术的作用。” 莎妮娜做完了这些，然后对沃森他们解释。 沃森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三十分。 他说道：“先休息，估计后半夜是最难熬的。” 那个东西的出现时间不定，而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个而一整夜不睡觉。 在众人都躺回床上后，沃森的手掌处缓缓浮现了火焰印记，邪灵大多惧怕火焰，何况他感觉这次他们遇到的灵体，实力并不强大。 像白天那样的警告，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漏洞很多。 比如最后沃森恍惚间要从楼顶摔下，或者被绳索套住脖子。 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对沃森而言，如果真发生了，其实也没什么。 以超凡者的反应速度和体质，从三层楼的地方摔下，顶多也只是受点轻伤，至于被绳索套住脖子，估计会在瞬间就能挣脱。 因此，那个灵体应该还不能判断出他们的实力，完全把他们当成普通人来对待了。 时间渐渐过去，沃森疲倦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困倦就如潮水般涌上了他的脑海，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掌心里的火焰印记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以此抵御逐渐寒冷的空气。 沃森很快陷入了沉睡。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时，他的眉心处也开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红光，变得发烫起来。 沃森觉得自己进入了梦境，他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走廊里似乎开始若隐若现地传来一个很含糊的脚步声。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事实上，即便发现了这个声音，也得仔细听才能分辨出来。 脚步声很轻，却又让人觉得很急促，很像一个什么人踮着脚尖，努力让自己轻盈地前进。 “是做噩梦吗？” 他这样想到，超凡者因为精神力更敏感的缘故，确实会经常遇到各种离奇的梦境。他没怎么在意，闭上眼睛，钻进了被子。 他觉得可能是白天收到了刺激，大脑反应过度的表现，由此出现了幻听。 可是这个脚步声却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等他再次把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心里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轻轻攥住了他的脚踝。 那只手很凉，沃森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发麻了，可是又不敢妄动。 他想叫醒狄克和莎妮娜，却张着嘴发不出声来，好像大脑的语言中枢失调，无法传达指令似的，他的整个人竟然僵住了。 这种恐怖太让人心悸了，他想到了上次在战斗中被那名初级欺诈师暗算时也是如此，浑身被定住。 “该死。” 沃森心里发了狠劲，然后就开始不管不顾地用脚乱蹬，整个人想从床上坐起来。 谁知道那只手却也同时发了力，攥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向下拽去。 沃森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没作好准备，整个人竟然被拖了下去。 他本能地想抓住手边的东西，可是除了床单他什么都抓不住。 “它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沃森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但他料想到，一旦自己被拽到床底下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他的动静闹得很大，沃森隐约听见狄克和莎妮娜好像也开始醒了过来。 随后，那个东西又是一阵用力，整只手抓住沃森的小腿。 而沃森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手掌冒出炙热而刺眼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一个火球从掌心中发出，落到了地板上，火焰立刻像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地面，只听到吱吱的声音响起。 沃森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已经被火焰覆盖的屋子，他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还好好地坐在床上，腿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抓痕。 那种力量也早就不存在了，看上去就像是他做的一场梦。 “发生了什么？” 狄克和莎妮娜还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倒是被地板上突然烧起的大火吓了一跳。 沃森很快将那些火焰收回，全部跳到了他的手心中，最后变成一团微弱的火苗逐渐消失。 “我刚才梦见了那个东西，或许是它在用精神手段试探我们” 沃森没有向狄克他们解释那些火焰的来源，跳过了这个话题。 狄克也识趣地没有询问，他知道超凡者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他和莎妮娜已经起来了，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二点多。 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一阵怪声。 只听得墙壁发出咚咚的响声，伴随着这种声音，还有可怕的寒气从走廊的远端一路传到这里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捶墙，不不对，它是在挨个敲门！” 莎妮娜在检查墙沿处的那些药粉时，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走廊外面传来的声音，脸色发白地说道。 沃森和狄克都掏出枪来，如临大敌地看着房间的门，同时用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声音只是一种敲门的砰砰声，一声接着一声，它听上去像是小孩做出来的事。 “这样说来，刚才我经历的果然不是梦境，是那个东西用精神手段侵入了我的大脑。” 沃森想到了此前约翰夫妇的经历，他们估计也是在梦中见到了它，而不是在现实中遇见。 而眼下，在现在的这个时候，沃森他们才真正感觉到对方显出了真身。 那种一边行走，一边敲门的声音让人不适，只感觉胃里开始像波浪起伏一般，忽上忽下，就像某种活物。 “它越来越近了。”莎妮娜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双臂环抱住自己。 “只是一种响声。”狄克说，然后靠近她，紧贴她站着，“它有回声。” 它听上去，沃森想，像一种空心的声响，一种空心的撞击声，仿佛什么东西在用一只铁茶壶、一根铁棒或一只铁手套砸门。 对方先是规则地砸上一分钟，然后突然变轻，接着又是急促的一阵撞击，好像是在走廊的另一端有规律地从一扇门移动到另一扇门。 脚步声缓缓走到了门口，停住了。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沃森，狄克，莎妮娜三人都脸色紧张，紧紧盯着门口的动静。 外面的那道脚步声停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 但所有人都意识到，它没有走，它就站在房间的门口，甚至和自己等人一样，正悄悄把脸贴在房门上，聆听着屋内的动静，听沃森他们的谈话，以此来辨认他们。 砰！ 突然一种巨大的撞击发生在门上，房门被人用拳头锤得咚咚作响，它开始了，用身体撞击他们的房门。 它像是个不懂世事的孩童，疯狂的拍打着沃森等人的房门。 几人猜测它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愤怒？对于他们这些生人的厌恶？又或者是想要寻求帮助？ 它的体型似乎很大，拍打声从门顶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传来。 “你们看！” 莎妮娜倒吸一口气，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满怀恐惧地抬高了视线。 因为对方敲击的位置是在房门的上沿，比沃森和狄克加起来都要高，不管门外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它那里袭来一阵阵令人恐惧、使人怯弱的寒冷。 “这是什么东西，它起码有四米高。” 狄克担忧地看着天花板的位置，这和昨天白天时见到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房间内变得越来越冷，就好像沃森经过育儿室时所感受到的，他们拿出测温计，但结果显示房间内的温度并无变化。 沿着门框传来微弱的拍打和摸索的声音，那个东西正触探着房门的边缘，试着找路溜进来。 门把手被轻轻地抚摸，莎妮娜悄声问：“门锁了吗？” 沃森点点头，随后他们又把各种窗户也检查了一遍。 这时，黏黏糊糊的细小声音继续沿着门框移动。 接着，外边的那个东西仿佛突然涌上一阵怒气，撞击又开始了，他们看见房门的木板颤抖震动，想要脱离合页。 “不能这样等下去了，对方或许正是利用人的恐惧才得以壮大。” 沃森想到了灵体的特性，想到了灰质的产生渊源。 “必须解决掉它。”他大声地对着门外喊道。 这句话是沃森有意说出的，就是在试探门外的怪物是否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外边再次安静下来，随着穿过房间的一股微风，传来一种尖细的窃笑声和一种逐渐升高的疯狂笑声，再是一声最细微不过的轻笑，沃森听得毛骨悚然。 接着，一阵得意扬扬的笑声越过他们，环绕这房子，然后走廊里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沃森手掌闪现出一个火球，很快又把房间内照亮。 第72章 捣蛋鬼的传说 当周围变得明亮后，人的内心也随之平缓下来，他们看到房间内还是一切正常，只有房门上那经受了沉重地拍击，而有些变形的门沿，无声地向人们描述着刚刚发生的可怕经过。 “我想我们还是等天亮后再搜寻，不妨先谈谈那个东西的由来。”狄克对沃森建议道。 他看着身旁的莎妮娜，对方显然是受到了一定惊吓。 “也好。”沃森也没有强求，他微微点头。 屋内的蜡烛被重新点了起来，沃森也收起了火焰。 此刻他们坐在卧室内的桌前，围着屋子内的壁炉慢慢谈起来，虽然外面还夜色深沉，但大家都早已没了睡意。 空气依旧冷得可怕，莎妮娜身上裹着一张毛毯，她靠近壁炉旁边，缩了缩脖子：“那东西的本体是幽灵无疑，不过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她这样说道，想必是趁刚才的功夫，与对方沟通了一番。 沃森知道幽灵与灵体有时并不等同，幽灵往往是由死去的人的灵魂直接转化而来，而灵体则是一切超自然现象的统称。 幽灵全部都拥有着活性，与人非常相似，但灵体的状态则是千奇百怪，什么类型都有，很多灵体并没有自我意识，甚至感受不到它有生命迹象。 但它们也有共同点，比如幽灵和灵体都可以借助人的阴暗情绪诞生出来，从广义上看，可以把幽灵作为灵体中的一种类型，它们算是比较常见，战斗力弱、社会危害性小的一种灵体了。 如果拿这次在别墅里遇见的幽灵，和沃森第一次任务时见到的火人相比，那么双方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战斗力更是天地之差。 火人可以称得上灾害事件，足以动摇某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导致大规模失业，而这个别墅内的幽灵，顶多是普通灵异案件，而且活动范围也受到限制。 “我怀疑这个家伙是一个恶作剧鬼，或者说捣蛋鬼。” 莎妮娜给他们说了自己的判断，她的目光在壁炉燃烧的柴火里停留，缓缓说道： “捣蛋鬼往往是人类住宅中的本土产物，它们在屋子里可能居住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事件，它们只和现实世界打交道，它们扔石头、移动物件、砸盘子。 在过去的学会档案里，这样的记录我看到过不少，因为案例太多，所以学会根本处理不来。 捣蛋鬼处在超自然世界的社会底层，它们有破坏力，但是没有头脑，没有主见，它们只是一种没有特定目标的力量。” 讲到这里，莎妮娜的脸色轻松了一些，她略微笑了笑。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最好的建议就是直接搬家，因为它们都被束缚在同一个地点，搬家是摆脱他们的最好方法。而且在乡村的老别墅，古老的城堡、某些大贵族的庄园内，捣蛋鬼有时会成群地出现。 在萨克森地区，当地学会曾经处理过一个庄园，那里的捣蛋鬼可以说是泛滥成灾，几乎每天都有不明的火灾发生在庄园内，大量的牲畜被烧死。它们还喜欢把床掀翻，粗暴地把人从床上闹起来。 由于那座庄园是着名地萨克森世袭侯爵的产业，甚至还可以说是这位大贵族的祖地。因此怎么也不愿意搬出去，并花高价请萨克森学会帮忙。” 讲到这里，莎妮娜卖了个关子，朝沃森他们问道：“你们知道，萨克森的学会人员是怎么处理的吗？” 沃森和狄克都摇了摇头。 只听莎妮娜接着说道：“萨克森学会的实力比我们科达加堡要强得多，当时同时有两名大师级超凡者和七名高级超凡者领头，出面与住在那里的捣蛋鬼沟通，但这些鬼魂在那里盘踞了数百年，互相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家族，数量有八十多个。 而且，长期与人类混居，它们的智力很高，狡猾狠毒，充满了凶性。如果按照学会的流程，这些幽灵是应该被收纳处理的。但考虑到当时情况已经严重，不少幽灵已经拥有了暂时离开庄园，引诱周边村落孩童的危险。” “最后，在萨克森的学会负责人，亚斯巴宗师的命令下。某天晚上，庄园内的所有人，和周边村落的居民被提前撤出，学会对这里进行了最狠辣的扫荡，所有的幽灵全部被镇杀，魂魄被打碎，甚至脸那些被捣蛋鬼上过身的人，也直接被学会羁押起来。 再后来，学会在报告里才指出，当时那些捣蛋鬼已经逐渐像巫妖转化，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极大的灾祸。这也是，近年来学会处理过的幽灵案件里，规模最大的一次。” 讲到这里，莎妮娜的故事就算是结束了。 而沃森听到她说得这个案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妨先与这里的幽灵沟通，然后再考虑其他办法？” “你不觉得那间育儿室很奇怪吗？”莎妮娜反问。 育儿室？ 听到对方的疑问，沃森也想到了那间古怪的屋子，这家人根本没有孩子，为何会有一间荒废了如此之久的育儿室呢？ 难道是这间屋子的前主人留下的？ 这样想来，那里确实疑点重重。 “我有了一些猜测，不过需要等天亮后再到那间屋子里去印证一番。”莎妮娜说道。 于是众人就这样稍作休息，一直待到第二天的清晨六点许，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便走出了房门。 走廊里还是和平常一样，完全看不出昨夜有其他东西在这里拍打的痕迹，周围的房门也是完好无损。好像昨晚他们听到的动静完全是主观上的幻听。 “捣蛋鬼在灵体中的实力本就不强，想要将力量直接作用到现实生活里，对它们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它们的精神力强大，因此学徒级和初级的超凡者遇见后会感到很棘手。” 沃森他们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育儿室走去。 现在已经是来到别墅的第三天了，沃森希望能在今天之内就解决这个事情，不然为这样的任务耽误太长时间，实在是划不来啊。 在踏过育儿室的门槛时，气温瞬间下降了有七八度，门顶上挂着的动物画像，也仿佛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这帮不速之客，这些闯入了它私人领地的侵略者。 进到房间，沃森等人感觉周围的东西都好像活了过来，某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暗中盯着他们。 突然，只听到砰的一声，育儿室的大门立刻被关上。 “小心！” 只见到屋子内一块木板突然朝他们袭来，那是孩童用来做手工的木板玩具，其尖锐的棱角很快地朝莎妮娜的脖子刺去。 “快躲开。”她身边的狄克抢先拉开她，然后手里一道锋利的风刃发出，把木板打成了碎片，之后那道风刃在狄克的操纵下，向那张摇篮床袭去。 叽叽叽 一个像孩童一样的东西，从摇篮床里跳了出来，它发出愤怒地叫声，往旁边躲去，摇篮床在下一刻就被风刃砍成粉碎。 “这就是捣蛋鬼？” 沃森注意着这个冒出来的黑色东西。 它身高不到半米，有着人一样的四肢，肤色漆黑，全身被一种薄雾笼罩着，长着一副二三岁大的孩童模样，此刻正用恶毒地眼神看着他们。 “这东西不对劲，它更像是一种混合物。” 莎妮娜面色凝重，同时对突然出现的怪东西感到好奇。 这时，那个像人类小孩一样的怪物，突然张大了嘴巴，唇角几乎要裂开到耳旁，露出瘆人的大嘴。 而沃森就看到，整栋屋子里的黑气，这应该就是灰质了，被它贪婪地吞食进了体内。 而这个怪物的体型也在沃森等人面前渐渐壮大。 从原先的不足半米，逐渐攀升到一米，再到成年男性的体型，最后成长为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大怪物，周身都笼罩着黑气。 “嗷嗷。” 它粗壮的大手拍着胸膛，发出可怕的嚎叫。 整座房子都在颤抖、摇晃，窗帘撞在窗户上，家具摇来摆去，走廊里的声音变得极其巨大，开始推挤墙壁。 沃森他们甚至能听见走廊里的挂画掉下来引起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也许还有窗玻璃粉碎的声音。 他们脚下的地板在晃动。 “房子在倒塌，这个家伙不是纯粹的捣蛋鬼，是融合了多种能量形成的灵体。”莎妮娜此时冷静地说道。 沃森毫不迟疑地朝怪物开了枪。 驱魔子弹打在它身上发出灿烂的银光，立刻就在怪物的身体上打出一个破洞，黑气从洞口里散出，消失不见。 哇啊哇 怪物发出婴儿那样凄厉的哭声，这个家伙实力远没有火人那样强大。 它伸出巨大的手臂，一拳砸向他们，但沃森等人很快就躲开。 拳头砸在了地板上，整个二楼都感觉要坍塌了，天花板上的漆木被这一拳震得纷纷掉落。 “要是把家给拆了，这任务算成功吗？” 沃森这会想着，他们是为了改善约翰律师的居住环境而来，可不是为了拆家啊。 一边想着如何快速解决这里，另一边，沃森则和狄克快速地缠住了那个怪物，而莎妮娜则在背包里翻着什么东西，她朝着战斗的二人喊道： “你们帮我缠住它。” 正说话间，她手里已经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白水晶来。 “看来莎妮娜有处理办法，那样就好，不用我冒险使用符文了。” 沃森心里松了口气。 第73章 多出来的婴儿 随着怪物膨胀的身躯，这件育儿室相对它的体型而言不由得有些狭小了。 沃森灵活地在房间内躲避它巨大的手掌，时不时将子弹打在对方身上。 他看得出来，这个古怪的东西在身躯巨大化之后，智慧程度也下降了不少。 或许正如莎妮娜所说，这家伙是多种负能量融合的产物，不是单纯地捣蛋鬼。 它的力量明显比一般的捣蛋鬼强上许多，但灵智也因此下降了。 沃森还没有想好解决方案，眼下只能先限制住对方的行动，控制住它才能再做打算。 “沃奇，先困住它的脚。”狄克喊道，然后一个迅速地弯腰，身体就滚到了一边，躲开了怪物愤怒的拍击。 接着，他的双手浮现出三道银灰色的风刃，如同弹簧一样爆射而出，风刃从怪物粗大的脚踝处掠过，瞬间斩断了它的双脚。 沃森见到怪物的两只脚踝被风刃直接砍断，整个身体瞬间矮了一大截，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那脚踝的断口处冒出令人不安的负能量黑气。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那被风刃切开的光滑表面正在不停地蠕动着，显然对方的双脚很快会再生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沃森感觉到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传出了渴望的气息，那是一种饥饿的野兽见到了食物后流露出的本能感觉。 “难道要我吃了它吗？” 沃森愣了愣，但没敢多想，连忙压制住身体里的那种渴望，他可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啊。 他动用学者的能力，在心中默念‘提取！’。 然后他同样发出一道风刃，正中怪物的膝盖，这一下直接让这个大家伙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学徒级学者的攻击手段实在是太单一了，要不是可以借助火人灵体的力量，单靠自身实力，沃森是绝不敢来接这趟任务的。 而且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怪物，这个家伙正在疯狂地拍打着地面，两只手撑着身体想要再次爬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和狄克的元力都是有限的，就算是风刃这种低级法术也用不了几次。但这家伙的再生能力绝不是简单的几次外力就可以消除的，莫非它是借助这个宅子的力量？” 沃森心里这样想到，他转头看向莎妮娜那边。 只见她手里的白水晶又多了好几枚，现在正在地板上摆弄着什么东西，同时一只手还在地板上刻画着一些沃森看不懂的图案。 嗷~~ 怪物再一次动了起来，它的身躯冒着浓浓的黑色死气，面容从原先地模糊状态逐渐变成一个狰狞的婴儿面孔，皱巴巴的一张小脸搭配上那黑色的庞大身体，让人怎么看都感觉到不协调和一种恶心感。 接着，那种咯咯的轻笑声又出现了，它那逐渐上升的疯狂声响淹没了语声，突然间，万籁俱寂。 呜呜呜 沃森他们随即就听见一种令人心碎的轻柔的哭声，那是一种无穷无尽的伤心哭泣，一种饱含悲伤的动人呜咽声。 伴随着这种哭声一起的是，是那种熟悉的寒冷又在屋子内弥漫。 “闭上耳朵！这个哭声会让人虚弱。” 耳边传来了莎妮娜的呼喊，沃森急忙用元力将听觉封住，暂时让那种恼人的哭声从大脑里走开。 他冷静地看着怪物狰狞的脸，隐约看见了有一个类似婴儿的鬼魂正盘踞在怪物的头顶上，伴随着对方那扭曲的脸容，好像随时要从怪物体内脱出似的。 “原来如此，那个东西才是本体吗？” 沃森心里默默念道，在看到那个婴儿鬼魂后，他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变得更加活跃，这也侧面证明了那个灵体蕴含着大量的灰质。 这么久了，沃森也能发现一些规律，越是靠近灰质的区域，符文就会越活跃。 想到这里，他不留边际地暗中将一道火焰能量输入到枪管里的子弹内，然后就是朝着怪物的脸上开了一枪。 砰！ 炽热的子弹直接打穿了怪物的脸庞，沃森用探视之眼看得清楚，子弹毫不费力地穿过了怪物的皮肤，直接打中了盘踞在它头顶处的灵体。 砰！ 狄克和莎妮娜只见到沃森忽然朝怪物开了一枪。 然后就看到怪物头顶上炸开一团火焰，在对方痛苦的嚎叫声中，怪物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地板上，身体像是融化地状态，全身随着冒出的黑气渐渐缩小。 这时，他们见到怪物头顶的位置钻出了一个像老鼠一样的黑影，那就是沃森所见到的婴儿鬼魂。 “别让它跑了！” 见状，沃森掌心处浮现出了火焰符文，准备随时出手解决掉对方。 不过，他的担心没持续太久。 就见到莎妮娜右手一挥，一根长长的鞭子就瞬间缠住了那个婴儿灵体。 这道鞭子呈现白色的荧光形态，而其握在莎妮娜手中的末端正是一颗白水晶。 哇~哇~ 婴儿灵体被鞭子死死地捆住，它愤怒地挥动四肢，张牙舞爪地尖叫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恶毒地盯着沃森他们。 “这东西就是房子内各种灵异现象的罪魁祸首，它不是捣蛋鬼。” 莎妮娜皱着眉头看着它说道，同时慢慢琢磨着对方的具体身份。 “先把它净化再说。”狄克说道。 长鞭一甩，这个灵体就甩到了之前莎妮娜刻画的那些图案上。 这时沃森才看清了那是一个阵法，周围还摆放着白水晶、一些不认识的植物。 阵法上的各种线路是莎妮娜用白水晶做笔，蘸着某种药水刻画而成的，此时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 在灵体落到阵法中心时的刹那，上面的符文顿时启动，像是一个牢笼一样牢牢地把灵体锁住了。 啊～ 灵体显示出了真身，成了一个外表苍白地近乎透明的婴儿模样。 它的身躯很小，像是一只没长大的小猫，皮肤白的瘆人，看不到一丝血肉，四肢的骨头、肋骨透过那层皱巴巴的皮肤就能清晰可见。脸上也是一丝肉都见不到，只有那血红色的眼睛突兀地露在外面，此刻正幽幽地看着众人。 莎妮娜冷冷地看着它，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有一丝心软的余地。 这个灵体已经表现出来很强的攻击性，而且实力比之前资料里的叙述还要强大不少，可以猜出，如果约翰夫妇没有请他们出面的话，那么这栋房屋再过不久就可能发生人命案件了。 “妮可，处理掉它。”沃森对莎妮娜说道。 房间内的那些残存负能量体已经在此刻被沃森用火焰符文净化掉了，意识海里的火焰也仿佛更旺盛了一些，这些外界的负能量成了维持它运转的燃料。 这会火焰好像还没吃饱似的，向沃森传达着想要吞噬掉那个灵体的意愿。 而沃森可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开口劝莎妮娜尽快处理掉了，他正怕火焰符文失控，自己窜出来把灵体一口吞掉，那自己可就成了学会的处理对象了。 “嗯。”莎妮娜点了点头。 然后她手中的长鞭缩小不见，只有白水晶还躺在手心里，渐渐变成圆镜的模样。 莎妮娜轻轻一挥，水晶化作的镜子就飘到了灵体的上方，接着光芒大作，整个阵法都启动起来。 灵体不甘心地用那双枯枝般的手想要往外伸出，但下一刻就被镜子里发出的光芒打中，身体发出灼烧的刺啦声，让它痛苦的缩成一团，整个身体就被白光完全笼罩住了。 屋子内的寒气也在这时候消失了，久违的温暖出现在房间内，紧接着，外面的阳光也透射进来，让整个别墅都变得明亮而温暖。 沃森等人眼前蓦然地出现了一座花园，他们的双眼被耀眼的阳光和绚烂的颜色晃花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花园的草坪上正在举办一场野餐派对。 他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还有孩子的父母深情而愉快的说话声。 草坪是浓郁茂密的绿色，鲜花是红色、橙色和黄色的，天空是蓝色和金色的。 有个孩子穿着一件鲜红的连体衣，尖声大笑着，蹒跚着在草坪上追一只小狗。草坪上平铺着一块格子花纹的桌布，孩子的母亲微笑着俯身拿起一盘色彩鲜艳的水果。 但下一刻，一道尖叫声打破了宁静。 然后花园消失，接着画面又变得阴暗起来，只能听见一对夫妻的说话声，隐约还能听见夫妻俩压抑着的争吵声。 而沃森在这时注意到，在阴暗的画面里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灵体，正是那个婴灵的模样，它蹑手蹑脚地爬进了育儿室里。 之后的画面里，无非就是这个灵体如何吸纳房间内的灰质，从而渐渐壮大的过程。 而在这其中，它还吞噬掉了这户人家里原有的一只捣蛋鬼，这应该也是莎妮娜最初会误判的原因。 “不过，这东西好像很喜欢和约翰夫妇接近。” 画面这时已经快结束了，沃森突然有了新的发现，他已经意识到灵体的产生绝对与约翰夫妇脱不了关系。 而似乎只要那对夫妇一争吵，灵体的实力也会随之壮大，甚至可以有一个新的假设，这个灵体在故意引诱那对年轻夫妻陷入互相敌视之中。 第74章 奥尔洛夫男爵 随着阵法内的白光忽隐忽现，灵体也渐渐消失在了光芒之中，只留下地板上残余的水晶残渣，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烧焦物体的夹杂的味道。 “这个灵体的等级还太低，所以净化后就是这样完全消散了。”莎妮娜说道。 她来到阵法的位置开始清理仪式过后的痕迹。 “嗯，接下来就是通知约翰律师来结清款项了。”沃森说。 他看见狄克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这是要准备向学会那边汇报任务完成情况。 沃森走出了育儿室的房间内，来到二楼的走廊里。 这条在几个夜晚里发生过无数离奇事件的狭长走廊，此时在窗外阳光的投射下，显得那样温暖而明亮。 屋子里那原先无时不刻都在吹拂的冷气，现在也烟消云散，沃森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让整栋别墅的空间更敞亮些。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走到三楼的阁楼上，这里光线充足，阳光从外面直接照进来，将这里的地板晒得有些发烫，好像一瞬间来到了夏天似的。 沃森站在昨天他差一点摔下去的阳台位置，从这里可以看见别墅四周的花圃和稀疏的树木，而更远的地方，隐约能见到阿里瓦斯湖的湖面，像是大海一样，波涛滚滚，颜色发蓝，广阔无垠，一排排白色的小房子点缀着它，那里似乎是乌尔别宁伯爵府的庄园。 看到伯爵府，沃森不由得想到了莎妮娜此前说的捣蛋鬼案例。 像这样的老宅子里估计各种奇怪的事会有不少，这些地方又一向远离市区，少有人关注，谁知道里面住着多少岁的老幽灵呢？ 作为执行人，任务到此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是等待委托人结清尾款。 但身为学会人员，沃森自知有必要再与约翰夫妇接触一番，那冷清的育儿室、诡异灵体的诞生、净化时的回忆场景都透露着古怪。 他知道任何灵体都不会无端产生，现在还没听说有那个组织可以具备人造灵体的能力，即使有，也恐怕不会向约翰律师这样的普通人下手，那划不来。 所以，那个像婴儿一样的东西的绝对与约翰夫妇有直接关联，这不是沃森凭空猜疑。 他想到此前第一次用探视之眼见到的这对夫妇的古怪情绪，完全没有看到幸福的感情，只要深深的淡漠与疲倦，不像是正处于恩爱阶段的夫妻所该有的表现。 “这栋房子本身虽然地段不太好，比其他房子更湿冷一些，但只是这种原因是绝对不足以滋生出灵体的。” 沃森看着别墅里那些充满了年代感的砖石和墙壁，慢慢思索。 灵体产生的条件是必须有灰质，而后者是现世中各种负面情绪的结合物，绝不是靠某些自然条件可以快速催生出来的。 沃森忽然想到了育儿室，想到资料里说到的那对夫妇还没有孩子的事情。 记得约翰所提到过的，他们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现在沃森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 ---------------------------- 傍晚七点，这是个月光明亮而天气严寒的夜晚，早春时节的余温随着夕阳西下很快的退去，夜晚重新回到了严寒的统治。 科达加堡市立剧院里此时还是灯火通明。 埃米莉作为市剧院的女演员，此刻正在自己的化装室里休息，她把身上那套紧身的骑马装脱下，那是之前饰演歌剧中的角色服装，因为衣服贴紧身子很不舒服，她索性将上身的衣物全部脱光。 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身体好像变得轻松了许多，那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浓浓愁绪在上午的某个时候一下子变得烟消云散，那种久违的舒畅的心情再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这些天来一直因为寒意而四肢发冷的身体，也重新感觉到了温暖。 “是那几位探员先生的缘故吗？”埃米莉一边想着，同时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她是在前些天确定自己怀孕了，起初她极力掩盖住这件事，既要瞒住外人，又要瞒住自己。 在家里，她穿肥大的罩衫，或者胸前有很多皱褶的上衣。而在剧院里，她总是把腰身勒得很紧，以至于在演出时竟差点晕倒过去。 她没有想好该如何向约翰说这件事，夫妻俩已经冷战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想到这里，埃米莉只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分明想忍住眼泪，可即使她强忍住不哭出声，但泪水还是默默地从脸上滑落。 这时，外面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是谁？” 埃米莉连忙止住了泪水，用手帕擦了擦脸，然后谨慎地朝着门外喊道。 接着，她没有听见敲门人的回话，倒是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是剧院里的几位男演员正在与谁争吵，好像是阻拦着谁似的。 “您这是做什么！这太放肆了！您忘了这儿不是马戏团，不是小歌剧剧团。……这儿也不是深夜聚会！您未免太莽撞，男爵！” 外面传来了这样的呼喊声，而屋里的埃米莉听到这一番话后就立刻明白了，她知道来人是谁了。 那是奥尔洛夫男爵，科达加堡有名的实业家，同时也是大富豪乌尔别宁伯爵的好友。 而这家市剧院里有好几家歌舞团都是受他赞助才能成立的，对方也是埃米莉所在的歌舞团的出资人之一，剧院经理也不得不好生相待。 当然，最麻烦的是，这位男爵有着许多贵族同样的毛病，他是一个好色之徒。 据说他对女人的喜好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他痴迷于和各种女人姘居，不知道有多少有夫之妇成了他的情妇，女人成了他生活的幸福和目标。 每当生活使他厌烦的时候，他就要找女人，而当心情得意的时候，他又要找女人。 最近，这个好色之徒盯上了埃米莉，已经有好几次到她们歌舞团的工作区里闹事了。 好在前段时间，因为全市官场被某位大人整顿了一番的缘故，让这位贵族不得不低调了一会，但现在还没过多久，奥尔洛夫已经又忍不住了。 “快把门打开。” 奥尔洛夫男爵用力地砸了一下门，然后转身看着那些围在他身边，敢怒而不敢言的男演员们。 “你们何必拦我，我只不过是等得不耐烦罢了。” 他看着那些人，用讥诮的语气说道。 剧团经理扎伊尼正躬身站在一旁，生怕这位大人物一个不满，就让整个歌舞团卷铺盖回家了。 扎伊尼躬身，用谦卑的语气说道： “埃米莉或许还在换衣服，男爵您不妨先到外面等上一会儿？” “哦，或许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我在这里等也无妨。” 奥尔洛夫男爵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他随后又焦急地敲了敲门。 屋内的埃米莉脸红的发烧，她这是被一种羞辱和气愤弄得脸红。 固然，她是一位女演员，理应听从东家的安排，可她不是小酒馆里陪酒的舞女。 她想到自己在舞蹈学校里也曾是优异的学员，毕业后历经一番辛苦才考进科达加堡这座大城市的剧院里，她是怀抱着艺术的梦想来到此地的，如今却被人逼迫到这种地步。 可她听见门外的话，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 埃米莉想到了自己怀孕的处境，想到丈夫一旦与自己离婚，她将孤身一人抚养出世的孩子，那就更不能得罪自己的上司了，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在眼下的社会，如她一样的年轻母亲要是失去了工作，再加上抚养孩子的困境，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我还没有换好衣服，男爵。请您到外头在等我一会儿，好吗？”埃米莉忧声道。 “我可没有功夫，不如你快开门，和我一起坐上马车到庄园去。” 奥尔洛夫得意地喊着，他丝毫不在意剧场外那些朝这里看来的观众。 门锁咔嗒一响，房门轻轻地开了。 男爵等不及，直接往前迈出一步，他的嗅觉顿时淹没在化装室的幽香里。 他看到埃米莉裹着一块披巾，站在黑暗的窗子旁边。 她身旁放着一件连衣裙，原是准备穿上身的。她双颊绯红，羞得脸上发烧了。 “她多么妩媚啊！”奥尔洛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丝毫没有顾及埃米莉脸上那不自然的笑容和眼底压抑的怒火。 “乌尔别宁那家伙自从拥有了娜嘉后就成天向我炫耀，这次我何不妨收了眼前这个美人”想到那种荒淫的生活，奥尔洛夫忍不住笑了出来。 埃米莉已经趁这时赶紧梳光头发，在一个隔板后面换上了连衣裙，勒紧腰身。 “您有什么事，男爵？”在沉闷的静寂中，埃米莉低声问道。 “请你原谅，美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打扰你，不过我要说实话”奥尔洛夫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吞了吞口水，直接开口道： “你的老板每月给你多少薪水？” “什么？”他这样直接的问话让埃米莉觉得好不自在。 “嗯，你不用害羞。这么说，你要是到我那儿去，我可以给你每月五百汉克的薪水。” 说完这话后，奥尔洛夫瞧着埃米莉，他觉得这个年轻女演员一定是被他开出来的价钱欣喜坏了，这年头能有几个小市民每月可以领到这样的薪水？ 然而，埃米莉听到这话，绯红的脸颊立刻变得惨白，身子忍不住颤抖，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第75章 学会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抱歉，阁下。我不能答应您我不能”埃米莉面露忧色，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不停地低声喃喃道。 然后，她没等男爵的回复，转身提起自己的皮包，就走出了门外。 看着在外面聚集的同事和剧团经理，埃米莉说道：“劳驾，扎伊尼先生，我今晚不能再演出了，您趁早安排其他的节目好了。” 埃米莉一边说着，另一边眼睛已然红肿，她用手帕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人看见泪水顺着脸淌下来。 “等等，埃米莉，您无需这样，我会和男爵说的，这恐怕是误会。” 剧团经理扎伊尼是个软弱而优柔寡断的人，此刻，他看到这一幕也慌了，担心这位头牌演员就此离开，那对整个剧团也是个大损失啊。 埃米莉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剧院外走去，但是她低估了男爵的放肆。 只见奥尔洛夫毫不顾忌众人的眼色，在她走出门的一刹那，忽然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微微一使劲，就把埃米莉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一双大手牢牢地搂住了她。 “哈哈，别担心，美人。我可是认真的，难道你觉得我是拿你的工作开玩笑” 埃米莉慌了，她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男爵的怀里挣脱开来，但对方好歹也是位超凡者，岂能随意让一个弱女子从手中挣脱？ “扎伊尼，把你们的人都带出去！” 看到那些围观的人，奥尔洛夫不满地朝剧团经理厉声道。 然后，他转身搂着埃米莉，就往对方的化装室里走去，这个好色之徒是一刻也不愿等，打算就近享受春宵之欢了。 “你放开我！”埃米莉使劲拍打着对方，她的脸因为恐惧已经被吓得发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此刻再没有人能帮她，她万万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从今以后，她只能委身做男爵的情妇，再无别的路可走。 迷迷糊糊中，埃米莉抽泣着，她透过朦胧的泪眼好像看见剧场外跑进了一个男人，那个人大吼着朝她的方向跑来，嘴里还骂着什么，看得出来十分愤怒。 “该死的，狗东西！” 约翰律师本来还在事务所加班中，因为沃森他们提交了任务结束的决议，因此特意与他们一起来到剧院，准备找妻子商量一番，结果就让他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抡开了胳膊，直接把一个酒瓶砸在奥尔洛夫男爵的头上。 “哐啷！” 只见到男爵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后对方把埃米莉松开。 “米莉！” 约翰一把抱住哭泣的妻子，埃米莉只是一味的抽泣，她感觉到羞耻，不知该怎样和丈夫说明眼前的事情。 不过局面不容许这对年轻夫妻温存了，他们很快看到奥尔洛夫毫发无损的转身看着他们。 “你恐怕不知道我是谁。” 奥尔洛夫阴沉着脸，他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砸了脑袋，哪怕自己没受什么伤，可一个超凡者就这样被人攻击到，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恼怒自己应该带几个随从出来，不然就不会被这些杂碎碍事。 奥尔洛夫看着不知悔意的约翰律师，正想着如何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瞧瞧，让他乖乖把妻子让出来。 可就在这时，这位不可一世的男爵突然像受惊地猫咪一样，整个人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一下子跳开似的。 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沃森、狄克、莎妮娜等人从剧院的大门外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见到他们后，奥尔洛夫好像自知犯了什么错似的，他脸上故作镇定，但实际上已经开始不安地咳嗽起来，眼神不时地往四处闪躲。 “该死，绝对错不了的，是学会的人！他们怎么会到这里。”奥尔洛夫心中暗骂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现在市政厅握在学会的人手里，前任市长已然辞职，新市长尚未到任，拜厄斯总队整顿的余波足以让奥尔洛夫等人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奥尔洛夫脸上抽了一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他面色僵硬的说道：“这几位是…” 而沃森此刻已经走到了男爵面前，他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道： “你很悠闲啊，男爵。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账面上可还借了五万汉克的债务没还清，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您债务的期限？嗯？” 沃森没有做什么客气的自我介绍，但他相信男爵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奥尔洛夫虽然是个实业家，但这家伙赚钱快，挥霍得也快，从这一点上说，他的经商才能可比乌尔别宁伯爵要差远了。 沃森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像对方这样的贵族一向是学会监察的对象，只是碍于没有相应的处罚权，同时也避免树敌太多的缘故，在往常，学会对贵族的违法乱纪一向是不闻不问的。 但如今有了拜厄斯总队这样的学会鹰派人物掌权，这些贵族可就得掂量掂量了，难保那一天不会成了出头鸟。 这也是奥尔洛夫他们感到恐慌的原因，要是在以前，他们这些本地贵族才不会拿学会当回事，可眼下，在这种敏感时期，哪怕是面对沃森这样的一个学徒级成员，奥尔洛夫都得恭敬地打招呼。 他勉强微笑着说道：“关于债务问题，我会尽快解决的，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由不得他这样低调的作态，奥尔洛夫看了看沃森这三个年轻的学会成员，虽然等级不高，可他自己也只是个中级超凡者而已。 而且他清除这群学会鹰派们的脾气，要是真惹怒了对方，估计当场和他打一场都有可能。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富商兼贵族，奥尔洛夫犯不着和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硬碰硬， 沃森见到对方这样的姿态，虽然也明白这是个可恨的家伙，但以他的地位也只能扯扯学会的大皮了，真要给这位贵族施加什么处罚，以他见习成员身份是完全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显然也不想和对方多说，只是有意的点出道： “这位律师先生是我们的重要伙伴，你以后给我注意点。” 他这样一说，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保护约翰夫妇的安全，以免奥尔洛夫日后心怀不满，对其实施暗中报复。 “原来如此，那这真是一场误会，您原谅我改天我一定要登门道歉” 奥尔洛夫也是能屈能伸，听到沃森的回答后，当即就要向约翰夫妇道歉。 但沃森没时间和对方在这里闲扯，而且他看到埃米莉的状态也不太稳定，眼下莎妮娜正在安抚她，因此也没说什么，带着约翰等人就转身离开了。 见到他们没有理会自己，奥尔洛夫这才心虚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吐了口痰，骂道：“我倒要看看学会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 车厢里一路都显得沉默，在月光的追逐下，马车很快回到了那处熟悉的别墅里。 “诸位，感谢你们的帮助，这让我无以为报。” 约翰律师抱着妻子回到了屋子内，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回到卧室内的床上。 沃森能见到，此刻他内心的感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爱与内疚，绝不是以往的那种淡漠。 “你不用道谢，这也是我们该做的，保护委托人的安全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沃森说道，然后示意莎妮娜向对方汇报这次任务的结果。 “如你所见，这栋房子内的问题已经被我们解决，具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我们不方便说出，只能隐晦的告诉你，那是一个邪灵。而且，这个东西对夫妻感情也会起到负面作用。” 莎妮娜在给约翰说着一些注意事项，在讲完这些后，他们就按照之前任务约定，需要约翰律师支付6000汉克的酬金。 “啊好好，这没问题。”约翰律师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他没有怀疑沃森等人造假的可能，对方今晚不仅出面为他解围，而且还救了他们夫妻俩的事情，这一切已经让他对沃森等人信任无比。 此刻他没心情再去检查房屋内的怪象是否消除，心里只是挂念着妻子的情况。 6000汉克不是笔小数目，所以沃森他们收到的是一张同等面值的支票，而没有见到银灿灿的金属货币显然让人少了许多兴奋感。 莎妮娜收好了支票，她作为西塔区的代表，回去后要先给学会交付十分之一的抽成，然后还得支付这次任务所耗费的材料费、车马费等等，剩下的才能由他们三人平分。 “嗯，时候不早了，既然任务也结束，那我们也要离开了，要是你身边的朋友遇到麻烦，以后也可以再委托我们。”在告辞之际，沃森也不忘打个广告。 约翰听到后，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再挽留他们，最后他恳求道： “劳驾，您能帮我看看埃米莉的情况吗？” 沃森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微笑，他温和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妻子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加上太过劳累才晕倒的，今后这段时间你要多抽空陪陪她。” “怀孕了？”约翰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一种莫名地感动涌上他的心头。 “这真是真是意外，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欣喜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狄克狐疑地看了看沃森一眼，他还第一次知道沃森有这能耐，看一眼就知道人怀没怀孕？ 随后他们离开了 约翰则来到埃米莉的窗前，看着妻子脸色苍白，筋疲力尽，一个晚上经历了人的整整一生，此刻正沉沉的睡下，而约翰一言不发，在床沿上坐下，伏在妻子的床前，吻她的手。 “我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他暗暗自责道。 第76章 婴灵的由来 4946年4月12日，整个帝国的北方都进入了春天，在科达加堡更是如此，白昼变长，房檐滴水，从阿里瓦斯湖吹来了清新的空气。 和煦的春风也不再像冬日那样抽打人的脸，轻抚在人的脸上，让人忍不住舒服地躺下，美美的睡上一觉才好。 距离沃森完成那件“代号-恶意”的任务以来，已经过去了二个多月，那次任务给他带来了1700汉克的报酬。 而且不仅于此，约翰律师还多次来拜访他，并想要再出重金以表示感谢，不过沃森等人都没有收下，反而是劝对方，如果想要表示谢意的话，不妨以个人身份给白鸦街的流浪民众捐些款项。 没错，沃森一直没有忘记要给那些民众一些帮助，在他的建议下，约翰律师很大方的捐出了2000汉克。 对这位刚结婚不到一年，以及又面临抚养子女重任的年轻律师而言，这笔钱可不算小数目了，何况他此前已经花掉了一大笔的委托费用。 而沃森也索性利用这个机会，和狄克、莎妮娜他们也一同捐了2000汉克出去，共同成立了一个小规模的资金库，专门为那些流浪民众解决基本的衣食问题。 这样的行为本身也有助于沃森的修行，毕竟超凡者的念力来源可是与民众的信仰深深挂钩的，经过了约翰家的那一幕后，沃森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那一点。 他在事后看到了西塔区那边提供的任务报告，在其中，西塔区的分析人员给出了答案，那就是约翰律师别墅内的婴灵的源头，就是这对夫妇曾经意外流产下的一个死胎幻化而成。 婴灵这种东西就是天生的灰质混合体，它们一诞生就承载着大量的怨念，家里有它们在，整个房子都会成为一个灰质的聚居地，周边地区的各种灵体会下意识的朝那里靠近。 而且婴灵有较高的灵智，虽然实力不强，但生性残忍，喜欢挑唆房屋住户间的矛盾，约翰和埃米莉的夫妻关系，少不了它的撺掇。 但最严重的还不在于此，婴灵常年盘踞在家里，时间久了之后，新婚的夫妇往往都会离异，怀了胎儿后也会多次流产，那其实就是婴灵在母亲孕期时，已经偷偷吞食掉了胎儿的一丝生机，这样即使怀孕，但不久后就会变成死胎而流产。 在这种环境下，居住的人也往往寿命不长，会很快地因为各种疾病而死去。 “我这也算是间接保住了二个人的生命。”沃森感慨道。 他觉得自己还是蛮有成就感的，要是他们再晚一步，估计埃米莉又要面临失去孩子的痛苦，而她本身可能也会患上疾病而死去。 现在，约翰一家已经和沃森等人熟悉起来，这之后的好几个任务就有不少是他们介绍来的。 比如什么某公墓群出现了死人复活事件，那位村民在山里遇到了不知名的怪物、某位小孩宣称自己是神灵转世云云。 这些任务不是学会渠道得来，完全靠私人推荐，其中的真假参半，但也算是能和各种灵异现象扯上点关系。 而且，正像史文森店长所说的，经历了这一番任务的洗炼之后，沃森对超凡世界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见识到了在学会这种官方工作外的另一面。 很多超自然现象是长期得不到处理的，以至于附近的民众都已经习以为常，而这种情况就会给许多邪教势力留下可趁之机。 这估计也是学会将大量任务下方，允许成员自由接单的原因所在了，学会高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又苦恼人手不足和经费短缺，于是想到了借助这一招去调动基层成员的任务积极性，同时还能扩大任务的完成量，把学会的理念和影响施加到大城市以外的地方。 毕竟学会长期以来是不重视农村的任务的，学会的基层机构到县一级就是极限了，数量更多的乡镇和农村，几乎见不到有什么官方的超凡者在那办公，这也让邪教势力在很多偏远地方扎下根来。 要知道，即使作为工业强国，拜伦帝国的城市化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几，沃森他们一家虽然不算富裕，但他也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少有接触农村的机会。 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可以说拓展了他的新视野了，他甚至隐约猜到，是否学会内的鹰派人物们，已经在计划利用这个机会将势力范围覆盖到基层了。 “唉，想这些也没用。大人物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还是看看什么时候才能晋升初级学者更现实些。” 想到这里，沃森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心思一动，就进入到了意识海里。 意识海里还是那样寂静而神秘，进来以后，沃森便看到这片空间里幻化出了巨大的山丘，各种树木也生长在四周，火焰符文在半空中静静地漂浮着，月亮从遥远的山丘后面升上来，高高的挂在天空，那银白色的边缘透着清冷的月光，此刻这一轮明月已经像是个圆盘了，只有东北角那一小块，还稍稍有些缺损。 沃森打开读条，就看到“声望值：95\/100”的字样。 关于婴灵的任务，虽然给他带来的收获不大，但此后的各种任务累计，又加上沃森还不断的拿出大量酬金捐款，坚持在庶民读报上发表文章，这让他的念力在这几个月内稳步增加，反映到声望值上，就是如今的效果了。 “快了，照这种速度，顺利的话，只要再完成一个超凡任务就足以晋升。” 沃森心里想到，他还不了解学徒晋升初级的过程，只是他相信数据给出的结论应该不会有错。 看着天空中那轮圆月，他不由得感叹，真是神奇的东西，想起当初自己能侥幸觉醒为超凡者，也是有它的帮助。 沃森还清楚的记得，那圆月是一枚手镯幻化而成，而从那之后，好像自己的意识就与它绑定在一块了。那个冒出来的声望值读条，应该也是把自己前世的记忆融合后的产物。 “或许，晋升后还会有更多的变化也不一定，不止是等级上的提升。”沃森想着其他的猜测。 随后，他没有在这里久留，很快的退出了意识海。 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今天是礼拜天，全家人都在家，估摸着要到午饭时间了，沃森走出了房门。 因为这段时间沃森和狄克等人几乎是天天在外赶任务，最多一次他们有六个人参与，除了沃森、狄克、莎妮娜外，托德和其他几名西塔区的人也会协助他们。 因此这种长期在外过夜的工作，早就让家人起了怀疑，父亲汉弗莱虽然能保证替儿子守口如瓶，但母亲和姐姐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呢？ 显然，沃森估计母亲已经知道了他隐瞒了自己的工作，但家里人都好似达成了默契，从来没问过他。 像今天这样的礼拜天，也是沃森难得的休息日，他总会睡到快十点才醒来，这可是以前从来不会有的情况。 厨房里，母亲还在准备着午饭，闻到里面飘来的饭菜香气，沃森已经觉得肚子饿了。 “沃奇，这里有你的信。”乔伊丝拿着一个信封走过来，像是是今天刚送来的。 沃森接过信封，看到表面那熟悉的邮票，就知道是温士顿的回信了，是那位叫艾丽雅的女孩送来的。 “是哪家姑娘把我们的沃奇给迷住啦？” 乔伊丝递给他信后，面带笑意的看着弟弟打趣道。 乔伊丝的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沃森敏锐的察觉到，随着她这一问，正在客厅里看报纸的父亲不由得顿了顿，好像在偷偷听着什么，母亲也刚巧不巧地端了碗菜走出了厨房，仿佛无意识地从沃森身边走过，瞄了那信封一眼。 “咳咳，没什么，是位朋友送来的。”沃森也不打算多解释，误会就误会。 他这段时间长期外出，所以艾丽雅好几次信件送来，都是由母亲或姐姐代收，因此现在全家人都知道沃森在和一个温士顿的女孩通信了。 这一点无需阅读信件的内容，只要闻到信封表面留下的淡雅香气，看见那好看的花朵图案就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快速的吃完午饭后，沃森就拿了信件回到房间内，这些日子多亏了艾丽雅的帮忙，这才让他的文章得以在温士顿发表出去，虽然不能直接在当地办报，只能刊登在其他报刊，但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而沃森和艾丽雅二人，虽然相互间都不了解对方的家庭，但这么多次的通信，已经让他们熟悉的像多年的好友一样，两人都猜出了对方的年纪不大。 沃森对艾丽雅的称呼，也从最开始的，那透着生分的‘希尔女士’变成了‘尊敬的希尔小姐’，对方呢，自然也知道了沃森的真名，称呼他为勃朗特先生。 第77章 阿多尼斯节 沃森回到了房间内，打开送来的信件，看到里面除了一页信纸外，在信封的底部还躺着一堆零散的钱币。 他把它们倒在桌子上，数了数，共计是3汉克15佩耳，这些是书本的费用和邮费。 之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了信纸上，还是那熟悉的字样： “嗨，敬爱的勃朗特。 您在做什么呢？最近好久没在报纸上见到您的文章了，您该不会是偷懒了。 哈哈，开个小玩笑，谢谢您帮我寄书过来，我附寄了书本费和邮费在信封底下，您送来的那本《阿其诺随想录》太棒了，是4850年时的第一版，这是在哪找来的。 可惜温士顿虽是首府，却找不到一家好的古董书店，还好有您的帮忙。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位年轻、有教养且打扮时髦的人。 现在，春意渐浓，亲爱的勃朗特，我盼望着您能帮我多寄点书过来，嗯…还是和梦境研究、心理学相关的书籍。眼下我正枯坐在家里，把密密麻麻的注记写在书上。 您可不要奇怪，其实我看过不少书呢。而且谈及文学历史以外，梦境研究才是我最感兴趣的领域，我计划着以后把它作为职业方向。 而且您送来的书也帮我解决了不少难题，比如我现在就有了足够多的理由来推脱母亲的各种宴会邀请了。 最后，马上就要到阿多尼斯节了，你们那儿是怎么度过的呢？今年的花语节恰好和我的生日同一天哦，我也说不清这算不算件好运的事？ 艾丽雅希尔。” 轻轻地将信纸放好，沃森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嘴角早已不自觉的翘起，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真是可爱的女孩啊。” 想到艾丽雅在信件末尾婉转的提到自己过生日的事情，显然是希望沃森能给她一些祝福，只是女孩的羞涩让她不好意思直接邀请对方，不过沃森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至于她所提到的阿多尼斯节，那是流传甚久的一个传统节日了，与新年第一天的圣光节、每年七月下旬的仲夏夜、十月的收获节并成为拜伦帝国的四大传统节日。 阿多尼斯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取自于古代时期的某位亡灵法师，也有人说是黑巫师。他用巫术引诱人们为他献祭生命，在地下长眠。 因此，到了每年四月中旬，人们会举行盛大的祭拜死者的仪式，因为据说这个时候尸体会爬出坟墓，在街上游走，竭力闯进住宅。所有的住宅和商店都会在这一天，用绳子、植物和幕布等把门口围起来，阻挡这些不安的亡灵。 由于这一时节正好是春天来临，鲜花盛开的日子，而阿多尼斯这个称呼也未免太过严肃，如今的许多年轻人已经习惯的称它为‘花语节’，这个名字也不算乱起，传统习俗里也有亡灵会尾随盛开的花朵，爬出坟墓来的说法。 但总归来说，这算是个祭奠亡灵的日子，虽然和许多节日一样，现在已经增添不少欢乐的氛围，但还是改变不了这个节日的本质，这也是艾丽雅会感叹生日撞上了花语节的缘故。 想到这里，沃森给艾丽雅写了回信。 “亲爱的艾丽雅小姐： 自前封信以来，已经许久未和您联络，这段时间我经常不在城里，不过找书的问题，您倒不用担心，我认识不少二手书商。 我倒是要感谢您的帮忙，不然我可找不到机会在温士顿发表文章，眼下您可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位温士顿的朋友。 言归正传，最近阿里瓦斯湖书店新入库了一套《莱恩堡失落的花园》，一共有三册。还有您提到的，关于多重人格相关的书籍，这一类非常冷门，目前我也只找到了一本名叫《灰人》的书。 《失落的花园》是个大部头的套装书，价格不菲。《灰人》虽然文字简练，但这是本较敏感的书籍，原因相信您应该也明白。这两套书籍的价格不菲，总价超过了500汉克，所以我不能立刻寄出，需要先询问您的意见，是否决定购买。书店店长已经答应会为我保留它们，所以您可以慢慢考虑。 最后，祝您生日快乐，既然与花语节撞在了同一天，我想您的生日宴会最好不要开的太晚，那天还是与家人朋友一起在屋子里聚聚就好。这世上还是有不少东西需要我们慎重对待的。 静待您的回复，沃森勃朗特。” 写完了回信后，沃森把它装在信封里，准备在稍晚些的时候寄出。 如果能有台电报机就好了，不过那玩意可贵的很，都是各大机构用来办公使用，私人拥有电报机的可不多。 阿多尼斯节还有五天就到了，沃森在回信里虽然没表现出对艾丽雅的生日有多在意，但他觉得这样冷淡的口头祝福未免还是太敷衍了些。 现在还有时间，他索性到街上转转，看有什么合适的礼品送人好了，也顺路把信寄出去。 做好决定，沃森就走出了房门，和家人说了一声后就下楼了。 现在还是中午，街上的人依旧有不少，沃森骑着自行车朝菲尔德花园市场前进，那里以奢侈的进口食物着称，也有很多礼品店、鱼市，邮局也设在那附近。 骑了有十来分钟后，还没有进到市场里，沃森就见到在人行道以外，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流动摊位，各种推车上的小贩们朝那些即将要进入市场的人们吆喝着。 街上的文具店喊着：“半刀纸，1佩耳！” “谁想花40佩耳买顶帽子？”“这里捡便宜了！漂亮的鲜葡萄，只要半汉克一磅” “过来瞧瞧！现场烤啊！”一个小贩把腌熏鲱鱼戳在烤叉上喊。 沃森在这里停住了车，此地人群已经很密集了，他只能推着车往前走，绕开了那些吆喝的小贩后，他来到了市场外的一排商铺面前，这里是一个很大的鱼市。 科达加堡作为着名的湖城，渔业资源丰富，捕鱼业也是这里一大重要产业。 那些捕鱼船每天清晨在阿里瓦斯湖将捕来的鱼类送到更快的帆船上，然后一路运到上游，再借助邮政马车把它们送到火车站，最后由铁路运送到城内的重要站点，然后再由各家摊位自己雇佣的马车夫拉货。 借助这样的方法，从湖里捕捞上来的鱼，最快可以在六小时内送到市场的摊位上。 沃森最后来到了几家礼品店门前，这种店铺实际上什么都卖，糖果、点心、玩具、漂亮衣服等等，属于那种比较兴旺的店铺，有时里面还会配备有专业的裁缝。 他刚一进门，就有一位带着高头帽子，穿着过大西装的服务员来迎接他。 “有什么为您效劳的，先生。”服务员说道。 商品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好看的玩具，其中就有沃森感兴趣的发条玩具，不过他这次可是来替别人选礼物的。 想了想，他感觉送玩具不大合适，至于漂亮衣服，以艾丽雅的家境，估计他送去的礼物可能会稍显寒酸了，而且对方估计也不大高兴他送的礼物太过昂贵。 “最好是送个有创意，又符合女孩兴趣的礼物。但又不能是衣服和饰品，那恐怕会让人误会。送书的话，太严肃了，也不合适。” 沃森微微皱眉，在店里苦思冥想着。 而那位服务员也很有耐心的等候他的回答，没有出声打扰。 “有了！” 沃森在脑海里回想前世的一些优秀设计品，忽然想到了当年在网上很流行的一款熊猫公仔，制作的非常逼真，几乎可以说与幼年的熊猫宝宝真假难辨了。 “这个就很合适，而且制作起来也不难。” 想到这里，沃森对服务员说道：“你们这里有裁缝吗？” “有的，先生。我们店长就是裁缝，我去请他过来。” 一会儿，一位约四十来岁的裁缝走了过来，他是这家店的老板，同时也为顾客提供修补衣服的服务。 这家礼品店还能给顾客提供临时穿的衣服，在这一带算小有名气了。 “您好，先生。您想要修补些什么？”裁缝问道。 “请稍等一会。” 沃森找来一张信纸和一支硬头的笔，又蘸了蘸墨水，随后在信纸上勾画出了一个体态圆润，有这个圆圆脑袋，毛发浓密、脸上有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脖子几乎看不到的一个奇怪动物。 接着，沃森又把它颜色画得深一些，让它看上去成了一个明显的黑白分明的动物。 “店家，能照着这幅画里的东西做一个玩偶吗？” 裁缝好奇地接过图画，看着上面的古怪动物，喃喃道： “这个家伙长得可真奇怪，像是某种熊类，但毛发又像是猫那样蓬松。而且这应该还是一种幼年体，模样倒怪可爱的。” “怎么样，能做出来吗？”沃森不太放心的问道，毕竟这是该世界没有的动物，仅凭他手里一张画还真不好说。 “麻烦您再和我说说它的身高、体重、还有这肩宽、头颅大小也最好说说。” 裁缝已经在另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并借助沃森的那副画像，准备把熊猫还原的更立体一些。 二人又互相讨论了近半个小时后，大致勾勒出了更具体的熊猫立体画像，裁缝店长也明白了这个动物大致形态了，保证最快能在三天内完成。 “三天吗？这也可以。”沃森估计这个礼物可能会在艾丽雅生日后才能送达了，但只要不隔太久也没关系，反正这时代的物流慢也是人尽皆知的。 “那好，请问要多少钱。” “嗯因为这是定制礼品，所以价格较贵，8汉克，您看行吗？” “没有问题。”沃森爽快的支付了2汉克的定金。 随后他离开了店铺，到邮局把手里的那封信件寄出，同时夹带的还有那张熊猫素描画。 第78章 巡夜人 次日，沃森来到了东塔区学会。 走进熟悉的二楼，他就看到唐娜在桌前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还一边用笔飞速的写着什么东西。 而坐在另一边的狄克则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几天前的旧报纸打发时间。 “早安，各位。”沃森朝众人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注意到同事托德竟然罕见的没有打瞌睡，正戴着一副厚重的耳机敲代码。 “咳咳，早上好，托德。”沃森说道。 听到他的话，托德无精打采的抬头看了沃森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好在哪里？” 随后继续投入到他敲代码的事业中去。 你还是这么丧啊，托德老兄！ 沃森无奈的笑了笑，走到这位资深宅男身边，看着对方双手灵活的敲着电报机上的那二根磁针，脸上还露出严肃的神情。 这是在做什么？ “猜不出来，他好几天前就开始这样了。” 狄克看着两人对话只觉得好笑，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偷偷招手让沃森过去。 见状，沃森走到狄克旁边，他看了一眼还沉醉在代码里的托德，小声的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狄克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很肯定的说道：“据我观察，托德这家伙这几天都在和同一人用电报机聊天，我估计，对方那位电报员估计是位年轻姑娘。” 啥！托德这个家伙也会和人聊天？哦，不对，沃森的意思是，对方竟然能交到女朋友！ “没搞错，狄伦，你说的是真的吗？”沃森很是怀疑。 他认真的看了看托德，仅从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陷入“网恋”的小伙。 “我可以确信这点。”狄克说道，然后和沃森解释了一番电报员的工作常态。 “你知道托德是我们分站的专职电报员，别看他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这家伙已经在很多个大城市的中心电报站工作过了，经验丰富。” 对这一点，沃森表示认同。 电报员是一个封闭而排外的群体，在这一时代也算是技术人员了，像托德他们，都是很早就在专门的电报学校里接受过培训，之后又层层选拔，被分配到各电报站的。 据说电报员内部有严格的等级秩序，这一秩序就是依据他们发送电报的速度确立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托德的手速，只见那二根磁针都被敲出残影了 “你注意到没，沃奇。托德每次发电码都会在线上留下东塔区的字母缩写，和我们分站联系的，无非就是西塔、南塔、北塔，外加史文森店长和其他一些文职人员的办公处。并且每天的通信时间和代码都是固定的。但是” 说到这里，狄克看了眼托德，见他没注意到二人的谈话后，继续说道：“我在一星期前注意到，托德会在每天早晨、中午、晚上这三个下班时间发送大量的电报，这个时间点发电报本来就奇怪。而且我偷偷看过他留下来的一张信纸，上面有一个陌生的签名，那绝不是我们熟知的任何一个，更像是某位女士的名字缩写。” “哦，原来如此。”沃森恍然大悟。 他想到电报员的生活是枯燥的，每天坐在电报机面前，哪怕是再沉闷的性子也忍受不了。 而且拜伦帝国的专职电报员数量并不多，可能整个帝国加起来也不过数万人，这些人基本代表了一个大型的线上社区，这数万人可能互相有过交流，但却极少有人在现实中相见。 可电报员的工作又特别漫长，少有休息的时候，被从睡梦中叫醒更是家常便饭，因此，多数电报员的现实生活都过得很孤独。 “或许在我们看来，电报机表面是个缺乏人情味的冰冷物件，不过对托德来说，这种含蓄和亲密的沟通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想了想，沃森又不太放心的问道：“队长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毕竟他们是特殊单位，从事的又是隐秘性很强的工作，如果和托德聊天的那位电报员不怀好意的话，这可能会有情报损失。 “放心，托德心里有数的，他在这方面也算专家了。而且他现在用的是自己组装的电报机，不是学会那一台。” 回答沃森问题的是唐娜。 她刚把桌上厚厚的书本合上，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沃森他们说道： “二位，有你们的任务。” 听到这话，沃森和狄克一扫之前的轻松状态，立刻走到唐娜面前，等待她的吩咐。 旁边的托德也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他在磁针上最后敲了几下，然后放下耳机，转身打开了另一台电报机的天线。 “哈哈，不用这么紧张，你们也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任务了，这次只是个例行巡逻而已。” 唐娜看到他们严肃的样子，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 “你们知道阿多尼斯节，再有四天就到了。”唐娜指着桌子上的日历。 “嗯，唐娜，是那天有任务？” “没错。” 讲到这里，唐娜拿起桌子上刚才她翻阅过的书籍，沃森见到那上面的标题是科达加堡行动档案报告。 “这本书里面记录了近十年来，阿多尼斯节当天发生过的一些非凡事件处理报告。 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接到不少案子，按照学会总部制定的条例，这一天属于‘警戒日’，意思是不止执行任务的成员，各地学会在这一天都要保证全员24小时值班的状态。” “那我和狄克的任务是什么？”沃森问道，既然要值夜班，总不至于专门点他们两个新人出来。 “这一次队长决定让你们俩去执行巡夜人的任务，也就是阿多尼斯节的当晚，你们要负责东塔区范围内的巡逻，伊莱他们也会参与，不过他们在另外的街道。” 为了让沃森和狄克这两个新人不至于太担心，唐娜又说道：“你们不用太紧张，这个巡逻任务主要是为了防范在那天有凶恶的怨灵出来袭击人类，顺便净化辖区内的灵魂残体。一般不会碰到什么危险事件，相对于我们处理的那几次灵体任务而言，这种巡逻只是小角色。 赫德队长之所以决定让你们参与，也是希望你们可以借此机会了解学会的日常工作，每一个新队员都要经历一番守夜的，这样的日子以后还多着呢。去大胆试试，小伙子。到时街上的巡警也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随后，唐娜又和沃森他们嘱咐了一番，讲了不少要注意的事项。虽然对沃森而言，执行深夜任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在只有他和狄克的情况下，这就让人有点紧张，生怕出了大事，他们应付不过来。 -----------------------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四月十七日这一天的下午，沃森和狄克二人到了三楼的办公处，那里是伊莱分队所在的地方。 今天晚上，唐娜会留在分站里，伊莱作为东塔的另一名中级成员，就要外出担任巡逻队的总指挥了。 “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队长说过，这样，考虑到你们两个都是没有经验的新人，凑在一起确实有风险。因此我决定将你们二人分成两组，普莱斯，你带着狄克到文特花园附近巡逻。沃森就和我到运河码头去。” 站在沃森面前的伊莱，此刻打扮的像是个年轻的上班族，身上穿着常见的公司职员的工作服，梳着整齐的中分，带着双黑框眼镜。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在他身旁站着的普莱斯面色沉着，冷静的点了点头。 沃森还普莱斯接触很少，只知道对方也是东塔的老队员了，平日里就是负责搜集非凡生物的资料，属于伊莱分队的成员。 至于伊莱，这家伙每次现身都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想到自己要和他一起执行任务，沃森就有点发怵。 不过他也知道，伊莱这样的安排是没错的，普莱斯虽然也只是初级超凡者，但沃森估计他是战斗属性很强的职业，比一般的中级超凡者都要强一些。 而且普莱斯为人稳重，任务经验丰富，狄克跟着他一起行动也很合适。 而沃森呢，作为学会里等级最低的学徒，有伊莱这样一位中级超凡者带队，也是再好不过。 另外，伊莱也是常年在各城区夜晚的街头打转的人，对很多街道的了解，也不是沃森能比的。 就是有一点，每当和他在一块时，沃森就觉得不太自在，这可能是他一直纠结于对方的性别问题，倘若知道他是男是女，哪怕看不见长相，沃森也能放心很多，绝不像现在这样，感到心里不踏实。 想到这里，沃森又偷偷的瞄了伊莱一眼，看向对方的耳朵。 这一次伊莱倒是没有用帽子遮挡，露出那耳垂上的细小耳坠，显然是毫不担心自己的真身会暴露。 “这家伙的魔法道具到底能变出几个马甲来？” 沃森感到心服了，他甚至怀疑就算有人趁机摘掉了伊莱的耳坠，但看到的还是假面。 “可能这样的变身道具，他也不止一个。” 沃森想到，除了耳坠以外，还有项链、手镯什么的，都可以用来制作道具，以伊莱的谨慎操作，绝对留有后手。 伊莱用余光察觉到沃森在偷偷观察，他假装没看见，但脸上却好像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第79章 红帘街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进入春天以来，科达加堡的雨水明显增多。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沃森和伊莱二人在距离他们的巡逻点—运河码头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时，突然下起了雨。 今晚正值阿多尼斯节，本来就冷清的街道，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也更显人烟稀少。 沃森看到许多商贩们都提前撤走了推车，以至于他们二人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到车站那儿避一避。”雨水把沃森的头发全部打湿了，他指着前边不远的一处车站牌对伊莱说道。 那里有一个窄窄的遮拦，正好能避避雨。 伊莱点了点头，二人很快朝那里跑去。 风在此时冲着路旁店铺的橱窗直刮而来，木套鞋踩在滑溜不平的人行道上不断发出的咔嗒咔嗒声和一把把雨伞发出的沙沙声，足证这个夜晚的天气有多么险恶。 街角处站着一位巡警，此刻也扣上油布斗篷的钮扣，把自己包得紧紧的。 他用帽子压住脑袋，转过身子避开扑面而来的一阵暴风雨时，不由得更是狼狈，只期待今晚早点过去，那些探员老爷们可别给他安排什么任务才好。 这时候，沃森他们已经走到车站牌底下，看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位漂亮的女人在这躲雨。 她那微微遮住膝盖的裙子让伊莱稍微注意了一眼，不过他没说什么。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何时？” 伊莱皱了皱眉头，他们可是有任务在身，总不能因为一场雨在这耽误太多时间。 但没有遮挡的衣物也不成，全身要是被雨水淋湿同样会妨碍他们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街角的那个巡警也朝站牌这里走来，沃森见到对方全身也几乎湿透，此时也是来这里避雨的。 巡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到了站牌底下，习惯的用怀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审视一番。 在看到沃森和伊莱时，巡警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随后他注意到那位漂亮的女人，对方的衣着引起了他的注意。 “您住哪？女士。为什么您没有戴软帽或披肩，还有” 说到这里，他目光移到了女人没有遮掩的小腿上。 伊莱见到这一幕后，低声说了句：“不幸的女人（指妓女）。” 沃森听懂了这句话，他看到那位女人在面对巡警的询问时，先是沉默了一番。 她抬起头来，看着巡警，用小声的语气回答道： “警长先生，我不是社会的罪恶，我只是在躲雨。” 这样的回答反倒是让那位巡警窘迫了好一阵，他面色白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伊莱的嘴唇动了动，但沃森和其他人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反而是那个巡警突然挺直了身子，然后警惕的看着周围，最后才用一种惊愕的眼神望向沃森二人。 沃森见到那个巡警在用心听着什么，随后就面露无奈的跑进雨中，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你跟他说了什么？”沃森对伊莱问道。 “让他给我们找几件雨衣过来，当然，我不会让他白跑的。”伊莱说道。 几分钟后，那个巡警抱着两套厚厚的布斗篷过来了，沃森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 “阁下，您要的东西。”他态度恭敬。 “辛苦了，请务必收下。”伊莱手掌里多出五枚汉克，塞给了他。 随后他们二人就在站牌下换上了布斗篷，在一旁躲雨的漂亮女人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什么，看来是把沃森二人当成外出晚归的富家子弟了。 倒是随后，让她惊讶的是，那个巡警把手里的那把雨伞递给了她。 “这伞算我借您的，女士。改天您把它放到玛利街剧场的巡警岗亭就好。” “谢谢您。”女人感动地说道。 沃森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名巡警的面容，他还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 估计和沃森一样，也是刚加入工作的新人，否则不会遇到这样的苦差事。 “走了！”伊莱对他说道。 二道身影迈入了大雨中，在巡警和女人的眼里，只见到沃森他们才走了那么几步，然后身影就在雨幕中渐渐消失了。 ---------------------------- 沃森低估了这场大雨，他和伊莱在走出站牌后不久，雨水就转变为暴雨。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运河码头就是在科达加堡的低地地区，在这场大雨下，河水漫过了堤岸，直接堵住了一条街道。 这让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延长到了半小时。 终于，他们跨过了深深的积水，来到了码头附近，这里一向是学会清除怨灵的重点地区，该地带离沃森原先的住所很远了，但还属于东塔区管辖范围内。 “码头这一区域可谓是和火车站的白鸦街并列的本市两大贫民窟聚居点了。”伊莱说道。 沃森点了点头，这一区域，他也有所耳闻。 与火车站的白鸦街一样，这里的人不喜欢外人称其为贫民窟，他们给这里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红帘街’。 看到前方街区里，那一排排挂着红色窗帘，里面透着蓝光的房间，沃森觉得这个名字可谓是名副其实。 这些房间大多建在咖啡馆楼上，或者是酒馆楼上，区别是朝向街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一面“红色的透明窗帘”，背后点着煤油灯。 与白鸦街是铁路工人聚居地不同，红帘街是科达加堡最大的红灯区。 这里的运河可以与阿里瓦斯湖相连，同时还通向西南方的克凡尼等城市，有大量的码头工人在此处谋生。 很多妓女也在这里做生意，服务于在附近生活和工作的男人们，这是许多年轻女性收入最高的工作。在这时代，除了做仆人，或者在酒店、咖啡馆当招待，很少有女人能做的工作。 沃森已经走近了码头周围，虽然天气很差，但他还是注意到很多女人透过窗子，朝街道上望着，还有人直接坐在台阶上，穿着简单的衣服，腰部和大腿都裸露着，不时朝街道上的行人打招呼。 “这种地方也一向是灰质滋生的重点，怨灵尤其偏爱来这里进食。”伊莱面色冷静的说道。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打火机递给沃森。 “这是用驱魔水晶制作的火机，遇到怨灵就点燃它。” 入手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沃森接过了那个打火机。 只见到它的质地果然像水晶一样剔透，里面静静的流淌着银白色的液体，不知道它的燃料是用什么做成的。 “到河边去，那里容易遇见。”伊莱打了个手势，示意沃森跟着。 二人来到了河边，这里没有路灯，在漆黑的雨夜里，河面就好像一团可怕的黑雾，一般人要是望见了，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又是堤岸。 但沃森见到，在这样的时间段里，河面上竟然还有木筏正顺流而下，那是怕延误工时的河工，还有一些披着乌篷的摆渡船靠在河岸边，为出行不便的行人提供过河服务。 河工们的工作一刻也不停，木筏很颠簸，因此他们必须不时在木筏上从这边跑到那边，把竿子撑进水里，免得木筏在混乱中撞上河岸，要是把货物给撞掉了可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沃森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慢慢的从水面浮现出来。 那个东西好像还是个活的，正在朝木筏靠近，而上面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它的。 约莫有六七秒的功夫，那个白色的东西突然把身体抬出了水面，一看到它的全部容貌，即使是沃森都立刻感到一阵可怕的寒意，身体忍不住发抖起来。 他原以为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衣服或者布袋子一类。 但此时他才看到，那是在水里长期浸泡后已经发白膨胀的尸体，更瘆人的是，眼下这具尸体却是活的！ 它的头上还有像水草一样的头发，面部早就扭曲变形，惨白的脸上可以清晰见到两颗无神的眼珠子耷拉下来。 “伊莱，那个东西！”沃森小声说道。 “嗯，我也看见了，赶紧解决了它，这些家伙只是外表难看些，战斗力不高的。” 伊莱明显是见多了，一副不奇怪的样子。 说话的功夫，伊莱直接把码头上停靠的一具木筏丢到水里，然后二话不说，就带着沃森踏了上去，开始划进了河水中。 “这条河里惨死的怨灵多了去了，平时倒也没什么，但今天这种时候就得注意一下。一会儿你去解决那个东西” 伊莱警惕的盯着黑色的河面，和沃森说道。 “嗯。” 二人的木筏已经靠近了，可能是伊莱用了什么能力，那些河工根本没看见他们已经在靠近，这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五米了。 白色浮尸张大着嘴巴，让它的面目在这一刻更加狰狞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它那干枯的手指从水面中缓缓抬了出来，已经按在了河工的木筏上，显然是想让整个身体爬到上面去。 “动手！”伊莱低喝道。 沃森冷静的点燃了打火机，一道灵性的白色火焰窜了出来，然后自己就扑到了那具浮尸身上，牢牢地把它缠绕住。 “啊啊” 白尸狰狞的五官做出呐喊的面容，好像真的有痛苦的声音发出。 而沃森见到，那些火焰扑到它身上，不像是在燃烧，倒像是在啃食着尸体。 仿佛有一头贪婪的火兽用舌头狠狠地从浮尸身上舔下一大块肉来。 第80章 晋升初级 细雨朦胧的河面上，幽幽的白焰在燃烧着，火光倒映在水中，显得是那样妖异而恐怖。 “好冷！” 那名撑着船杆的河工只感到一阵潮湿的冷风吹来，让他冷得缩起身子。 水面上好像响起了什么东西灼烧的刺啦声，其余人也慌慌张张的看着周围，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具浮尸已经被火焰烧得一点不剩，而在吞噬掉了浮尸后，那道火焰也壮大许多，它在空中翻了个滚，然后又飞回到了打火机里。 “这道火焰怎么和火人符文那么相似？” 沃森见到后，不免心生疑问，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用火焰符文来清理这些怨灵，是不是能取得同样的效果呢？ 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他晋升初级学者的日期也可以提前了。 而且，既然学会手里有这样的火焰，那么也说明沃森意识海内的火焰符文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学会里早有人发现了类似的功能。 想到这里，沃森假装自言自语道：“真厉害，这火焰就像是活的一样？” 闻言，伊莱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可要小心它，沃森。这白焰是从一头远古巫妖的心脏中提取出来的，因为对这些残魂怨灵一类的生物有克制作用，所以被制作成净化道具。但它还是有危险，你每次使用后，要让它立刻回到打火机里，不要在外面久留。” 远古巫妖的心脏？ 沃森被震撼了一把，想到学会在各地有这么多分支机构，那头巫妖的心脏得多大，才能提供的了这么多材料啊。 不过，这里的环境不容许他们继续讨论下去了。 很快，沃森又看到更多的魂体从河面上冒出来，除此之外，还有的正缓缓漂到了河岸边，伸出惨白的手指，插进岸边的草丛里，慢慢地往岸上爬去。 “我估计这条河里，今晚至少有上百条怨灵会被吸引出来。你去收拾那些要上岸的，我来处理河里的东西。”伊莱说道。 随后他点燃了打火机，苍白色的火焰在目光交织之处猛然间炸开，顿时更加触目惊心的火莲笼括了小镇的上空，一片火焰通红燃烧，炙热火浪席卷而下！ 这火焰比刚才沃森所施展的还要猛烈许多，而且还不止于此，只见在唤出火焰后，伊莱手指上的那枚怪兽戒指，正是沃森曾见过的一尊小型的双翼怪兽，立刻从戒指里飞出。 双翼怪兽和苍白火莲融合，在黑夜中燃起了张着双翼的巨大身影，寒冷的火焰在怪兽的双翼施展下，四散到河面上的各个角落，很快在各处响起了怨灵们痛苦的嘶吼声。 一时间，整个红帘街沿岸的运河都被白焰所笼罩，而被伊莱这么一刺激，更多的怨灵被吓得潜入到了水底，纷纷往岸边爬去，想要尽快远离这个可怕之地。 “好机会。” 沃森见到这时候伊莱自顾不暇，他可以放心的使用自己的火焰符文来净化怨灵，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 而且，沃森有一种感觉，伊莱身上的秘密比自己只多不少，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的掌心中浮现出赤红色的火焰符文，滚烫的温度立刻把周边侵袭来的水汽和寒意通通驱散掉。 沃森那早就淋湿的衣服，也在这一瞬间被烤的暖呼呼的，摆脱了浑身黏答答的不爽感。 “这两种火焰的差别还是太大，最好是做点掩饰。” 沃森用打火机召唤出白焰后，同时指尖轻轻弹出一道红色火球，与空中漂浮的白焰直接撞上。 两种异体的火焰碰撞在一起，立刻在空中发出不安稳的波动，红白两色交织的大火球在半空中剧烈的跳动着，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嗡嗡的响声，好像随时要爆炸似的。 这让沃森看得胆战心惊，不会真的爆炸，这里可是人员密集区啊。 好在，这种波动没有持续太久，约莫十几秒后，火球逐渐趋于平稳，安静的漂浮在了半空中，而且是以白焰为主导，因为沃森没有感觉到赤红火焰的温度。 这时候，沃森的耳旁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这是午夜到来的信号。 随后，他见到在河水中密密麻麻的死魂灵发出了尖锐无比的叫声，无数狰狞的面孔印在河面上。 而那些在河上的工人也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已经提前将木筏靠在了岸边，连货物也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各种形状的怨灵朝岸边爬去，它们扭曲的身体，腐烂裂开的皮肉，浑身夹带的蛆虫都让沃森感到头皮发麻。 他不敢再拖下去，直接控制着火球朝数量最多的一处岸边扔过去，那里有五只怨灵已经把大半个身子趴在岸上。 砰！ 火球壮丽无比的在整个街道的上空炸开，那五只怨灵被当场炸的一干二净，随后可怕的火能量冲击波扩散之时，又是席卷了周围十几只怨灵。 毁灭性的火浪更是波及到了百米之外，在空气中惊起了一阵狂风。 临近岸边的出租屋里，很多女人都看到房间内的穿衣镜被一阵冲击波震得发抖，窗户外边也有诡异的热风刮过，那红色窗帘此刻真像着了火一样。 一些胆大的人还凑到窗前摸了摸，竟然真的摸到窗户外有寒冷和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街道上惊起了居民的仓惶尖叫声。 这样的声势让伊莱皱着眉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不满的说道：“别闹出太大动静，不然没法交代。” 沃森露出歉意的表情，他点了点头。 但此刻，他心里已经被一种强烈的兴奋感所震惊到了，原来用火焰符文净化真的有效果。 在刚才那些怨灵被清除的一瞬间，就有无数的能量光点涌入到了他的意识海里。 而这一次，除了少量光点被符文吸收，作为火焰的燃料外，剩余的更多光点，全部都用尽了意识海里那巨大的圆月中去，并且纷纷朝着那月亮上的最后一角缺损上涌去。 沃森只见到这些光点填补了月亮上的空缺，月亮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满月，发出清冷耀眼的白光。 ‘100\/100。’ 声望值的读条自动在沃森脑海里弹出，此刻已经完全满格。 但接下来，还没等沃森接受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时，只见到意识海里的火焰符文逐渐飘到了天空上，最后飞向了那轮月亮，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得稀薄，最后整个火焰都仿佛印在了月亮的表面上。 火焰开始在沃森的瞳孔中燃烧，同时他听到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 他看到一双宛如黑夜的眼睛，化为了璀璨的星辰，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辉。 周围天地间的能量也涌入到他身体里，这种变化也呈现在外人眼中。 伊莱看到了沃森身上闪烁着皎洁的白光，而在其背后，浮现出一道刻画着火焰符文封面的魔法书形象，那是一本外观精致，闪着灵性的光辉的魔法书，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书本上的细小纹路。 “这家伙晋升初级学者了。” 伊莱看到这一幕后，有些震撼的自语道。 他不是没见过超凡者晋升，但像沃森这样在任务中晋升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对方背后浮现出的魔法书影像，就是初级学者的象征，那也意味着正式跨越了学徒级，成为初级超凡者。 据说这种魔法书印记的由来，是因为‘学者’被尊称为古代‘时空法师’们的最正统传承，因此全世界以‘学者’为职业的超凡者，在从学徒转正时都会显露这样的迹象。 不过此刻，作为当事人的沃森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现在觉得身体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整个人都感到非常的舒服，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晋升后的各种变化，只是能感觉到体内的各种力量更加强大，而且脑海里还多了一大段陌生的信息。 他朝着天空中的月亮看去，只见到朦胧的乌云掩盖住了它，那先前还璀璨夺目的满月，此刻又变成了在乌云遮掩下，只露出一小角的弯弯月牙。 打开读条，上面的数值也从‘100\/100’变成了‘15\/1000’ “怎么这样，声望值要求竟然翻了这么多！” 本来还有些高兴的沃森，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心凉了一半。 他稍稍注意了那多出的15，估计是清除怨灵后多余的能量，还要晋升过程中吸收的一些，但无疑，从初级晋升中级的道路，可更加漫长了。 “希望晋升后能有些收获，而不是只加点力气。” 沃森及时退出了意识海，现在还不是安稳查看资料的时机，得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了。同时也顺便借此机会熟悉下晋升后的身体变化。 他睁开了双眼，正好看到伊莱在注视他，对方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并朝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看我的。” 沃森缓缓托起了自己的右手，白焰与红焰在燃烧之中沸腾，但他已经可以更轻易的控制两者间的融合。 第81章 骇魔 沃森迈开了步伐，他的速度如同鬼魅，在火焰的笼罩下，身体在空中拖出了几个连续的火焰影子。 尽管速度无法与赫德队长那样可以瞬间消失，但比之学徒级的时候，这样的移动速度更加诡异，令人难以琢磨！ 现在，整个河岸一带的房屋都是门窗紧闭，沃森注意到街道两头出现了不少警察的身影，看来是学会已经联系市政厅部门，派人来这里警戒了。 这也让沃森放心不少，不用担心被太多普通人看到这一幕。 他手中的火球直接扔到了空中，化作一团火红色的云雾，把周围的夜空都照亮。 接着，这篇云雾笼罩而下，化为了无数的焰雨疯狂的从空中砸落而下，密集无比，充满恐怖的气息！ 刺眼的红光也把整条运河给照亮了，那些河中的怨灵痛苦地遮住双眼，但还是挡不住身体被高温所灼烧。 “轰轰轰轰～！” 密集的焚火疯狂的从空中砸落下来，不断的在地面和河面上炸开，这片区域立刻就出现了明显的火焰坑洞。 这一轮密集的轰炸后，运河的两岸都是四溅的火花和裂开的泥土，周围的许多树木也被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焰折断了不少树枝。 此外，岸上的许多木筏也被沃森不小心炸毁，上面的货物也沉入水底。 “唉，事后我得加倍补偿才行。”沃森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感到愧意。 而现场的怨灵，经过他这样一番攻击后，数量已经显着减少了许多，旁边的伊莱早就对此目瞪口呆了。 “这完全不像是初级学者能拥有的手段，刚才那样的进攻，如果不注意的话，中级超凡者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甚至是重伤。” 伊莱暗自给沃森的战斗力做出一个估量。 至于沃森自己，当然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他感到刚才那一波进攻就消耗了他体内大半的元力，这会要是让他再示范一次，那恐怕是做不到了。 他转头朝同伴看去。 只见到伊莱所召唤出的那头双翼怪兽像老鹰似的，不时俯冲到河面，用那强硬有力的利爪撕碎怨灵的身体，狰狞的大口喷出冰冷的火焰，让整个河面燃起蓝白色的大火。 之后的场面就依旧是伊莱打头阵，沃森负责打下手，帮忙处理落单的怨灵，大约用了近二个小时，整个运河码头渐渐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吗？”沃森喃喃自问道。 伊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严肃的看着河道前方的一大团黑雾。 在漆黑的夜里，即使超凡者的视力绝佳，但这样远的距离下，也很难看出什么来。 “码头这边差不多了，不过前面还有古怪，我们过去看看。”他朝着沃森喊道。 前面？ 沃森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运河很长，他们所在的码头附近只不过是人口比较密集的地区，再顺着河道往前的话，似乎已经出了东塔区的城区范围了。 他隐约记得，那里应该是类似生活污水区一样的地方。 二人沿着河岸边朝着前方走去，这时的雨势已经减小，大约走了有三公里，他们都闻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恶臭气息。 哪怕夜色很黑，但离得近了，他们也能依稀看见河面上漂浮的死鱼、生活垃圾、各种粪便，还有一大堆不知名的化学品。 眼前的运河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成了一滩死水。 科达加堡作为市区人口一百多万的大都市，太多的人挤在一个地方，都把废物排进了运河里。 这其中很多是人类的生活污水，虽然这时代有了下水道，但大多年久失修，缺乏维护。所以更多的人们，依旧习惯使用化粪池来储藏排泄物。 沃森听说，哪怕是西塔区最昂贵的住房，底下也修建了太多的化粪池，它们和贫民窟的区别，无非只在于后者是几十户人家共用一个化粪池，前者则是在私人院落里建造罢了。但都是缺乏维修和清理，以致房屋之间的墙经常倒塌。以至于这些有毒的液体浸入土地，最终污染了水源。 此刻沃森和伊莱就能看到，因为是夜晚退潮的缘故，河流里的污染物被冲回原处，河岸上大片的“淤泥”显露出来，足足有一百多米宽。 这些“淤泥”几乎堆积了三十公分高，散发着浓浓恶臭，全都是堆积的粪便。 “这里长年累月的集中了大量污秽，不正好给灵体提供了安生所吗？” 伊莱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他又说道： “规划局那帮蛀虫真该再整顿一遍，每年专项的河道清理费花到哪去了。” 沃森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没有再往里面探查，而是直接召唤出火焰，把这里污浊的空气全部先清扫一遍。 根本用不着他们寻找目标，这里的灰质凝聚的都成一团了，沃森毫不怀疑，就算在这河底下翻出好几具尸体都是有可能的。 果然，在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清理了十来分钟后，污水里就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咕嘟嘟… 肮脏的河面上突然冒起了水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那样刺耳，然后在河面上空就浮现出了一团如同鬼火一般的青色火焰。 桀桀桀 毛骨悚然的声音传出，像是人故意用低沉嘶哑的嗓音发出来的，在沃森听来，就像是断裂的磁带声。 随后，他就见到一个浑身燃烧着青色火焰，像幽灵一样的东西漂浮在河面上，它有着诡异悚然的双犄角，青色火焰的眸子，下半身没有腿，呈一道烟状。 “这是骇魔！”伊莱面色凝重地说道，然后让沃森与他一起慢慢退后。 “骇魔是高于一般怨灵的灵体，一般都在中级超凡者以上，所以这家伙会比较棘手，不过它们的战斗手段同样比较欠缺，你要小心它的精神攻击。” 他一边解释道，一边与沃森撤退到远离河岸的地方，准备把骇魔引出河面进行战斗。 “桀桀！” 骇魔用它那青色火焰的瞳孔注视着沃森二人，它从这两个人类身上感觉到了让它厌恶与忌惮的气息。 骇魔并不是灵智很高的灵体，虽然感觉到忌惮，可那种天性又仿佛再告诉它，吞食了这两个人类，它的实力就能再进一步。 “嗫！” 伊莱右手抬起，戒指上的双翼怪兽腾空飞出，同时一团白焰在天空中炸开，白色的火焰化作一层流动的盔甲，就这样附着到怪兽表面。 也就在这时，骇魔移动了。 它的的速度极其诡异，在看出伊莱的实力更强大后，它绕过天空中的怪兽，迅速的出现在沃森的面前，然后直接用那满是青色火焰的爪子朝沃森抓来。 “小心！” 伊莱想转身护住身后的沃森，但他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着骇魔的利爪已经刺向了沃森的胸口。 砰！ 这时候，沃森的身体表面突然爆发出炽热的高温，然后就见到在漆黑的夜色里，一道橙红色的火光在地面炸开。 骇魔的利爪本来距离他的皮肤只差几公分了，但在红光出现的瞬间，对方的身体直接被冲击波给炸开。 “嘣！” 一阵巨响之后，骇魔被炸出十几米远，它在肮脏的河面上打着滚，发出呜呜呜的痛苦呻吟。 这种火焰并不会伤到它的皮肤，但却会灼烧骇魔的灵魂。 “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从红光里传出，在伊莱的眼中，他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只见一道全身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火人出现在了他面前，正目光冷然的看着周围的事物。 正是动用了符文力量的沃森，变身之后的他正喘着粗气，刚才这样的突然爆发又消耗了符文的不少能量，让他心里很不爽，如果这趟没有收获到足够燃料的话，火焰符文不用多久就会熄灭了。 他看着身边的伊莱，对方正面色警惕的看着他。 沃森勉强操纵脸上的火焰，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来，并传音道： “别担心，伊莱，我是沃森。快点收拾了这家伙，我这状态维持不了太久的。” 耳中传来了沃森的话语，伊莱这才有些放心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着前方的骇魔，对上空的双翼怪兽喊道： “伊魔拉，使用白色怒火！” 然后沃森就看到天空那个被称为伊魔拉的怪兽发出尖厉的叫声。 随后它张开巨大的双翼，在翅膀上燃起了苍白色的焰芒。 “嗫！嗫！” 它用力的扇动着双翼，随后苍白色的焰芒射入骇魔的身体，一簇白色的幽灵火焰立刻在骇魔的躯体上燃起，冲开了那些青色的火焰，竟然疯狂的蔓延！ 白焰本就是专门针对灵体的特性进行研制的，骇魔身上的青色火焰被轻易压制住。 此刻它承受着灵魂被灼烧的痛苦，疯狂的发出令人阵阵心悸的嘶喊之声！ “这白焰只能暂时束缚它的行动，剩下的交给你了，沃森！” 沃森燃烧的身体点了点头，他伸出双手，在双掌之间创造了一个赤红色的能量球，然后用力的将这个能量球压缩到极致，随后双掌直接往前拍出。 能量球随着这一拍，化作了赤红色的冲击波，狠狠打中了骇魔，汹涌的火焰瞬间将之吞噬，连同缠绕着的白焰也一起被覆盖。 随着火焰的燃烧，骇魔幽灵一般的身躯彻底的化为了灰烬，随着一阵狂风扬起，凌乱的飘荡在河岸上空…… 第82章 灵魂碎片 伊莱操纵的那只怪兽在骇魔化为灰烬后，猛地深吸一口气，将河面上残留的一缕青烟吸进了自己体内。 然后它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并很快缩小成一团，重新化作一道灰光，落到了伊莱的戒指上。 但这一战最大的收获者可以说是沃森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一种能量注入到了火焰符文里，让符文表面黯淡的光泽又变得明亮起来。 而且多余的能量还被意识海里那轮月亮所吸收，仅凭肉眼，他就能见到月牙又成长了一些。 熊熊火焰逐渐变小，露出了内在的人类皮肤，覆盖面容的火焰也散开，显露出沃森的面孔，原先三米多高的火人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少年。 “沃森勃朗特，你胆子可不小。” 沃森刚解除了武装，耳边就传来了伊莱的话语。 他转头一看，就见到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当时那个灵体的能量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体里。” 沃森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他可不像被学会抓去做研究，或者直接当灵体给处理了。 他现在正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伊莱，希望对方能帮他在学会面前说说好话了。 他不敢相信，要是赫德队长在这里的话，会不会一剑把他给劈了。 “哦，这样啊” 伊莱故意拉长了声调，他此刻的样子显得有些狡黠，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慢悠悠的说道：“我可以帮你保密，这是看在你状态正常，而且这件事还没到太严重的地步。不然我肯定要上报的” 听到他这样说，沃森的脸色才好看一些，看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 伊莱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来了个大转折：“不过，你动用灵体力量虽然谈不到违规，但偏偏那个火人灵体是你在学会任务中私自获得的。换言之，你的情况要是报到上头的话，搞不好就要被安个‘侵吞公款’的罪名。以你见习成员的身份，说不准就被开除会籍了。” 好嘛，搞了半天，自己犯得是贪腐案件。 “不过这个罪名也不小，要是高层还好说，顶多是被降职，到我这样的，就是直接开除了”沃森想道。 像他这样最基层的见习成员，实在没有再降职的余地，只能开除了，更严重的可能会被学会移交到地方法院去。 这可不行啊，现在学会的工作可是他的重要收入来源，沃森自认也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被学会开除，保不齐会被仇家报复。 想到这里，他强颜欢笑的看着伊莱说道：“咳咳，不知伊莱分队长可有什么高见。” “这个嘛？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向学会告密的，你也没做什么危害的事情。功大于过嘛。” 伊莱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一个带着软帽的少年模样，他那清澈的大眼睛骨碌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这样什么条件都不说反而更让沃森担忧。 他本来就对伊莱这家伙不是完全信任，这不是他怀疑对方的人品，任凭是谁，整天和一位连相貌、性别都不知道的人在一块，都谈不上有多放心，何况眼前这个人还知道了他身上的一副底牌。 “你不相信我？” 看到沃森脸上僵硬的笑容，伊莱有些不高兴了，他才不会做告密那种卑劣的手段。 而且他心底还是比较欣赏沃森这个新人的，只是对方的不信任让伊莱有点生气，他准备吓唬一下这个家伙。 于是他咳嗽一声，缓声道：“你也不需要帮我什么，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好了。” 闻言，沃森脸有些黑，他最怕别人提这种不明不白的条件。 须知人情时最难还的，又何况这种条件还是建立在他对对方的底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要我欠一个人情，这家伙想做什么。我能帮的了他吗？” 沃森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伊莱想要竞选东塔区的队长职位，看到自己天赋不错，所以提前来拉拢他？ 好像也不对啊，赫德队长也才上任一年多，不会这么快调走。而且沃森感觉伊莱的实力相比赫德队长还是有差距的。 算了算了，反正先过了今晚这关再说。 沃森没有再想下去，于是做出一副勉强的表情说道：“谢谢你，伊莱。以后有合作的机会还可以再找我，当然，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哈哈，我很期待以后的合作。”伊莱有些得意的说道。 之后，他们又沿着河道巡逻，在没有发现什么后，便离开了码头区域。 他们来到了东塔区内的各条小巷处、街道口等地。 这些地方就不是学会巡逻的重点了，他们只是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偶尔也会有怨灵冲进到民宅里，这样的案例不多，但是一发生就会很麻烦。在人群里，很多事件都变得不好处理。” 走进一条幽暗的小巷里后，伊莱对沃森说道。 沃森走在巷子里，他的靴子不时踩在地上的泥浆里发出水泡声。 天上还飘着细雨，地面又湿又滑，这种小巷有时比郊外还黑，它们远离马路上昏暗的路灯，同时又在楼宇间的阴影遮蔽下，耳边只能听见老鼠们细细碎碎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沃森回想起了他当初在矿洞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黑。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巷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像是风抽打着铁皮，发出系里晃荡的声音。 “嗯，不对。”沃森发出迟疑的声音，随后立刻朝某个位置看去。 只见到一颗悬浮的白色光球在巷子里缓缓飘荡着，说是光球，但绝对谈不上明亮，忽明忽暗的光亮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幻觉。 他叫了伊莱一声，二人就走到那颗光球的附近，先是查看了一些周围，没感觉到有异常迹象，同时判断了一下，这颗光球也不存在什么危险。 “咦，这位是” 直到走近后，沃森才注意到，在光球外约三米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他曾经见过的那名流浪汉，当时他从北塔区回家的途中，在一个巷子里见过对方。 他走到那个躺着的人身边，果然见到了那副布满皱纹，满是皱纹的脸。 这个老人已经没了气息，身上穿着简陋的短衣，在其肺部，沃森看到了浓浓的死气，和他当初的判断相同，这位年老的流浪汉是因为多种原因导致的肺病而死。 “这个是他的灵魂残片了，这类称不上灵体，如果没人管的话，它也会在天亮前自己消散的。” 伊莱怜悯地看了那名流浪汉一眼，并指了指漂浮光球。 他们终归有任务在身，放任这枚残片不管是说不过去的，要是被其他怨灵吞食了，那就是他们的责任。 想到这里，沃森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颗光球。 然后就见到它像水泡一样破开，散落成细小的微光，在还没有落地前就化为乌有了。 沃森不愿意使用白焰或符文，只是纯粹的用超凡者的远离震碎了它。 他不想占这样一个可怜老人的便宜，不愿意为了个人修行而去拿无辜者的灵魂碎片充当养料。 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走出小巷，来到大街上，看见远处剧场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 “快天亮了。”伊莱低声道。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科达加堡又是属于大陆东部的城市，五点多时就能看见日出。在继续巡逻了许久之后，他们开始往回走。 这时，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色，街上的行人变多起来，许多马车也开始在街道上跑着，将城外新鲜的蔬菜瓜果在天亮前运送到各个市场上去。 沃森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轻松的姿态，到了这个时候，非凡事件的高峰期已经过了，他的值夜任务也快要结束。 在和街上几个巡警说了那名流浪汉的事情后，沃森请他们帮忙把对方的尸体送到墓园里去。 雨已经停了，等到街上的楼房都已经被日出的阳光蒙上淡淡的一层光彩，沃森和伊莱也算是正式结束了巡夜人的工作。 “我先回分站，沃森你可以回家休息一下，但明天记得要到学会里办正式成员的入职手续。”伊莱有些疲惫。 他们这些外地成员都吃住在学会里，沃森这样的本地成员在下夜班后可以直接回家了。 “嗯，明天我会过去的。” 说着，沃森打了个哈欠，脸上弥漫着一层浓浓的睡意，这一个晚上不仅体力消耗大，精神上也是处于一个紧绷状态，他迫切需要回家睡上一觉。 他们在玛利街的路口分开，然后沃森一脸疲惫的回到了家里，悄悄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直接躺在了床上，看见意识海里的月牙一闪一闪的，在半睡半醒中变成朦胧的幻影，最后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第83章 玩偶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 沃森从沉睡中醒来，透过窗外，看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薄雾的朦胧。湿润的水汽让房间里也显得有些潮湿。 家里很安静，他走出卧室，没看到有其他人在。父亲和姐姐还没有下班，母亲或许去市场上买菜了。 看到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二点多，沃森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在白天睡得太久的人，刚醒来时都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像是对自己虚度了时间而产生的愧疚。 “好在今天休息。”他想道。 不过这种好日子以后可不会再有了，他能有这额外的一天假期也是沾了见习成员的光。 狄克、伊莱他们，今天还要照常上班，尤其是伊莱，对方作为这次巡夜的负责人，此刻估计在向赫德队长提交任务报告了。 想到这里，沃森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查看晋升初级后的变化，昨晚的战斗只是试验了符文的力量，还没具体到学者职业本身。 他立刻进入到了意识海。 此前在战斗中的仓促晋升让沃森没有时间一一尝试，现在待他来到意识海里后才注意到这里的新变化。 首先是天空中的那轮月牙明显比那日刚晋升时又大了不少，沃森打开声望值读条，就看见上面的数值已经变化成了：95\/1000 “果然打怪才是来经验的最快方法啊，才一晚上就增加了近百点声望。这比得上我在科达加堡做好几年的善事了。” 沃森有些自嘲，他估计现在就算把全部家底都捐给本市的济贫院去，所换来的可能也只有不到五十的声望。 当然，他也只是这样想想，对沃森而言，做好事并不只是为了功利心而已。 随后，他将目光转移到意识海里的其他区域，看到在月亮周围出现了点点微弱的星辰。 这也是以前所没有过的变化，因为这片空间里对应的时间就是晚上，所以他能很确定这一点，这些星辰是以前所没有的。 “这代表什么意思。难道是死去人的灵魂吗？” 沃森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文化象征还是一知半解的。 他尝试用精神力去触摸，但远远够不到那里，而且那些星辰忽明忽暗，距离很遥远，就像是几个死物，数量也很少，看不出什么规律来。 沃森没有再继续试探了，现在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意念一动，从那里读来了一段信息，这就是超凡者晋升后获得的内容。 ‘学者’是学习能力很强的职业，或许在战斗技能上有所欠缺，这就需要有其他的非凡物品等外物辅助才行，但在能力天花板上可以说位居所有职业之冠。 甚至有超凡能力的研究人员建议把‘学者’作为一个独立的职业体系来划分，而涉及该职业的各种异能也是各种各样，其中除了‘提取’这个每位学者都掌握的基本功外，剩下的各种能力完全依靠超凡者本人的天赋来自由演变。 不仅‘学者’如此，其余职业也是这样。比如同为‘术士’，也会因为各自擅长的属性和技能偏好，在能力上出现差异。因此，如果仅凭新人指导手册上的简要介绍去判断一名超凡者拥有的异能，是很天真的想法。 接受了那段信息后，沃森大致了解了自己获得的新能力： 首先是‘提取’，所有学者的基本技能，也是天赋技能，无需学习就会的。 此前在学徒级时，沃森每天可以使用二次，能暂时捕捉同级超凡者和较高一级超凡者的能力，作用时间五分钟。 现在晋升以后，每天的‘提取’次数增加到三次，时间延长到十分钟，提取对象的最高限制依旧是本人高一级的超凡者，也就是最高可以针对中级超凡者使用该技能，再往上无效。而且级别越高，使用时间也会被缩短。 “好像变化不大。”沃森自言自语道。 他继续看下去，除了‘提取’，他又获得了两种新能力，分别是‘低语’和‘扮演’。 这两个能力并不是职业手册上所有，显然是根据沃森自己的擅长演化出来的。 “这个叫低语的能力，作用是模仿别人的声音，同时和各种生命体对话？” 沃森看到介绍后，觉得这有点像是魅灵的技能。 他决定试试，就模仿了一下史文森店长的声音，用低沉的中年男人嗓音念了一段新闻：“据工业大臣阿列兴统计，4945年全年，帝国石煤产量增加到了89亿吨，钢产量15亿吨、生铁产量突破2亿吨” 念完之后，沃森觉得有些好玩，他倒是童心未泯的又把好几种声音使了个遍，甚至还不厌倦的模仿了好几个女声，竟然也能做得惟妙惟肖，而且这个‘低语’能力不消耗元力，完全依靠声带振动就可以使用。 “虽然还没看出它有什么用，不过确实很有意思啊。” 沃森有些乐此不疲了，但他还是放下了继续模仿的打算，他可不是来走声优路线的。 现在他看向最后一个能力，名为‘扮演’：从所创作的书中角色选取一个进行扮演，只能是虚拟角色，尚不能直接模仿现实人物。用此技能，在扮演时会获得书中角色的能力。同时改变本人的容貌和言行举止。 “扮演书里的角色吗？真是神奇。” 仅仅看到这个技能的介绍后，沃森就立刻明白，这个扮演能力完全是依靠他个人的擅长领域所演变而来，而且，看里面的介绍，似乎这个技能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像是和提取类似的能力，不过扮演的使用范围更广，或许两者在更高级别后能融合成一个新能力也说不定。” 沃森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扮演也是需要元力消耗的，但没有‘提取’那样的次数限制。 随后，他开始了尝试，扮演的角色必须来自于沃森曾经的作品中，不能是别人的作品，而且扮演角色与自身相差度不能太大。 比如沃森想扮演成书里的一位国王，结果明显失败。之后，他改变注意，扮演一位乞丐，在脑海里临摹出乞丐的样子，而他在书里所写过的乞丐信息就自动浮现在他脑中。 接着，沃森就看到自己的身材变得瘦小，身上的衣服破旧，他的声音也成了稚嫩的童声，甚至体会到了那种长期流浪街头的饥饿感。 他停止扮演后，眼前景象又恢复正常。 “看来扮演是让我在他人的眼中产生一种错觉，实际上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沃森思索道。 他不确定这种效果能不能瞒得了超凡者，只知道和伊莱的变装神器相比，自己这一招的水平还是要低了些。 “明天上街的时候试试。”他打定了主意。 同一天，在温士顿的某处府邸。 房间里被明亮的烛光照亮，四周蒙着丝绒。 艾丽雅穿一件深棕色连衣裙，脚上穿着黑色长袜，身子底下铺着狐皮大衣。 这样的打扮将她苗条的身段完美的展现出来，她正坐在床上，拆着从科达加堡寄来的一个包裹。 她此前已经收到了沃森寄来的信件，看到信封里夹带的那张奇怪的动物画像时，艾丽雅虽然感到了好奇，但同时又有点失落。 她看过的知名画展已经有不少，很明白那幅简陋的有些像草稿的素描画实在是太寒酸了点，而且对方还是在一张发黄的稿纸上随便描的。 艾丽雅当时还不太死心的看了看信件的内容，但也没见到‘勃朗特先生’对这幅画有什么解释。 这让她一度生出错觉：“莫非那幅画是勃朗特随手画的，一不注意就掉到信封里了？” 要知道，在昨晚的生日宴会上，艾丽雅还一直等待着勃朗特先生会不会有礼物送来，但后来的结果让她有点失落。她只能以对方工作太忙，可能没注意到这件事安慰自己了。 然而就在刚刚，五分钟前，这个包裹却突然送到了她家的楼下。 看着包裹上那熟悉的名字，艾丽雅虽然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她的脸上已经在微微笑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出现在她心中。 “何必多想呢？艾丽雅，他送什么来我都会很高兴的。” 她小声地说道，然后又害羞的看了看房间，惊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包裹被拆开了，艾丽雅首先感觉触手的是一种毛茸茸的触感。 “或许是个玩偶。”她一这个猜测不奇怪，毕竟寄件地址就是来自一个礼品店。 但随后，艾丽雅所见到的东西就让她睁大了眼睛，以至于那俏丽的小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她看到一个长相古怪，体态丰满，头圆颈粗，耳朵小尾巴短，眼部带八字形黑圈的动物玩偶，它耳短，尾巴更短。 它的四足掌底毛茸茸的，全身为白色，耳、眼周、尾端和四肢褐黑，前腿的黑色呈条带经体背相连。尤数黑白二色格外抢眼。 “这是什么动物，是古代魔兽的幼崽型体吗？” 艾丽雅好奇的在这个玩偶身上观察着，因为这个动物的长相未免太可爱了些，她不太确定这世界上真有长这样的动物。 艾丽雅在博物馆里看过很多动物标本，家里还有一本古代魔兽的图鉴，按道理，她所见过的物种远非沃森能比，可这个漂亮可人的动物，她却从未听说过。 正想着，她从包裹底部找到了一张简短的纸条，上面写着：“该熊猫玩偶，由沃森勃朗特亲手设计，送予我亲爱的艾琳卡。” “原来它叫熊猫？名字也挺怪的。”艾丽雅这才注意到玩偶的样子确实和熊类有点相似，不过她还没来的多想，纸条后面那半句话就让少女脸红起来 ‘送予我亲爱的艾琳卡’ 艾丽雅的脸上泛起红晕，像火光那么鲜艳。红晕从鬓角开始，一直蔓延到她绣着花边的领口那儿，她害羞的不得了 “这家伙真是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可不知会怎么说” 年轻姑娘的小名一般只有家人长辈和女性朋友才可以称呼，如果是年轻的男性朋友这样叫，可是很失礼的。 而沃森显然没想到这点，这家伙估计也不知道，在花语节时给女性送布娃娃同样是暧昧的。 第84章 转正 第二天，沃森前往学会报到。 初级学者的基本能力他都已经熟络了，现在只差登记为学会的正式成员了。 别看见习与正式只是一级之差，但内部的差别可大了，别的不说，两者的收入就相差一倍以上，还有各项隐形福利，例如车马费报销、非凡物品的补贴、电报通信费等等，到了见习成员这里也会被削减，或者根本没有。 至于晋升前景和退休待遇，那就更不用说。 按照自然学会内不成文的规定，在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或者是区域中心城市任职过的正式成员，哪怕只是个初级，那么在年老时都会被安排到下面的县城担任一方主事人，或者安排个乡镇长官的职务。而见习成员如果退休，待遇也就和普通的文职差不多。 而且沃森最在意的一点，就是正式成员拥有一定的执法豁免权，也就是说即使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但地方市政厅部门也没有权力去逮捕他，一切都交由学会的星空法庭来审判，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罪行不祸及家人。 沃森不知道以往那些受处罚的学会成员最后流向了哪里，但他猜测这样的人肯定有不少，或许被安排到了其他隐秘部门也说不定。 他走进了东塔分站的大楼。 来到二楼就看见狄克，伊莱、唐娜等人竟然都聚在一起，神情严肃的讨论着什么事情，托德也少见的在看着一本书，并不时地抬头看看身旁的电报机有没有消息送来。 “你来了，沃森。”唐娜听到上楼的动静，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而旁边的伊莱也是眉头一翘，抬头看了沃森一眼，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打量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唐娜，队长在吗？”沃森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 “他在五楼，有什么事吗？”唐娜看了他一眼。 在东塔区，队长不在时，唐娜就是负责日常事务的那一个，她也是队长的秘书官角色，经常代替东塔分站的名义，和其余机构进行联系。 “哦，我是来办正式成员登记的。”沃森如实说道。 闻言，唐娜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他一眼，她嘴唇微启，本想问些什么，但又很快止住了。 她只是疑惑的看了伊莱一眼，好像是在询问，你怎么没和我说这件事？ 倒是狄克这会儿才从厚重的卷宗里抬起头来，他好像熬夜加班了一宿似的，本来已经几乎要将脸趴在书上睡着了，这会儿听见沃森晋升的消息后，他才有些精神的问道： “沃奇，你晋升了？” 狄克有些不敢置信，学者并不是晋级很快的职业，许多人要在学徒期里打磨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过渡，而沃森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从学徒级到初级的跨越不是那么容易的，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超凡终此一生都在学徒级原地踏步，以至于最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狄克自己，也是在觉醒术士后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晋升初级的，这期间他一直都待在史文森的书店里，但这种速度已经在超凡登记时得到了优秀评价。 “没错，我昨天休息了一天也是因为这个。”沃森笑着回答。 “哈哈，真有你的。”狄克站起身来拍了拍沃森的肩膀大笑道。 他心里倒没有什么嫉妒的想法，反而替朋友高兴，这会他也觉得身上的困倦减少了大半， “对了，那你觉醒后有什么变化有获得新能力吗？”狄克好奇地询问。 “嗯，是有不少变化” 沃森想了想，正要说道，却突然听见唐娜传来斥责： “好了，沃森你不用回答。”唐娜目光严厉的看着他。 同时她又少见的批评了狄克一句： “你忘了超凡手册上的话了？狄克。” 被她这样一打断，两人才想起了刚才那样的交谈对超凡者来说可谓是禁忌，根据超凡手册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下，超凡者是不能将自己的能力示之于人的。 这是为了保护超凡者的隐私，不至于让他们的底细被泄露出去，从而遭人暗算。 而沃森和狄克二人加入学会时间都还太短，习惯像朋友那样聊家常了，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抱歉，沃奇。”狄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拍了拍额头，有些心虚的说道，大意了啊。 “好了，你赶快上楼办理，记住，涉及超凡能力的事情和谁都不用说，队长也不会去问你的。” 唐娜摆了摆手，示意沃森先上楼。 “嗯。” 沃森对狄克抱了个歉意的眼神，然后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来到了分站的五楼。 三、四楼是藏书室，五楼是存放重要档案的地方，也是赫德队长的办公室。 咚咚咚 他敲响了那扇铁黑色的门，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 “请进。” 沃森还是第一次来赫德队长的办公室，相比于和唐娜、伊莱他们相处时的那种融洽和谐感，在面对赫德时，他不自觉地就有了那种下属面对领导的局促感。 办公室里的布置很简洁，沃森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赫德队长的办公桌旁边还有一扇古怪的矮门镶在墙壁上，那或许就是通往隔壁档案室的小门了，两个房间是连在一起的。 墙上还挂了很多画像，当沃森注视到它们时，发现每一幅画都很像自己曾经在书店里看到过的那幅‘独眼人’风格。 这种像不是内容上的相似，而是感觉它们仿佛有同样一种能吸引人的魔力，当你望着它的时候，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要不自觉地投入进去一样。 “这些作品是我读大学时收藏的，很多是我一些友人年轻时的练笔作品，其中有画的较好的，他们也就送给我了。” 赫德很有意思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 “竟然是学生时代的作品？”沃森还以为是哪个古怪的魔法师一时兴起画出来的，没想到是赫德队长的大学好友赠送。 “这不算什么，读心派画风已经盛行了很多年，年轻的梦境师都喜欢拿它来练手。对我们其他职业的人来说，这就显得很高深了，但它只是一种消遣品，不要把它看得太重。” 赫德说道，同时有意点醒了沃森一句，让他不要太沉迷其中。 沃森这才收回了目光，他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的，可不能耽误队长太多时间，于是拿出携带的见习成员证件，将它放到办公桌上。 “我是来办正式成员注册的，队长。” 一旦转正之后，见习期的证件也就自然要注销了，而沃森身上也没有其他学会物品，除了这个，别无所交的，倒是有几把手枪，但那是奖品和私人赠送，算是沃森个人财产了。 “哦，正式成员啊。不错，不错”赫德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只见赫德拿起见习成员的证件后，又打了个响指，一根黑色的符笔从他的书架里自动浮起，飘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赫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六边形轮廓的铭牌，约有十厘米长。 沃森看到一点火星落到了证件上，片刻间把它烧得只剩下黑色的灰烬，但这些灰烬没有四散，而是被凝聚成一团黑色的墨水，被悬浮的符笔贪婪地吞了下去。 接着，那符笔在半空中刻画出一个法阵来，而沃森隐约能见到，自己的名字和一些信息被写在了那法阵之上。 法阵是透明的，沃森想着，要不是借助探视之眼，他根本看不见对方在画些什么。 最后，这个法阵被刻画好后，空气中突然发出璀璨的蓝光，对那些看不见法阵的人来说，可能会以为是空气着了蓝火。 但沃森见到那个放着蓝光的法阵从空中渐渐下沉，并逐渐缩小，最后完全浸入到了桌上的铭牌里面。 “这样就可以了。”赫德拿起铭牌后端详了一会儿，把它交给了沃森。 接过铭牌，入手是一阵冰凉的金属触感，沃森看见它的正面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身头像，背景为浅蓝色，头像底部写着2370，头像底下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树顶左上方是太阳，右上方是月亮，树底下象征大海的浪花，同样标有2370的数字。 “这是学会的徽章图案。”沃森看到这一幕就明白了，当初史文森店长带他到西塔总站办事的时候，他就在那里见过这个图案，上面的男人是第一代会长奥格斯顿唐恩，古代世界着名的传奇法师。 他又翻到铭牌背面看去，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后面也是一个男人的头像，但和一代会长的年轻面目不同，背面的男人头像更苍老，很符合魔法小说里那些白胡子的大法师们。 这个老者的面容不算慈祥，虽然只是金属雕刻出来的，但沃森隐约间感觉到对方眼神里透过的犀利和一丝杀意。 背面除了老者头像外，还标着另一串数字‘4390’，在数字下方，用现代拜伦语写着一句话： “这是一个很小的世界。” 第85章 调入伊莱分队 这位是谁？ 看到铭牌背面多出的一位老者，沃森愣了愣。 “看来真应该让你们这些年轻成员多读读《学会编年史》了。” 见他一脸不认识的样子，赫德队长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道让沃森这个加入学会不到半年的人来谈这些实在有点勉强，所以只能没好气的看了眼沃森说道： “听好了，小子。眼下你既然已是正式成员，那么这位大人的名讳你是不可不知晓的。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你把创始会长奥格斯顿大人忘了也没关系，但这位你总得记住” “比创始会长还重要？”听到这番话，沃森感到吃惊。 “多余的话我也不谈，总而言之，你记住，铭牌背面的老人，乃是4390年上任的第二十五任会长卡佩莱提。 他被公认为学会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第二帝国的再造者，超凡革命的先驱者。他是学会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会长，当然了，也是此后各位皇帝痛恨的对象。” 沃森注意到，赫德队长在谈起那位着名会长时，脸上不自主地露出了仰慕的神情，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亲切，颤抖起来。 由此可见，这位卡佩莱提会长在学会里的人气确实很高啊，毕竟赫德在会议上谈到现任会长时，都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关于这位大人的事情，以后你会经常听起，我这里不再多说。要是现在唉” 赫德仿佛想说什么，但脸上又被一阵阴云笼罩，心绪不高的摆了摆手，不愿再说下去。 “你成为正式成员后，按照惯例，就归属伊莱的小队。” 赫德想了想，给沃森安排了相关的职务。 沃森虽然不大情愿，但也没法拒绝。 眼下他成了正式成员，不可能再整天待在唐娜的麾下游手好闲，很难像以前那样做着到处打零工，赚外快的工作了。 而且唐娜分队里，已经有了狄克和托德两名初级成员，作为负责日常办公的行政科室，这个数量足够了。 而伊莱分队才是东塔区的行动科室，但抛开普莱斯等档案管理人员不谈，一直以来，伊莱分队的可用人手都少得可怜，经常是和其他部门借用。 如今有了沃森这位新晋的初级成员，哪里还轮得到他空闲的机会。 “晋升后的工资是当月发放，所以你待会找唐娜领取补发的津贴就可以。伊莱那边，他会带你熟悉新工作的。” 讲完这些，赫德就没有再理会沃森，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开始写着什么。 对方这个意思是谈话已经结束了，沃森也识趣地说了声后，就悄悄地离开办公室。 回到二楼的办事大厅，沃森就直接去找分管财务的唐娜，领取初级学者补发的津贴和工资。 “嗯，先前见习成员的津贴是50汉克，还有基本工资50汉克。到了初级成员后，各翻了一倍，总计是200汉克。不过考虑到你这个月的见习金额已经领完，我这里就只能补发100汉克了。” 唐娜再检查过沃森的铭牌后，认真的给他解释道。 因为学会成员的每月收入都是在月初领取，而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沃森只能领取补发的100汉克。 其实这已经不错，但按照唐娜的说法，要是在以往学会财政良好的情况下，200汉克的初级成员份金全部发放都是可以的。 “谢谢你，唐娜。”沃森从她手里接过那有些分量的钱袋子，然后揣在上衣的内口袋里。 “对了，伊莱呢？”他环视大厅内，看到刚才还在这儿的伊莱已经不见了。 “他那样的大忙人很少会在学会里久留的，这会应该又在什么地方巡逻。”唐娜随口回答。 然后她想到了沃森已经转正，于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估计队长是把你划到伊莱分队去了。” 沃森郁闷的点了点头。 “难怪，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伊莱的交际网广得很，科达加堡四个区里都有他的熟人在，和各区队长也能说得上话。”唐娜安慰道。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后，沃森回到大厅内。 既然伊莱这个新上司不在，他也难得再休息半天，闲着无聊就到托德那里转转。 这会在不忙的时候，他就见到托德竟然同时操纵着两台电报机，面色神采飞舞，指尖灵活地在磁针上弹跳。 沃森不太懂电报机的原理，他只能根据机器上面不断闪烁的信号来判断出这些人的“线上”互动非常活跃，而从托德的表情来看，可能他不是只和一个人聊天。 “他们可能在开某个会议。”狄克走到他旁边，瞅了专注的托德一眼说道。 “开会？”沃森疑问。 “好像今天是什么‘电报俱乐部’或者是协会一类的组织开大会的日子，据说有上百名电报员参加了会议。这些人都通过敲击电码发言，沿线的所有站点都可以同时收听。” 讲到这里，狄克也表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 “原来如此，应该是电报员私下里组织的俱乐部。这不就是群聊嘛?” 一时间沃森都有些羡慕托德了，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娱乐方式都能如此高级，像他这种门外汉都只能看个热闹。 “喂，沃奇。听说你被安排和伊莱一队了？”狄克扯了扯他袖子问道。 “是啊，可能是我在任务里表现出众的关系。”沃森不忘吹捧一番。 狄克这会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好友道：“本来还想让你转正后请客一顿的，但没想到你这样惨，算了，今晚还是我请你好了。” “喂，不要这样说嘛！你搞得我好紧张。” 直到下午六点多时，沃森也没见到伊莱，他谢绝了狄克请客的邀请，自己下楼去取单车。 当他骑车路过了‘贝特西大饭店’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沃森勃朗特，请到三楼来。” 正慢吞吞躲避着行人和马车的沃森，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立刻警惕的往四周环顾，但身边除了拥挤的行人外，没有谁会注意他。 “别看了，是我，伊莱。” 那个声音继续叫着他。 沃森明白了，他虽然还是没看到对方的人在哪，但已经瞥了眼右手边街道上的高档饭店一眼。 店门外璀璨的煤油灯将玻璃窗映照得光辉夺目，隔着几百米远都能看到这漂亮的大门。 作为经常路过的上班族，沃森早就知道这里有那么一家‘贝特西饭店’。 他从车座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到店外，很快就有一位侍者来引领他把自行车停在固定位置。 “尊敬的先生，您是一个人来吗？” 戴着高礼帽，穿着宽肩上衣的服务生礼貌的对沃森问道。 “我想，应该熟人预约了三楼的某个包间。我是沃森，勃朗特。”沃森回答。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高级饭店，生怕伊莱把他耍了一顿，而且他身上穿得只是普通的工装服，和这里的氛围也不太搭调，好在这家饭店没有对顾客的服饰做什么要求。 “请您跟我来。” 很快服务生在预约名单里查到了他的名字，带着沃森直接来到了三楼。 三楼好像是进行商业会晤的地方，这里的房间类似咖啡间，它们的装饰也与富有的顾客相符，房间包着深色的木板墙裙，里面有舒适的红木包厢和抛光的地板。 “您在这儿稍等。”服务生说了声后就走了出去。 沃森走到包厢里，没有见到伊莱，索性也没客气，直接找了张沙发，舒服的躺上去。 这个房间里还提供许多外国报纸，诸如《络桦邮报》、《伯恩河商报》、《南方经济周刊》等等 他打量着房间里的装饰，大桌子和舒适的椅子摆在正中间，桌子上有充足的桌布和餐巾、镀银的叉和勺子，宛如水晶的酒杯，备了用来洗手指的玻璃碗。 不一会儿，有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把冒着香喷喷热气的肘子、精选的芝士、面包端上来，侍者穿着白色的马甲，胳膊下夹着餐巾，车上顶着椭圆形盒子，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顿滚热的大餐，放在桌上。 沃森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正在盘算这一顿饭的具体花费，最好是伊莱请客，他想学会不太可能为这种事情报销的。 等侍者都离开后，沃森又等了半小时，发现伊莱还没到，索性也就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这家伙搞什么名堂，不会在耍我。” 他有点生气，这可是对方失礼在先，可就怪不得他不礼貌了。 沃森也正好饿了，不客气的从酥烂的肘子上切下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炖肉，一口吞了下去。 每一位超凡者都是名副其实的大胃王，而这种高档饭店里的饭菜也一向份量较小，因此只花了二十分钟，桌子上的菜就被沃森吃得差不多了。 而他本人也只觉得有个五分饱的样子，考虑着待会是不是还得去街上再吃顿夜宵什么的 这个时候，包间的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整齐西装，留着金黄色短发的英俊青年。 他脸上挂着商务人士特有的那种自信的笑容，就好像刚从西塔区的金融圈里下班，来到咖啡厅小憩一会儿似的 第86章 盗尸案 不用猜，进来的这位就是伊莱了，更别提沃森将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耳朵上，看见了那在短发下没有完全遮住的耳坠，正在灯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 “恭喜你又解锁了新皮肤啊，伊莱。”沃森在心里吐槽道。 他没有起身去迎接这位便宜上司，只是抬头瞧了一眼。 “抱歉啊，我来迟了。” 伊莱坐了下来，然后爽利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看上去还真像一位刚下班的金融界人士。 他一口喝下一大杯威士忌，嘴里发出舒畅的声音，然后才说道：“本来我是比你早来的，但有点事情我就出去了一趟，不过你放心，今天这顿饭钱我已经提前付了。” 说完这话后，他给身边的侍者打了个眼色，对方就默默的转身离开，并关上了包厢的房门。 “那是当然。”沃森看了伊莱一眼说道。 他见到那名走出去的侍者，心里猜测到那会不会也是学会的办事人员，伊莱选在这里请他吃饭，总不会是无端由的。 或许这家‘贝特西饭店’也是学会的产业，交由某位文职人员在负责也说不定呢。 “哈哈，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下属了，请你吃顿饭总归没问题。” 伊莱伸展了身子，舒服的躺在沙发上，身体微微仰卧，他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很像是个刚谈完生意的老板。 知道对方请吃饭没安好心，估计有苦差事安排了。 看伊莱这样子，肯定是早就吃过，所以这顿饭也完全成了沃森的独角戏。 想到再过不久就要被这个家伙指使，沃森本着报复一顿的心态，又假装不够的点了一大堆饭后甜点，都是那种小巧玲珑、外表精致但分量又极少的类型。 什么香梨汤，樱桃布丁、烩苹果、椰枣馅饼等等全都来了一个遍，其中光是一种叫蛋奶馅饼的甜点，沃森就一次吃了十几个。 他边吃还边满意的点点头，这种馅饼和地球上的蛋挞很相似，又甜又酥，里面是像果冻一样弹滑的果馅。 “好了，你总该吃完了。” 伊莱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堆空盘子，心疼起自己的钱包。 这些可都是花的他自己的钱，虽然学会成员可以有折扣，但也耐不住沃森这样奢华的吃法啊。 “哼哼。”沃森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正当伊莱以为这家伙终于要准备谈正事时，只见到沃森又按响了点餐的铃铛。 门开了，侍者走了进来，在看见桌上这一堆空盘子时，他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奇，随后礼貌地问道：“先生，您还要点什么吗？” “嗯让我想想” 沃森看着原先还仰着身子半躺在沙发上的伊莱。 此时对方已经完全没了轻松姿态，正襟危坐的看着他。 “这样，你们这里可以打包吗？”沃森有些外行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还不够，总得给家里人带些，乔伊丝就很爱这些甜点，还有狄克和他的妹妹尤米娅，那个小姑娘也很喜欢。 “噗。” 伊莱抿着酒都差点喷出来，他忍不住了，他脸色不善的看着这位新下属。 “当然，可以的。您想点些什么。” 侍者同情的看了一眼伊莱，心中感叹道：“分队长这次可要大出血了。” “要那份‘魔幻城堡’好了，再来十分玫瑰布丁。” 沃森看着菜单上那最豪华的一份甜点阵容里，选出了一个压轴的大家伙，别的不说，仅是底部200汉克的标价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闻言，侍者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意识到这样不妥，连忙微微捂住嘴道：“您真是慷慨…先生。” 在侍者走后，伊莱终于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把酒杯放下，提高语气道：“喂，你这家伙以为我是大款吗？我几个月的工钱都被你吃完了。” 别的不说，那什么‘魔幻城堡’就是伊莱自己也好几次想点，都舍不得买的。 所谓魔幻城堡，那是一种用面团做好“地基”和“塔楼”。“塔楼”必须在烤炉里预先烤好。“城堡”中央的那座“塔楼”，是用番红花上色的猪肉加鸡蛋作馅填充而成，而四周的“塔楼”，则是用杏仁奶油、牛奶和鸡蛋做成的馅料，再用檀香木染成红色之后加以填充。 接下来，就将组装起来的“城堡”放入烤炉中焙烤。还可以用另一种馅料来填充“塔楼”，即用无花果、葡萄干、苹果和梨子制成的一种棕色面糊。 这种甜点的历史由来已久，古代王公贵族们的家宴上就时常能见到，如今更是成了贝特西饭店的代表菜。 “咳咳，伊莱，别那么生气吗？一顿饭而已，大不了以后出任务的分成，我多让给你些就好了。” 沃森倒也没有真要占对方一个大便宜的想法，只是想给这家伙一点教训，谁叫他每次都那么神气的。 “算你还有良心。”伊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沃森笑了笑，把盘里那些蛋挞递给他，然后问道：“说，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我们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要说是欢迎新同事，也不需这样花费。” 伊莱拿起一个蛋挞咬了口，他脸上的不满才消退了几分，然后道：“确实有事情要和你谈。”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巡夜时发现的那个冻死的流浪汉吗？” “嗯，怎么了？” 听他提起这个，沃森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虽然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自己没有帮助到对方。 “事后，其他区的巡夜人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提到那晚在柯灵墓园有异常情况。转天我们再去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尸体被人盗掘，其中就有那个流浪汉。” 伊莱连着吃完了好几个蛋挞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盗掘尸体？” 沃森想到当初那流浪汉尸体是他们委托附近的巡警送到墓园里去的，没想到刚埋葬，对方就被人盗掘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头火起。 “先别急着生气。” 伊莱劝了一句，然后有些皱眉道：“这事要只是如此，那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盗墓盗尸一类的案件，完全可以由警局来处理，我们当时也去现场勘察过，没有发现灵体和其他非凡能力的迹象。不过事情的蹊跷之处就在于那些尸体上的变化” 讲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从衣袋里拿出了个记事本，一边翻着一边对沃森继续道： “据我们观察，墓园里被挖开的坟墓有八座，里面的财物倒是损失不大。偷盗者的目标是那些尸体本身，但奇怪之处就在此了，很多尸体往往只是缺损了些不太重要的零件” “是什么样的缺损？” 听到这里，沃森也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一般的盗墓人不会对尸体有什么兴趣的。 “各种各样比如有的尸体上仅仅是被人剪掉了十指的指甲，有的被剪下一小撮头发，还有的尸体倒是没什么损伤，但表面被人覆盖了一大片树叶，上面还洒了水，经鉴定就是普通的水而已，非要说不同，那也只可能是收集来的露水。但总之是没有超凡能力使用的迹象” “真是奇怪的举止。” 沃森也感到这案件棘手，只是这样的现象还没有脱离一般治安案件的范畴，他问道： “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犯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踪迹” 伊莱看着他，语气认真起来：“这也是我要和你谈此事的原因，因为事件发生的柯灵墓园属于东塔辖区，因此这事得我们两个来办。而且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目前已知的事情都是今早才发现的，当时我们也没什么准备，很多调查也没来得及开展” “我们？” 沃森狐疑地看着他，这家伙不会又要我跟他一起去守夜，而且这次还是到墓地去？ “你猜对了。这事就得我们两个人去。” 伊莱促狭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方的吃瘪让他开心不少。 “我后悔了，刚才那顿甜点我真该多点几份的。”沃森恶狠狠地看着这家伙说道。 在他们聊天的这会儿功夫，约莫半小时后，刚才那名侍者已经和其他几名服务生一起推着一辆餐车进到房间里来。 “这是您点的‘魔幻城堡’，先生。” 餐车上果然是一座约高一米的巨大甜点城堡，地基是一大张被烤的香喷喷的奶油馅饼，上面有樱桃、苹果和各种沃森不认识的食材，那种甜的诱人的香甜味让人闻到就忍不住流口水。 “您现在要尝尝吗？还是我们直接帮您切好打包。” “帮我切好。” “嗯。”侍者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其他人去切制，他本人则是将手里的账单递给了伊莱。 “这是饭后您的朋友额外点的账单，阁下。” 伊莱一脸心疼的接过账单，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等其他人离开后，沃森打量着伊莱的脸庞，心里生出一种好奇。 他想起自己在办转正登记时，竟忘记向队长询问伊莱的情况了，这一刻他觉得是个机会，于是开口道： “伊莱，问你个事？” “什么？” “咳咳，那个你看我们马上又得合作了，以后也免不了这样相处。我想问问你” 看着对方英俊的男性面孔隐约泛着一种秀气，沃森隐约间竟感觉想用手摸摸那光滑的肌肤。 “该死，我不会变弯了。” 他连忙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不恰当的想法。 “你要问我什么？”伊莱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对面这家伙的眼神有些不正经。 “也没什么，就问问你是男是女？” 第87章 地下市场 闻言，伊莱怔了怔，随即他嘴角微微翘起。 只见他站起身来，手里的雪茄烟几乎没吸上几口，全都烧成烟雾笼罩在空气里。 伊莱笑道：“这很重要吗？” 他拍了拍掌心，一团混合着烟雾和酒气的粉雾从桌子上炸开。 随后沃森就闻到一阵强烈刺鼻的香水味，这股味道直接呛进他的喉咙，让他不舒服地咳嗽起来。 等他再看去，只见到面前展现出一张焕发着美人神采的脸庞，耀眼夺目，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你觉得现在的我是真是假？” 伊莱从发髻中拉出一绺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头上，满腹心事地扭绞着它。 然后，她突然前倾身子，以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表情倾身靠向沃森。 “现在，勃朗特。我发现你这个人越发有意思了，你觉得男女之分有那么重要吗？”她说着风情万种地眨眨眼。 她压低嗓门，像是说悄悄话般地，以至于沃森也必须把身体往前倾靠，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香槟味，吹暖了他的脸颊。 然而，沃森却在这暧昧的气氛中注意到了伊莱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落寞，那两只耳坠还挂在她小巧的耳垂上。 “你现在用的是耳坠的魔力吗？”沃森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 “我不能告诉你。” 伊莱用白皙的指尖在他胸膛点了点，然后身体往后退去，用一种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沃森，仿佛在判断他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 她那对浅蓝色的眼眸，夜色使它们的颜色变得更深，虹膜的部分已成紫色，正好与房间里那束装饰的紫罗兰互相辉映。 而沃森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她那幽深的眼眸竟然变得如此之大，似乎都会在那一对引人入迷的虚空中消失无踪。 沃森有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仿佛伊莱的眼眸自成一个世界，对方那不断变化的多重身份也构成了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变化，而这一切的变化背后，其实是在掩饰着另一个世界。 此刻，这对幽不可测的眼睛散发出强烈无比的吸引力，让他觉得自己也打起了哆嗦，仿佛也跟她一样，正站在某个未知的临界上。 沃森被自己的迷惑吓了一跳，于是很快甩甩脑袋。 他抬手看了看表，郑重说道：“时间不早了，伊莱。感谢你今晚的招待，我得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后，沃森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又道：“你要是愿意，不妨下次换我请客，我虽然没什么钱，但自认还有几手厨艺的。” 伊莱长长的睫毛微动，她轻轻开口道：“谢谢你陪我这顿饭，关于墓园的案子，明天上午十点你可以到西塔区文法学校附近找我，我们在那里汇合。” 然后，她递给沃森一张简短的纸条，好像已经用尽了说话的力气，不愿意再交谈下去似的。 “嗯，那我先告退了。”沃森接过纸条，他拿起了帽子向对方微微躬身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房间，伊莱垂下眼帘，瘦削的手指摇晃着酒杯里的香槟，透过玻璃杯看见里面映照出的面容。 她啜饮一口已经没有气泡的香槟，双眸再度恢复成一对单纯的蓝眼。 沃森提着几大包甜点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吃过饭了吗？沃奇。” 他刚一进门，母亲莉莲就听到了声音，这时家里人还没有睡下。 “嗯，一位同事请客。”沃森脸上又露出微笑道。 他将手里的包裹放到桌上，指了指里面的东西道：“这是我打包回来的一些甜点，还是早点吃了，也给狄伦他们送一些过去。” 不用他说，甜点里那浓厚的香味早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乔伊丝好奇的看去，还没打开盒子，她就注意到了上面‘贝特西饭店’的标记，等到再看见盒子里摆放的精致甜点时，她忍不住惊呼： “这是贝特西饭店的魔幻城堡，谁会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 乔伊丝作为女校的老师，能在里面上学的多是本地富人家庭的女孩，所以她也听人谈过里面的菜式。 “嗯，有些工作要在饭桌上谈。” 沃森不想和姐姐说得太细，免得家里人担心。 他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摆了摆手道：“我先去睡觉，明晚我有值班，就不回来了。” 说完后，为了不让家里人再有询问的机会，沃森直接走进了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这”莉莲看着桌上的甜点，又听到沃森明晚又得加班的消息，心里的高兴全无，她总担心儿子在从事什么危险的工作，偏偏对方又一直不和她们说明。 “好了，亲爱的。孩子心里有数，你要是真担心的话，待会送点心的时候，问问狄伦就好了。”汉弗莱拍了拍她的手道。 已经躺在床上的沃森感觉到了一阵疲惫袭来。 他刚才说的话可不是找借口推脱，明晚搞不好又是熬夜工作，所以他得尽早休息，在闭眼之前，他拿出伊莱给的纸条。 上面写着让他明天上午十点到西塔区文法学校附近汇合，并嘱咐可以晚点起床，不用再到分站打卡签到了。 “这也算少有的几件好事。”沃森自嘲道。 学会正式成员的早班时间在七点半，加上夜班任务又比较多，所以总是很难有充足休息，而他加入了伊莱分队，就算是特勤人员了，倒是不用再固守那一套上班打卡制度。 靠着枕头，他回想着今晚的事情，当脑海里掠过伊莱那精致的女性面孔时，他感到不自在，连忙让这种想法从脑海里跑开，将注意力转到墓园的尸体失窃案上去，思索着各种犯罪动机和可能，在沉沉的思虑下，他的眼皮疲惫的闭上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沃森在一张没这么收拾过的床上和衣躺下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在了床边的书桌上，阳光晃得沃森眼皮直跳，他睁开了眼，举起手遮住阳光，拿起床边的手表一看。 “八点五十分，起得可真够晚。”他摇了摇脑袋，让整个人清醒一下。 之后，他快速的洗漱完，嘴里随便塞了张面包就当应付过去，并在九点十五分时出了家门。 沃森一路骑着自行车穿过人群密集的街道，九点钟可是一天当中的繁忙时刻，更别提通往西塔区的主干大道了，那里的行人和马车都是最多的。 他不知道伊莱为何约在西塔区文法中学这个地方，不过那里的路程他倒是很熟悉。不止是他，相信科达加堡的父母和年轻学子没有一个不知晓的，这可是本地最顶尖的国立中学。每年该校的大学录取名额占据了全市的百分之四十以上。 沃森想到《巴特诺笔记》的作者就提过自己曾担任了这所中学的校长，想到这里，他不觉哑然失笑：“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半个文法学子了。” 自行车在拐了弯后，进入了凯尔街，车轮下的路面立刻变得平整宽阔起来，这一条街道两边以民居为主，沃森也是第一次来，此前他都是去的政务街，也就是西塔区的中心地带，坐落了大量的政府机构，虽然建筑高端大气，但总是少了点人情味。 现在来到了凯尔街，这里才是西塔的居民区，很多学校、医院也在这些地方，沃森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来到了凯尔街73号，然后就看到了文法学校那仿古的校门。 在校门旁边，有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商店，店门口站着一个面容稚嫩，戴着软帽的少年。 “看来这个少年模样是任务时的常用打扮了。” 沃森认出了那是伊莱，他慢慢走到了对方身前。 “嗯，还算没迟到。”伊莱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 他带着沃森走近了商店里，才发现这是家卖科达加堡特产的小商铺。 里面有一位老人在看到他们后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在二人进来后，店铺外的门就已经关上了。 “这是学会的一个入口，今天带你来这里，是去地下市场里买点东西。” 伊莱朝那老人点头示意后，接着给沃森解释道。 “地下市场？我们还需要到那里去买什么吗？” 沃森有点疑惑，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只是觉得自己等人也算官方人员了，市场上的东西能提供的东西，应该也很有限？ 而且看这样子，这种地下市场也是半官方的存在，早就被纳入了学会的监管下，这还有什么去逛的必要吗？ 伊莱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你说得没错，这里的东西在学会也可以得到，但各种审批手续、复杂的流程、还有严格的资格条件足以让你失去耐心。而且学会成员也有自己的秘密，或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人物品、也或是避免和上司扯皮，所以来这里购买也算省事。” “另外，这个地下市场并不只是学会独占的，巴默克、本地市政厅、还有未加入任何组织的中立人士、外国人都会在这里交易。你要知道，民间散落的超凡者估计也有三成的比例。” “原来是这样。”沃森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位老人给他们递过两件黑色斗篷和面具，他恭敬的说道：“两位长官，请进去。” 这老人估计有七十岁了，听到他这样称呼，沃森愣了愣，感到一些不自在，他接过斗篷，温声道：“谢谢。” 第88章 蛇不醉 沃森换上了宽大的黑色斗篷，戴上面具，与伊莱一同进入了一条逼仄昏暗的狭长甬道里。 甬道里显得有些清冷，两边挂着一排排烛台，幽幽的烛光在昏暗下微微浮现。 “刚才那位是老麦基，七十三岁了，是本地资历最老的学会成员。”通道里传来伊莱的说话声。 既然是老资历，怎么还待在这里看门？ 而且那老人的态度如此恭敬，这让沃森有些不习惯，他心里感到奇怪。 “麦基在学会工作了五十多年，他的儿子也是学会成员，在一次任务中殉职。因为他本人只是学徒级，常年得不到晋升。作为补偿，西塔区那边将他安排到这里做看门人。” 讲到这，伊莱转头看了沃森一眼，灯光在他的脸上忽隐忽现，显得有几分可怕。 他沉沉地说道：“那次任务你应该也听说过，前任西塔区队长史文森在那之后受伤退役。” “原来是那一次。”沃森明白了，莎妮娜的父母也是在那次任务里双双殉职。 而伊莱的话又以一种不带掩饰的残忍撕开了学会工作的平和面纱，露出里面残忍的真相。 沃森握了握拳头，没有再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随着一缕光亮的出现，他们来到了一层楼梯前，顺着它缓缓走下去，就走出了漫长的甬道，来到了一片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的地方。 这里比沃森想象的要热闹不少，里面起码有着四五百人。 他不好分辨这里的占地面积，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店铺，空气里传来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同时还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面具，他们的讲话声都很小，在沃森他们从楼梯上下来时，有些人朝他们看了几眼。 黑色斗篷莫名让人的身躯变大，搭配上那转过头来露出的僵硬的惨白面具，乍一看去，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有这么多人。”沃森用意念传音道，他觉得这也是这里说话声很小的原因，大部分人都不会直接开口交谈。 “这里的人只有少部分是超凡者，还有很多是民间的神秘学爱好者，或者是一些人带着晚辈来这里见世面的。”伊莱说。 沃森默默点了点头，他第一次来这里，一切听伊莱安排好了。 “不过，看来这里也没有想象当中那样严格。” 来到这里，沃森用探查之眼悄悄观察着这里的人们，在斗篷的遮掩下，这些人身上的颜色也变得模糊不定。 “遭到了干扰。”他放弃了试探的打算，这在他预料之中。 “地下市场主要出售护身符、净化药水、治愈药剂、各种种类的非凡子弹等等。此外一些超凡者家族掌握了独有配方，他们会定期来这里出售，不少在国外的通缉犯也会带着赃物在这里洗白后流通。” 伊莱做着解释，因为学会的药剂师们也不是什么都能制作，而且各地学会使用的物品也受限于当地材料限制，这种市场的存在也便于新产品流通。 “这才是地下市场能够被本地官方容忍的原因。” 沃森想到这其中的内幕，无论是学会还是巴默克都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地下市场的存在也是他们能与其他超凡者家族、国外潜逃人员交流的一个平台了。 他们在市场上慢悠悠的走着，伊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带了多少钱过来？” “呃，有七百汉克，怎么了？” 实际上，沃森今天出门前已经特意带了不少钱在身上，放在往常，他身上的钱不会超过二十汉克。 “不算多，待会儿你注意听我的，别乱买东西，你那点钱在这撑不了多长时间。” 伊莱不感到奇怪，他带着沃森简单的逛了逛后，就来到了药草区。 “药草区是整个市场面积最大，也是顾客最多的区域。很适合你这样的新人来逛，大抵这里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也有不少效果，所以也是民间爱好者们喜欢光顾的地方。” 听着对方的话，沃森朝周围看去，果然能感觉到很多气息较弱的存在，应该是一些普通人，他们在各个药草铺前和商家细声交谈着。 就这样一路观察，沃森还真发现了不少可以制作药剂的药草，例如一种叫做艾德之舌的植物，外观类似百合花，将它用冷水浸湿后再涂抹到伤口上能够愈合。 还有龙牙草，可以用于消除负能量和邪灵，售价较高的还有白锦葵，可以制作一种元力诱发剂，当成熏香来烧。 “这些都是销量较高的药草，很多富人会把他们买来放到家中，也能有驱散邪灵，强生健体等功效。甚至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孩童，因为与灵性生物频繁接触，他们觉醒超凡的概率也会稍高一些。当然了，只是稍微提高，具体的花费依旧是个大数目” 伊莱正走到一家店里，手中拿起一块白水晶，漫不经心的在手里把玩着，同时和沃森闲聊起来。 “这个白水晶是常用的驱魔道具，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是用于制作护身符的重要材料。你应该也见过，这东西很多超凡者都有。因为消耗量比较大，而学会的配额又有限，以至于我们经常得到外面多采购些，你也可以买上一块。” 沃森顺着对方的话看去，只见到那颗白水晶的标价是300汉克一枚，而体积不大，只是与成人的攥起的拳头大小罢了。 “好贵。”这水晶要是用来做任务的话，就是典型的一次性消耗品，而沃森所带的钱，也只够买二块的。 也就是这会的功夫，伊莱已经选好了两块白水晶，和店主说了一声后，就直接掏出几张崭新的钞票出来，买下了它们。 “那是纸币？” 沃森首先是被那表面上泛着一层好看的荧光的纸张给吸引住了，至少是面额100汉克的纸币。 “这是黑森堡汇业局、莱恩堡储备金库联合发行的纸币，如果想在科达加堡兑换它，就只能去市政厅大楼旁的金融局了。” 伊莱看着沃森迷惑的眼神，有些好笑的说道。 他将手里的一块白水晶塞给沃森。 “这块你收下，按惯例，晋升初级成员以后可以领到一块的，不过现在库存紧缺，我这里先帮你垫付。到时给东塔那边报个帐就行。”他不太在意的说道。 “谢谢你，伊莱。”沃森感到过意不去，这已经是让对方第二次破费了。 “没什么，我建议你再去买些低级的护身符，它们是用杂质水晶制作的，对超凡者没什么用，但放在家里还是很合适。” 伊莱对沃森提醒了一番，他继续说道：“要知道普通人和超凡者长期居住在一块并不是很好的选项，时间一长，对他们而言，可能会造成一种无意的伤害。” “这从何说起？”听到这番话，沃森紧张起来。 “你想，就以学会成员来说，我们经常要在外执行各种任务，每次所接触到的负能量体、灰质、甚至还有各种邪恶的诅咒魔法，这些东西即使你已经把它们消灭掉，但总归会有极少的微量元素沾染到你身上。对超凡者而言，这种小事不必在意，只要一到时间就能消除。但如果是普通人沾染到了它们呢” 说到这里，沃森已经听明白了。 他猛然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发现了父亲身上沾染的‘灰质’，才引出了后面的火人灵体事件。 虽然那种灰质在第二天就已经消散了，但沃森可以想到，假如父亲天天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那么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火人的能量辐射而流失生命力，最后在各种莫名其妙的疾病中死去。 一想到这里，他才感到一阵冷汗，自己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护身符多少钱？” 沃森已经不用再询问伊莱了，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便来到摆放着‘护身符’的货架上询问店主。 “150汉克。” 他看见这里的护身符和印象里的那种不大一样，不是那种在香囊里包个符纸、玉石，然后挂在脖子上的物件。 相反，它们的外貌千奇百怪，功能也不尽相同。 比如有一种像树枝状的玛瑙石，售价在150汉克，而旁边的解说栏上的效果就更离谱了，显示该玛瑙石有保护女人生产的效果，当然这也算是护身符，可和沃森的要求完全不搭调。 还有一种呈乳白色球状的宝石，外观像珍珠，但个头更大一些，这种护身符显示它的效果能够增加妇女的乳汁。 “怎么都是这一类型？” 沃森有些尴尬，这是否反应了广大民间人士的热烈需求？ 最后，他找到一种深红色的宝石，名字叫‘蛇不醉’，根据解释，人戴上它后，可以避免各种毒物的撕咬，而且精神能时刻保持清醒状态。 该护身符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喝酒不醉的意思，它实际寓意是精神安定，能让人保持冷静，可以减少纠纷，促进家庭和睦。售价200汉克。 “这个不错。” 沃森决定买下它，然后又挑了一把玉石材质的小刀，是常用的驱魔护身符，花了钱把它们买下。 “嗯，接着我们到药剂商店去看看。” 伊莱看到他挑选的护身符也比较合适，于是点点头。 第89章 元术拓印 相比于药草而言，非凡药剂的使用门槛就明显提高了，普通人没有足够的知识根本无法驾驭。 更别说很多非凡药剂都需要有超凡者的能力搭配才能发挥出效果，这价格嘛，自然也是翻倍的往上涨了。 “市面上的非凡药剂基本都是由专门的魔药师来制作，这个职业培养周期漫长，成本又高。再加上很多配方失传的缘故，以至于如今的魔药师，其地位早已没有古代那样崇高了。” 伊莱一边走着，一边给沃森介绍着行业的现状。 也是通过对方的叙述，沃森才能对超凡世界的历史和现状有更深的了解。 按照伊莱的说法，魔药师如今俨然成了一种专业技术人员，很少再参与超凡世界的事务管理，这一群体对国际形势的影响力也基本为零。 所有的魔药师都归属于各大超凡组织的管理下，并不存在某个独立的魔药师协会这样的组织。 “一般认为，魔药师大部分为世袭传承，在帝国内，就属自然学会控制下的药师最多。而在其他国家，索达尔联邦的‘绿茵山谷’掌握的魔药配方和魔药师是最多的，其次是光辉帝国的烈阳圣座教会。自然学会大概能排在第三位的样子。”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沃森已经来到了一处摊位前。 相较于那些药草店铺，药剂商品数量不多，大都是随便摆个摊位，可供选择的种类也有限，摊主也是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由此可见非凡药剂的稀缺性，显然并不愁卖。 他们逛了几个摊位，比较着各自的价格，沃森发现哪怕是最普通的安神药剂要30汉克一份。 而这种药剂仅仅是用来安神宁心，以便使职业者快速进入冥想状态，延长时间，提高效率。算是学徒级超凡者会用到的东西，而且这30汉克一份也只是一晚上的用量，估计不到10毫升，简直是奢侈行径。 “非凡药剂价格昂贵，所以一般的学徒是用不起的。在自然学会里，晋升初级以后可能每个月会领到一份，中级成员会稍微多一些，但这点份额远远不够执行任务的需要。”伊莱有些无奈的说。 “哪些药剂销量最多？” “恢复药剂，治愈药剂是两大热门，往后的安神剂、调频剂出售也较多。剩下的就比较少见了，类似通灵药剂、增幅药剂等等，都是专门面向某一职业的，不是通用型。” 说到这，伊莱话题一转，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灵体其实就是一种很稀缺的魔药材料，这也是会有这么多人猎捕它们的原因。另外，超凡者自身有很多问题，许多人在施展能力后会出现副作用，这就需要服用药剂以使身体稳定下来，调频药剂就扮演了此种角色。而它的材料，就来源于灵体” 这不就是同类相食吗？ 沃森不得不接受这种血淋淋的现实，超凡者其实在本质上和灵体没什么区别，二者互相吞噬，修行方式也几乎相同，唯有力量的来源是两种相反的能量，但谁又能肯定，二者不能合二为一呢？ 这时，他们二人已经走过了七八个摊位。 “考虑到今晚的任务，驱魔药剂、祝福药剂、隐身药剂都可以买点。要是钱不够的话，把药剂换成药粉来买也可以，后者便宜一些。”伊莱出了个主意。 沃森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反正也是一次性消耗品，他不觉得药水和药粉能有多大差别。 “对了，要是真查明有异常情况，事后学会能报销。” 这点很重要，拿自己的钱办公家的事，沃森可不想当这样的冤大头。 “放心，学会这点还是能保证的。如果没发现情况，事后你也可以把手里的药剂等价出售给学会。” 听到这话，沃森才放下心来。 他找了一圈后，终于找到一家比较大点的店铺。 和其他摊位不同，这是一个类似卖杂货一样的店铺，里面除了有药剂、药粉外，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矿石、画像、衣服等等道具。 沃森和伊莱对视一眼后，都确定就是这一家了，再逛下去也没处可选。 迈步进了店铺。 “需要什么，两位朋友。”一名身材消瘦的男人坐在里面，即使穿着宽大的斗篷，也难掩他那竹竿样的身躯。 “驱魔药剂什么价格。”伊莱和他谈论。 “药剂30汉克一瓶10毫升，粉末30汉克每50克。”店主答道。 沃森在他们讲价的功夫，在货架旁转来转去，看见这里的很多药草制品，不止是药剂和药粉两种类型，还有被制成熏香的。 例如一种叫染色朱的熏香，架子上提到它有净化负面领域的效果，价格每根10汉克。 还有用千穗谷做成的精油，涂在头上时可以保护人在战斗中避免头部受伤，据说还有防止枪弹袭击的效果。 又见到用南白芷研磨的药粉，把这种药粉兑到水里，人在用其沐浴后，就获得了破除诅咒、邪恶法术的能力。 这时，沃森走到了卖矿石的货架上，一看价格，顿时让人膛目结舌。 其中的那些蓝宝石、绿宝石就不用说了，随便一颗都是几百汉克的价格，但最贵的莫过于一种黑色的颗粒状石头，外观平平，但价格却高得离谱。 沃森看到标价上显示这种叫做黑曜岩的材料，售价每磅1400汉克，而且底下还特意表明：该商品为浮动价格。意思是价格随时还会上涨。 “真离谱。” “这是黑曜岩，是制作黑水晶和很多破魔道具的材料。用途广泛，需求量很大，在很多阵法和仪式上是必不可少的主材料。” 伊莱已经和店家谈好了价格，买下了几十份驱魔药粉，外加一些治疗药剂和恢复药剂，这会就花掉了1000汉克。 “阁下，您还可以再看看这些熏香和精油，效果比药粉好不少，又没有药剂那样贵。” 刚做了笔生意的店家也热情起来，他敏锐的猜出这两位是某个大组织派来的，因此极力推销。 “要不这样，你们要是每买50汉克的精油或熏香，我就附赠一枚元术拓印怎么样？” 店家好不容易开了个张，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老早就想把店里那些熏香和精油给清空了，顺带着一大堆滞销的元术拓印。 “什么是元术拓印？” 听到对方要买一送一，后面还加了个他听不懂的名词，沃森纳闷起来。 “啊，就是这些，您看看，可有喜欢的。我多送您几张都可以。” 见他询问，店长很热情的从店铺后面的角落里，搬出一个木箱子，然后往沃森二人面前一方，就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只见到一块块像旧时代贵族徽章一样的东西散落在箱子里，这些徽章看上去都有年头了，很多是金属材质，那上面锈迹斑斑，以至于让人不忍细看。 伊莱扯了扯沃森的袖子，有些嫌弃的看来这帮‘破铜烂铁’一眼道：“这些东西就是元术拓印，是一种可供超凡者学习的技能牌，在很久以前可是非常热门的商品，往往有价无市，只能在拍卖场里见到。不过现在，除了有点收藏价值外，剩下的也就是拿来炼铁了” 听他的解释后，沃森才明白，元术拓印是现代人的一种统称，它里面是被古代法师们刻印的各种技能，也有的是骑士，或者兽人等其他种族的技能，总之种类很杂。 只是这些古代人学习的技能到了如今早已经没了意义，一方面是因为新的职业诞生后，超凡者们越来越注重对自身潜能的挖掘和领悟，强调的是个人的天赋技能。 另一方面，威力更强大的火器也提升了超凡者的防卫能力。 何况很多古代技能威力也不强大，本身学习时间又漫长，又因为历史上的各种战乱，大量的禁咒魔法、圣技早就失传，重要的核心法则与篇章也散失严重，元术拓印就成了鸡肋班的存在。 如今只有一些历史爱好者们会在市场上淘货，看个人的眼力劲，没准也能买到好东西呢？ 沃森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想翻一翻，伊莱也只能随了他的愿。 手里摩挲着徽章的金属表面，沃森发现这些东西的质量也堪忧啊。 很多徽章才摸了几下，上面的铁漆就像头皮屑一样大把的洒落，表面更是破损严重，看不出什么来。 而他自己当然也不是什么古董专家，这元术拓印也无从鉴别，他这样连着选了几十个徽章后，也感到心灰意冷，准备就这样放弃了。 突然，沃森的手里感觉到一阵清凉，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假装若无其事，用手拿出一大把徽章。 他掌心里抓起了七八个，很有耐心的一个个慢慢试探，同时在心里仔细回忆刚才那种感觉。 超凡者的感知是很敏锐的，不会无缘无故起反应。 终于，在手里只剩下两枚徽章后，他又感觉到了一阵清凉的触感入手，而这一次，随着清凉感，沃森还感觉仿佛有微风从他身边吹过。 “是其中一个的反应，还是这两个都有。” 他不太确定这两个感觉是否来自同一枚元术拓印，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全买了。 想到这里，沃森抬头冲店主说道：“一瓶千穗谷精油，和一份南白芷药粉。” 第90章 月露 出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二点钟。 沃森手里在阳光下仔细观察着两枚元术拓印的材质，这会儿来看，徽章的表面多少有了些光泽，不像在地下市场的时候那样黑乎乎的一团，像块没用的铁片似的。 “千穗谷精油和南白芷粉末还是有些用的，你这100汉克也不算白花。就是这元术拓印，偶尔拿来收藏就可以了，你可别沉迷进去。” 伊莱看到沃森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道。 这些元术拓印并不是一开始就完全无用，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就算曾经在里面刻印过强大的法术，到了今天也早就因为能量耗光或者是法术模型解体的缘故，早就废弃不能用了。 可什么东西都怕沾上一个“赌”字，很多底层的超凡者因为实力不济等缘故，把希望寄托在赌拓印上，天天盼想着能在里面淘出个什么禁咒、圣技之类的，想想就明白，这可能吗？ “你还年轻，可别把钱和精力耗费到赌印上面，不知道多少人在其中倾家荡产。更别说现在还有专门从事拓印造假的。” “放心，伊莱。我只是买来看看而已。”沃森向对方保证道。 这元术拓印可真和地球上的赌石差不多了，因为哪怕淘出来的只是毫无战斗力的低级法术，但也会有其他组织来收购，不用担心没市场。 而要知道，底层超凡者里缺钱缺天赋的可太多了，谁都愿意到其中赌一把。更有甚者，将修行的希望寄托在元术拓印上，想从中获得什么传说中已经被禁止的种种秘法一类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专供超凡者技能练习的地方吗？我想试试这两个玩意。”沃森朝伊莱询问。 他发现学会里好像没有设立类似训练室的场所，而随着他等级的提升，以后在家里尝试各种新能力不仅不方便，而且还会给家人造成危险，在野外练习又不安全。 “西塔区总站的地下有训练场，反正也顺路，待会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嗯，我们晚上什么时候行动？” “那伙人不会太早出来，等深夜十一点以后我们再出发，在此之前我们就住在西塔总站。”伊莱无所谓的说道。 对他这样的特勤人员来说，常年借住在其他地点是很正常的事情。 西塔区总站应该是所有特勤科成员最爱的地方了，对伊莱也是如此。 无他，因为西塔区的总站大楼不仅设施最新，而且还长期有大量的文职人员在那里办公，对来自各分站的借住成员，还能提供完善的武器维修服务。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说着的时候，沃森就看到了眼前岔路上出现的那栋有着尖尖拱顶，正面镶着好看的时钟，外观银灰色的漂亮小楼，就是曾经来过一次的西塔区总站了。 沃森拿出正式成员的铭牌，在那榕树徽章上刷了一下后，西塔的大门就开了。 “这铭牌你要保管后，以后去很多地方都用得着的。”伊莱说着，然后带沃森直接来到了一楼大厅。 这种非正式的来访也不用到楼上和其他人打招呼，伊莱轻车熟路的和大厅内的文职人员谈论一番后，接着就和沃森挥了挥手。 二人一起走进大厅右侧的一处暗门，从这里下去，来到了地下训练场。 地下一层很安静，但视线却非常好，沃森发现这里用的竟然是电灯照明，比常见的煤油灯亮度更高。 “这里的照明系统被改进过，你随便找个房间练习就行了，我到别的房间把这些药剂整理一下。” 伊莱和他说了声后，就找了间屋子进去了。 沃森很快也进入一间训练室，不过他发现这里也是要收费的，在训练室的门把手旁边有一行文字，显示在这里每小时收费1汉克，门上有一个投币口。 他先往里面投入了2汉克。 走进训练室后，这里面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器械，就是空白的墙壁，像是被关禁闭的静室一样。 沃森估计这种训练室应该有各种类型才对，比如专供练习射击的射击室，配备了实验仪器的药剂调配室等等 把手里的两枚徽章拿出来后，沃森先将情绪调整至最稳定状态，然后拿起左手边那枚徽章，缓缓往里面输入元力，这种简单的尝试过后，没有发现有异样表现。 沃森不感到意外，要这么容易的话，可就没捡漏机会了。 “提取！” 意识海里像启动了某个开关，沃森直接动用了学者的能力。 只听到徽章表面像是忽然被人用手指弹了一下似的，发出嘣的一声，表面上脱落的锈迹直接被震飞出去，散落到空中。 然后，这间本应该是安静无风的密室里，突然刮起了阵阵微风，吹动着沃森的头发都向后散去，他看见徽章的表面发出淡蓝色的光辉。 “看来有用。”沃森感到惊喜，能有这种表现，接下来就看里面封存的是什么技能。 接着，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意识海里，那枚淡蓝色光辉的徽章也随着他一起来到这片空间，在天空中月光的照耀下，徽章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变成一团被光包裹的光球，飞进了沃森的影子里。 下一刻，在沃森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又重新回到了现实空间里，再往地上看去，左手边的徽章已经变成一团齑粉。 “月影：低阶法术。可帮助施法者进行躲避，在月光状态下有几率触发残影分身” 脑海里传来了这样一段讯息，沃森露出了惊讶之色，还真的有技能。 虽然看上去是那种挺烂大街的类型，但对眼下身为初级学者的他，沃森只当技多不压身了，他不挑的。 毕竟，倘若他还只是个学徒的话，是连学习元术拓印的资格都没有的。 现在，他很快又对着右手边那枚徽章同样试了一次，这回得到的技能叫作： “月露：低阶法术。在月光状态下可帮助施法者缓慢恢复体力。” “也是低阶法术，奇怪，这两个徽章莫非是同一位法师刻印的吗？” 沃森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巧合，而且他联想到意识海里存在的那轮月亮，总感觉这之间有点联系，难道是因为那轮月亮的缘故，所以他才能发现这两枚元术拓印的不同？ “算了，反正也只是两个低阶法术，先练练好了。” 能收获到两个技能，沃森这一趟投资就绝对是翻倍了，等以后他等级提升不再需要这两个技能，完全可以将它们再倒卖出去，这至少能给他带来数千汉克的收益。 “先学习月影。” 这年头已经很难见到法师了，不过作为所有超凡职业的前身，现今超凡体系下成长起来的超凡者们，对这种古代的知识还是有一定领悟力的。 “让我想想，月影这个技能没有什么限制，只要有法力就行。古代的法力应该和现在的元力差不多” 沃森浏览着脑海里那简短的介绍，然后有些一知半解的模仿其中的动作。 “首先要有助跑，在静止状态下是无法施展的，要快步跑起，借助风的力量，然后集中精神，在意识海里临摹出法术模型，使用元力” 沃森飞快的想了一遍，这个过程很短，在他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意识海里闪现出来一个疾速的残影符号。 也就在这个符号一出现的时候，他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像失控的野马一样，直接往前一个猛冲 砰 在这个长度不到十米的房间内，他直接撞在了墙上 “好痛” 沃森捂着鼻子叫道，这还是他及早暂停的缘故，不然整张脸都得撞破相了。 “不过，这算成功施展出来了。”沃森觉得这好像挺容易。 他接下来又试了几次，没敢用太快的速度，不过在反复尝试后，已经能渐渐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游刃有余的行动了。 “就练到这儿。”沃森怕体力消耗太大，就此打住了。 不过他也发现，每当自己要使用法术时，脑海里的法术符文就会闪一下，在平时就完全看不到。 他尝试过，发现这种法术符文是可以借助‘提取’能力从意识海里剥离出来的，大抵是人的意识海也有一定的存储空间，沃森可不想让这种低阶法术把内存都占满了。 “现在看看另一个。” 相较于月影而言，月露作为治愈型技能，使用范围应该更广才对，但沃森观察了以后才发现，这个技能有些鸡肋啊 首先是施法条件，只能在月光状态下使用，在白天或是见不到月亮的昏暗环境下，就受到掣肘。 另外使用效果也很一般，比如对身体的恢复只能在月光下缓慢进行，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数小时甚至更久。 而且，这样的恢复更多是针对人的体力，倘若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那还是趁早找人治疗比较好 “看来法师技能被时代淘汰不是没有原因的。”沃森感叹道。 对生活在现代的超凡者而言，与其花这个时间疗伤，倒不如随便那一瓶初级恢复药剂或者治愈药剂都见效更快。 这个技能不难学，只是眼下是白天，还没有尝试的条件，沃森很快就掌握了月露这一技能。反正对元力也不大，技多不压身嘛。 就这样，他在训练室待满了两个小时，随后到了楼上专门的餐厅里用餐。 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伊莱也准备好了各项用具，沃森就与他一起骑车前往今晚的目的地。 第91章 墓园之夜 他们在深夜十点来到了墓园。 这里是东塔区的城郊位置，附近已经很荒凉，在夜色的笼罩下，墓园周围的地上都铺开密的灰色阴影。 沃森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墓园的地势是一片洼地，在外面栽种着许多杨树，这些树木此刻显得张牙舞爪，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怪物在守卫着墓园。 “糟糕的天色。” 他见到天空着的月光被一块狭窄而难看的乌云给截断了，而且不时有冷风从远处的河岸边吹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守着。”伊莱打着手势。 他们随便找了个通道进入墓园，科达加堡的墓园有许多，这一处只不过是周围民众自发埋葬尸体后形成的，所以里面的规划十分杂乱，也没有人来打理这里。 沃森粗略的看过去，估计埋葬此处的人在三百人上下，可一个看守都没有。 “这种无人看管的墓园往往也意味着不会有什么富贵人家，反倒是避开了被盗墓贼侵扰的风险。但遇见那些盗掘尸体的，可就是个麻烦事” 伊莱拨开密集的杂草，走到了一群墓碑的中间，这里有条小道， 而沃森看见这里的许多坟墓都已经坍下去，长满杂草，失去坟墓的样子了。 很多坟墓上还插着个廉价的小十字架，向一边歪着，布满绿色的青苔，而青苔已经冻得发黑。 那些是烈阳圣座信徒们的坟墓，虽然自然学会并不主张人们信教，但管不了普通人的信仰自由，在民间，信仰各种教会的信徒还是有不少的。 被一群墓碑夹在中间的小道浸透在黑暗中，在凄凉的风声中，夜风唱出可怕的曲调，呼号，悲哭，哀鸣，尖叫。 沃森闻到一股难掩的尸臭，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马上到夏季了，尸体腐败的很快。 他们顺着气味看去，就见到许多具被人翻出的尸体全都凄凉的扔到了坟墓外，里面的棺材板被暴力地撬开，尸体散落在地上，皮肉早就烂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稍微走近，就能听到一大片苍蝇在空气里打转的嗡嗡声。 “市政厅干什么吃的，难道让它们就这样烂掉！”沃森低声骂了一句。 这时，远处的东塔城区传来钟楼的敲响，提醒他们十一点钟到了。 沃森从所在的位置往钟楼的位置看去，只觉得那远处的钟楼上的长明灯，此刻像一只红色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这里。 “先找地方藏好。”伊莱警惕的看着四面。 他们虽是来调查盗尸案的，但难保在这种地方不会碰到游魂、食尸鬼什么的，后者虽然在如今已经很少见，但一旦遇到，可就免不了一场恶战。 沃森朝远处靠近树林的位置走去，他小心的走着，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脚绊了一下，猛地撞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 “什么东西？”他朝脚下看去，却发现眼前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糟糕！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沃森心里暗道不好。 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现象，超凡者的视力即使在没有光线的夜晚一样能看清道路的，此刻却只剩一片漆黑。 只有一种可能，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嘻嘻” 耳旁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好似风铃一样，但传到沃森耳里，却让他身子一紧，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时，好像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了他，让沃森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本想直接动用火焰符文的，但又怕在夜色里引起人的注意，只能慢慢俯下身子，顺着对方摸去 他的眼睛看不见它，就伸手去摸，结果他摸到的是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湿漉漉，磨得很光滑。 沃森的视觉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恢复了，只看见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难道刚才是我的幻觉？”他不太相信，可自己确实听见有小孩子的笑声，还有那种像尸体一样的触感。 沃森抬头往外面看去，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伊莱了，不知道对方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会他真的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惊恐，尽管他是超凡者的身份，也不能抵消这第一次在墓地过夜的恐慌。 现在在他周围，除了黑暗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活人的声音也听不到。 他只好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往身下看去。 只见他赫然坐在一块冰冷的墓石之上！ “真是见鬼了！” 沃森手心被汗水浸湿，他使劲地往衣服上擦汗，让自己保持镇定。 然后，他朝墓碑上看去，在昏暗的视线下，他勉强看见墓主人的姓名和年龄。 “还真是个孩子。” 不仅如此，墓碑上显示墓主人是个出生八个月后就死亡的儿童，性别、父母完全没写，这已经称得上是个婴儿了。 “红帘街女孩们的不幸产物。” 沃森一看就猜到了这种死婴的身份，再看到这坟墓又是如此简陋。 老实说，能给这样的婴儿留块简单的墓碑都已经让人意外了，一般来说，人们对死去婴儿都是随手找个地方掩埋就是。 “嗯？不对” 沃森用小刀轻轻拨开墓碑旁的泥土，出乎意料的松软，这里的土不久前才被人动过！ 他飞速的挖开，果然见到里面只剩下一块破布条，其中埋葬的婴儿尸体早就不存在了。 “莫非刚才提醒我的真是那婴儿的魂灵，这里的尸体在之前就被盗走了。” 对于这个新的发现，沃森感到事情更离奇起来，什么样的人才会盗掘婴儿尸体，只有那些邪教分子无疑了。 他悄悄站起身来，想要找到伊莱，和对方谈谈这个新发现。 忽然，几百米外好像出现了一道直立的身影，正慢慢朝这边移动着，沃森听见杂草在那个身影的脚底下发出沙沙地声响。 他重新趴到了地面上，快速检查了身上携带的驱魔药粉和其他道具后，然后警惕的摸着腰间的手枪，朝那个身影悄悄的靠近。 终于 在杂草堆里匍匐前进了十分钟后，沃森离那个身影只有十几米距离了，他在这个位置停住，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但对方的样子和沃森想象中的相差甚远，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一副小镇青年的打扮，看得出来并不富裕。 年轻人面色苍白的蹲在一处坟墓前，用手扒拉着里面的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念念叨叨着，他的身体紧绷，看得出他很害怕，不时地往四周看去。 沃森注意到那个年轻人身体抖得厉害，树林里那因为风吹而摇曳的树枝响动声都能让他吓得跳起来。 可那强压着恐惧，拿出铲子的手又证明了这个家伙确实是个盗尸贼无疑。 “案子就是这样的人做出来的？”沃森有点不太相信。 眼前的年轻人的手段实在生疏的很，从对方的表现就能看出，今晚能来到此地，对他而言都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这个时候，沃森见到那年轻人已经从坟墓里扒拉出一具尸体出来，他那惨白的脸色上露出难看的微笑，反倒让脸显得更狰狞起来。 那是一具还很“新鲜”的尸体，沃森估计是因为头部受伤而去世的，可以清晰地看见头上一道裂开的伤口，还有从眼睛外面流出的血液已经结成了硬痂，另一只眼睛还大大的睁着。 “是巧合吗？” 沃森怀疑这个年轻人背后另有人指示，不然无从解释这样一个愣头青刚一来此，就能碰巧遇见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天上那一团难看的乌云被苍白的月光刺穿了，将它狭窄的躯体分割呈好几块，已让那苍白，不明亮的月光投射到人间。 这时候，沃森见到年轻男人开始行动了。 他没有直接对尸体动手，而是麻利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从中拿出一个巨大的陶罐，然后用铲子快速地朝罐子里装着泥土，这些泥土全都是来自棺木四周的边角处。 在做完这部分后，沃森看到了让他于心不忍的一幕，以至于他差点直接开枪把那个家伙给毙了。 只见男人把收集来的坟土装好，然后直接撕开尸体身上的衣服，手里拿出了一把斧头和锤子，同时朝着尸体的四肢和脖子砍去，这是要将尸体就地肢解的做法！ 而这个家伙的手法又极其粗糙，看情形完全是冲着破坏尸体去的，斧头砍断脚踝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里面的骨髓立刻溅出。同时已经凝固的血液也溅到了年轻人身上。 “他是为了收集骨髓？” 沃森看到那个人把尸体砸的稀巴烂，然后还不满足的把那颗头颅也敲碎。 这个原本还害怕的不行的年轻人，此刻却变得异常疯狂起来，似乎觉得这些死物也没什么可怕的，真为自己刚才的胆怯而恼羞成怒，报复的敲打着地面上的骨架。 这个残忍的拆解工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男人把尸体的胫骨、大腿骨、左右前臂骨全部带走了，那颗脑袋，则被他取走了里面的脑浆。 他看着这些收获，把它们全部装在背后的袋子里，然后带着喜悦的神情快速离开。 在他走后，沃森也立刻从草地上站起来。 不过，有个人比他更快的走出，快步窜到了那具零落的尸体面前，正是消失大半天的伊莱。 第92章 幽会 “你刚才去哪了？”沃森疑惑的看着他。 “在那个人走来的路上。”伊莱面色严肃的说道。 原来他藏到了墓园外的乡间小路上，实际上比沃森更早的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来到这里。 “要动手吗？” 沃森来到旁边，看着地面上已经被破坏的乱糟糟场面，他比了一个手势，询问伊莱是否要解决掉那个人。 伊莱摇了摇头：“不，我们悄悄跟着他。那家伙是个普通人无疑，我已经在他身上做了标记。至于这里” 他朝着地上这凌乱的场面看去，对沃森说道：“就保持原样好了，不要做任何处理。” --------------------------- 夜色下，树林里那茂密的林叶影影绰绰，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斑驳的光影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风声游走在树叶间，扇动着它们发出可怕的声响，就好像一头魔鬼在一刻不停的徘徊在人左右 感受到后背上的包裹里，那沉甸甸的重量传来，弗兰茨只感到浑身冷的厉害，这会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夜晚传来的死寂，他一刻也不敢回头。 眼下，在他看来，周围都被一种冉冉上升的迷雾给笼罩了，那片迷雾由惨白的月光照着，像一堵庞大的白墙。 这会儿，他的面容也总算能让人看清，这是一个刚刚生出唇髭，眉毛又浓又黑的年轻人，可能也就十八岁，身上穿着破皮袄。 “依琪卡肯定还在等我。” 在恐惧中，弗兰茨的心头浮现出了一个年轻美貌的面庞，那是地主老爷家的年轻夫人依琪卡，一位才二十八岁的女人。 他第一次遇见这位小妻子是在老爷家的果园里，那位女人向他哭诉自己婚姻的不幸，在两颗年轻的心的碰撞下，他们渐渐把果园作为了自己的爱巢。 可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让两人都心力憔悴，弗兰茨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性命难保不说，连他的家人可能也会受牵连。 也就是前些天，在花语节前后，不知道从村里哪位同年口中听到的一个说法。 有人告诉他，最近有外来的修士在几个村间布道，还收下了好几位学徒，其中尤其受年轻男人欢迎。 弗兰卡自己并不信教，他对那个修士是何种教派也完全没兴趣，但在伙伴的怂恿下，他偷偷旁听了那些人的布道，再往后 就有了今天这样的大胆之举 正想着，忽然，树林里响起一种哀叫声，而且声音拖得很长。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树顶上掉下来，把树叶碰得窸窸窣窣响，掉在地下了。 这一切引起低沉的回声。 弗兰茨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回头看去，一会儿听到天空中好似有翅膀扇动的声音，抬头望去是一群蝙蝠飞过，他才略微舒了口气。 就这样跑了有四十分钟后，弗兰茨身上早已浑身是汗，包裹里散发的血腥味早已浸透到他衣物上的各个角落，但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等穿过了乌黑的小树林，不知道被那些看不清灌木丛绊倒了多少次，终于，他踩着干枯的树枝，走到了村外那较宽的小路上。 到了这里，总算能看见村庄内那燃起的篝火，到了这有人气的地方，弗兰茨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想到待会自己就能和心爱的女人躺在地主家柔软的床垫上，心头的火热又让他忘掉了寒冷。 在村庄的入口处，火苗游移地舔着乌黑的枝子，两个值班的看守人正在那里沉默不语，这种村里摊派的守夜任务，没什么人会在意。 此刻这两人早就是昏昏欲睡了，但弗兰茨不敢大意，他把脖子弯的很低，身子微微缩成一团，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朝着围墙外的一个小洞口走去。 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那两位值班人，见到这些人确实已经打瞌睡后，就让身体从那洞口里钻进去，一下子就溜进了村内，然后把外面的包裹也拉进来。 “快了，快了。” 现在，月亮从遥远的山丘后面升上来。蓬松的浮云镶着银白色边缘，迎着月亮游过去。星光变得微弱，仿佛见了月亮害怕，把微弱的亮光收敛起来似的。夜间的潮气从村外的河里升上来，摩挲人的脸颊，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 弗兰茨估计此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他走到了地主家的花园，能看见门前挂着一盏污浊的提灯，在花园和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这个时候，他警惕的看着周围，然后手微微发抖地从包裹里把那罐装满了坟土的罐子拿了出来，之后又拿出收集来的脑浆和一点骨髓。 然后弗兰茨不敢再耽误时间，他飞快的把这三样东西倒在一个小碗里，然后使劲掺和起来 双手沾满了凝固的血液、脑浆和泥土，他感到既恶心又害怕，但与情人幽会的渴望冲淡了这种恐惧。 在灯火的映照下，他看到碗里混合的泥土已经成了一种灰白色的面团状，接着他小心地点燃一根火柴，将其丢了上去。 火星立刻在面团上燃起淡蓝色的火焰，这火焰并不持久，只是一闪而过，在熄灭后，面团立刻燃起无色无味的烟。 弗兰茨抓了一把地主门前的泥土洒了上去，待到那股烟散后，他就直接把碗里的泥土扔到了地主家的屋顶上。 紧接着，又把其余的泥土扔到了花园、地主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最后，他把剩下的一点土，又洒在了地主房子的外面，洒到了屋外的小路上。 然后他有些紧张的喘了口气，接着重重的敲了下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即使在大白天，这样的声音也足以让十米外的人家听见。 可诡异的是，村子里一片静谧，甚至敲门这一家的主人，也没有任何人听见。 只有那位年轻的地主太太像是接到了某个信号似的，她从床上跳下地，赶紧穿好衣服，走出了院子，来到了花园里。 “我的爱人，你可来了”依琪卡开门，就见到了浑身狼狈的弗兰茨。 见到她那细脖子和丰满的胸脯，弗兰茨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他说道：“先带我换件衣服。” 依琪卡外貌还年轻，她那对眼睛是栗色的，深不可测，她脸庞丰满，讨人喜爱，健康。她周身的装束素雅而轻飘，是夏季服装。她的头发梳成极简单的款式。 依琪卡为人懒散，与地主结婚不到一年，可在婚后才二十天，她就厌倦了那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她对他变心，有了外遇。 “亲爱的，这真不会让人发现吗？”依琪卡对弗兰茨做的事情隐约有点察觉，但并不是很在乎。 “没事的，你看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是巫师老爷们告诉我的，用这种法子，周围的人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根本不用担心。” 弗兰茨说到这里，还特意发出一声怪叫，以在试探那个学来的把戏是否真的管用。 果然，房子里静悄悄的。 依琪卡还是有点害怕，但弗兰茨已经等不及了，他一把将太太抱起。 而依琪卡呢？也顺从的趴在他的怀里，用大腿紧紧扣住他的身躯，双手伸到他背后，轻轻一解，腰带上的纽钉就松开，直接掉了下来 院子外，月光透过屋檐折射下一道有些扭曲的影子，然后像是凭空出现似的，一个人竟然从这影子里走了出来。 沃森看着自己的影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是他发现的新用法。 一只蝙蝠从村外的森林中飞出，落在了地主家那布满落叶的屋顶上。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无数树叶，就见到那蝙蝠降落的位置蹲着一道人影，这位是伊莱无疑了。 他在屋顶上轻轻一跳，然后就悄无声息的落到地面上，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看着落地的伊莱，沃森有些羡慕对方的手段：“刚刚我还在猜测天空中那一只才是你，这是欺诈师的能力吗？还是某种法术？” “欺诈师的能力而已，这不是什么秘密，变化和伪装是这个职业的特点。” 伊莱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有些懒洋洋地说道：“倒是你，这个影子的手段是从那里学来的，这不是学者的能力范围。” “你别忘了那100汉克。” “哦，看来你是赚了一笔了。” 伊莱抬了抬眉头，有些惊讶的瞧了沃森一眼，没想到他还真能抽中一个法术。 “现在我们做什么，看这一对小情人打发时间，还有这些泥土是怎么回事？” 沃森走到花园里，看着那些被洒在地上的泥土，还有屋顶上，屋外的那些，他能看出这里的奇怪之处，就是这些泥土造成的。 “哼，不过是些糊弄乡野愚民的把戏。”伊莱不屑的嘲讽道。 然后他看了一眼沃森，指着那些泥土说：“这些是‘顺势派’巫师们的手段。” 第93章 顺势派 “巫师？”沃森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个只会出现在历史文献里的古老称谓了，再不然就是在当代各种地摊文学里常出现的‘恶人反派’形象，总之不会有什么好角色。 偏偏现在被伊莱这样一脸正经的说出来，至于对方加在前面的那个‘顺势派’则完全被他忽略了。 “是顺势派巫师。”伊莱又提醒道。 看沃森一脸求知的样子，他知道这又是超出了对方理解的词汇，只能解释：“所谓顺势派，就是利用最表面，最直接的相似规律来施法的巫术，这种派别在如今的巫师群体里最多，所以一般只要提到巫师，基本就是指顺势派了。” 沃森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残留着困惑。 他有些一知半解的问道：“你说的相似规律，就是类似很多医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意思。还有，现在巫师莫非还很多吗？” “你这样理解也勉强可以，只要把它和医生看病的概念反过来就行了。” 伊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比如最常见的做一个木偶，把它刻画成仇人的形状，然后写上仇人的姓名，或者埋上对方的头发，就可以对人下诅咒。猎人打猎时会携带虎骨，认为能够增加勇气和力量。人们看到流星时，会用手帕或者其他东西擦拭身上的肿瘤，认为可以让肿瘤随流星坠下等等” “至于你提及的巫师数量，现在官方统计的超凡者中，巫师已经几乎绝迹。但民间打着巫师旗号招摇撞骗的还有不少。” “原来如此。” 他这样一讲，沃森算是有些明白了，真是很朴素的法术啊，很像是远古部落时代的人们才会使用的习俗。 相比较如今的超凡者而言，这种巫术恐怕不受主流待见，但在民间却很受欢迎。 但他又觉得，这种巫术真的靠谱吗？怎样听起来都像是人们一厢情愿的事情啊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现在用的也是那种顺势派巫术喽。”他问道。 “没错，而且是那种狠毒的类型，这种巫术在古代也只有那些邪恶的黑巫才会使用，这样的人在过去就是法师联盟、教会共同打击的对象，没想到在现代还能见到这种手段。” 讲到这里，伊莱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辖区里出了这种事情，不仅对学会的权威是种打击，更是政府对乡村疏于治理的表现。 “看来是遇到大案子了。”沃森也明白伊莱的担忧。 他从地上拾起一团泥土，这混合了人血、骨髓、脑浆的土壤，此时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但沃森借助探视之眼，却能看见其中散发出的暗黑的死气。 “死人的身体是黑巫最爱的材料，它们不能听，不能说，不能看。 借助这个原理，就可以通过使用死人的骨头以及其他感染而死亡的东西，使仇人变聋，变哑，变瞎。 一些恋人在晚上求爱时，会将坟里取出的一块泥土扔到对方的房间里，可以借助这种手段让里面一家人都酣睡如死，没人再去打扰他们的约会。” 伊莱沉沉地说道。 沃森这会已经敲下一块土壤，将其放在掌心内，用火焰灼烧它。 跳窜的火焰一下子就包裹住了泥块，然后在肉眼可见下，泥块就被燃烧的一点不剩，全部化作了黑烟飘到空中。 “从材料看，只是劣质货色，对超凡者没什么威胁。”沃森仔细观察。 他看着伊莱：“盗尸的应该不止这一个人，那些被破坏的尸体恐怕有更大的功用才是。” “你说得对。” 伊莱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给沃森讲了一些他所知道的巫术 像今晚这种，把坟土混合其他材料来使人酣睡并且听不见声音的办法有许多，把它用于偷情还不是什么常用手段。 最常见的是借这种手段来盗窃，旧时代的盗贼们往往会与一些巫师搭伙，会把加工过的死人骨头扔到要行窃的人家屋顶上，然后在巫师的帮助下下一个诅咒，让这些人像死人一样沉睡，而后他便可以放心大胆地盗窃。 在南大陆的一些地区，这种方法有了些变化，盗贼会把死人胫骨的骨髓和油掺在一起，点燃。举着这支“蜡烛”绕房走三圈，这样会使房子里的居住者陷入沉睡。 类似的方法，还有把骨头研磨成骨灰，在搭配其他材料制成熏香，将其点燃后也有同样效果。 讲到这里，伊莱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对沃森说道：“那个家伙的很多材料都没用完，我猜一定还有其他人会从他这里收购。” “你是说那些骨头？” “对，我们看见他拿的是左右胫骨、大腿骨、左右前臂骨，如果只是为了与情人幽会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可见他还接受了别人的委托，替其他人采集材料。” 想到这里，沃森他们直接来到了院子拐角处的一个幽暗的库房里，那个年轻人就是把袋子藏在了这个地方。 打开袋子，一股血腥的恶臭味发出，沃森面不改色的观察着里面，除了有一根大腿骨被稍微挖去点骨髓外，其他骨头都显然还没使用过。 “这些骨头可以用来制作简单的巫器。”伊莱皱着眉头道。 然后他小心的用一根棍子扒拉着里面的骨头，一边指着，一边对沃森说道：“你看这两根胫骨，就可以拿来做骨笛，先要把里面的骨髓抽走，然后把油脂倒入中空的骨腔里，用火点燃它。这样处理过的骨头才能制作骨笛，作用同样是使人陷入沉睡，但范围更大，而且可以借此施加其他攻击手段。” “还有那个大腿骨和前臂骨，这两种能搭配起来，组件成一把骨杖。只要用骨杖使劲一敲地面，哪怕是一个大活人在面前，也会瞬间失去语言和行动能力，像死人一样倒在地上。但这些巫器全都是需要专门的巫师才能制作的，并且也有成功率限制，不是随便一根骨头都可以” “所以，可想而知，这就是会有大量尸体被盗掘的原因。” 沃森也是沉着脸，他对这种公然亵渎尸体的行为感到愤慨。 他们把房间重新整理好，让它恢复原封不动的样子，然后悄悄走到院子里。 “眼下，我们不能先动手，必须要调查清楚背后的情况。看是否真的有巫师参与其中。”伊莱说道。 沃森也点头认同，下这样大功夫，如果只是为抓一对偷情鸳鸯实在不值得。 ---------------------------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还泛着一层灰色。 应该是凌晨五点左右，弗兰茨从睡梦中醒来，他脸上现出疲惫和神情，同时又露出一种不可明言的恐慌。 “天神，原谅我！我做了什么啊！”他面色疯狂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竟然为了和地主家太太幽会，而去盗了一个刚死之人的坟墓，还拆解了对方的尸首。 现在，弗兰茨又想到那些在库房里的材料还需要他处理，他答应了别人要把它们送往别处的。 而且坟土的安眠效果马上就要失效了，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没错，他盗尸不止是为了与情人幽会，有人出了五百汉克的价格买下这些材料，而这些钱可是弗兰茨在村里务农，做帮工好几年都攒不到的。 他看了一眼还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地主太太，这会儿，她四肢舒服地摊开，用宽阔的胸膛吸进有益于健康的空气，她脸颊上现出青春的红晕，柔滑的肌肤上还留着昨晚欢愉过后的痕迹 “我得走了，依琪卡。”他小声的说道。 然后弗兰茨趁着天色未亮，赶紧穿了件衣服到库房里去。 看见袋子没有人动过的痕迹后，他稍微放宽了心，不过那里面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弗兰茨急忙捡起院子里昨天丢下的坟土，此刻它们已经即将失去效果，不过据说这种土还能遮掩住尸臭味。 他几步跨出了大门，很快朝着村外走去。 弗兰茨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天空中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地面上青草的露水都已经被蒸发了。 他要前往的是一处靠近山脚的小村，那个村子的人不多，只有二三百，但那些人祖祖辈辈都是靠着盗墓生存，当无墓可盗时，这些人也会做杀人劫财的勾当、最常见的就是在路边开黑店，打劫住宿的旅人。 周围村子的人都害怕和他们接触，而弗兰茨也是因为一次意外才与他们相识的，并从那里学来了一点巫术的把戏。 走了很久，在弗兰茨眼前只剩下了干枯的平原，太阳晒着的群山和燥热的天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知道自己快要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在慢慢的靠近。 “谁！”弗兰茨转头大喝一声。 但身后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我吗？” 清冷的声音让弗兰茨的身体陡然发僵，背心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层层冷汗，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艰难的转过头来，就见到两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还小点，此时这两个人正冷漠的看着他。 “我有话要问你！”沃森看着他厉声喝道。 噗通一声！ 弗兰茨立刻把袋子扔到旁边，直接跪倒在地，一股极其强烈的莫名压力和恐惧感，让他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仿佛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是两只潜伏在人体内的怪兽似的。 “探长老爷，您饶了我，我也是第一次犯啊，大人” 弗兰茨觉得自己手脚冰冷，身体忍不住发抖。 他只以为这两位是城里派来的探员，毕竟那个村子里的人也多次提醒过他，说他们这行最怕被巡警局的探员盯上。 “回答我的问题，答对了，或许能活命。要是敢隐瞒，你就去昨晚的墓地里陪它。” 沃森用手指了指袋子里的尸骨，目光幽深的看着弗兰茨。 第94章 普渡村 伊莱默不作声地在旁边观察着，他特意让沃森来支持这样的审问工作。 就眼下而言，这位下属的表现还算让他满意，没有流露出不该有的慈悲心肠。 果然，在被沃森这样一吓之后，弗兰茨跪在地上的身体立刻打了个激灵。 “求您饶命，我什么都愿意说” 弗兰茨的眼睛发着求生的亮光，连连祈求道。 “昨晚的行动是谁指使你的？” “啊，昨晚的事情” 弗兰茨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直接说出来，他虽然不懂什么法律，但很清楚这样的罪名一旦背上，即使法院不判他一个绞刑，回到村里也免不了悲惨的命运。 “快说话，我这双眼睛可瞧得出你有没有在说谎！”沃森冷声道。 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此时发出赤红色的光芒，让弗兰茨的又是一抖。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真的是第一做，探长老爷，没有人指使我，我是听别人说这很挣钱才会去试的” 这个回答在沃森预料之中，他没感到什么惊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问道：“你现在是要去哪里，昨天你那个小女人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大人。我只是听普渡村的人要收购这些尸骨，想去那里出售。” 弗兰茨低声呢喃道，他沮丧的表情中透露着绝望，知道自己下半辈子已经彻底完了。 “普渡村？这么说来，你那些把戏也是在那里学的了？” 沃森在脑海里琢磨着这个陌生的地理位置，他感觉到自己等人还需要一个本地的向导才行，学会人员长期在城市里活动，一旦来到乡下地区，经常会闹不清周围的方位和地名。 “是也不全是”弗兰茨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沃森用锐利地眼神盯着他，强调道：“给我老实点，这件事要是答不好，你的家人都会被抓进去。” 现在普渡村是一个重要线索了，沃森需要了解关于它的详细信息，因此不得不恐吓对方说实话。 “不是，大人，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村的人和外界很少来往，我也只是近段时间才和他们见过几次面，那些黑魔法是他们村里的老人教给我的，但却是外面的人给他们，不是他们自己的” 弗兰茨这段话说得有些拗口，他把那种巫术称为黑魔法，这是普通村民对一切超凡力量的统称。 沃森没有在意，他听到的重点是，普渡村的人把那些手段交给了外人，让他们去搜集尸骨，然后自己来担任收购方的角色。 而且据弗兰茨所说，普渡村村民的巫术也不是本地产物，是外来人教给他们的 “像你这样和普渡村合作的人很多吗？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去收集，反而让你们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不少的。至于那个村的人为什么不自己做，我也奇怪来着，因为他们在这附近就是一向以盗墓出名的，最近反而洗手不干，专门搞收购了” 说到这里，弗兰茨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他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事情，现在在沃森的盘问下，他自己就发现了不少疑点 沃森没有催促他，抱着双手，表情漠然的看着对方，等待他能想起更多的线索来。 过了片刻，弗兰茨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想到一件事情，普渡村的人最近除了收购尸骨外，还买进了很多药草不知道这算不算可疑之处” 药草？ “你知道他们买了多少药草？还有药草的种类吗？” “这些我一概不知，大人。我只是看到他们用马车运送过，但数量应该是有不少的，超过一般村子的存储规模。” 说完，弗兰茨就住嘴了，只是用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沃森等人，希望他们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沃森没有理会他，而是朝旁边的伊莱看了一眼，用意念传声道：“要解决他吗？” 这不是他心肠歹毒，以对方所犯的罪行和可能招致的后果，这样的刑罚是绝对有可能的。 即使沃森本人并不太愿意这样做，但他也必须询问伊莱的意见，现在可是在执行任务，他不得不以任务为重，如果有需要的话。 “算了，杀了他反而惊动其他人注意。交给巡警局处理就好。”伊莱冷冷地看了弗兰茨一眼。 这时候，弗兰茨被伊莱一瞪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炽热的红光直接打中了他的脑袋。 噗通一声，弗兰茨的身体重重的向身后摔去，整个人仰着脑袋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着，嘴里还不断的吐着白沫。 “这一下虽不致死，但足够让他失去记忆，而且神智也会受影响。在别人看来，只会以为他半夜去盗尸受到了惊吓罢了。” 沃森毫不怜悯这样的人，他虽然不想直接对普通人下杀手，但这样一个惩戒也足够让对方后悔终生了。 拾起弗兰茨留下的袋子，沃森和伊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想要继续探查下去的意思。 “走，前面的路我可完全不熟，这里偏僻的连一个人都见不着，估计我们今晚又得在外过夜了。”伊莱叹了口气道，特勤组人员就是这样，整日里风餐露宿。 沃森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所幸他们每次外出任务都会在学会留下备案，只要超过一天未归后，学会那边就会派人来探查情况。 ---------------------------- 将近黄昏，他们才走到了普渡村。 倒不是路途有多远，实在是这里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山丘和大片农田，根本辨别不出方向来。这让沃森后悔不该这么早把弗兰茨那家伙打晕，但当初也是怕留着这个家伙惹出乱子。 眼前的村子很破旧，从尽头数起，大概能看见四五十间木头房子，只有寥寥几家装了铁皮屋顶，村子没有围墙，只有一个很小的饭铺，在村子入口处，也看不到任何人在巡守。 想要像其他村子那样，在这里找到一群到田里忙农活的人家，显然是看不到的。 “很安静。”伊莱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说道，他伪装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跟他一块的沃森则变化成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穿着破旧的衣服，这让他的角色看起来更像是伊莱的孙子。 对于这样的扮演，沃森有点不满，他怀疑伊莱这是在公报私仇 “前面是家旅店，到那里歇歇。”沃森神色不明的说道。 村子的最外头是一所不大的、低矮的小房，上面耸起高高的芦苇房顶。 房子有三个小窗口，其中有一个窗口挂着一块红布，这就是弗兰茨提过的黑店了，由村里的人经营。 这家店名声很坏，传言里，他们会在夜晚盗走客人的马匹，这是本地着名的盗马贼聚居地。 这种手法在附近早已众所周知，甚至科达加堡市区内的很多马车行的马匹来源，都和这些脱不了关系，这种偷窃是如此的泛滥，以至于在许多乡村旅店里，伙夫们都把它当成是工资的补充。从这些地方偷来的东西，在科达加堡就能形成相当多的和安全的集市。 不仅如此，除了盗马外，谋财害命也是常有的事情，尤其这还是个擅于盗墓，擅于研究人的尸骨的荒村，在这里过夜是要冒着很大危险的，但沃森二人都没有退却的意思。 他们径直走到了那家旅店旁边，沃森严厉地嗽了嗽喉咙，然后重重的用拳头砸在窗框上，用一种性格粗鲁的样子大喊道： “喂，有人吗？快把门打开！” 这个动静引起了周围人家的注意，沃森敏锐地察觉到许多张窗户从那些虚掩的小屋内被悄悄打开，里面闪烁的人影正透过窗边的缝隙，用一双眼睛窥视着这两个外来人。 汪汪汪 旅店的院子内传来一阵狗吠声，一条大黑狗发着粗哑的吠声，一边从院子后面蹿了出来。 然而当这条黑狗在看到沃森二人时，对方眼中闪过的恐怖气息让狗立刻毛发竖起。 它忽然直立起两只前腿，发出一阵刺耳的哀叫声，它的身子在一个紧急刹车后，立刻重新转后，撒开腿跑去 不一会儿，大门发着吱吱声被打开了，一个老妇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边走一边喘着哼哼的粗气的走到他们面前，她用嘶哑地声音说道： “今天家里不接待外来人，请到别处去。” 她抬头说话的功夫，沃森才注意到这个女人并不老。 他看到两道年轻的眉毛在对方的脸上，估摸着也就是三十来岁，但女人全身都被捂着，看不清面容，于是她的那种奇怪的嗓音和姿态都给人一种这是位老太婆的错觉。 这时候，伊莱一把用手拦住了将要重新关上的门。 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让它发出晃啷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我们正是有要紧事才来，你去和家里人说说” 沃森看着他的样子，还真像是一位在旅程中劳累奔波的老头，只觉得有些好笑。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来他们一眼。 然后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开了挡在门口的身子，示意他们进来。 第95章 出货 沃森他们进到屋内，又穿过一道昏暗的过巷，然后才来到了位于院子后面的客房处。 在踏上楼梯时，他听见在后院有马嘶声，不知是其他客人的马，还是已经被盗来的。 来到二楼后，沃森瞧了一眼这里的景象。 “可真够暗的，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黑店。”他心里吐槽了一句。 眼前是一个不像样的大炉子，它差不多占据半间屋子，给煤烟和苍蝇弄得污黑。 炉子破破烂烂，还有些歪斜，里面燃烧的煤炭让沃森担忧的看了眼窗户是否是打开着，以免自己不仅没捉到犯人反而有死于煤气中毒的风险。 墙上的原木歪歪斜斜，好像小木房马上就要坍下来似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不知名人物的画像，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也可能是早就被煤烟熏黑了，除此之外，就是一大堆不知多少年前的旧报纸被裁剪下来，也挂在墙上。 当沃森和伊莱来到这里时，桌子旁边已经坐着一个身材不高的瘦乡下人，年纪有个四十岁左右，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喘着灰褐色的长衫。 “是个盗马贼。” 沃森脑海里传来了伊莱的判断，他看着同伴点点头，没说什么。 盗马贼的猖獗在这些地区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眼前这个人也是一样，想把偷来的马在这里卖出去。 一群人沉默的坐下，只有那个女人来到燃烧的煤炉上，把一锅滚烫的茶水倒在杯子里，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并没有缓和这里压抑的氛围，反而让沉闷的房间显得更凝重了。 这会儿，苍蝇嗡嗡地在沃森的袋子旁边打转，里面飘出的异味让那个盗马贼不快的皱了皱眉头。 他警惕的看了沃森二人一眼，脸上显示出想要快点离开的意愿， “布兰卡，把这匹马买些。”盗马贼忍不住开口朝那个裹着黑袍的女人说道。 他不想在这样地方和两名盗尸贼一起过夜，他自认自己还算有些道德操守，视沃森等人为亵渎灵魂的恶人。 被称作布兰卡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抹布慢慢擦拭着桌子上的污渍，同时驱赶屋里的苍蝇。 “那可是匹年轻的枣红色小母马，你想要的话，七十不，六十汉克就可以卖给你，怎么样？” 盗马贼说，他有些不安的用手心擦着膝盖，觉得房间里有点冷。 布兰卡抬头看了他一眼，漠然的眼神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她忽然转头望向了楼梯处 沃森见到一个穿着短皮袄的男人走了上来，他的年纪要年轻些，大概有三十岁。头发上擦了油，耳朵上闪着银耳环，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皮靴，此刻上面已经沾满了水，靴底在房间里留下浅色的泥印。 “五十汉克。”这个走进来的男人说道。 “太少了，希尼。这匹马可是某个军官家里饲养的，有人想用两匹壮年的骟马来换，我都没答应。” 盗马贼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这一行早就不好做了，市场上的马匹数量越来越饱和，很多没法出手的马匹，最后只能低价卖给屠马人，但这是万般无奈之举。 叫希尼的男人沉默了一会，他自走进来后，就没有理会沃森二人。 但沃森觉得对方的眼一直在默默的观察他们， 终于，叫希尼的男人有些疲倦的开口道：“五十五汉克。” 希尼很少这样让价，但今天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只希望快点处理好买马的事情。 盗马贼和旅店合作日久，所以不用担心对方会胡说些什么。 “成交。” 盗马贼在说完这话后也起身站起，显然也对这场砍价能这样快结束感到了一种解脱。 他迫不及待地转身下了楼，那个女人也起身前往楼下，和他办理买马的事情。 他们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沃森、伊莱，和那个叫希尼的男人。 炉火烧着正旺，希尼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不经意的抖了抖身子，露出腰间的枪托。 他看着沃森，用不满的语气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伊莱拿着房间里的旧报纸随便翻着，显然又是把谈话的任务交给了沃森。 沃森无奈的看了搭档一眼，然后拾起袋子，不客气地往希尼面前一扔。 袋子落到地上，里面的骨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但你我都认识弗兰茨，那只可怜的小公狗死了。” 晃啷一下！ 希尼站起身来，右手扶着腰间的枪托，身体微微弓起，一边用锐利地眼神盯着他们，一边厉声道：“城里来的探员？” 然而他的手枪一点也没发生什么影响，老人打扮的伊莱依旧在看他的书。 沃森则慢悠悠的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不用紧张，我对你们之间的来往没有兴趣，何况，在我看来，把这样的生意交给弗兰茨那种愣头青有什么好的？不是吗？” 在沉默中，希尼又坐了下来，他发出不满的哼声，对于沃森这种半道黑吃黑的举动很不满。 他显然把沃森二人当成了外来的团伙，在发现了尸骨生意后对弗兰茨下了黑手，想自己来干。 “我不能让你们留宿。”希尼没有先谈买卖，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已经是今晚他第二次打破常规的举动了，对一般的客人，他巴不得对方留宿，可面对这两个陌生人，他却完全不敢有让他们在这里过夜的打算。 沃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用手指了指袋子。 袋子被掀开后，里面的恶臭再也掩饰不住，不过希尼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他很有耐心的拿起一根胫骨在手里观摩着，还不时凑到鼻前闻一闻。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希尼却这样检查了半个钟头有余。 一直等到屋子的窗户被风的怒号吹得呼呼作响，等到那个叫布兰卡的女人提了盏油灯进来时，希尼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看得出来，这家伙对骨头不仅是生意上的感情，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痴迷感。 “五百汉克，这是之前和弗兰茨定下来的价格。”希尼沉声道。 他看着面前两位客人，希望对方能见好就收，这个价格足够公道。 “你这里一般的收购价是多少？” “看尸骨情况，刚死没多久的青壮年男人收的多，一般在四百、五百之间。老人和女人收的较少，肺结核死的不要，小人的看年龄月份来安排”说到这里，希尼就不愿再多提了。 沃森知道对方说的小人就是孩童的意思，他本还想旁敲侧击的问问药材的事情，但看到对方谨慎的样子，他也知道该适可而止了，于是伸手要过对方给的五百汉克 这种地方不可能用什么大钱，所以沃森接过来的是一个不小的袋子，里面还真是按照一元面值来装的钱袋，估计有个七斤重的样子。 沃森也不想再清点里面的数量，索性和伊莱转身就下了楼。 那个叫布兰卡的女人跟在他们后面，一路看着他们走出了房间，这才放心的把旅店的大门关上。 但当沃森站在漆黑的院子里时，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正站在门的里面，在原先的地方静静站立着，用一种变态的耐心等着这两个旅人的脚步声从自家院子里撤离。 郊外的晚风比城里的大不少，这会温度下降到十几度，被风一吹，还是有些凉的。风刮过这家旅店，把窗外的装饰吹得互相厮打，在山谷里发出凄厉的叫声。 沃森和伊莱走出了院子，大风吹动他们身上宽阔的衣袖，转动不停，让两人看起来真像行走的尸体一样 下一刻，伊莱的身体恍惚间变成一只蝙蝠，扑打着翅膀就飞进了夜空中。 沃森没这样的本事，但借助月光的力量，他整个人也缩成一团漆黑的影子，游走在这个荒凉山村里。 他们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伊莱化身的蝙蝠在天空盘旋着，寻找着这里的可疑之处，村子很小，所以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他就已经在村子上空打转了好几圈。 “有什么发现吗？”地上一团漆黑的影子朝他问道，正是沃森。 “在这种时候还点着灯火的人都值得怀疑。”伊莱蝙蝠扇了扇翅膀。 现在是晚上九点，一般的村民在这时早就睡着了。 “有一辆夜行的马车从村子后面出去了。” 伊莱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就朝一个方向飞过去。 “等等我。” 沃森可不像伊莱那样，他使用月影是要消耗元力的，不想花费力量在赶路上。 此刻，旅店里。 希尼沉默地把袋子里的尸骨倒在一个箱子里，那里面覆盖了大量的黄色粉末，隐约能闻见一股药味，可以猜出这是一种有防腐作用的药粉。 虽然那尸骨上的碎肉早就已经腐烂发臭了，但希尼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想让骨头被那种腐气沾上。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布兰卡走了进来，她此刻脱下了黑袍，露出年轻的面孔，她看上去竟然只有二十来岁，斜着眼看了看希尼道：“那两个人不见了。” 希尼的手顿了顿，他知道布兰卡说的不见就是彻底没了迹象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早早通知盖拉，现在他的马车也已经出了村子。” “那两个人有古怪，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布兰卡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道。 “我知道，今晚我们就离开。” 说到这里，希尼的脸上露出狠辣的神情，他用一种嫌恶的语气道：“不管那两个是什么人，警局的探员也好，学会或是巴默克的超凡者也罢，敢插手这里，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96章 巫师学徒 在山谷旁的小路上，一辆安装着弹簧的四轮马车满装着货物往村外驶去。 拉车的二匹马剽悍、强壮，这两匹马还很年轻，四条腿劈开，耳朵上有几处被咬过的伤痕。 马车夫是一位戴着草帽的中年人，他欠起身子，不时用一根由绳子做的鞭子抽马一下，这辆大车才嘎吱地尖叫一声，哆嗦起来，继续往前移动，车轮发出闷声闷气的辘辘声，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辗印。 在车上还坐着一名稍微年轻些的男人，同样戴着草帽，手里却紧紧抓着一把长刀。 “盖拉大师，真的没问题吗？”马车夫不放心的问道。 大车颠得厉害，坐在上面实在不好受，更让他担忧的是，想要以这样的龟速到达目的地估计要走到第二天日出的时候。 那位被马车夫称作盖拉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 他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看着周围，声音嘶哑道：“你放心，市政厅不会注意这种事，最多是几个乡村警察来打探罢了。” 马车夫是普渡村村长，在那个由盗贼、土匪组成的村落里颇有威信，因此帮助盖拉等人收购药材和尸骨，甚至把重要的旅店也让给了盖拉的同伙经营。 现在，村里的人已经打听到城里的巡警局在调查尸骨遗失案，这让他非常担心，尤其是在隐约察觉到合伙的人是群巫师之后，这种担忧感就更强烈了。 “运完这趟后，让你们村子的人赶紧搬迁，这地方待不了太久，反正你们也没有田地，我会支付你五千汉克的酬劳，想必足够你们花费了。” 盖拉知道自己等人还需要和普渡村的人长久合作，说白了，他自己和希尼、布兰卡也只是巫师学徒而已，在收集尸骨上很需要普渡村这些专业的盗尸团伙协助。 盖拉本来并不太在意会被学会注意到，一方面尸骨遗失只是小案子，再者这里是在乡村地区，按照他们以往对城里学会的组织的了解来看，那帮老爷们只有在遇到城市突发事件时才会重视一下，平时都把时间耗费在和政敌勾心斗角、又或者去接私人业务赚佣金的份上。 而被盗尸骨都是些底层贫民所留，市政厅不会重视，也不会有民众去报案，对于学会来说，这种没有佣金、牵扯不到社会危害性的案子，也毫无调查的兴趣。 “希望老师那里的实验能有进展。” 看着夜空，盖拉心中微微叹气。 这年头巫师群体早就没落，即使在众多邪神势力里，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一类，再加上巫师本就喜欢独来独往，虽然他们都出自一个号称传承悠久的大型巫师组织，但也只是字面意思罢了，以如今的形势，哪家邪神势力不吹捧几句祖上的阔绰事，可那都是老黄历了。 盖拉看着周围的夜色有些出神，他没有太大的追求，只希望老师的实验能够成功，让他们这些流浪学徒从此扎下根来，能安心在这座大城市周围修行，要是能再取得本地富商们的赞助，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们不像其他邪神势力，动不动就鼓吹什么颠覆拜伦政府，创造人间乐土的鬼话，盖拉是个很实际的人呢。 此刻，他看到路的两边净是黑漆漆的树木。布满繁星的天空中，这儿那儿伸展着一条条狭长的云，在不久就要露出曙光的地方，挂着一个窄窄的弯月。 然而，为数众多的星星也好，显得很白的一弯新月也好，都照不亮夜晚的空间。 “您坐好，前面进林子了。”马车夫恭敬的说道。 几分钟后，盖拉感觉四下里变得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星星，看不见新月了。 马车走进一片树林。云杉的带刺的枝子不时抽打他的帽子，蜘蛛网粘到他脸上来。 车轮和马蹄撞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马车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 盖拉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漆黑的感觉，笨重的马车在树林里横冲直撞，那些带刺的树枝好几次要划破他的脸庞，天空中惊起了一大片蝙蝠，更是吵得人心烦。 这会儿，看着林子里的树木，在月光下照出斑驳的树影，好像构成了一个怪物的影子，盖拉有些心慌。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生气地说道：“走路中间，别沿着林子走！快靠右一点，当心把药材都挤下去了。” 可是这时，马匹突然发出不安的嘶鸣。 紧接着，盖拉感觉到空气像油锅似的沸腾起来，燥热的空气把身边的树枝烤的呲呲作响。 轰隆！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树林里炸开，爆炸产生的热浪和那些带尖刺的树枝碎片全部朝马车袭来。 只见马车往上一跳，仿佛抽筋似的，摇摇晃晃，紧跟着嘎吱一响，在车轮的辘辘声和马车的尖叫声中，可以听见长刀滑下车去，碰着土地，当啷一响。 “哟！”车夫发出撕裂人心的喊叫声，身子往后仰。 盖拉只是个年轻的巫师学徒，不以体力擅长，他在这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一下撞在车夫的座位上，碰破了额头的皮，然而立刻又被颠得往后弯，整个身子给往上一抛，背脊猛然撞在马车的后部。 “我摔下去了！”他脑子里掠过这个想法。 这当儿马车飞出树林，带着一片刺耳的刹车声，最后摔在一片旷野里，盖拉的身子一下扑倒在地上，沉重的药箱也随着马车侧翻而大量飞出，其中几个砸在了他的背上。 “嗯哼”盖拉发出疼痛的声音。 他没时间检查伤势，而是赶紧站了起来。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暗道不妙，这绝对不是意外，他们遭遇到了其他超凡者的袭击。 而且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这样想着，盖拉环顾四周，看到马车夫已经不在车上了，对方在爆炸刚发生时，身体就震飞出去，并且不幸地遭遇到了头部撞击，此刻躺在离这里七八米外的地上，已经没了动静。 “该死的混蛋。”盖拉看着漆黑的夜色喊道。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和愤恨：“给我滚出来，老鼠们。”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夜色。 突然，天空中闪过几道锋利的影刃，直直的朝盖拉袭来。 盖拉口中无声地念着什么，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声响，树枝像是活了一样，弹射出带刺的叶片，发出阵阵破空声，挡住了来犯的几道影刃。 一只蝙蝠飞快地俯冲而下，落到地面上化作一个瘦削的人影。 盖拉心中一紧，已经知道来人的实力远超过他，随即转身就往外跑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会儿，他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噗通！” 盖拉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痛，仿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整个脊梁似的。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然后飞快的躲开来，顿时见到身边尘土飞扬，碎石崩裂，地面被斩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一击要是彻底被打中的话，他整个人会瞬间断成两半。 不过眼下，盖拉的处境已经很糟糕了，他的背部全被鲜血浸透，两只脚踝也被割伤，丧失了行动能力。 也是看到他已经没有威胁后，那道狭长的影子像一个人一样从平面转为立体，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影子在月光下露出一个年轻男人的模样。 “看来巫师不像小说里那样厉害嘛？” 沃森看着鲜血淋漓的盖拉调侃。 “只是个巫师学徒罢了，这个职业在学徒期的战斗力也有限的很。”旁边的伊莱也走上前来。 即使已经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盖拉还是不肯束手就擒。 他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杆骨笛，想要再度施法。 见状，沃森抢先掏出枪来，对着盖拉的手腕就是连续几枪 砰砰砰 火光在枪口喷出，伴随着一阵火药味，盖拉受伤的骨笛被子弹打的细碎，而其中两枚子弹直接穿过了他的胸口，不过巫师学徒的耐力还是让他躺在地上微微喘气 但眼瞧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少开几枪，打死了他我们还怎么问路？” 伊莱给沃森一个白眼。 沃森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枪，他太紧张了，碰到这样的超凡者，难保对方动用什么底牌之类的。 这时他见到伊莱快速的蹲在那个学徒身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药丸塞到对方口中。 接着，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 沃森见到这名巫师学徒在被塞了药丸之后，眼神渐渐涣散，嘴里开始莫名其妙的呢喃着什么。 具体的东西他也听不清楚，但他见到伊莱正很认真的倾听着，并且开始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 这个现象持续时间不长，大约二分钟后，那个巫师学徒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有嘴唇还微微动着。 等到伊莱写好了记录，站起身后，那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第97章 药 “那家伙说了什么？”沃森看了伊莱一眼。 “没说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只知道对方还有位老师，而且和旅店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不过好消息是，这伙人只是一群落单的巫师师徒，实力有限，跟那些大型邪神势力没有关联。” 伊莱慢悠悠的说道。 听到这里，沃森也松了口气，要是像上次的白鸦街暴乱那样，碰到强大的邪神势力插手，那他们两个就危险了。 “对了，你刚才喂给他的药丸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啊。” 伊莱从衣袋里拿出一粒递给了沃森。 “有股香味。” 接过手后，沃森看到这是一粒酷似樟脑丸一样的东西，但上面却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这是心癔5号。” “嗯？” 沃森没听明白，是药丸的名字吗？ “就是你手里的东西，‘心癔’是一种精神异化药物，该系列由学会总部的心理部与医药部联合研发。我们手里的这款已经的第五代型号了，很适合用来审问犯人。记住，这是特勤任务专属道具，不是用来治病的。” 说到这里，伊莱伸手将药丸拿回，然后道：“这种东西一般只允许队长级别的高级成员使用，我也是因为要做任务的关系，才能从库存里拿到几颗，这玩意很危险，普通人只是闻到味道都会意识混乱，超凡者意外服用后也会产生很强的成瘾性，服食过量后即使是超凡者也会死亡。” “这就是神秘组织都很爱用的禁药吗？”沃森啧啧称奇，他算见识到了。 随后，他走到了那辆马车旁边，将里面的药箱全部打开后，检查其中的药草。 不过，看着看着，沃森就有些犯傻了，原因无非在于里面的许多药草他认识不多，另外，即使有认识的，但他也不明白其中的药理，不知道这些药草能用来做什么 无奈，沃森只好朝伊莱招了招手。 “你认识这些吗？” 见到里面的东西，伊莱脸上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咳嗽了一声道： “有一些能认得，但我没专门学过魔药学课程，知道的不多。” 接着，二人依次检查着这些箱子，先找那些能够辨认出来的东西。 “这个，是龙血竭、檀香、细盐，应该是用来制作普通驱魔药粉的材料，适合普通人居家使用。” “这是茉莉花、紫罗兰、薰衣草，可以用来制作好运药粉，能吸引好运，但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橘子皮，烟草、豆蔻、香草油、玫瑰油。嗯？这好像是制作某种催情药水的东西，叫欢乐水” 两人就这样查看了大半天，发现这里的药草很多确实能用来制作魔药，但所制的无非是些很初级，主要面向普通人出售的那种，对超凡者而言，这些药剂效果并不突出。 这个发现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学会原以为这几个巫师学徒会运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结果只是这种低级药物？ “等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制作这些药剂的巫师和本地的许多富人有联系，这些药剂其实是为了笼络讨好他们才准备的。” 沃森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否则他不相信一位巫师冒这样的风险就只是为了卖药？ “有可能，里面还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药草。那些估计才是巫师真正想得到的，而且，那个好运药粉，我记得不错的话，除了给普通人用以外，在魔药实验里，也有着增加实验成功率的作用。” 被沃森这么一提醒，伊莱也想到了其他可能。 “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沃森看了躺在地上的盖拉、马车夫，大量散落的药品，以及那两匹哀嚎的马问道。 “烧了！”伊莱咬了咬牙，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听到他的话，饶是这些东西不是自己花钱买的，但沃森也感觉到一阵肉疼，这可都是钱啊。 但是他也明白，这么多的货物，在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法带走，甚至想找地方隐藏起来都是困难的。 “不行，不能就这样烧掉！”沃森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伊莱一眼道。 “这样烧掉的话，动静同样大得很，而且我们不懂这些药材的药理，谁知道它们遇到明火后会不会爆炸，甚至产生毒气？” 听见沃森的质疑，伊莱也是深深吸了口气，他竟然忘掉了这一点，太危险了。 他赞赏的朝沃森看了眼：“那你有什么建议？” “你能通知学会那边吗？” “可以。” “现在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接收药草，我们把药转移到旁边的树林里，找个地方埋起来。” 现在只有土埋这种方法算得上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了，虽然费时费力，但伊莱也只好同意这一点。 随后，沃森见到伊莱伸出了左手上的那枚戒指，上面端坐着的双翼怪兽雕像立刻活了起来，它抖落着翅膀，身体慢慢变大。 伊莱拿出一封写好的信纸，让怪兽用那尖锐的舌头一舔，信纸立刻被绿色的火焰燃烧殆尽，那些烧掉后的残渣被怪兽贪婪的吞进肚子里。 “伊魔拉，把消息带回东塔去，你必须亲自交给赫德队长，知道吗？” 伊莱温柔的拍了拍怪兽的头。 被称作伊魔拉的怪物在被伊莱抚摸时，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它很快飞到天上，打了个半圈，之后就扑通扑通的飞走了。 “这是什么非凡道具？”沃森羡慕的看着这一切。 “伊魔拉属于魔界信使，它平时住在这枚戒指里，好啦，别想了，这个很贵的我也是靠运气才得到一枚。” 伊莱有些不好意思，他随便打了岔就跳过这个话题。 “怎么感觉你的秘密比我还多？”沃森打趣了对方一句。 之后，他们把盖拉和马车夫的尸体都找了个地方掩埋，那两匹马也受了重伤，眼看是活不了了，因此被沃森了结，一起埋掉。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药材，被他们撞到马车上，然后一起推到树林不远的地方，挖了个很大的土坑才埋进去。 也就是沃森和伊莱同为超凡者，力气比普通人大不少，不然这样的工程足以让一群人忙活到天亮。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还要往前吗？”沃森看了看表说道。 “都到这一步了，不去他们的藏身处看看总觉得差点什么，而且作为特勤组，一线情报才是最有价值的。”伊莱说道。 不过他转头又看了看沃森，犹豫了一会说：“但你还是回去比较好，能做到这一步，作为初级成员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怕你应付不来，这里交给我就行。” 笑话，沃森敢自己离开，让伊莱一个人去侦察嘛？ 他们虽然只是同事，但学会的工作意味着他们间的关系要像战友一样互相信任和依赖，而且沃森的责任心也不允许他做出这种抛弃同伴的事情，他有些不悦： “喂，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伊莱。你忘了我还有其他手段，这话以后少说。” “哦，你是在关心我吗？” 伊莱眼中有些感动，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慢悠悠的调侃了一句。 看到这家伙有些得瑟起来，沃森索性假装没听见。 “咳咳，既然决定继续探查下去，那我们还是趁早出发的好，那巫师的地点还离这里很远，不知道我们能否在天亮前抵达。” 沃森抬头看了天空，现在月光正是明亮的时候，也正好可以发挥出月影赶路的优势，于是他道：“不妨来试试谁的速度更快些？” “好啊。”伊莱抬了抬眉毛。 下一刻，两团烟雾炸起，一只蝙蝠高高攀升到天空中，在地面上，一道模糊的身影也慢慢隐匿在了夜色中，只在空气里留下道道残影 ---------------------------- 凌晨三点四十分。 东塔区分站的办公室里，赫德正看着从西塔总站发来的电报。 随后，他感应到了什么，目光转向房间里的窗户。 在那里，一道透明的物体像雾一样轻易的穿过了玻璃窗，进入到了房间内。 这团雾在房间的地面上停留，变成了一只像小狗大小的双翼怪兽，它的外貌像只秃鹫，有锋利的爪子和坚硬的喙部。 在落地后，伊魔拉张开鸟嘴，吐出一团烟雾来，然后在空气里形成一段文字。 “哦，伊莱和沃森已经查到了情况啊，只是一个落单的巫师加上一些学徒吗？” 赫德看着浮现在空中的文字，摸着下巴沉思。 “这件事有些古怪，还是让他们别冲动好，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 作为队长，赫德要考虑更多的因素，盗尸案在这里只是件小事，而鉴于那名巫师还没在社会上做什么危害事件，他更怀疑对方是否有着更深的目的，以及有无同伙的帮助？ 然后，赫德写了封信，交给伊魔拉送回。 等到那只长相怪异的大鸟再次飞走后，赫德把一张纸条塞到个小盒子里，并转身将它放置到书架后面的管道口。 接着，他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就听见咚的一声，小盒子被弹到了管道口深处，伴随着一阵蒸汽声，盒子在几秒后送到了二楼。 啪嗒！ 二楼大厅里，唐娜听到了办公桌旁边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她打开管道口，见到入口处的海绵缓冲垫上已经躺着一个盒子。 看见里面写的纸条，唐娜眼睛微微一缩，她立刻对值班的托德喊道： “通知狄克、普莱斯等在天亮前出发，并让北塔区分站准备好协助工作。此外，给市政厅发电报，让他们派人去调查普渡村和周边村落的买卖尸骨案。” 闻言，托德打了个了解的手势，迅速将一连串信息变为电报发送出去。 “希望他们两个平安无事。” 在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唐娜在心中默默念道。 第98章 食尸鬼 天边的月亮逐渐暗淡，天空也泛起一层灰白色，繁星熄灭。 沃森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五十五分。 在这样的郊外，气温反而更冷了些，透过草地上的露水，可以清晰的见到周围升起的腾腾水雾。 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人走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的荒野和往常任何时候都一样寂静。 “要是在城里，这个时间段已经是许多马车进出城门的时刻了。” 沃森想到城区街道里，每日凌晨时分，那些繁忙的马车把大量货物从城外送到市区的各大市场上。 伊莱也走在旁边，他不时地用白水晶检测着周围的草地，看有没有异能量的踪迹。 他们连夜赶路至少走了有几十公里，再加上此前行走的距离，沃森估摸着他们已经离东塔区四十公里以上，甚至可能已经不在科达加堡的辖区范围。 “狄克他们应该出发了。”沃森想道。 在伊莱送完信件后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赫德队长的回信，知道对方已经安排了狄克、普莱斯等人联合市政厅的巡警一起前往普渡村去搜查。 “现在我们应该处于科达加堡东北方的边界，再往前走就是塞罗县的辖区范围了。” 伊莱拿着一张地图比对着。 拜伦帝国在地方实行‘市县平行制度’，塞罗县与科达加堡市互不从属，两地同为罗曼州下辖的行政区，按照城市法规定，只有城区人口超过五十万以上的才能称之为市。 沃森隐约记得在地理课上看到过，塞罗县全域人口在六十五万左右，其中居住在城区的大概还不到三十万，远远没有达到建市的标准。 而在地图上，塞罗县也并非发达地区，整个县百分之八十的区域被森林覆盖，科达加堡南塔区的很多木材厂，都将那里作为重要的原料基地。 “难道对方的老巢在塞罗县？” 沃森微微皱眉，要是那样的话可有些麻烦啊，这种两地交界处的案子是最容易互相推诿的，搞不好还得和当地的县事务局一番扯皮。 “这可不好说。”伊莱也不敢肯定。 从地图上来看，这周围并不存在什么人口聚居点，也没有显示任何建筑。 他们从那名巫师学徒的审讯里所得到的消息是很笼统的，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反而证明了这一点。 可能对方就是占着两地交界处的地势，才屡屡躲过相关部门的探查呢？ 两人继续走着，到了凌晨五点二十，天色已经微微亮。 沃森和伊莱也互相打了个哈欠，他们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又处于这种高负荷的消耗状态下，就算是超凡者也吃不消啊。 “先吃点东西。”伊莱建议道。 他从包裹里拿出受了潮的凉面包，还有一壶咖啡，准备找个地方吃早餐。 沃森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勉强点点头，他们昨晚就没有吃东西，背包里虽然有体力药剂，但没人会拿那个当早餐，这太奢侈了 他接过伊莱递给的面包，上面抹了一层黄油和果酱，咬在嘴里索然无味，沃森并不觉得饿，他只是困得不行。 此刻的他，嘴巴发干，吃什么都没味，两只眼睛的眼皮耷拉着，随时都会落下来。 咕咚咕咚 沃森只好拿起水壶里的咖啡，连着喝了几大口。 他看着前方远处的树林发呆，日出前的雾气笼罩这外面湿漉漉的树林，树林间的深处还是一片黑暗。 “救命啊！” 有些突兀地人声在这片荒野里传出来。 沃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好像听到了谁在说话？ “是不是有人在喊？”他对旁边的伊莱问道。 伊莱坐了起来，他将视线移到前方的树林。 “救命！” 在树林的飒飒声中，响起了一种紧张的耳朵都能听到的声音，而沃森好像还听见了某种野兽的嘶吼声。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他们有些不好判断，到底是真有人在呼救，还是狂风吹动树枝，也或是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呢？ “救命啊！”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更清楚的喊叫声。 这下他们明白了！ 沃森和伊莱同时站了起来，迅速的放好东西，朝树林了跑去。 他们闯进了昏暗的树林，耳旁那种人的呼救声与某种野兽的嚎叫也越来越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得出了判断，那就是这些声音发出的地点并不在树林里，而是在更远的地方。 “不对劲啊，恐怕有一场恶战。” 伊莱腰间处的那颗白水晶在此刻微微发亮，这个迹象暗示着这不是普通的荒野求救事件。 “或许是给我们指路也说不定呢？” 沃森难得开了句玩笑，走了这么久，总算也有些线索了，在这样的地点出事情，难保不和巫师扯上关系。 在树林斑驳的光影下，他们冲了出来，乍一看到外面世界的光亮，两人微微遮住眼睛。 “救命，有怪物！” 呈现在沃森眼前的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在树林外的土地上一片歪歪扭扭的坟墓群。 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眼前的一片墓区大多都没有墓碑，连简单的木头做的墓碑都没有，只能从那些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得出这是一片墓区的判断。 而诡异的地方就在于，此刻这些土包全都从内部塌陷了出来，泥块散落在地面上。 二十几个长相怪异，皮肤皱巴巴的东西，正在地面上追逐着一个人，而那呼救声就是被追逐的人所发出来的。 “那个被追逐的是个普通人。”伊莱给出了判断。 而沃森也悄悄朝那些人所在的地方靠近，他和伊莱都已经警惕的摸着手枪，里面装满了驱魔子弹。 等到他们潜伏到离那些人只有十余米的距离时，沃森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终于看清了那二十几个人影的外貌。 那是一张张圆脸，脸色惨白，像一张过度漂白的床单。他们没有常人的鼻子和耳朵，只有几个小裂缝。嘴巴如同婴儿的嘴一样小得出奇。双眼又大又圆，眼窝深陷，简直像一只猫头鹰一样。 之前，沃森以为他们身上穿着的是黑衣服，此时才发现那是一层厚厚的粗糙皮毛，皮毛打着绺乱蓬蓬的，上面到处都是油乎乎的秃斑。 它们的手指长的出奇，简直是像黑黑的爪子，而和这怪异的长手指不成比例的，是它们那弓起的背部，和短短的小腿，在皱巴巴的脑袋上，是两只圆形的大眼睛。 “这些个家伙估计在二米左右。” 沃森看着它们不协调的身体得出结论，行动倒不算快，但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一直紧紧追逐着前方的猎物。 这会儿，那个逃跑的人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渐渐慢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身后怪物那长长的手指就立刻钩住了他的衣服。 “啊，救命。” 沃森看见那是个村民打扮的中年人，身上好像还穿着什么制服。 此刻被那怪物钩住后，那人想要再往前逃跑，但它们的力气大得惊人，竟然让他动弹不得。 卡雷这会儿被恐惧吓得紧闭双眼，他知道那些怪物已经在把他团团围住，空气里那种腐臭味混杂着别的味道扑到他脸上。 他可以想见，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就被这些怪物撕扯的到处散落，它们会舔舐自己的骨头，敲碎自己的脑袋来吞食脑浆。 卡雷不寒而栗，他已经感觉到几只长长的黑爪子在他脸上抚摸，他的胡子在痛苦的颤动着。 突然，几声枪响从他头顶上方传来，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乍现，即使卡雷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炽热的光从外部划过。 然后他听见身后怪物发出痛苦的叫声，那几只钩住它的爪子消失了。 他趁此机会立刻往前扑到，然后快速的翻滚，他庆幸自己的做法没错。 因为就在卡雷往前扑倒后，他就听到一声炮响从刚才的位置传来，冲击波又把他震飞了好几米远，周围的土块纷纷像碎瓦砾一样砸在他身上。 卡雷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不顾灼烧的空气，大胆的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双手布满火焰的年轻人正朝那些怪物扔着火球，而另一位则敏锐地用子弹击中那些怪物的额头。 他的子弹好像也不凡，每每打中怪物时，就会在它们的额头上炸开一道白光，接着怪物身上就会冒出烧焦的气息。 “这些是食尸鬼！它们绝对不止这些。”伊莱喊道。 沃森明白他的意思，食尸鬼对超凡者的威胁并不大，但如果数量多起来，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还真有些麻烦，而且最怕的是这些食尸鬼是别人有意为之。 在黑暗中，沃森见到了更多的食尸鬼从坟墓里爬出。 那些高大瘦长的身躯在黎明前的暮色里显得那样瘆人，它们笨拙地身体全都朝沃森扑来，那些绿油油的眼睛里透露着对活人血肉的渴望 这时，伊莱右手一抬，往天空中扔了某个发光物体，然后在夜色里亮起一道闪光。 刺眼的白光把方圆几十米的地带照得宛如白昼，闪光引起了食尸鬼们强烈的尖叫，它们的动作也随之减缓，但并没有消灭它们的生机。 “趁现在！” 沃森抬起双手，掌心处的火焰汇聚成一团，在胸前形成一道圆形火焰，像圆盘一样。 随后，这些火焰猛地往前方扑去，在空气里摩擦出闪烁的电光。 火焰先是打中了最前面的三只食尸鬼，然后瞬间炸开，其余的火花随之逃窜到四面八方，让火焰不断在周围喷溅。 空气里传来食尸鬼愤怒的颤音，但它们没有因此退缩，反而互相呼喊着，从地底下的坟墓巢穴里有更多的食尸鬼爬出，露出了惊悚地身体。 沃森一言不发的继续朝食尸鬼扔着火球，他感觉到意识海里的符文正在逐渐黯淡。 如果火焰符文无法使用的话，他就只能用学者的能力和食尸鬼们近身肉搏了，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第99章 乡村治安官 地面上的枯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有两只食尸鬼从左侧靠近沃森旁边。 沃森灵巧地闪开，一脚踹倒其中一只后，他就感觉到脖子后侧已经传来了食尸鬼冰冷的呼气，然后两只长长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那种冰凉的触感从对方的爪子上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沃森立刻转身，用惊人的力气抱起食尸鬼那枯瘦的腰部，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甩。 食尸鬼起码有个二米三的身高，它瘦瘦底宛如竹竿一样的身体被沃森轻易的抓住，然后就被对方四处挥舞着。 哇唔 食尸鬼张大着嘴巴发出吼叫，它被沃森到处甩着，身体重重地把它那些前来进攻的同伴砸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只食尸鬼的脑袋已经被撞得变形。 最后沃森放松了手，让这只食尸鬼直接飞了出去，砸中一只刚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同类身上。 “真是厉害！” 躲在远处的卡雷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得佩服那名比自己小了很多岁数的年轻人。 “喂，帮我个忙！” 卡雷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他朝声音处望去，见到伊莱手里拿出了十几包的东西。 “把这些药粉洒在那些怪物周围，不用靠太近。” 伊莱随手扔了四包驱魔药粉给他。 接过那些小纸包，卡雷有些紧张，不过在见到伊莱已经先他一步往前靠近后，他又觉得自己也不能太露怯，没看这两个年轻人都这样拼吗，他卡雷好歹也算是个乡村警察，怎么也不能太丢人。 砰砰 又是一只食尸鬼被沃森正面打碎了脑袋，轰然倒在地上。 沃森有些气喘的看着数量还有不少的食尸鬼。 他的左手悄悄打开口袋里的千穗谷精油，然后将其全部抹到身上，这精油可以减少头部伤害，也可以增强对死灵类生物的施法效果。 当食尸鬼再次撞到他身上，他将抹了精油的左手一掌按倒它的脸上。 食尸鬼皱巴巴的脸皮立刻发出物体灼烧的声音，就好像被人用硫酸泼到了脸上，它的脸上冒出烧出的黑气，痛苦的倒在地上。 其余的食尸鬼有些畏惧了，但它们依旧不退缩。 而沃森看到了伊莱和那个乡村警察打扮的人已经在周围撒着驱魔药粉，他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沃森，把它们引到一起！” 听见伊莱的喊声，沃森没有再动作，他就等到那些食尸鬼慢慢簇拥到他身边。 待身边出现数不清的关节开始扯住他的四肢时，沃森看了周围，知道机会来了。 此时，他身边半米处，全都是张牙舞爪的散发着恶臭的食尸鬼。 接着沃森纵身一跃，直接踩在一个食尸鬼的脑袋上往外跳去，这些聚成一群的食尸鬼估计有个五十多只，沃森就这样踩着它们的脑袋逃了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伊莱把一团药粉扔到沃森原先被包围的那处圆心位置。 白色的粉末洒在了食尸鬼的身上，让它们不安的想要散开，但它们低等的灵智和笨拙的身体并不好完成这一点，反而还在拥挤下，许多食尸鬼被扯到在地上。 以它们那竹竿似的不协调身材，想要再从地上爬起来可不容易。 沃森右手掌心凝聚了一个比刚才要大上一圈的火球，然后直接朝着食尸鬼扔去。 下一刻！ 轰隆 地面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球在还没有击中食尸鬼时，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驱魔药粉已经提前将它引爆。 然后整个区域内的空气就像成了油锅一样，在连锁反应下，滚滚热浪从天空中扑面而来。 大量的食尸鬼被震飞出去，它们瘦长的身体在还没有落地时，就被爆炸产生的热浪炸得解体。 火花四溅到地面上，又点燃了其余药粉，很多食尸鬼全身都被点燃了，它们痛苦不堪的伸长双臂。 火焰像流淌的溪流一样，在地面上蔓延，一直烧到了那些深部的巢穴里，在黑暗里，火光把整片区域的天空映照出紫红色。 等到火焰渐渐熄灭，墓区里已经沉寂下来，再也没有完整的食尸鬼还站在地面上。 沃森抬了抬手，看着时间。 凌晨五点三十分。 这时候，他看见那名先前被食尸鬼追杀的男人颤颤巍巍地朝他们走过来。 “多谢两位大人救命，我是索尔尼亚乡的警员卡雷。” 卡雷搓着手，小心地来到沃森等人面前，语气恭敬道。 卡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学会里的探员接触过，甚至就连科达加堡城区，他也有近十年没去了。 但他一直记得乡长谈到过有这么一群神通广大的人，今日竟然被他遇见了，而且对方还救了自己的命。 “索尔尼亚乡？你是这里的巡警？” 沃森不了解这里的地名，他疑惑地打量了面前的卡雷。 这一打量，沃森才注意到对方的年纪比他之前匆匆一瞥估计的还要大。 对方相貌像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个子不高，很瘦，头发已经花白。 这和沃森之前估计的中年人形象相差甚远，听到这位老人说自己是该乡的警员。 老实说，对方的模样让沃森有点怀疑，哪个政府会雇年纪这样大的警员？ “其实也不算巡警，我是索尔尼亚乡的乡村治安官，因为乡里人手太少了，周围好几个村的治安都是我一个人负责。本来我早该退休了的，大人，不瞒您说，我干这份工作已经有四十年了。” 卡雷嗒着嘴说道，他脚上穿着一双毡靴，这会儿正费力的用手撑着一根拐棍。 显然，刚才那样剧烈的逃跑对这个老年人的体力消耗太大了，在没有了求生本能的刺激后，肌肉的酸痛感立刻让这位治安官浑身冒汗，疲惫的不行。 “到那边坐坐。”沃森体谅的看了他一眼。 卡雷露出感激的笑容，几人就一起走到了那处树林边。 “你说你是这里的治安官，那么是乡长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了？” “不是，是我巡逻时发现情况不对，自己跟过来的，然后就遇到了这事。” “这里的乡长不知道吗？” “唉，大人，乡镇公所才不会管这些呢。我们乡是个穷乡，总共也就四千多人居住，而且还分布在十几个村里。我虽然挂这个治安官的称号，但那也是想着多领份工钱的缘故，其实我的本职工作更多是为乡长送些信件，或者去村里发表格之类的” 说到这里，卡雷忍不住抱怨起来了，显然这份工作并不轻松。 “哦，那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沃森问。 “奇怪的人？” 卡雷使劲想了想，他不太懂沃森的意思，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奇怪？ 对他而言，沃森和伊莱就是他这些年碰见的最奇怪的人，但这话他不敢问，只好试探的说： “如果您指的是那些不该来这里的人，那么倒是有一些” “是谁？” “嗯，一些城里的人，有男有女，我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但里面应该有不少算得上本市的富人。他们每礼拜会来附近的城堡聚会一次。” “城堡，你们这里还有这种建筑吗？” 沃森奇怪了，他没有在地图上见到有城堡的标注，而且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住在这种地方了。 城堡这种古代贵族们的居所，到如今早就被废弃了。 “是有一座的，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修建好了，现在成了城里富人们消遣的地方。” 听到这里，沃森和伊莱都有些惊讶，他们互相用激动的眼神看着对方 如果对方所言不差的话，那座突然出现的城堡，八成就是巫师的老巢了。 “好，卡雷，你帮了我们大忙。记住，这件事你不得和别人提起。” 沃森压抑住激动，低声说道。 “乡长也不行吗？” “不行！” 说完后，沃森二人就要离开，但卡雷叫住了他们。 “两位大人” “何事？” 沃森转身看向对方，见到卡雷面色拘谨，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前说道：“您能借我几发子弹吗？不要那种会发光的，普通的就好。” 一边说着，卡雷从口袋里摸出那把木制枪托的老式左轮枪，枪身已经很旧了，但能看见枪管很干净，是被人精心的用油擦拭过。 “我这把左轮枪里其实一发子弹都没有，上次有塞罗县的匪徒到村里抢劫，还是被我唬走的呢？” 讲到这里时，卡雷还有些自豪的说道。 看着他身上破旧的衣服，和那苍老的面容，沃森有些不忍，他问道：“我倒是可以给你几发子弹，不过，莫非乡镇公所不管的吗？” “唉，才不会管。这治安官本来就没什么人愿当的，我原来是这里的邮差，后来乡长见没人愿当，就把这差事摊给我了。” “你挣多少钱薪水？” “一年300汉克。” “这么少？你恐怕还有点外快，不然靠什么生活。” “就是这么点啊，大人。乡长不想多发，我年纪大了，又不会其他手艺，就靠这个谋生。不过我还算好些的，和我同岁的守林人罗登，一年才一百三十汉克的工钱。有时候，村里地主会给我一块馅饼、一杯酒喝，村里的庄稼汉会给我点面包和白粥，不过我也不愿多要，这里的人也穷啊。”卡雷声音很低的说道。 这会儿，沃森从口袋里摸出一板子弹，一共有七颗，递给了卡雷。 “老人家，我这里也就这么多。这样，我们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你带我们到村里找个住处也好。” “没问题，大人。”卡雷开心的用手上泛白的衣袖擦着子弹，眼角有些流泪。 第100章 巫师的历史 在沃森的建议下，卡雷带着他们来到了所住的村子。 这里的道路崎岖不平，一路走来能见到的耕地也很少，他们在上午八点时来到了乡公所附近的一所木房子，打算在这里休息片刻。 “大人，这是我平时住的地方，不过这栋房子也不是我的，是乡里的产业，但也没什么人管。” 卡雷脸上露出歉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干草来铺床。 沃森看了屋里一眼，这里只摆着一张铁床，上面有枕头和被子，四周的墙壁已经乌黑，在床铺旁边，还摆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有还没吃完的剩菜和茶饮。 “我们最好在这里休整一下。”沃森对伊莱说道。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巫师的基地，不妨多准备一段时间，不然以他们两人眼下的状态，贸然前去的话恐怕有风险。 而且沃森听见卡雷的叙述后，感觉这里的村子也有些诡异，他担心此处恐怕也有巫师的线人，类似于此前的普渡村那样。 “嗯。”伊莱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木屋外，打量着不远处的村庄。 这时候，卡雷已经铺好了床铺，他殷勤的说道：“大人，这房间太小，不过只是休整也勉强能对付，我马上到农民家里借点茶叶来，给这里生上火，您二位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不用这样麻烦，卡雷，我问你点事情。” 沃森坐到桌子旁边，并且对卡雷招了招手，示意他也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起坐到这里。 然后就见到伊莱也悄悄把木屋的门关上，在房子外面洒了些什么东西后，也坐到了他们旁边来。 见到这一幕，卡雷的心不由得一紧，他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 “您有什么吩咐。” 沃森和伊莱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笑了笑道：“不用紧张，这对你或许是个机会。” “嗯？”卡雷不解。 见状，沃森继续说道：“你刚才说那座城堡每礼拜都会有人去那聚会，对？” “是这样的，大人。” “那村里知道的人应该也不止你一个，乡公所的人知道吗？” 讲到这里，沃森见到卡雷的身子打了个冷战。 对方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然后小心地张望着其他地方，生怕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请您原谅，大人，不是我故意隐瞒。是乡长警告我们不能和外人说的，要是你们问的是村里人，此刻估计已经被人告密了。” 卡雷小声地说道。 还真有问题！ 沃森压抑着激动，继续沉声道：“你放心，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市政厅的注意，真出了事情，有麻烦的也是乡长，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听他这样说，卡雷才稍微放心一些，然后他慢慢说道： “其实很多人都有猜测，大家也觉得那个城堡里的人不对劲，但是乡长不允许我们乱说，还处罚那些想告密的人。就拿今天我遇见的那些怪物来说，我就怀疑是城堡里的人搞的鬼，所以才会去探查一番” “这么说，乡长知道城堡不对劲了？” “何止呢，大人。我还亲眼见到乡长乘着马车到城堡里去过，他身边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卡雷有些害怕的说道。 听到这里，沃森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他继续问了卡雷一些问题，等到对方都说的差不多后，他已经清楚这个事情的脉络了。 随后，沃森朝伊莱点了下头，示意该对方说话了。 就见到伊莱从包里拿出一个有些分量的布袋子，放到桌子上时，袋子里传来清脆的金属声，他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卡雷，现在我以市政专员的名义命令你，即刻去监督这里的乡长。这里面是五十汉克的定金，等到任务结束后，我会再付给你二百汉克，并且帮你换个工作。” 卡雷之前一直不敢和伊莱说话，在他看来，相较于更年轻的沃森，伊莱身上的那种官威，让他不太敢和对方说话。 此时见到桌子上多出来的钱袋，再听得对方的命令，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大人，您让我监督乡长”卡雷不敢收这些钱，他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不用担心，只是让你盯住他，我们不会在村里待太久，而且之后会有市政厅的警员来这里逮捕他，你的任务就是要保证这个乡长逃不了，知道吗？” 眼下，沃森等人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无非是某个巫师群体在城堡内驻扎下来，然后这里的乡长被他们笼络后隐瞒了消息，同时还帮忙介绍城里的有钱客户到城堡里聚会。 说白了，这个乡长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罪行可不小，从他身上可以牵扯出一大堆市里的名流阶层，是个很有价值的案犯。 只是碍于对方目前政府官员的身份，沃森他们不好直接处置他，只能安排卡雷去盯住。 “这样真的行吗？” 想到乡长不可一世的姿态，想到自己被他狠狠敲着头的样子，卡雷有些发怵。 这位曾经的老邮差没做好去监控一位乡长的准备。 “不用担心，我这里会给你点防身的东西。” 伊莱的戒指上微微泛光，然后他将一道白色的烛火一吹，那一团细微的火苗就飘到了卡雷的眉心中，消失不见。 “这可以帮助你抵御身体外部的攻击。” 卡雷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在身体各部摸来摸去，他在那团火苗进入眉心的瞬间，感觉到身体被一阵透骨的冰冷拂过。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在之后，他就感到全身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清爽轻快的感觉，好像自己年轻了几十岁，那些折磨他甚久的腰痛、膝盖痛也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了似的。 “你还有家人吗？” 见到这一幕后，沃森突然问道。 “我有个外甥，是我已故姐姐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时常会来看我这位老人家。” “他做什么工作？” “在塞罗县的林场做伐木工人，他的生活也苦啊，大人。”讲到这里，卡雷苍老的眼睛里忍不住闪过泪花。 “事情办完后，我会让你退休，老人家。而且会给你外甥在乡公所安排个差事。” 说完这话后，沃森见到卡雷流出眼泪，这位老人感激的点头，不知说些什么好。 最后，他在沃森等人的嘱咐下，满怀感激的离开了小屋。 等到卡雷走后，沃森见伊莱又写了封信，交由他那个魔界信使送出去。 “你怎么看这件事？” 伊莱转过头，瞧了沃森一眼说道：“那些食尸鬼恐怕是巫师实验失败的产物，他估计想把那座城堡改造成某个巫师塔。” “实验？那他是什么实力？”沃森对巫师这个职业还真不了解。 “这不好判断，但应该不至于太高。” 伊莱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着，“巫师是很古老的群体了，他们是人类历史上最早掌握非凡力量的一群人，早在六七千年前的远古时期，就已经有了许多大巫的古老传说。” 对这一点，沃森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接着，伊莱给他讲述了巫师这个群体的发展演变过程 “中土大陆流传下来的各种古代神话已经有很多个版本，但各国都公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圣元元年以前的远古时代，在那个教会和王国还没有诞生的时代，人类世界是由巫师统治的。 在圣元1年-圣元276年的烈阳王国时期，许多古老部族被国王的军队摧毁，巫师世界遭到极大破坏，但在之后，由于王国内部陷入了国王与教会的权力争夺，让更多巫师群体逃到了大陆其他地区，在那里渐渐繁衍生息。 但等到圣元485年，烈阳圣座教会的教皇圣约翰晋升圣座后，教会开始进入一段长达千年的扩张时期，那时烈阳王国早就覆灭，教会接收了王国遗留的一切财产，成为大陆的统治者，并不断开拓新领土。 在这个过程中，教会的修士，圣殿骑士团等等以碾压的态势摧毁了那些隐居的古巫部落。” “但教会在民间不是没有敌人，其余的世俗王国不甘心被教会吞并，于是很多人偷偷向巫师请教学问，并杂糅了新的流派法术，诞生了法师这个新群体。因此，把巫师作为所有超凡者的源头是没有错的。现今八大职业是承袭了古代法师、骑士、盗贼才产生的。 而法师、骑士的前身也是在吸收了古巫的巫术后才演变出来的，甚至教会修道院的那帮修士，本质上而言也是法师的一种。” “再往后，超凡者的历史就进入了法师与教会争斗的阶段，在前期，法师们始终遭到教会打压，但等到圣元1453年，教皇圣约翰肉身坐化后，教会很快进入了衰退期。此后的一千年，在经过主教内乱、王国战争、冰与火之战后，教会逐渐衰落。 一直到圣元2370年，黑森堡城市联盟合并了图尔河沿岸城市及三个大区，建立“北地王国”，并创办人类世界第一个法师组织-自然学会，标志着人类历史正式进入了法师时代。” 这些知识都是沃森在学校历史课本里没有见过的，听见伊莱这样一番叙述后，仿佛超凡者历史的那一副辉煌图卷也随着他的讲述，在沃森眼前缓缓展开。 “你想想，在这样漫长的历史变迁下，巫师这个群体，可以说已经被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里。大量的巫术早就失传了，到今天还有以巫师自称的超凡者，实在是让人很怀疑他们的水准。” 第101章 舌头 “巫师的实力怎么判断，也和我们一样吗？”沃森想了想，问道。 “学徒级和我们差不多，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存在。学徒往上是一阶巫师，二阶巫师这样的划分，但这都是老古董了。这年头巫师的修行体系早已崩溃瓦解，根本不存在继续往上进阶的空间。” 伊莱摇了摇头。 沃森很好奇的问道：“你觉得城堡里那位是什么境界？” “顶多也就是二阶巫师这样，介于中级超凡者和高级超凡者之间的地步，最多和高级持平，也就这种程度了。” 伊莱有些怀疑的说道：“而且我们之前在旅店里遇见的那两人，应该也是巫师学徒。考虑到这种落单巫师基本人手有限，带着好几名学徒的巫师，想必等级高不到哪去。” 沃森认可了伊莱的说法，他也觉得巫师的战力应该不会太高，不过就算只是个二阶巫师，以他们二人的实力，仓促应对下都很有风险，这也是沃森希望等到狄克等人带队来后，再一起出发的原因。 ……… 同一时间，在普渡村。 大约三十名穿着制服的巡警在村子的木屋间搜寻着，其中那座旅店成了重点搜查的对象。 整个村庄里不少地方还冒着浓浓的黑烟，空气里传来一股焦炭味。 这是那些村民企图掩盖罪行后放火焚烧的结果，而地上躺下的十几具农夫打扮的尸体，就是这些匪徒企图反抗的结果。 “两位长官，旅店里没发现什么，看来那里的人在昨晚就逃了。” 一名巡警朝站在村口的狄克汇报。 狄克对这个答案丝毫不奇怪，他摸了摸下巴，问道：“这里被盗的尸体有多少？” “很不巧，长官，这些歹徒都是惯犯，被盗来的尸体全都售往他处，不会把证据留在村里的。我们在周围的土地里都没招到被盗尸骨，仅有的一些残骸也无法证实。” 听到这里，狄克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普莱斯，对方是东塔区的老队员了，据说以前也是警员出身，后来被调到学会，很少出现在外界。 上次阿多尼斯节值夜时，狄克已经与他搭档过一次，两人算是熟络起来。 “普莱斯老兄，你觉得呢？” 普莱斯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面色凝重的说道：“找几个人审问一番，不论手段，不论死活。剩下的交给市政厅处理。” 不愧是老警员出身，这种狠辣果断的做法是自己学不来的。 狄克在心里感慨。 然后，他抬头对巡警说：“把格里夫带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矮小，异常消瘦的庄稼汉被带到狄克面前。 这个人穿着粗布衬衫和打补丁的裤子，他留着浓密的胡子和眉毛，把脸藏在下面。 如果不是他眼睛中闪烁不定的阴沉和狠意，你很可能就会误以为这真是位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位格里夫，是普渡村颇有威信的首领，也是村长的兄弟，至于村长本人，据说已经失踪了。 “格里夫，你走过来一点，回答我的问题。” 狄克扫视着对方，开口说道：“我们接到东塔区多位居民举报，还走访了周边村庄，人家都说你们这里盗掘别人亲属的尸骨，可有此事？” “啥？” “我问你有没有参与盗尸？” “探长老爷，俺们才不会去做这种事哩，俺承认，村里人是盗了几匹好马，偶尔还抢劫过路生意人的钱财，但盗尸这种没良心的事情，俺们才不会干哩。”格里夫声音沙哑地说。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泥土发呆。 他那一口乡下的方言听得狄克有些皱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格里夫故作伪装。 “那我问你，旅店的老板去哪了，还有你们的村长呢？” “俺不知道。” “什么意思？” “旅店不是村里人开的，只是外人合伙经营，人家想走就走，俺们也拦不住。至于村长，俺也不知道，或许是死了，反正他不缺仇家。” 对他这个回答，狄克很不满意，他冷冷地一笑，怀疑地眯细眼睛瞧着格里夫说道：“那么依你看来，是有人在污蔑你们？” “这个俺不知道，要是您，老爷，是来查办盗马，劫掠的，那您可抓错人了，村里是有那么几位混球爱干这种事，可现在他们也跑了。俺们这里几百号人，还有好多女人家和孩子，总不能一抓了之。” 格里夫一边说着，一边声泪俱下，竟朝着狄克哭诉起来。 狄克看了那些被巡警围起来，正坐在地上的女人和孩子，里面还有许多上年纪的老人，不过他不动声色，显然没有被格里夫那番话打动。 这种案子要是说没有全村人参与，没有女人孩子做遮掩的话，那才怪了？ “能放俺走了吗？”格里夫小心地询问。 狄克朝旁边的巡警使了个眼色，没有理会格里夫的询问。 接着，在一片沉默之中，很快有巡警开始把那些村里的壮年用绳子捆绑起来，那些女人和孩子则被押到一辆拥挤的大马车上，顿时各种喧闹，哭喊声就在村子周围沸腾起来。 “把他们都看押起来，让其他村里和城里的居民到时一同参与审问，然后再关到监狱里去，女人和孩子送到济贫院。” 狄克狠了狠心，吩咐道。 常年混迹街头的经历让狄克明白，不能被这些人一时的外观所迷惑而产生怜悯。 他很清楚，这里面即使看似柔弱的女人和孩童，也绝不像表面那样无辜，至少是作为帮凶而参与了盗尸案。 “怎么能这样，俺们不服，审案子也得有个审法不能胡来屈打成招俺们不服。”格里夫大声喊着，很快被带了下去。 狄克脸色有些难看。 “不必自责，要知道牵扯到邪神势力本就是重罪，不存在什么无辜处理。要是巴默克接手这种案子，这群人每一个都少不了被搜魂的待遇，或者被痛揍一顿，我们已经够温和了。”普莱斯拍了拍这位年轻搭档的肩膀。 这时，从天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 狄克二人抬头，就见到一只长相古怪的秃鹫从天上飞来，这只大鸟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后，缓缓落地。 “是伊莱分队长的信使。”普莱斯解释。 然后，狄克就见到这只大鸟用不太熟练的步姿，左摇右拐的走到他面前，张开嘴，吐出一团烟雾来，立刻变成一段文字。 “沃森和伊莱已经找到了巫师的位置，正在等我们汇合。”狄克看了眼后说道。 ………… 科达加堡市与塞罗县交界处，一条小河旁。 黄昏的光线倾斜在城堡的外墙，这上面前后左右都爬满常春藤，一片树丛密覆的神秘丘陵环绕着城堡的四周。 这座城堡的样式虽然古老，但却能看出大量结构是最近才翻修的，常春藤盘绕的间隙中能透显出建筑物的砖坯，烟熏橡木的大门上钉着的是模仿饰钮的崭新黄铜片。 此刻，城堡的大门敞开，明亮的白光和美妙的音乐从里面散出，不时有马车从远处驶来，在门口停靠，从里面走下一位位娇媚的女郎，隐约还能见到几位科达加堡城里的名流也在其中。 与城堡大厅里的热闹相反，在城堡的地下一层里。 一个穿着褐色巫师袍的枯瘦老者却面色阴沉的坐在床前，他头上也被巫师的长袍遮掩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你犯了个错误，希尼。” 巫师开口了，他的嗓门又粗又哑，夹杂着嘘声，好像风从坏掉的机器零件里穿过的声音。 希尼跪在房间的角落里，在听到那没有感情的叱责后，他面色苍白，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眼前的老师平息愤怒。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同伴，与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布兰卡。 布兰卡此时已经完全不像在旅店时，全身裹着黑袍，扮成一副老相。 相反，这会儿的她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身材娇小，但凹凸有致，透过浅浅的领口，仿佛可以看见里面的雪白。 布兰卡半跪在巫师身前，像温顺的猫咪一样，将头伏在他的大腿上，酒红色的头发被巫师抚摸着。 布兰卡抬起那张俏脸，小声地说道：“老师，我们没想到那两个人会对盖拉下杀手，不如我们还是离开。” 巫师的手顿了顿，然后他抚摸着布兰卡的脸庞，那粗糙的掌纹好像砂纸一样，让这位年轻的女学徒顿时浑身发麻。 “还没到那个地步，料想学会在普渡村找到的东西有限。不过这地方也确实不能再就留了，希尼！布兰卡！” “是，老师。” 听到巫师吩咐，希尼连忙答应道，而布兰卡也赶快从巫师腿上起身，等着他的吩咐。 “你们看着我。” 听到此话，二人都抬头朝巫师看去。 只见巫师掀开了自己的长袍，露出里面的那张脸。 天哪，那是张什么样的脸，那上面的皮肉干瘪的像层紧贴着骨头的死皮一样。 鼻子已经小的只剩下两个鼻孔，嘴巴紧紧闭着，像锁住的拉链，那两只眼睛也浑浊不清，完全不像人眼，倒像两颗布满灰尘的泥球。 希尼和布兰卡看着那张可惧的脸，浑身打起冷战，他们一直怀疑自己的老师早已是非人的存在，上一次见到对方的面容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了。 他们真觉得面前这个巫师就是一具活生生的骷髅变成的。 突然，那两颗泥球样的眼睛紧紧瞪着他们，希尼和布兰卡想要闭上眼不去看它，却发现为时已晚。 他们的眼睛很快也变得沉闷无神，瞳孔里，原先的颜色已然不见，也成了那尘埃的样子。 两个人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巫师，仿佛成了没有血肉的傀儡，一动也不动。 “我可爱的学生，原谅我。” 巫师瞪着那两颗眼睛看着他们，然后突然张大嘴巴，伸出又长又黏的舌头，把两个学生卷到了嘴里。 薄脆的骨头在他锋利的牙齿间粉碎，尝起来有蘑菇、香草的味道。 第102章 窥探的秘密 静谧的村庄里，黄昏早已过去，黑夜重新掌控了世界。 在这个本就偏僻人少的村庄，沃森与伊莱坐在昏暗的木屋里，此刻他们能清晰地听见在村外的小路上，不时有马车从外边奔驰而过。 “看来今天又是聚会的日子。”沃森沉声道。 他们已经收到了狄克的回信，对方和普莱斯正朝这边赶来，而伊莱的那只信使就充当了双方联络的中介，一个下午就跑了许多次。 “有些奇怪，那名巫师应该猜到我们在调查才对，可却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派手下的学徒到外面警戒。” 伊莱已经站在木屋外，看着远处城堡那微微亮的灯火。 “你怀疑巫师跑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说到这里，二人都感觉到不对，这个案子看似收获很多，但那是把它作为一般治安案件来看待。 如果作为邪教徒任务来看的话，他们这几天的搜查成果其实很有限，因为他们目前所找到的证据都不足以彻底对准对方的身份。 只是抓到几个巫师学徒根本谈不到什么收获，那样的结果尚且不足以抵消他们为这次任务所耗费的成本。 这时，伊莱开口了，他眼神里闪过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我建议我们两个先到城堡里探查。” “就我们两个，这太危险。”沃森有些反对。 “先到城堡外围看看，放心，一般的二阶巫师我还有能力应对的。” 老实说，这个提议让沃森也有点动心，他已经厌倦了这样数个日夜在外的奔波。 “这样也可以先为狄克做好记号，争取在今晚就把任务搞定，你不想再把这任务拖好几天。”伊莱趁势继续说道。 沃森答应了下来，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从村庄到城堡的直线距离大概在三公里，倒不算远。 但天色不好，等到沃森和伊莱走到路上的时候，就听见远处的天空传来隆隆的雷声。 这会其实还不到七点，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很快几道电光在天空中闪过，照亮了周围的树林。 从天上倾斜的雨点很快打在沃森身上，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已经全是湿漉漉的雨水，视线也受到了影响。 但他已经能透过密集的雨幕，看见远处城堡的一角了，那里面璀璨的灯光透过窗户闪耀在黑夜之中 因为考虑到巫师的因素，沃森和伊莱都不敢使用能力来赶路，担心会被对方察觉到超凡气息，因此这三公里的小路很快变得潮湿泥泞，难以行走。 走了有近半小时后，他们才来到了城堡外的一百多米处。 此刻，城堡的外观已经很清晰，沃森见到这座城堡的样式真的如同史书里那样的中世纪建筑外貌。 有齿形的尖塔，外墙上是厚厚的青苔和藤曼，在城堡外是一大片花园，不过能看出，已经太久没人修缮，花园里显得很空荡。 “要是再有几只猫头鹰就更合适了。”沃森开了个玩笑。 他们在这里没有发现有人检查的情况，只看到有许多马车已经停在城堡的门口，那里还有好几个看门人守着。 透过大门，能见到大厅里面的景象。川流不息的仆役，袒胸露臂的女人们用扇子挡着前胸，空气里都飘逸着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那些是真正的警卫。”伊莱悄悄说道。 沃森看到大概有十几名警卫在门口周围转圈，他们手里还提着装了实弹的步枪，严肃戒备，虽然对于沃森等人这只是作秀而已，不可能拦得住超凡者的探查。 但有警卫存在，也就意味着巫师绝对不是一个人在行动，在其背后必然有科达加堡某个贵族或某个实力为他提供支持。 “我们要进去吗？”沃森问道。 “当然，这里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伊莱兴奋的说。 借着女人们巨大笨重的裙摆，他们很容易混到了门里面。 然后两人顺手从门口摆放的皮衣架上顺了几件衣服，把自己稍微打扮一些。 大厅里灯火通明，据沃森判断，这里用的是电灯，不过光源隐藏在各处的墙壁褶缝间。 这里的各种味道让沃森觉得很不舒服，那些香水味仿佛能把人熏晕，肉眼可见，到处都是穿着短上衣，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 这些珠光宝气的形象汇聚在一起，让沃森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渐渐地，他感觉到不对劲，这里的空气里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好像是柠檬、杏仁油的甜味混合着玫瑰花的香味，更要命的是，沃森发现这股甜香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之后， “咳咳，搞什么鬼？” 他赶紧找了个较空旷的位置，离那些穿着丝袜的女人远一点。 随后，沃森赶紧从桌上拿了杯泡着冰块的凉水喝了一大口，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 这时他才感觉到稍微冷静下来，于是就用探视之眼去查看大厅里的人群。 这会儿，里面的男男女女已经开始亲密的搂抱在一起，整个城堡里都酝酿着一种氤氲的暧昧气息，每个人身上都显现热情的红色，与其交织的还有橙色、黄色。 但沃森感觉到不对劲，这些颜色出现的未免太规整了些。 怎么说呢？就是他在这些人身上看到的只有愉悦，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可这可能吗？ 世上岂会有只有快乐，没有悲伤的人？ 就在这时，沃森的目光穿过其他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乌尔别宁伯爵的情妇，娜嘉。 “她怎么也在这里？伯爵没和她一起？” 虽然没有接触，但沃森知道娜嘉是前规划局长柏德温的妻子，也是同学伍尔夫的母亲，加之白鸦街暴乱事件也是他亲自参与过的案子，因此印象深刻。 之前只是简单听别人说起，这位曾经的局长夫人在丈夫死后，突然委身于本地首富乌尔别宁伯爵，做了对方的情妇，眼下正是得宠之时，而且因为此事，她的儿子伍尔夫也与她闹僵了。 这件事早已经成了科达加堡八卦界的趣闻，不过受限于伯爵府的影响，普通平民谈论的倒是不多。 这会儿，沃森也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科达加堡知名的美人，对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孩子都与沃森同龄了，但保养的却非常好。 娜嘉是个娇小的黑发女人，沃森估计她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但实际看上去要更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她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在大厅里一刻不停地跳舞，而是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喝着酒，她腰身束紧，有些微醺的脸上涂着脂粉，此刻好像是喝醉了似的。 沃森见到她胸脯起伏，脸颊泛起红晕，一举一动都那么娇慵。 “她这是在等人？”沃森推测道。 他往周围一打量，发现伊莱那家伙不知何时不见了。 就在他寻找着伊莱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人在朝娜嘉靠近了。 而看到那个人，沃森又是恍惚，因为来人他也认识。 正是曾与沃森有过不愉快的奥尔洛夫男爵，那是在帮约翰律师一家处理问题别墅时的矛盾，不过沃森想，男爵估计早就把他忘了。 因为沃森看见奥尔洛夫穿着一身整齐的燕尾服朝娜嘉走了过去，两人恐怕是早已约好的。 男爵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她，脸上显出和煦的笑容，同时嘴里像嚼着什么东西似的舔着自己的嘴唇，他每逢看见漂亮女人都会这样。 接着，沃森就见到男爵朝娜嘉伸出了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但娜嘉似乎有点醉了，并没有做出很积极地回应，然后奥尔洛夫直接轻轻地把娜嘉扶起，并搂着她穿过大厅的入口，来到了花园位置的房间。 沃森悄悄跟了过去，他看到那是一个四面全镶满嵌板的小房间，房里有一张橡木矮桌，桌上的美丽花瓶里插着白色的玫瑰，桌旁有一对雕花的橡木椅。 奥尔洛夫把娜嘉放到了床上，然后就谨慎地关上门，并在门口和窗户旁都洒下黑色的粉末，然后在房间里点了一只白色的熏香。 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沃森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无法再靠近那个房间。 那些黑色粉末挡住了外面的探查，每当精神之触靠近时，沃森就有一种好似被火焰烫到的感觉。 但他没放弃，沃森觉得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紧要，他于是把元力灌注到双眼，探视之眼不是学者的能力，受到限制要稍微小说。 这会他的视线穿过了那厚厚的石板墙壁，看到了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一幕 嘶 沃森被眼前的景象惊讶的倒吸一口冷气。 在这个小房间里，娜嘉无力的躺倒在床上，奥尔洛夫俯身压在她身上，两只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她那搽了粉红色唇膏的嘴张了开来，越张越大，整个大张着。 她张开嘴又闭上，开合了两三回，好像在急促的喘气。 娜嘉带着一丝哭腔说：“不要这样，奥尔迦，你这混……” 第103章 草草结案 沃森感觉自己的心像被蛇咬了一口，一种复杂的情绪把他的心思搅得粉碎。 他挪开了视线，没有再看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他心里已有猜测，今晚的事情明显是娜嘉背着伯爵来到此地，并且她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恐怕不是一无所知。 “这是否算得上有价值的消息呢？”沃森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对学会而言，能得到不利于伯爵的消息，显然已经是个胜利，可以这么说，这个消息所拥有人政治价值已经超过了案子本身。 但沃森想到要利用这种事情，利用娜嘉这样一个女人，便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还是暂且不要上报好了。”沃森摇了摇头，心想道。 等他再次回到大厅里，这里已经沉浸在男女欢愉之中，空气里充斥着欲望的味道，许多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粉碎，只露出很简单的布料。 这一幕让沃森有些面红耳赤，他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只能悄悄隐藏了身形，变成一道影子慢慢移动。 “到这边来。” 他听见了伊莱的声音，于是见到一只细小的苍蝇在吊灯上盘旋着，引领着那道影子一路往大厅左侧前去。 视线脱离了大厅的彩灯，来到地下室的昏暗房间内。 苍蝇在沃森眼前消失，然后凭空出现了伊莱的样子。 “神奇的变形术。”沃森见到这一幕称赞道，他觉得伊莱更像是位法师了。 伊莱笑了笑，没说话。 然后他用手指了指地下室里的东西。 顺着他指的方向，沃森注意到这个地下室面积不小，大概有个四五百平米，被分成了好几个房间。 这里很空旷，地上堆满好些架子的壶和罐子，两张放满玻璃器皿的宽大橡木长凳，还有个像铁匠锅炉那样，但显得更大的一个熔炉。 “这里是巫师的实验室？”沃森嗅了嗅空气里的那种药草味。 “正确，看来如我们所料，那个巫师已经离开了，这里有刚刚被搬迁过的痕迹。不过终归还留下了一些东西。” 说罢，伊莱从一个小箱子底部拿出了一节像麦穗一样的东西，不过个头比沃森在市场上见到的要大不少，那上面的麦粒估计有十厘米长。 “这是什么？” “这是罗勒大麦，一种非凡植物，可以帮助高级以下的超凡者进行冥想和修炼，效果不错，一般只能在拍卖行里见到，市场上是没有的。”伊莱把手里那几束大麦递给他。 接过手一看，沃森见到这大麦不仅个头比普通大麦要大，而且颜色呈一种黑色，他竟然还从上面闻到了面包一样的香气。 “这东西每个人只能服用三次，这里刚好有三束，你拿走二束好了，我之前已经服用过几次。”伊莱没和他争抢，这东西对即将晋升高级的他，用处已经不大了。 “那我不客气了。”沃森对这种植物倒是很满意，然后他有了一个疑问，“这东西怎么像是那巫师故意留给我们的。” 听到这话，伊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不错，你猜对了。对方这是在有意示好，看来那位巫师希望我们能就此罢手，不要再追查的意思。” 查了好几天，最后的结果竟是嫌犯给自己贿赂吗？ 沃森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知道此刻如果真见到了巫师，两人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这样灰溜溜的离开，未免太狼狈了。 “你注意到了没有？” “什么？” 沃森对伊莱的话不解，然后他见到自己的搭档，拿出一张像玻璃一样透明的纸张。 在这张纸上面有一些像沙子一样的东西，沃森看不太清楚 “那个是”他问道。 “是人的骨头屑，我从城堡的空气里收集到的。”伊莱指着上面那像白色沙子的东西。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让沃森毛骨悚然的结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在旅店见到的两位学徒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他们很可能被人吃了。” “被…被吃了？” 听他这样说，沃森不由得裹紧了身子，看着周围漆黑的地下室，他觉得这时即使突然窜出一头丧尸来，也并非不能接受了。 “你怎么能肯定是那两个学徒？” “这骨头屑有法力的气息，不像是普通人，所以我只是猜测，不过真相估计就是这样了。那位巫师故意留了些残渣，恐怕也是向学会示弱的意思。” 真是既狡猾又歹毒啊，沃森心中叹气。 对方这样的做法，等于是完全牺牲了普渡村的那些盗尸团伙和自己的三个学徒，把罪行的主要执行人全部抛弃。 一般到了这个地步，学会鉴于他没有伤及人命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会撤掉案子，不再追究了。 毕竟每天这么多超自然的案件，犯不着浪费人力资源去搜查一位巫师。 “那我们就这样结案了吗？”沃森有些忿然，这样的结果真让人感到憋屈。 伊莱也是叹了口气，他伸手在那些实验设备上擦拭着什么，然后缓缓道：“现在不好再追查下去，这里得到的消息其实价值已经不低了，你知道那些马车上的药材是做什么的吗？” “供人消遣，让那些人互相在对方身上满足欲望，我没说错。” 沃森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聚会的性质也不言而喻了，如此才能说清，为何能吸引到如此多的上流社会人士参与。 “那些药草被买来制成各种情欲药物，其中不乏市政厅管控的禁药，借助一些权贵之手流通出去，并形成了这样一个聚会。而后得到的钱财，也刚好能作为巫师实验的经费，实验材料就更容易了，从那些穷人的坟墓里搜刮就行。”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二人都很无奈。 他们分头又在城堡各个角落搜查了一番，其他房间都是空荡荡的，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 “我看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了，通知狄克他们，带人来处理案子。”沃森有些疲惫的说道。 现在他们只能通过协助盗尸案，非法流通出售禁药这些普通的罪名来捉拿一些人，但面对这些本地社会名流，这又是个难处理的烂摊子，沃森索性不管这事，交给队长们去讨论好了。 此时。 城堡外的一条密道里。 奥果利巫师透过水晶球看到两名年轻的学会成员在那里搜寻着。 他那骷髅一样的面容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波动，不一会儿他关掉了水晶球里的影像。 有人走到了房门前，然后门被敲响了。 “请进。”奥果利巫师的脸庞一变，立刻成了一个留着白胡子，面容和煦的老人。 走到房间里的是奥尔洛夫男爵，他用礼貌的语气问候道：“您是打算离开了吗，巫师阁下。” “多亏了男爵的推荐，我正打算前往伯爵府避避风头，希望伯爵大人不要拒绝我这位可怜老人的投宿。” 说完，奥果利巫师用一种质询意味的微笑望向男爵。 奥尔洛夫明白，对方这是在索要好处，他曾答应过对方，会帮忙引荐给伯爵府。 “这一点您尽可放心，我会随笔一封引荐信，我和伯爵是老朋友了，他对您这样的非凡人士一向青睐有加的。只是” 奥尔洛夫用轻快地语气做出保证，但随后又话锋一转的说道： “只是您还得询问娜嘉夫人的意思，相信我，如果她愿意为您说好话，您在伯爵府的地位会更受重用。” 说到这里，奥尔洛夫想起了傍晚那一幕。 他想到那美丽的躯体在自己的摆弄下起伏升降，那张俊俏又惹人爱怜的小脸上，同时露出痛苦和欢愉交织的神情。 想到这里，奥尔洛夫就感觉心头一阵火热。 巫师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瞧了男爵一眼，他幽幽地说道：“您放心，娜嘉夫人需要的药剂，我已经交给她了。倒是您，男爵，这样的事情可要小心啊” 听出了他语言里暗含的警示，奥尔洛夫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他多年来猎捕女人的经验让他充满了自信，娜嘉，这朵湖城最艳丽的蔷薇，在这个夜晚，已经被他给摘下 奥果利见到对方不当回事的样子，没有再劝，而是说道：“学会已经查到了这里，估计今晚会有个烂摊子要您处理，这得留神些。” 果然，听到学会的名字，奥尔洛夫男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和羞恨，他压住那种不快的念头，知道今晚的事情还真得自己出面不可，只是少不了要一番大出血了。 “我明白，我会给学会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牵扯到您的，巫师阁下。” 之后，在接过男爵的推荐信后，奥果利轻轻点头，然后身体变成一团烟雾，随后化作乌鸦飞到了天空之中。 乌鸦在夜空中飞行，身体很快掠过高大的城堡和远处的森林。 奥果利透过鸟类的眼睛，俯瞰到了地面上那不断朝这里行进的马车。 他在那些马车上感受到了超凡的气息。 那些是学会派来的新调查员，还有随行的市政厅警员。 城堡里，男爵站在最高层，也看到了这些来者不善的队伍，他脸色阴沉，赶紧走到了楼下娜嘉的房间之中。 门被推开了。 娜嘉已经换好了新裙子，地上那些扯烂的衣服已经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在男爵进来后，迎来的是娜嘉冷漠的眼神。 “您冒犯了我。”她冷冷的说道，眼神里强忍着不让那道晶莹滑落。 男爵爱怜地搂住她，不顾娜嘉的挣脱，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别难过，我的爱人。巫师阁下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先回去，学会的人马上就到门口了。你不希望他们在这里撞见你。” 闻言，娜嘉的身体也颤了一下，她害怕见到学会的人，这让她想到那场可怕的暴乱，想到丈夫惨死的样子。 “我已经在后院安排了马车，你可以乘它回去。” 娜嘉没有多语，她从男爵怀里挣脱，勉强收拾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上的皱褶。 走出房门的最后一刻，她回过头来看着男爵，脸上带着愤恨说道：“我希望今晚的事不要再有下次！” 第104章 跑路的乡长 深夜十二点。 乡村治安官卡雷正趴伏在树林的灌木丛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乡公所的动静，他知道乡长在一刻钟前已经暗中离开了那栋房子，此刻正准备着马车想要外逃出去。 “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浓重潮湿的黑暗把他围住，雨点在他眼前飞舞。 卡雷知道自己上了年纪，他从地上站起来，悄悄摸索着往树林深处走。 他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装满子弹的老式左轮枪，靠在一颗枝叶茂密的树干背后，侧耳倾听着林间小路传来的动静，这是周围马车必经的一条路线。 这条路沿着树林的边沿向前伸展，后来就变成一条宽阔的林间通路了。 嗒嗒嗒 凌乱的马蹄声和车轮压过粘土发出的水泡声，从路的那一头传来。 卡雷紧张的喘着气，他忍不住把耳朵趴在地上，判断是否有人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 他没有听到，看来乡长逃得匆忙，并没带任何随从。 此时。 马车里，乡长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坐在里面。 他是个年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长得很胖，脸上的赘肉太多，以至于让他的嘴唇看上去颇为刻薄。 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箱子，那里面是这些年来他积累的存款，大概有三万多汉克，这让他很不满意。 “要不是那该死的学会搞什么整顿，老爷我早就到西塔区任职了，谁还会窝在这穷乡僻壤里。当了五年才捞了这么点”胖乡长皱着眉头，在心里暗骂。 然后，他又检查着箱子里那些存放的纸条和信件，里面有不少是他为男爵的城堡拉客户时所留，他逃跑之时不忘带上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想到一个新的发财手段。 “先赶到塞罗县，然后一路往北去霍比斯港，那里有许多办假证件的走私机构，在那里换个身份乘船到格林公国去。” 乡长想着自己的跑路方案。 办完这一切，他就可以用这些掌握的信件和纸条，去威胁那些科达加堡的名流们，让他们再给自己寄一大笔款项，否则他就会举报他们。 想到以后的美好生活，乡长那胖乎乎的脸上因为笑容而挤出一条缝来。 格林公国，那是个好地方啊，中土最富裕的国家，又是永久中立国。跑到那儿去，也不用担心被帝国的人引渡。 “不过格林首都的生活成本太高，或许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就够了，等拿到款项后就坐船去南大陆。”乡长想着。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透过窗户，乡长看到眼前闪过一些老松树，闪过一片小桦树林，空气里的雨滴在道路前方形成密集的水雾，加上道路湿滑泥泞，马车怎么也走不快。 “该死，你这猪猡，还不快点。” 乡长已经知道市政厅的警员去城堡调查了，随时都会有人来逮捕他，他不敢去城里坐火车，所以才特意选择往北到塞罗县的。 “老爷，前面什么也看不见，您选的这条路不好走。”车夫委屈的说道。 “蠢蛋，你还有脸指责我。” 乡长听到这里，更生气了，忍不住拿着棍子往前面一敲，砸的车厢里发出嗡嗡声。 忽然马停住了。 “喂，怎么啦？”他生气地问道。 车夫一句话也没说，从座位上下来，他先是绕着马车走了一圈，然后又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不一会儿他又转身跑了回来，启动马车重新选了个方位。 “迷路了还是怎的？”乡长问。 “没什么”车夫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他们继续往前，现在这里离乡公所已经很远了，周围一点灯火也没有。 马车在一条黑暗的林荫道上跑着，树木呼啸着，那响声叫人害怕，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乡长突然担心起来。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换了方向，想把我扔到路边，抢了这个箱子？” 道路的尽头根本看不清，到处都被一种静谧笼罩，乡长有些出神的看着车厢外，感觉这辆马车不是在把他带往自由之路，而是仿佛正朝一个深渊冲去似的。 他心里一紧，正要出声让车夫停下，却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枪响 还没等乡长反应过来，马车就突然跳了几下，猛烈的颠簸传到车厢里，直接让乡长身子前倾，一下子撞到车厢前面，碰破了额头上的皮，接着又被一抛，后背重重撞在了马车的后部。 车厢的门也被这一撞给打开了，乡长圆滚滚的身体立刻从里面滚了出来，他见到马车夫也已经摔下。 “混蛋，是哪个不长眼的”他正要破口大骂。 一个黑影快速的跑到他身前，乡长觉得来人有些眼熟。 但他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重重敲了一记，他感觉到耳旁嗡嗡作响，下一刻就倒在了地上。 “呼呼。” 卡雷走到了他面前，把乡长捆起来，重新塞到车厢里。 然后他走到那个胆战心惊的车夫面前，低声喝道：“老实点，把马车掉头回去。” ……… 城堡的大厅里很宽敞。 这里在不久前还容得下三十对舞伴跳舞，容得下那欢愉的享乐。 但现在，这里却冷冰冰的，有一股股干巴巴的办公气息，四个身影坐在大厅的中央，周围有十几名巡警开始搜索着房间，不时有男人女人的尖叫，呵斥声从里面传来。 紧接着，就是一些衣衫不整的人被带出，交给那四个身影中的其中一位来指认。 “这位是市立图书馆馆长桑迪。” “嗯，这是文教局的弗兰克，那个是工程师马克。” 普莱斯作为学会里经验丰富的老成员，此时给沃森他们指认着这些人的身份。 他在没加入学会前，长期在巡警局里任职，是本城着名的侦讯官，对各部门的主管都谈得上认识。 “工程师马克？” 沃森听到这个名字，瞧了眼那个喝的烂醉，此时身上满是唇印的中年男人。 这好像是贝琳达的父亲？ 沃森有些不确定，不过眼下这些还不是全部的名人，那些房间里的女人不方便被带到大厅里指认。 但普莱斯悄悄告诉他，那里面有不少都是某些大人物的太太、女儿们，当然了，和她们共度春宵的，也全都不是自己的丈夫。 “啧啧，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的沃森也不发愁了，反正也不是他一个人看到。 不过这么多社会名流的丑闻被学会掌握在手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些人从此对学会服服帖帖，让学会彻底掌控这座湖城的局势。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从此对学会恨之入骨，并彻底倒向巴默克那一方。 考虑到个人及家人的安危，为免遭到这些上流人士的报复，沃森等人全都伪装了身份，用易容后的外貌示人。 “男爵，有人举报你们涉嫌组织人盗掘尸骨，出售禁药，而且与巫师合作从事违法实验。” 伊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奥尔洛夫说道。 奥尔洛夫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等伊莱一说完，就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阁下，我只能说这是荒唐的污蔑，难道我们这些人到乡间来聚会都违反法律了吗？” “这不是普通的聚会？”伊莱淡淡的说道。 周围也传来一阵嗤笑声，男爵看着那些搜寻的巡警，心里已经起了杀心。 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丑闻恐怕瞒不住了，这些事情会随着这些警员在明天一早就传遍科达加堡的官场。 到时，他奥尔洛夫面对的就是本市众多大人物们的愤怒，毕竟这场聚会的主事人就是他，而且这里还牵扯到了伯爵府。 这事不能马虎，该服软就服软。 眼下被学会抓到了把柄，奥尔洛夫也顾不得了，他只好悄悄靠到学会等人那边，说道：“诸位，我承认这里用了禁药，可你们看，这些药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用，没拿出去贩卖。这算不得太大的罪名？” “盗掘尸骨的案子呢？” 这次是狄克开口了，他几乎把整个普渡村的人都带走调查，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他要承担很大的问责压力。 “老天，那可真不管我们的事？” 奥尔洛夫这句话倒是不假，以他们的身份没必要去盗掘尸骨，他连普渡村那些事情都没听说过。 后面的问题没必要再问了，奥尔洛夫肯定也会否认和巫师的关系。 “事情到这里，我们的案子也算完成了，其实巫师问题已经是个次要的问题了，重要的是总队和各位队长要怎么做？”伊莱转过身，对沃森等人说道。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报上去？” “大人物交给总队他们来处理，但在此之前，总得先找一批人挡门面。” 沃森明白了伊莱的意思。 他这时对外拍了拍手，然后众人就见到老治安官卡雷押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胖乡长被押进来时，浑身打颤，边走边哭，极其狼狈的样子。 而在看到他后，奥尔洛夫的脸色也阴沉下来，知道无论如何也是要先被学会宰一刀了。 他没有再多语，只能在心里暗暗揣测，学会这次打算拉多少人下马？ 第105章 我想要个孩子 第二天凌晨。 在天色还很黑的时候，一群人已经从城堡里被押出，这些人一个个脸色灰暗，如丧考妣的样子。 经过昨晚与男爵的一番拉扯，对方为了不让学会继续追查巫师案件，避免把线索扯到城里更上层的人物上，许多中层的人士就这样被男爵放弃了。 这些人当然不至于就此坐上大牢，但以这样的身份被带走调查，基本也意味着仕途结束，整个家族的名望都会下降一个层次，这就为学会安插更多人手腾出了位置来。 何况，比起失掉权位，更危险的是他们其中不少人都与城中长官的太太们有了不正当的关系，这种隐秘的事情也被学会握在手里，就随时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让人不得安生。 更别说这种事情一旦让那些大人物知道了，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为了掩盖羞辱，对他们痛下杀手呢？ “他们就交给你了，普莱斯。”伊莱对下属说道。 “您放心好了。”普莱斯这位强壮的中年男人在面对伊莱时总是非常客气，这会儿他还有心敬了个警礼，让沃森猜测这两人是否很早就认识。 想到这次任务的经过，沃森还是有些遗憾，这次的任务不算危险，但他为自己没有替那些被盗尸骨的家属们做出更多而感到惋惜。 “这种事情以后还会碰到很多，尽力就好。”狄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对这种事情倒是看得淡了，“而且，要不是我们的干预，谁又能说准，那巫师下次不会拿活人做实验呢？” 是啊，自己太执着了，这世上哪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或许在这个案子的一开始，学会高层就另有目的。 也就是沃森这样还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才真的会为了一腔正义，为了一些流浪汉和穷人的尸骨来回奔波。 但他并不后悔，他知道自然学会从来都不是什么技术部门，相反，对方是真正的权力机构，这里面掌握了滔天权势的大人物们不知道有多少，他一个底层成员只有执行命令的份。 但就算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偶尔也会努力扇动翅膀，发出自己的声响来啊。 太阳渐渐升高，把昨夜潮湿的地面晒得发干。 沃森等人是凌晨五点出发，等回到东塔区分站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 “虽然很想休息，但正式成员还得回来上报情况，不然真想随便找个咖啡馆睡上一觉。”沃森打着哈欠。 狄克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我中午刚好能回去一趟，帮你给家里带个口信好了。估计你没法早下班。” “谢了，狄伦。”沃森无精打采的说了声。 加入伊莱这个特勤组，有一点很麻烦，那就是加班特别多。 像沃森这样的从外面执行完任务的，回来后还要赶时间撰写任务报告，之后要交给赫德队长审批，存入档案里，比较重要的还得层层上交给西塔总站。 他预感到今天这个任务，搞不好就得交给西塔区那边，由拜厄斯总队亲自过目。这样一来的话，他和伊莱恐怕得连夜赶进度，写报表了。 “进了学会还是没逃脱当社畜的劳碌命啊。”沃森感叹一声。 他们走到东塔分站的大厅里，看见唐娜等人正好在吃午饭，沃森还没什么胃口，就先找了个桌子，趴着休息一下。 “队长在吗？”他听见伊莱在询问。 “到西塔区开会了。”唐娜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温柔的笑道：“估计你和沃森在发愁报告的事情，要我帮忙吗？” “怎么今天这样好心？”伊莱眨了眨眼睛。 唐娜嗔了他一眼，然后道：“我是不想看着沃森和你一块熬夜加班，反正我住在这里也无所谓，让他早点回家也好。” 大姐头，你比伊某人强多了。那家伙绝对是在报那一顿饭之仇。 沃森心里吐槽道。 或许是太困的原因，沃森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就枕着坚硬的桌子睡了个午觉。 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怎么没人叫醒我。” 沃森抬头看了大厅一眼，发现只有托德还在这里，不过那家伙和自己一样，头上戴着个耳机睡着了。 戴着耳机依旧还能察觉到电报响起，以托德的水平，倒不用怀疑这一点。 “可能是在楼上开会。” 沃森想到此前赫德队长会定期召开会议讨论任务情况，这样才解释的通，为何伊莱与唐娜都不在大厅的情况。 他不想到会议室里凑个热闹，索性拿起了伊莱桌上写好的报告，慢慢看了起来。 乌尔别宁伯爵府。 伯爵正坐在书房里，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书，但他无心阅读，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在为什么事情而愁恼。 “我可以进来吗？” 娜嘉在书房外站住，她有些迟疑不定地朝里面的男主人问道。 “请进。”说完后，乌尔别宁随手把桌上的书锁到书柜里。 娜嘉迟疑地走到了书房，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听府上的佣人们说，伯爵不会轻易让人来到这间屋子，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得到允许。 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感到欢喜，自己是被伯爵所信任，所爱着的吗？ 她最初委身于伯爵，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身体的安身之地，她不敢面对失去了财产和家庭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科达加堡，回到家乡的悲惨事实。 更重要的，莫过于娜嘉已经无法习惯那种柴米油盐的生活，她陶醉于纸醉金迷的舞宴，珠光宝气的饰品里，喜欢那种随时都有侍者伺候的日子。 虽说她当时是以为了给伍尔夫提供更好的生活为借口，但内心的虚荣心告诉她，她为的是自己。 娜嘉迫切的希望自己被伯爵热爱着，总得来说，这几个月来，她已经陶醉在伯爵的宠爱里了，以这座庄园的女主人自居。 她感到幸福，并一遍遍告知自己，会永远被伯爵深深爱着，这种幼稚的信心有时连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愿意相信这一点。 “唯有昨夜的事情，绝不能让它再发生。” 娜嘉在书房的地毯上坐了下来，她轻柔地靠着伯爵，把头枕在对方的腿上，这时她想起了昨夜和男爵在床闱上的荒唐一幕，心里不由得暗自害怕。 她慢慢起身，轻手轻脚地给伯爵揉捏着肩膀。 她想着：“我并不爱男爵，是他冒犯了我，可无论如何，他是伯爵的朋友，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娜嘉想起自己之所以愿意与男爵、巫师会面，并帮助后者引荐的原因，无非只有一点，那就是她想怀孕。 她太想要个孩子了。 她想要给伯爵诞下一个小生命，尤其在儿子伍尔夫离她而去之后，这种愿望就更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过去的家庭就像镜像一样在娜嘉的脑海里碎裂，再也不能回到当初，此时她迫切需要一个孩子来慰藉她往后的余生。 而且 娜嘉得到了一个隐秘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她从庄园的老管家和那些服侍伯爵多年的佣人那里打听到的。 那就是，伯爵没有子女！ 这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事实啊，娜嘉特意从伯爵的好友，奥尔洛夫男爵那里，也证实了这一点。 坐拥庞大家产，湖城第一首富的伯爵竟然没有子女，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听说伯爵曾经有一个儿子，但早早过世，往后他没有再娶妻，而是把家逐渐搬到了科达加堡。 他在首都黑森堡的府邸，被安排给他的外甥管理，对方是唯一一个可能的财产继承人。 “您心绪不好？”娜嘉问道，她双手紧紧握着伯爵的一只手，将其伸到嘴边亲吻。 “没什么，我的宝贝。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乌尔别宁的语气里有些不愉快，他为自己这样的情绪感到奇怪。 他显然没有兴致。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他想着。 乌尔别宁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作为高级超凡者，实力已经处于下滑期。 虽然他身体还算健康，认为自己活到九十多岁也不稀奇，但那种精神上的衰退却让他和那些普通的老年人没什么区别。 岁月在这方面，并没有慷慨于他。 “伯爵。” 娜嘉柔软的娇躯紧贴在他身上，那淡淡的玫瑰花香萦绕在伯爵鼻尖。 “嗯？” “我想要个孩子。” 耳旁传来那娇慵的语气。 但这话在伯爵听来，却感到不自在。 他压住那种烦闷的情绪，叹了口气道： “我累了，娜嘉。你吩咐管家晚饭延后好了，让我先休息一下。” 娜嘉搂着他脖子的双手颤抖了一下。 她听出了对方委婉但不容置疑的回绝，眼里的泪水差点就滑了出来。 她用细小的声音嗯了一声，然后就步履蹒跚，有些失态的从书房里离开。 乌尔别宁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了书房，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房间里。 娜嘉直接在桌子旁边一张圈椅上坐下，头抵着长沙发的扶手，哀哀地哭起来。 房间里都遮着厚厚的窗帘，她坐着的那把圈椅四周黑沉沉的，伴随着哭泣，她的头和肩膀在颤抖，她那本来梳好的头发散开来，披在脖子、脸和胳膊上。 她的哭声轻而平柔，不是那种满怀痛苦的叫喊，她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苦闷绝望，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并且对余生这种只能甘作情妇的身份而自觉侮辱。 她明知无可挽回，却又不甘心。 第106章 服用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阿里瓦斯湖巨大的湖面传来透人心的波涛声，湖面刮过的晚风吹动着伯爵府庄园上的果林。 管家走到伯爵的书房外，恭敬地说道：“问候您老人家，伯爵。有男爵引荐的客人求见。” 从书房里传来伯爵的声音，管家进到了房间中。 “是那位流浪的巫师吗？”乌尔别宁在谈话中像内行那样叹口气。 他对这些体制外的超凡者并不陌生，很清楚这些人的处境和投靠他的目的。 “是的，老爷。这是男爵给您的引荐信。” 乌尔别宁接过信件，拆开后，只是随意的浏览了一遍，他烦恼地嗽一下喉咙，然后摇摇头道：“卢波夫，给他安排个房间住处就好。” 管家卢波夫明白了伯爵的意思，主人没有会见那位巫师的想法。 他低声答应下来，但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而是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 “怎么了？”伯爵瞅了管家一眼。 只见卢波夫很快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件，躬身道：“市政厅送来的信件，请您参加本地士绅会议。” 乌尔别宁皱起眉头，他站了起来，然后拿过信件仔细浏览其中的内容。 接着，管家听见伯爵发出沉重的叹气和一种压抑的怒意，他抬头，便看见乌尔别宁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 “奥尔洛夫那些人太大意了，让学会抓住了把柄。但这事不好不管。” 乌尔别宁知道他还非常需要本地名流的协助，不能让学会在科达加堡一家独大。 他在心里不住地盘算和掂量，明白如果自己放弃那群人的话，巴默克会很乐意代他出手，但伯爵对那群皇室走犬同样不喜，地方贵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与这些人走太近的。 最后他同意了，就看看市政厅，或者说其背后的拜厄斯总队要开出多大的价码？ 晚上九点，沃森回到了家中。 多亏了唐娜、狄克等人的帮助，让他不至于加班到深夜，虽然还是比正常下班时间要晚的多，但今晚能在自己那久别的房间里过夜，就足以让人感到宽慰。 走到客厅里，屋子里很安静，看来家人们都休息了。 沃森先走到阳台和客厅西边角处，检查了下自己买来的那两枚护身符，深红色的宝石‘蛇不醉’，还要那把玉质小刀。 两枚护身符都没有异常，看来家里没遭遇到负能量侵袭。 他伸手在两个物件上触摸了一下，便感觉到周身皮肤又被电流覆盖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像细微电流从皮肤扫过，给人一种又痒又麻的感觉，只是几秒就过去了。 沃森知道这就是净化掉他身上负能量粒子的过程。 然后，他走到了房间里，打开台灯后，看见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块奶油酥，旁边还放着张小纸条： “欢迎回家，沃奇。这是我和尤米娅做的甜点，快吃掉它。” 看到它后，沃森笑了笑。 他猜到这纸条一定是姐姐乔伊丝所写，至于点心，应该是在女校糕点课程上制作的。 糕点课、缝纫课、看护课是女校的三大必修课程，被认为是每一位女性都应该掌握的知识，如此才能为结婚后的主妇生涯做准备。 沃森坐到书桌前，他随意的用手指敲了敲眉心，接着就进入了浩瀚的意识海里。 天空中的那轮弯月又壮大了几分，沃森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目光转向别处，看着那漂浮的火焰符文。 这些都是他已经看了许多遍的迹象，但今天他想再看看别的。 “这里除了月亮之外，还有群山，有草地，虽然很稀少，但相比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荒凉景象比，应该也算有了点生命的迹象。” 沃森这样想着，随即打开了声望值的读条面板。 ‘271\/1000’ 这样的涨幅在他预料之中，随着等级的提高，以后修行进度也会放缓。 沃森来到这空间里其实是有着另外的目的，他把掌心摊开。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他收集来的罗勒大麦。 没错，他把那些麦粒全都装在袋子里，并试着带到意识海，如今一看，这种尝试是成功的，即使是这样的非凡植物也可以照常带进来。 沃森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在这片空间里找个地方把一部分麦粒种下去。 “这里应该有可供植物生长的土地才对。”他心里想着。 这次的尝试很重要，如果麦粒能成功在这里存活，不仅意味着往后的修行成本会降低许多，他可以得到更多非凡材料，也意味着这里可以容纳其他活物的存在。 在意识海这片空间里，许多区域一直被朦胧的雾气遮掩，过去沃森也不是没有探索过，但探索的结果要么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住，要么是走了许久后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打转。 也有第三种结果，那就是一直走到他能量耗尽，被迫踢出了意识海。 但这一次，随着沃森继续往前走。 天边的月光竟然显得有些刺眼，好像成了一盏启明灯为他指引似的。 渐渐的，沃森突然察觉到了周围有流水声，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但周围朦胧的雾气又提醒着他，这里还是原来的空间。 接着，他突然看见前方的雾气像一座大门一样被敞开，紧接着周围的雾团全部驱散，眼前的景象大变。 月光在河面上闪烁，滑过河岸边的青草，流水潺潺的声音拂过水底那些鹅卵石，让人感觉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起来。 “竟然真的有条河流？”沃森诧异道。 他很快来到河边，比对着这条河的规模，这是一条比小溪大上一些的河流，放在现实世界可以说毫不起眼，但在这种荒芜的地方，看到河流就像是看到了生命一样。 现在沃森都怀疑这片空间里是不是还住着某个未知的存在了。 于是他紧张的在河岸边到处打探，没看到有什么人类建筑，基本排除了某位古代的邪恶法师寄居在他大脑里的可能性。 不过这一看，却让他发现了惊喜的一幕。 他竟然在河岸边约一百多米处看到了一处类似菜园子的地方，沃森不太确定，立刻走到那里去悄悄。 他往那个疑似菜园子的地方走去，脚底踩在这里的泥土上，感觉比此处都要松软许多，好似散发出新掘松的土地的气味。 这时，月光从天空中直射下来，像一把利剑一样，那些光束落在密密层层铺着松针的黑色土地上，成为一小圈一小圈的光点。 “这是一种提示吗？” 沃森也没有再迟疑，他已经在这片空间待得太久了，担心精神力消耗太大又被踢出去，于是他赶紧拿出布袋子，从里面拿出大约三粒麦种。 伊莱当初给了他两束罗勒大麦，而这种大麦个头不小，每一束上也只有三粒，沃森等于是把一半的大麦给种了下去。 将三粒麦种放到那些黝黑的泥土里，沃森有些不放心的又给它们浇了点水。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成熟。” 刚种下去的麦种没什么特殊表现，沃森索性也不再多留，他离开了意识海。 重新睁开眼，看见桌上的糕点。 沃森觉得有些饿了，他拿起糕点直接吃了起来，然后又拿出那仅剩下的另外三粒麦种，脑海里回忆着伊莱教给他的使用方法。 据对方所说，这种大麦之所以叫罗勒大麦，是近代某一位叫罗勒的法师培育出来的，对方在植物学方面颇有造诣，培育出了不少非凡植物，这种大麦只能算是其中比较初级的一类实验产品。 罗勒大麦曾经在圣元3980年的‘统一战争’中，被瓦尔特真理王国的军队大规模采购，作为当时的一种军粮被使用，不过那时的大麦型号应该还是原始株，产量大，但对超凡者作用较小。 如今他手里的品种，已经不知道是被改进了多少代了，其蕴含的能量已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按照伊莱的说法，这种大麦可以像普通大麦那样做成食物，但也可以直接放在口里让其融化，或者主动咬碎外表坚硬的外壳，把它吞进肚子里。 沃森当然是选择后者，因为这几种食用方式并不影响罗勒大麦的修行效果，就是生吃起来，口感和味道都相逊一筹，但超凡者的消化能力强，胃口也更好，所以他不在意这一点。 拿起三粒麦种，看着它起码有五、六公分的个头，沃森一把塞到嘴里。 他觉得自己像是马厩里那些嚼着干草的牲口一样，入口就是一阵苦味。 然后，等他的牙齿咬开麦种坚硬的外壳后，接着就是一种苦涩感了。 沃森脸上露出一阵无法形容的表情，眉头都要立起。 “感觉在咀嚼着一团面糊。”他痛苦的想道， 更难受的是，这个过程他不能喝水，于是沃森只得像咽药似的，把那一团面糊状的东西吞了下去。 面糊像一团沉重的东西顺着他的食道滑入胃中，在他胃里滚来滚去。 沃森还没来及喝水，便开始打嗝，感到胃里灼热、发痛。 过了好几分钟后，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喝下一大口水。 喝下的水在口腔里打转，像是刷牙时混合了牙膏泡沫的那种味道。 沃森狼狈地躺在床上，看了脑海里的读条一眼： ‘400\/1000’ “真不想再吃第二次了。”他面色痛苦的自语道。 第107章 合算的政治交易 温士顿市，海德里希区。 这是一栋四四方方的五层建筑，外墙用柔和的海蓝色瓷砖铺上，而在房间里则用了温和的暖色调。 这样的方形建筑让人想起首都黑森堡建筑圈里正在开展的实用主义革命，与街区周围仿古的政府大楼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正是温士顿市立医院。 现在是早晨，医生不在门诊部，正在挨个查房。 艾丽雅作为刚被派来的医士，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个礼拜了，她已经收到罗曼大学的通知书，眼下把在医院实习的经历作为入学专业选择的一种摸查。 何况 艾丽雅忽然闭上眼睛。 下一刻，她的视线里就充斥着各种绚丽的色彩。 这些色彩变作无数线条覆盖了她眼中的世界，周围的时空也随之颠倒，随着她的视线不断重组，已经分不清这个世界里是白天还是黑夜，脚下所踩的是天空还是大地。 “我所见的，皆为虚无。”艾丽雅清醒地想道。 她见到自己出现在了星空，独自一人。 又是一转，星星全都消失了，她回到了一座破败的城市之中，周围燃烧起滚滚大火。建筑倒塌的声音，人们逃跑时的哭喊，整个世界又变成了可怕的地狱。 这是初级梦境师所拥有的能力，艾丽雅正是在不久前成功进入了这个境界。 如今的她可以做到随时随地让自己进入梦境，并且还能在梦里保持清醒，在梦境里，她的思维能力将得到提升，可以用于解决平时感到困难的问题。 因此，她这才托了父亲的帮忙，来到市立医院的心理科做一名医士。 虽然是走了关系才来到这里，但艾丽雅在业务方面已经不比正规专业出身的心理医生差了，要知道梦境师本身就是心理学、精神医学领域的出色代表，当今世界的许多大家都是梦境师出身。 她在这里工作，既可以帮助病人解决一些心理上的困难，同时还能辅助自己的修行。 实际上，艾丽雅更想去的是纽文区，那里是温士顿市人口最多的城区，也是小职员和本地贫苦居民集中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在那里能帮助到的人会更多，而不是每天坐在这座大医院里，听着一群富家太太和小姐们哭诉她们无趣的情史。 “不知道勃朗特先生在做什么呢？他收到回信了吗？”艾丽雅左手托腮的想着。 之前沃森寄给她的那个布偶，虽然被她珍藏在自己的衣柜里，但还是在几位朋友的眼尖下发现了，她只能随手找了个托词，说是自己无意中买到的。 艾丽雅可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事，尤其是母亲，要是她知道了某个男人竟然给艾丽雅送了礼物后，岂不是又得胡思乱想。 而且，想到这里，艾丽雅才恍然发觉 “我竟不知道勃朗特先生的年龄，虽然他或许是个年轻男人，但恐怕结婚了不不不，也不一定呢。” 艾丽雅忽然脸色羞红起来，她懊恼自己干嘛要关心这种事情，这样的想法是不道德的，她和对方本就是要好的朋友了 这时，门铃响了。 艾丽雅很快正襟危坐起来。 不出她意料，进门来的是桃丽丝，一位俊俏的的小女人，二十五岁。 对方曾经是艾丽雅在女子中学时的启蒙教师，但工作的第三年就嫁给了温府一位阔绰的老将军，最近她时常感叹自己婚姻不幸福，感叹自己是个受苦受难的女人 “我们又见面了，您最近好吗？奥尔杰夫人。” 艾丽雅用那位老将军的姓氏称呼她。 桃丽丝抱着自己那名贵的皮包，坐下来后，忧郁地微笑着：“您帮帮我，艾丽雅” “又要听一段悲惨爱情故事了。”艾丽雅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问诊室里很快被女病人那忧郁的嗓音和惆怅委婉的陈述所充斥 在东塔分站，沃森正参加着入职以来的第一次集体会议。 整个东塔分站的正式成员全部都在会议室里，听着伊莱做任务报告的陈述。 他们要在任务结束后了解整个过程中的花销和人员伤亡情况，因此伊莱也要将如何打昏弗兰茨、劫杀了巫师学徒盖拉、普渡村村长，以及从一群食尸鬼的围攻下解救了卡雷的事情都讲一遍。 好在其中一些细节可以省略掉，不过这个报告还是讲了近半个小时才说完。 等到伊莱汇报完毕后，就是赫德队长做案件总结了。 他缓缓说道：“伊莱和沃森这次的行动可以评为优良，这一点也得到了拜厄斯总队的夸奖。” 话落，赫德瞥了眼沃森，发现这个年轻人面色不变，丝毫没有流露出得意之情，可以说平静得很。 笑话，沃森对这种上层领导的口头表彰毫无动心，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是随口说几句，估计那位拜厄斯总队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然后，赫德继续说道：“经过拜厄斯总队和市长等多位高层审议，普渡村集体盗掘尸体案，社会影响恶劣，经审讯后，已对其中三十七人作盗尸案嫌疑人处理，目前正等待罪名确立后，送入大牢中。 至于其余妇女儿童，虽然罪行较轻，但也应被送往济贫院和妇女委员会、慈善学校，承担一年半至三年的义务劳动不等。” “此外，关于奥尔洛夫组织聚会，非法使用禁药的情况，市政厅已对其中部分人员免除公职，有鉴于奥尔洛夫悔罪态度良好，且未造成禁药流传到民间，因此处罚其缴纳五千汉克罚金。” 说到这里，赫德就停住了，示意他的话已经讲完，有人有异议的话可以提问发言。 “全都是小角色啊。”沃森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尤其是那个奥尔洛夫，区区五千汉克罚金，对穷人是个天文数字，但对那位富豪而言，恐怕只是他豪华马车一年的保养费罢了。 沃森想说些什么，但他随即看到伊莱送过来的眼神，那是示意他暂时别问。 他只能把嘴闭上了。 见到大家都没有要继续谈的意思，赫德表情不变，沉声道：“会议结束。” 离开会议室后，沃森和其他人都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大厅。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沃森追上伊莱，他猜到对方是有话要和他谈。 果然，伊莱转身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说：“我是怕你在会上乱问话，你以为队长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吗？” 然后，伊莱从桌上拿了份报纸递给沃森。 “你想问的，在这上面都有答案了。” 沃森接过那份报纸，才发现这是份机关内刊一样的东西，上面文字不多，但他只翻到第一页就明白了。 只见第一页头版赫然写着：‘市政厅与投资商将重启针对火车站街区改造计划，预计将在该年八月份第一批动工。’ 紧随着头版新闻的是一则公益内容：‘乌尔别宁伯爵府将召开慈善晚会，为原白鸦街的流浪居民捐款，并在其居住地区提供饭食服务。’ 看到这里，沃森已经明白了。 无论是盗尸案、巫师也好，在学会看来都是小问题，但高层的人却借着这样一个小案子，不仅扳倒了一大批市政厅的中上层官员，而且还沉重打击了本城的富商、贵族势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出让步，处理老火车站改造的遗留问题。 同时，许多官员空缺下来的位置完全可以由学会安排的人马来填补。 沃森记得有不少为学会服务的文职人员，在业务能力上并不比那些市政厅原先人马差，甚至前者要更专业的多。 不过他还有些疑问，“那些贵族和富商会这么配合吗？” “当然不，这只是一种暂时的让步罢了，这些人作为偏中立的一派，学会也不能得罪的太狠。” 沃森想到之前与学会交恶的巴默克组织，他有些担心道：“不担心那些人和巴默克联手？” 在学会待得时间久了，他对皇帝和自然学会的矛盾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巴默克无疑充当了皇权在地方的打手这样一种角色。 对于沃森的这个问题，伊莱的脸色却是有些阴郁。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道：“不用担心，巴默克在科达加堡这边的势力并不大。” “哦。”沃森点了点头，他看出对方有些心绪不佳，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说到底，他对拜伦帝国如今的政治体制也有点模糊，从表面上看，拜伦在战后所建立的第二帝国，应当奉行的是君主立宪政体。 这种体制是在战后初期，伴随着自然学会长期执政和其余三强国（索达尔联邦、光辉帝国、北方联盟）的保证下得以延续确立下来的。 自然学会的地位在卡佩莱提会长在任时期达到了最高峰，在4650年以后，随着卡佩莱提去世，同时也面对着来自国外的压力，学会被迫让权，确立了以帝国议会为中心的政治体制，皇帝为虚位元首，政务长领导的政务院成了拜伦政府的代表。 然而，自然学会在被迫放弃对帝国政务的领导权后，利用法律的漏洞，依旧给自己保留了督政院这样一种角色，事实上又形成了一套‘影子政府’。 因此在实际运行里，因为帝国议会里大量议员的摇摆不定，加之学会这种‘影子政府’的存在，导致议会的决策权并不强，在政坛上的存在感也不突出，如今帝国大小事务都是由政务院来执行完成。 现任政务长，康拉德查理。和前任的几届政务长一样，是典型的中立派人士加大贵族出身，出身于帝国的千年名流查理公爵家族，此前担任议会议长。 这位公爵也是现任皇帝的启蒙恩师之一，谈不上巧合的是，现任学会会长也是皇帝的启蒙恩师。 第108章 觉醒之花 沃森没有再去细究这些帝国政要的关系，反正自己也上了学会这条贼船了，也谈不上后不后悔之说，干什么都有风险不是。 作为本地人，他也希望学会能将科达加堡治理的更好，就算在未来的某天，帝国政界真的发生了某种巨大的震荡，他觉得凭自己的一身本事，总不至于饿死。 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看见伊莱又准备出门。 这家伙刚才不知怎么搞得，心情有点阴郁。 不过伊莱还是转头看了沃森一眼，说道：“这几天估计没什么事情，不过特勤组的工作还是要继续的，和往常一样分头巡逻好了。” 沃森点了点头，与对方一起下了楼。 特勤组常年在辖区各地游荡，很少回大厅办公，在平时不忙的时候，沃森也乐得于此，总在办公室里待着实在有些无聊。 他们刚走出东塔分站，沃森就见到伊莱一下子变成了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上班族，带着圆顶帽，穿着长外套，手里拿着个公文包往外走去。 对方背对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分头巡逻，然后很快就消失了街道的人群中。 见状，沃森索性也换了个装扮。 他心中默念道：“扮演。” 接着，他见到自己身上的衣着发生变化，沃森顷刻间成了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年轻人，脸上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条纹长袖。 这是他晋升初级学者后的一个小技能，没什么战斗用处，但胜在方便，对能量消耗也很低，可以长期维持一个状态。 只是伪装效果要差点，远不如伊莱的魔法道具。 就比如沃森扮演的‘胖子’，其实只是相当于一种表面的幻象，实际上他本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改变，但在外人眼里，就会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年轻人走过。 而像伊莱那样的伪装，几乎是从里到外都换了一个人似的，沃森用探视之眼根本无法看出来，至于他自己的扮演法，就只能骗骗普通人和一些低级学徒的眼睛了。 他转身骑上自行车，就这样一路沿着玛利街往北行驶。 沃森准备顺路去北塔区看一看那些白鸦街居民的情况。 北塔城区外，苏维尼根河。 这条河的下游汇入阿里瓦斯湖，另一端则从湖区蔓延出来，穿越了科达加堡的整个城区。 城里日常的水上交通和取水都直接来自于此，不少生活污水便随之排到它的下游。 这里也是许多原白鸦街居民流浪居住的地方，之前沃森曾在这里看到不少人家就地扎着帐篷居住，依托着附近的河岸生活。 但现在，等他再次来到这里时，只看到湍急的河流侵吞了河岸边，周围有不少散落的生活物品。 周围有一群巡警设立了围栏和封条，阻止那些路人靠近这里，但这不妨碍很多居民往这里凑热闹。 至少沃森就看见有出租马车的车夫，背着书包的学生，附近的小商贩都趴在桥栏杆上，瞧着下面湍急的河水。 “怎么回事？”沃森拉过一个看热闹的车夫询问。 对方瞅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嗡声道：“市政厅说这里马上会有洪峰经过，大家都来这里瞧热闹呢？” 听他这么说，沃森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五月初，正是春夏之交的时候，气温已经渐渐升高。 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苏维尼根河的第一波汛期。 苏河与阿里瓦斯湖本就是一体，而那个大湖的支流可不止一条，在更遥远的北方边境上，紧挨着雪山，那些地方要等到四月才渐渐解冻，然后融化的雪水夹带着春天的雨水一同到来，共同推动了阿里瓦斯湖湖面的上涨。 那些多余的积水最后就会溢出，顺着苏尼维根河形成一道道洪峰，蔓延到科达加堡的城区。 这当然不是一瞬间发生的，中间要经过几个月的酝酿，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汛期的高峰呢，只不过是第一轮罢了。 但沃森更关心的是，那些住在这里的流浪家庭都去哪了？ “哦，你说那些人啊，都被转移到更北边的地方了。” 说着，那马车夫给沃森比划了一番地址，然后拍了拍身边的车厢，客气道： “怎么样，听说今天伯爵府的太太还要亲自去那里给灾民募捐，发面包呢？你恐怕不知道，伯爵的那位太太漂亮的很呐，那小腰啧啧啧” 说到这里，马车夫丢给沃森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并示意沃森可以乘他的马车，价格公道。 沃森只是笑着摇摇头。 然后他在马车夫那有些不爽的目光中，转身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飘飘然去也 对方说的那地方他也熟悉，正好就在原先史文森书店的往东约七百米处，算是科达加堡的乡下地区了。 那里只有一个不算大的村子，不过因为离城区较近的缘故，交通还算方便。 骑了约半小时，沃森来到了目的地。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些在村子外的一大片帐篷，还有人搭建了几个简陋的木头架子生活，但相比村子内的那些整齐的小木屋，流浪汉的居所实在寒酸。 此刻，沃森看到很多白鸦街的居民都簇拥到一个高台前，那里隐约站着个人，正给他们发放食物。 沃森推着自行车走近，认出那个人正是伯爵府的娜嘉。 她穿着农家的连衣裙，正和居民亲切地交谈着。从外表看，那是一件普通的、刚做好的农家连衣裙，但沃森知道那比她之前穿得晚会礼服贵得多。 她脖子上没挂着五颜六色的梨形石榴石，却挂着些绿松石、绿闪石、珊瑚和珍珠，两条胳膊上都戴着大镯子，连衣裙和短上衣都是用贵重衣料做成的。 沃森慢慢朝那里走近，他的装扮再次一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年轻农民，好像是村里出来看热闹的一样。 “请帮帮我们的忙。”娜嘉带着点鼻音娇声娇气地说道。 沃森这才注意到在她身边还有许多伯爵府派来的警卫，同时还有不少本地的其他名流来这里捧场，而娜嘉做的，也不止是发面包而已。 实际上，沃森见到她从身前一个摆放的一张货架上，拿起一只酒杯、一条材质粗糙的毛巾等等，还有些破椅子，几瓶朗姆酒等等。 这些东西看来是那些流浪汉家里的，娜嘉的任务是帮他们把这些东西卖出？ 沃森有些怀疑。 接着就见到几个名流来到她面前畅谈起来。 娜嘉把瓶里的酒倒在杯子里，请那些人喝，一杯酒至少收1个汉克。 还有某个住在湖区度假别墅的富商也来到这里，他随便从娜嘉这里买了点常见的农产品，一口气给了100汉克。 沃森已经猜到，娜嘉之后会把这些售卖来的收入再交给那些流浪汉家庭。 但这样的慈善募捐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有钱人的闹剧。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看起来不太可能有非凡事件发生，至于那些流浪者，沃森可也是捐出了好几千汉克，他觉得自己也尽力了，毕竟他也只是个打工人。 当他骑上自行车，走出了几十米时。 突然，他停住了。 沃森面露疑惑地看了周围的人群，在没什么发现后，他闭上眼睛。 闭上眼后，他反而看到了新的东西，在他的眼中，能量化作的线条像经纬线一样支撑这个世界，而这些线条就像是一根根琴弦一样，在有意识地颤动着，把沃森往某个方向引领。 “这个视觉是” 沃森记起来了，当初在白鸦街暴乱中，他也是通过这个方式找到过一名隐藏在暗中的邪教徒，那还是位高级超凡者，最后从赫德队长手里逃脱，消失不见。 “难道这里也隐藏着一位高级超凡？” 想到这里，沃森身体一紧，冷汗都下来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见在这片能量之海里，那些线条很快收缩，汇聚成一朵发光的含苞待放的花朵。 然后，在下一刻 这朵能量之花缓缓地张开，绽放出那些原始的蓓蕾，散发出柔和的能量粒子。 一个人影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这朵花朵背后，随后又很快消散下去。 沃森眼中的世界消失了，他很快重新睁眼。 看到周围依旧那些聚集的人群，并没有人察觉到异动，但沃森对刚才的现象已经有了答案，那是超凡者觉醒的标志，那朵绽放的花就象征着觉醒。 他不知道自己的探视之眼还有这样的效果，因为沃森曾在学会的藏书里了解到，对刚觉醒的学徒进行探查一直是个难点，和等级无关，只有少数人能察觉到别人的觉醒。 在古代，有一种叫占卜法师的职业，就是专门负责寻找那些刚觉醒的魔法学徒或其他超能力者，这个职业很受各大组织重用。 眼下，沃森觉得自己好像就成了占卜法师。 为组织拉拢新人，寻找新鲜血液是每一位成员应尽的义务，沃森也不能例外。 何况，出于保护新觉醒者的目的，他也有必要前去查探一番，不一定能让对方加入学会，但总得知道对方的身份和一些基本信息。 第109章 身体的贪食怪 虽然手里并没有地图指明，但沃森感知到那种元力的存在，就像顺着他皮肤呼出的气息那样难以察觉。 随着他远离喧闹的人群，悄悄走进村子里后，脑海里某种微弱的压力传给了他身体的各部位，这股压力指引着他前行到某个位置。 “是这里？” 沃森走到一处普通的民居面前，这看上去和旁边几栋村宅的样式差不多，但外墙要更老旧许多，而且那扇大门也早已掉漆。 他没有这样敲门，而是不应而入，身体变成一道影子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里面的院子很小，一进去就直接看到了厨房，但里面显得很空旷，沃森很容易判断出这家应该没有女人，对方兴许是一个人住。 接着，空气里传来油漆、焦油、皮革、煤烟之类的气味，再然后，沃森看到了在院子的角落，还有屋子里面摆放了大量零散的齿轮、各种拆卸下来的机械零件，从屋子后面还不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甚至，他还听见了蒸汽启动的声音，各种机械金属的碰撞声混合在一起，让沃森霎时间以为自己是到了某个工厂车间里。 “看来对方在后院。”他心想。 等沃森绕过房间里那些笨重的机械后，终于在后院的一个墙角处，看见有个男人正坐在一个矮板凳上，背对着房门，对方很专注的用一个扳手修复着某个东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沃森正想着要怎么和对方接触时，目光一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在后院里，一个外观像三轮车一样的物件正慢吞吞的自动行驶着，它的主体是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底盘，在底盘下有三个轮子，样子很简陋，并没有搭载任何发动机。 因为它的体型太小了，那个长方形底盘甚至坐个成年人都很勉强，根本无法搭载笨重的蒸汽机。 “这是什么东西？”沃森突然开口问道。 正坐在板凳上，专心于修复一个零件的罗德，冷不丁听到空气里传来人声，吓得他立刻打了个冷战，手里的扳手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罗德惊恐地站起身来，差点没往后摔倒，但某种力量搀扶住了他，阻止他往后退。 然后，这位铁路工人就看见眼前一道黑影慢慢从墙壁里走出来。 那影子在出现的瞬间，就在空气里迅速膨胀，好像成了胶质状态，再之后又显现出人的形体，最后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人。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秒。 “你是谁！” 眼前的这一幕把罗德给吓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询问，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你不认识我，我倒是认识你。罗德谢里登，铁路扳道员巴洛谢里登的儿子，常年在科达加堡往返温士顿的列车线上烧锅炉，一直有改良机械的爱好，另外，在白鸦街暴乱时，还被推举为街区头领” 沃森面带微笑的说，他摊开双手，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而罗德早就忘记眼前这位少年曾在他最爱去的书店工作过，他根本没关注过那些店员的长相，每次去书店，他的关注重点都在那些书籍上了，哪里会在意那些呢。 他勉强压住内心的惊恐，询问道： “恕我眼拙，阁下。您来这里有何事。” 罗德并不知道超凡者的存在，对自己身体刚刚发生的异变也一无所知。 而几个月下来，这位铁路工人的相貌也发生很大变化，他戴着的那副眼镜早已断了一只腿，正用一根皮筋绑住，眼睛周围有着黑眼圈。 头发又长又乱，不少发丝随风飘起，胡子浓密，几乎把下巴、双颊都遮盖住了，只露出那一双眼睛，显得又小又深。 “事实上，我是循着你的气息而来，罗德先生。” 沃森有礼貌的说道。 然后他不等对方回话，继续说道：“就在刚刚，你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吗？” 听到他这样说，罗德谨慎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想起，就在刚才，自己正在修复着零件，忽然打起盹来，然后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在那里见到许多奇怪的机械、建筑等等，然后便醒了过来。 之后，他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一番，但没想到却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 醒来后，罗德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感到疲倦感，反而精神更足了，对原来很多废弃的改良方案，一下子得到了许多新见解，新想法，让他巴不得马上将这些想法付诸实施。 不过，即使被沃森这样一问，罗德依旧不敢说实话，他在铁路线上工作多年，见惯了上流人士的各种卑鄙勾当，对面前的人有种天然的不信任。 “我并没有任何不适，阁下。请您回去，这好歹是我的屋子，您要是想拜访的话，不妨改天再来。” 罗德尽量用客气的语气规劝，他生怕惹怒了面前这位来路不明的怪人。 但沃森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间陷入可怕的沉寂之中 正打算说点什么的罗德，肚子里却突然发出咕咕声。 他脸色不自然的抖动了下，不过有那大胡子的遮盖，外人也看不出来。 “快点把这人赶走，我好去吃点东西。”他想着。 他好久没吃饱过饭了，这些天来更是因为忙于做试验而挨饿，有空了就喝几口凉水，啃点粗粮应付过去。 但意外很快出现… 随着他肚子里的咕咕声响起，罗德感觉到肠胃痉挛发出的剧痛，一瞬间让这个本就已经瘦骨如柴的男人跪倒在地上。 “好痛！” 罗德脸色惨白，额头上很快流下汗珠把旁边的头发都打湿。 “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只是挨一顿饿怎么会这样痛苦？ 自己的肠胃好像被恶魔附体一样，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正琢磨着把他这个主人也给吞食消化了！ “真是狼狈，幸亏你遇见的是我，老兄，你走了大运啊。” 沃森这时候还有时间打趣，他手里自然没有食物，但刚好有那么一瓶体力药剂，虽然不能作为食物用，但抗饥饿效果却还不错。 一边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浅蓝色的液体，正是体力药剂。 随便从罗德屋里拿了个杯子后，先往里面倒了一大杯白开水，然后沃森才把那些药剂倒入三分之一进去。 浅蓝色的药水很快就被白开水稀释掉了，一瓶体力药剂也只有10毫升，并不是作为食物来服用的，只是补充体力。 因此罗德这种情况不适合服用太多，只是暂时帮他延缓肠胃消化而已，抑制刚觉醒的身体对外在能量的渴求。 “喝下它。” 沃森走到罗德面前。 这个男人已经快奄奄一息了，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感觉端起手里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喝下去。 今天要不是被沃森遇到，他将成为觉醒后惨遭饿死的悲哀超凡者之一。 其实一般超凡者觉醒后的情况不会这样严重，但沃森估计对方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看他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就知道，本来就营养不足，外加上又体力消耗大，不按时吃饭，碰到觉醒后的贪食怪，基本必死无疑。 普通人初次觉醒，身体尚不能适应超凡的变化，因此会出现能量的虹吸现象，这些被吞食的能量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高度集中到大脑一带。 超凡者们形象的把这种现象称为“讨人嫌的贪食怪。” 历史上，不乏有意外觉醒的流浪汉，或者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等等，都是这样，被觉醒后的超凡血脉活活吞噬掉了全部能量，最后身体变成一团烂泥后死去。 从这方面看，超凡者从觉醒的那一刹那起，就陷入了吞食的怪圈之中，难怪有人会称超凡者不过是一种人形灵体罢了。 想到这，沃森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罗德。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后，罗德逐渐有些清醒过来，他的身体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后背都被虚汗浸湿。 他还是感到饥饿，但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被胃痛折磨到无法行走了。 此刻，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异常，这位陌生人来家里，并不是恶意。 “刚才我误会阁下，又有救命之恩，请您宽恕我的错误。”他诚恳地向沃森道歉行礼。 沃森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他说道：“我给你喝下的药水，只是暂时抑制住你的肠胃。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摄入足够的食物。” 罗德明白了他的话。 于是他走到自己的卧室里，这里很干净，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罗德从床头柜里翻来翻去，总算找到两块又黑又硬的面包，看外表跟外面墙壁上的砖头有得一拼。 “你打算吃这个？”沃森问。 “让您笑话了，实在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吃，本来还打算请您吃饭的。”罗德惭愧道。 他手里的那点存款在几次搬家后就用掉大半，加上平时收集各种机械零件也花掉不少。 沃森叹了口气，对方的样子，除了还有个住处外，别的方面真跟流浪汉差不多。 他拦下了对方的动作，罗德正准备要用开水把面包泡软。 “别吃这玩意，你的身体不是病，只是需要很多的能量消耗而已。你要真吃了这两个砖头，根本连一个小时都撑不到。” 对这种劣质黑面包，沃森再清楚不过，普通人吃起来感觉很耐饿，其实那不是耐饿，只是因为难以消化，都是粗粮。但要谈及为身体提供的能量，黑面包还真没什么用。 “走，我请你。” 沃森打算好人做到底。 第110章 发明家 在湖区的一家小饭馆里，沃森特意选了个单间，以防止有人看出其中的异样来。 此刻，餐桌上摆满了烤山鹑、咸鱼肉、甜面包和一大杯的鲜牛奶。 罗德一手拿着一个甜面包大口的嚼着，另一边飞快地撕下一大块烤肉来，狼吞虎咽地搁在嘴里，还没看到他嚼几下，食物就很快滑到了他的胃里。 “还好湖区是农业大区，牛奶，肉类什么的，都比市区便宜，不然这顿饭可就花费大了。” 沃森看着对方的吃相，心里盘算着这顿饭的价钱。 他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那种刚觉醒后的饥饿感，是足以摧毁人的身体和一切理智的，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近一个小时，期间不断有服务员把菜盘端来。 最后沃森索性让他们一次性多上些，这样就用不着频繁进出，惹人注意了。 而罗德在吃下了九公斤烤肉，五公斤面包，还有几十个熟鸡蛋外加三加仑的牛奶后，他的脸上才终于流露出吃饱后的满足神情，所有的盘底都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沃森看到对方把杯子里的牛奶也喝得一滴不剩。 罗德把杯子放在桌上，后来又拿过杯底，仔细看看杯底，再放回去。 “吃饱了吗？”沃森问道。 罗德感觉很过意不去，他有些腼腆道：“劳您费心，我现在很饱。” 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沃森心里笑了笑。 他没拆穿对方，而是又拿出了十个汉克，摊到对方的桌前： “超凡者食量大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以觉醒后的最初几天最为明显，这些钱先借给你，先应付后面几天的伙食再说记住，不要节省，否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永久损害。” 怕对方可能为了省钱或者不好意思，从而不吃饭的缘故，沃森专门警告了罗德一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刚觉醒的学徒对外界能量有着非常迫切的需求，如果本体不能满足这种需求的话，那么就只能消耗身体的本源寿命了。 等到约莫一星期后，学徒的身体适应了外界环境，并且可以主动借助念力来辅助修炼，那时对食物的需求就不会这样夸张了。虽然饭量还会大一些，但不至于像初次那样离谱。 有条件的人家，则不用冒这种风险，很多人会在觉醒前服用相应药剂，就足以抵消这样的损耗。 “谢谢您，阁下。” 罗德也知道自己身无分文，身体的异常情况还得持续好几天，不借钱度日是不行的。 对于沃森所说的超凡者，他现在也有了些心理准备，不像刚开始那样震惊了。 于是他问道：“您说的超凡者，是指我们这样的吗？” 罗德还有些不确定，至少他觉得自己和沃森还是不太一样的。 比如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超能力，也无法像沃森那样变成一道影子之类 “是这样，可能我们并不是同一职业。”沃森想了想说道。 他心里有了点猜测，罗德觉醒的可能是枪械师一脉，但因为沃森与这个职业接触不多，加上学徒级本身能力又弱，超凡特征不明显，等到明天让他去登记的时候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沃森说：“我建议你明天与我一起到学会去登记，这对你有好处。” 他这句话可不是为了给自然学会带新人，实在是罗德这样的经济条件，迫切需要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 只要去登记一番，每月也可以拿到五十汉克的学徒级补贴，至于为什么不让罗德到市政厅或者巴默克去登记，沃森自然有他的想法。 “怎么样，登记后，每月会有五十汉克的补贴，而且也不用承担太多工作。甚至，我们还能为你的发明提供资金也说不准呢？”沃森说道。 听到他这番话，罗德的目光才认真起来，他有些激动： “您说的是真的，那个什么学会会支持我的发明吗？” 看他的样子，与加入学会获得的补贴费用相比，自己的发明项目被人重视反而更使他高兴。 “这不一定，但就算没有直接支持，你有了学会的身份，想要再从其他地方拉赞助都会容易许多。”沃森不敢打包票。 “好，那我明天就和您去登记。”罗德点了点头。 他别无办法，为了进行发明事业，他把所有的存款都投了进去，而铁路那边的工作也因为上次的白鸦街事件，早就丢了，现在的他只能靠着平时的打零工来赚取点伙食费。 相比于罗德的困窘，沃森却是有自己的信心，他看出这个铁路工人，年纪已经不小，起码有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家境艰难，这样的人能突然觉醒成学徒，说明他的发明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于是沃森看了看手表，开口道：“现在时间还早得很不如，先回去看看你那个发明。” 闻言，罗德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窘迫道：“唉，您真要看的话，我带您去好了，恐怕会让您失望的。” 沃森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带路。 再次回到罗德的住处后，对方领着沃森穿过房间的过道，来到了后院侧方的一个小木屋里。 二人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张书桌，上面放着一个乳白色的墨水瓶、一支钢笔、一些纸张、几张镶在镜框里的照片，摆得很妥帖。 另一张干活用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修表用的工具和一些拆开的怀表。 墙上挂着小锤子、钳子、小钻子、凿子、镊子等，还挂着三只挂钟，滴滴答答响。有一只挂钟很大，钟摆挺粗，小饭铺里常挂这样的钟。 “这是我的工作间，阁下。”罗德说道。 沃森看来一眼桌上的那几张照片，上面早已泛黄，里面的人物脸庞也模糊的厉害，但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家人的样子。 “是你的父母吗？”他问道。 “是的，他们很早过世，这屋子里的工具，许多是我父亲留下来的。”罗德回答道。 然后他回到院子里，把那辆三轮车一样的，他指着这个东西： “这是我去年完成的一个产品，还曾经在本地的技术学校展览过，但并没有获得青睐。” 沃森凑近去观察这个铁架子，原先只看到上面是个长方形的金属地盘，没见到有什么动力装置。 现在，他才注意到，这个底盘上装着一个带齿的圆盘进行水平旋转，旋转的力通过带有齿轮的车轴和车轮连接起来，车就可以前进了。 这个原理其实就类似孩童们的发条玩具，在钟表上也能见到，这是一辆用发条推进的金属车。 “我是从钟表里得到的灵感，这辆车就是由数组发条推动行驶的，螺旋弹簧安装在两个后轮的底盘上，并连接上方的棘轮装置。” 罗德指了指屋子里的钟表说道。 “它可以走多久？”沃森问。 “最远可以走九十米，我原想着拿它当运货车使用的，但认可度不高。” 罗德冷静地回答，他对这种结果已经习以为常了。 沃森也不感到奇怪，他直接点出：“你这辆车，缺点太明显。首先是运货能力有限，而且速度太慢，路况稍微差点就没法动了。另外，靠发条齿轮没法作为基本动力，它能提供的续航里程太短了。” 这种东西，说难听点，不具备任何市场价值，根本成为不了产品，它只能作为一种精美的工艺品被有钱人家拿来收藏。 成为一种成年人的玩具，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被沃森这样一训，罗德也很羞愧，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发明的不足之处，因此并没有反驳。 见到他态度良好，不像很多以发明家自居的偏执狂那样，容不下别人半点批评，稍有不顺心就到处狡辩，恨不得把自己的发明说的天花乱坠。 沃森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继续问道：“你应该还有别的发明，之前我在这听到了蒸汽机的声音。” “有的，我这就把它推出来。” 罗德很开心有人对自己的发明感兴趣，他也听出来，沃森也是个懂行的，对方或许能提供不少建议呢。 只见他走到工作间的角落里，把周围那些乱糟糟的工具箱挪开，然后就推出了一辆小车。 看到这辆小车，沃森眼前一亮。 只见它的车身用木头精雕细刻而成，车长只有个一米左右，有4个车轮和1个导向轮。 车身中央安装着一个煤炉，上面置盛水的金属曲颈瓶。 整个车的外形谈不上好看，就是一个四轮车，外加车前面的一个导向轮作辅助，车的底盘上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箱，好像是个烧水的炉子。 “请您观察。”罗德走到这辆车面前，在那个水箱底下添了煤炭，然后将其点燃。 这个手法和烧开水没什么区别，沃森也就继续看着。 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沃森看见水箱里的水被加热到沸腾至汽化，产生一定的压力，蒸汽由弯曲的瓶口高速射出。 叶轮在蒸汽的冲击下转动，产生的动力再通过齿轮传递给车轮，驱动车辆前进。 然后，这辆车就在二人面前，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了起来。 罗德急忙敞开工作室的门，转了一下手动导向轮，让四轮车一拐，往后院里驶去。 第111章 新的发动机图纸 四轮车颤颤巍巍地迈进院子里，底盘上的水箱被沸腾的开水鼓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沃森看着它速度不快，和人的步行相差无几，稳定性也不好，但尽管有种种缺点，他的脸上却露出欣赏地表情。 “这才算得上蒸汽车，相比之下，刚才的发条三轮车，只能称得上工艺品或者玩具。”他心里想到。 不过，在眼下，这辆蒸汽车还只能算是一辆汽车模型，而没有实用价值。 沃森看着蒸汽车缓慢的车速，随着水箱里的水量减少，再到后来，蒸汽车的速度已经连乌龟都不如了。 如果单纯依靠水蒸气作为动力，根本解决不了续航问题。 而沃森最清楚，想要让汽车真正投入到市场，具备实用价值，续航里程才是最关键的，速度慢一点都没关系。 “这辆蒸汽车最远可以走多久？”院子里太小，沃森叫停了蒸汽车的试行，向罗德问道。 “四百米，阁下。” 靠着一锅开水能走这么远，也算不错了，沃森点了点头，又问道：“以前有人做过这玩意吗？” 罗德想了想，然后转身从工作室里拿出一本书来。 沃森看到那书的封面上写着《世界机械师》，被很旧的书皮包裹着，封面内容花花绿绿，一点也不显得古朴，很像地摊上买来的那种小人书，看名字也不知道是讲什么的。 “这是以前铁路局下属的书库里，清理旧书时买给我的。上面记载了很多古代到近现代的机械师的事迹。” 罗德一边说着，一边把书翻到中间的篇幅，指着其中的一行字给沃森看。 “早在4769年，已经有索达尔联邦的工程师古诺先生造出了类似的东西。但实物在后来的一次实验中损坏了，而且在当时也没有得到重视，因此少有人问津。我这辆蒸汽车也是参照他的经验复原而来。” 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沃森看到这上面写的是关于蒸汽车动力结构的叙述，在书页的右上角，还有一副黑乎乎的插图，勉强能看清那里面画的是一个四轮车样式的东西。 这时候，罗德又拿出一副卷纸来，把它平铺到工作室的桌子上，给沃森介绍道：“阁下，这是我最新设计出的新式蒸汽车，意在改变‘古诺式蒸汽车’的一些不足。” 古诺式蒸汽车，就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个装有大水箱的家伙。 至于眼前图纸，则是罗德自己设计出的一款新机车。 沃森走到书桌前，低头看去。 只见到在宽大的白纸上，用黑色碳素笔勾勒出了一个蒸汽车的结构素描，旁边还标注着各种数字符号。 首先引起沃森注意的，就是这款蒸汽车的体型，在设计上比古诺式要大上不少。 车长75米，车高24米，框架上支撑着一个直径14米的椭圆形锅炉，车的底座安装了四个巨大的车轮，其中前轮直径在13米，后轮直径在15米。 整个车还安装了一个座位以供驾驶员称作，并在前面安装了一根金属棍，棍子上端是两个左右伸出的把手，沃森认出那是方向盘。 “不错，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沃森有些惊讶。 仅看这个设计图，在很多方面都已经超出古诺式蒸汽车一大截了，基本有了现代汽车的一些轮廓，而且出现了方向盘这样的构造，并且将车型固定在了四轮车结构。 “没错，阁下。这款汽车完全是我自己设计，现在如何将它制造出来才是一个难点，您也看出来了，它的体型太大，恐怕我得委托工厂加工才可以。” 说到这里，罗德叹了口气。 就算有了设计图，蒸汽车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造出，必然还要经过反复地改进和实验才能成型。 而实物造成后能否得到社会认可又是个难题，这也是许多发明家都会面临到的困境。 沃森观察着那图纸上的锅炉，依旧采用的是传统的动力结构，装的双活塞蒸汽机，配备两个容积五十升的气缸，通过加水烧沸，产生蒸汽驱动前轮行驶。 该车每二十分钟要停下来重新加一次水，并且再用同样的时间等待水烧沸后才能前进。 “虽然还是不方便，但胜在用途更多。” 沃森想着，这样大的蒸汽车，完全可以作为牵引车，搬运很多重量级的货物，在军队、工厂等地方应该用处较多，可以去搬运重型机械，这比马车要方便一些。 不过，蒸汽车终归只能是一种过渡品。 笨重的蒸汽机没法装在汽车上，而太小的锅炉又不能提供足够的续航能力，而且那样的话，煤炭的消耗量也是个大问题。 “可这个世界的石油产量很低，以至于根本无法作为主要能源来推广。” 对于这一点，沃森很早就有了解，他知道在南大陆有小规模的油田被开采出来，但采出来的原油质地差，量又少，这也限制了能源革命的进程。 想到这里，沃森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方案。 他抬头看向罗德：“你有没有想过改换蒸汽机，用其他动力替代？” 闻言，罗德用有些惊讶却又敬佩地目光看了沃森一眼。 他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的大人竟懂得这样多，要知道很多致力于研究机车的发明家，一辈子都把精力耗费在蒸汽机上，少有人像沃森这样，仅是看了几眼就立马提出其他方案来。 “您说得很对，近年来有不少人提出可以采用电力、火力、松脂油等等作为新燃料。 根据欧尼斯特大学的最新研究，他们的实验室已经从一种沼块煤里提取出一种叫‘煤气’的东西。” “你是在哪看到这些的？”沃森有些苦恼。 自己还是小觑了该世界的科学家们，关于新能源的研究已经有了不少成果，煤气这种东西竟也被提炼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加强对当今世界的科研情况的了解。 不过罗德所说的欧尼斯特大学他是知道的，此乃世界最顶尖的大学，地处索达尔联邦的一座小镇上，如今世界的许多领先科技成就都诞生在那里。 “我每个季节都会订阅《绿茵山谷理工类季刊》。” 罗德从抽屉里拿起一本书递给沃森。 接过手后，沃森看见这份报刊的价格是6汉克，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称得上昂贵，每三个月一刊。 之所以叫绿茵山谷这个名字，是因为欧尼斯特大学所在地就是一座山谷。 他翻了翻里面的内容，上面刊载了许多学者的论文，不限国籍和机构，任何从事理工类研究的人都可以投稿。 “生物类的论文最多，其次是气象类，排第三的竟然是天文？” 里面涉及到的专有名词太多，沃森看了一会后，就感到头大，但也发现研究能源的学者并不是很多，这还不是现今世界的热门领域。 不过这没什么，科学本就是互相影响的，很多伟大的科学发现，往往都是外来领域的研究人员提出来的。 沃森把书还给罗德，他想了想后说道：“我建议你先解决发动机的问题，我这里有个想法，可以和你说说。” 说完，他按照脑海里的记忆，给罗德介绍了一下四冲程循环原理，并用铅笔在纸上勾勒出一幅煤气机的结构图。 “这是？” 看到沃森随手就画出了一个精美的发动机结构图，罗德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他紧紧盯着画里的图像。 虽然沃森画的简略，漏掉了不少细节，但仅凭着其中的重要结构，再联想到他说的那个新原理，罗德顿时就觉得之上的这个发动机要更小型，更快捷。 “这个我取名为‘煤气机’，它以煤气作为主要燃料，那是一种煤炭燃烧时的一种附生物，我想很多人应该还没注意到这一点。” 虽然煤气的提炼已经开展了好几年，但可能受限于种种原因，许多人还没意识到它的巨大作用，迄今为止，它依旧只是个实验室里的副产品。 更别提有人会想到专门为此研发一款新发动机了。 说罢，他把图纸推给罗德。 “不，阁下，这太贵重了，我绝不能要。何况，这是您的东西，要好好保管才对啊。”罗德蹭地一下往后退，他脸色有些恼怒。 倒不是气愤沃森本人，相反，他在看见这张图纸后立刻就知晓了它的意义，但也正是这样，他更不愿接受沃森的赠与，反而心里责备对方太不拿图纸当回事，竟然随意显露给他这样一个外人。 沃森神情淡然，他刚才那是有意试探之举，目的就在于看罗德是否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赠与。 果然，对方的人品还是值得保证的，这一点从罗德此前为那些白鸦街居民出头时，沃森就看出来了。 刚才只是观察对方在面对巨大利益下，能否坚持住原则。 “是我唐突了，谢里登先生。” 沃森略微鞠躬致歉，他收回了那张图纸。 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罗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沃森勃朗特，自然学会成员。我现在代表学会，邀请你加入我们，并保证会为你申请专项研究资金。” 他不是在耍弄对方，自然学会除了是个超凡组织外，本身也是国际知名的科研机构。 学会从创建至今，一直都有资助科研人员进行实验的传统，而学会内部也培养出许多科学家和工程师。 像罗德这样的情况，沃森完全可以建议他在学会登记完后，成为本地的文职人员，不用参与超凡任务，专职科研事务。 “您是认真的？” 罗德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激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上午，他还是一个濒临饿死的流浪汉，转眼间，就有人邀请他加入某个组织，还宣称会为他申请科研经费。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救民恩人。 他激动得几乎要哭泣，默默地瞧了一会儿工作室里散乱的图纸，然后露出小孩子得到心爱玩具似的神情，语音打颤道：“全凭您的安排，阁下。” 第112章 经费受阻 第二天，沃森带着罗德来到了西塔区总站。 “罗德谢里登，28岁。超凡等级：学徒级。职业：枪械师大类。” 负责新人登记的埃尔顿队长给对方做着登记。 等写完那些后，他抬头看了眼有些局促的罗德一眼，还有对方身旁的沃森，笑眯眯道： “不用紧张，年轻人。听沃森说，你想加入学会工作，是这样吗？” 在他说话的功夫，埃尔顿已经将五十汉克的学徒级补贴发给了罗德。 罗德抿了抿嘴唇：“是这样的，阁下。” 他对自己来到的地方感到不安，总觉得好像是进了某个神秘组织，即将被安排去做坏事似的。 “那么按照勃朗特的建议，我们会安排你担任文职岗位。” 说到这里，埃尔顿看了沃森一眼，示意该他说话了。 接过对方的眼神，沃森嗽了嗽喉咙：“埃尔顿队长，学会的附属企业里有没有机械制造相关的？罗德的天赋更擅长到那里去。” “机械制造？” 埃尔顿听到后，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自然学会在科达加堡的产业里，涉及文化艺术类的较多，其次是酒店、事务所等服务业，和机械相关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他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缓声道：“符合你条件的企业，目前我所知的仅有两家。 一家是南塔区的卡里矿区，上次艾萨克因为非法运营而被指令停工后，向学会抵押了不少机械和生产线。 另一家是东塔区运河码头附近的螺旋桨制造公司，那里并不生产船只，而是为过往轮船提供零件更换、维修服务。” 听到这里，沃森看向罗德：“你有什么打算？” “您帮我选择好了。”罗德倒是很信任他。 于是，沃森没有多加思索，便向埃尔顿说道：“队长，麻烦你把罗德安排到螺旋桨制造公司。” 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考虑到矿区内部牵扯到的各方利益太多，学会对那里并没有太大的管辖权，以罗德的性子，贸然到了那里，恐怕会遭到矿区管理层的排挤。 至于螺旋桨公司，反正是给罗德找一个地方研究发动机的，螺旋桨公司虽然是为轮船服务，经营规模也小，但设备却很齐全，里面员工也不算多，很适合静心科研。 埃尔顿道：“不错的安排，那么我就这样安排了，让罗德以助理工程师的身份前往螺旋桨公司。” 其实以罗德学徒级超凡者的身份，直接挂名那家小公司的管理人都没问题，但眼下那里已经有另外一名学徒在负责了，也为了低调处事的缘故，埃尔顿只给了罗德助理工程师的名头。 “没问题。那么这研究经费的事情？” 这才是重头戏，沃森已经意识到煤气机是一个重要的项目，务必要把它抓在手中。 这个东西一旦研制成功，必然会为他带来大量的声望值，帮助他晋升中级学者，甚至更高的境界，因此他对这个项目非常看重。 “咳咳，恐怕我这里没法提供帮助”埃尔顿有些尴尬。 生怕沃森两人误会，他继续说道：“我没弄错的话，你们是想研制一款新的发动机，但这样的项目不是一时半会能有成果的。 这么说，它的研究周期太长，实验成本太高，这不是我一个人能皮肤得了的。而且我看了你们的申请报告” 说到这里，埃尔顿稍微抬高了声音：“无论是你们称之为‘煤气’的那种燃料，还是‘煤气机’，全都还只是理论，这样是批不了经费的。” 埃尔顿作为负责科达加堡地区日常事务的队长，同时也是拜厄斯总队的秘书和副官，本身就兼任了本地学会大管家的角色，对这种涉及重大经费支出的项目，必须要慎之又慎，更何况现在学会的经济状况已经不算好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沃森不太满意。 埃尔顿摊了摊手道：“我无能为力，小伙子。我得为整个科达加堡的财政状况考虑，你要理解我。但如果你们真的缺钱，我可以个人出资1000汉克赞助你们。” 不怪他不批准，眼前的沃森和罗德，一个是刚中学毕业，以文学见长晋升为学者，加入学会的年轻人。另一位是尚未接受过完整教育的铁路工人。 这两位的各项履历都不足以说服埃尔顿批准他们的项目，当然，如果是对方个人进行实验，那么他可以以长辈的身份私人赞助一下，但摆到公事上，就得严肃以待了。 沃森摇了摇头：“算了，您收下好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再怎么说，埃尔顿也是学会的高级队长，虽不是直属，但也是沃森的上司。对方愿意出钱给下属做科研，已经很难得了，沃森也不想得寸进尺。 他计划着，既然没有足够的经费，那么就先试着提炼出煤气，相较于各种庞大的重机械，那种提炼设备倒不算贵。 两人走出了西塔总站。 罗德现在身上揣了100汉克的巨款，一份是学徒级的补贴，另一份是担任文职的工资。 他面露感激地偷偷看了眼沃森。 对于申请经费被拒这件事，他并不难过，本来自己就没抱什么希望，此时看到沃森这样为他奔走，罗德心里更是感动。 殊不知，这件事已经被沃森掺杂了自己的许多心思，他既是在帮罗德，也是再为自己的修行寻找新的契机。 等到了螺旋桨公司后。 沃森和这里的负责人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随后就一起来到这里的车间查看设备。 “长官，这里就是螺旋桨的生产线。”公司经理列夫对沃森说道。 沃森点了点头，他看着里面的工人打开模具，把已经抛光的金属质凸缘螺旋桨模型压入装满混合物的深槽里，然后就有其他人把上面铸铁的冷却物压实。 之后，有人到高处操纵拉杆，立刻有炙热的铁水从倾斜的金属板上滑下，缓缓倒入进模具当中，里面立刻喷出蒸汽，发出咝咝响声。 “不错。” 沃森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这里的设备足以制造出新型发动机，以后的汽车底盘、轮胎在这里制造都是没问题的，这就省掉了很多事。 列夫搓了搓手，客气地问道：“您还有什么建议？” 他已经接到了西塔区的通知，会有位新同事来这里，只是挂名，不参与公司管理，这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些，但又担心对方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这位是罗德谢里登。我们接了个项目，以后会在你这里进行实验，平时也没什么事情，你只要管好其他人的嘴巴就行。” 沃森也乐得扯出上面领导的大旗，把列夫经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点您尽管放心，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很守纪律，绝不会向外乱说。”列夫拍着胸脯保证道。 之后，他带着沃森、罗德二人参观了他们的工作间和实验室，并为罗德安排了住处。 等到列夫走后。 沃森拿出了那张煤气机的图纸，把它正式交给了罗德：“接下来还要靠你的帮忙，罗德。先把那个什么煤气搞出来，然后你我在合力制作发动机。” 罗德小心的把图纸收好，郑重道：“阁下的帮助我无以为报，待发动机研制成功，我愿意贡献百分之九十的专利给您。” 闻言，沃森忍不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在确定对方是认真的后，他也赶紧说道：“你不用称我阁下，叫我沃森就好。另外，百分之九十的专利？这我绝不能收，我们对半平分就好。” 说白了，沃森自己是占了个大便宜的，他除了贡献出一份粗略有缺陷的图纸外，剩下的很多理论、细节还有实验操作，原型机制造都要依靠罗德来出力。 如果是某个大学实验室与沃森合作的话，可以说对方完全可以不搭理他，像罗德这样实诚的合作对象，让沃森都过意不去了。 罗德却很严肃地回复道：“我不能占您的便宜，这份图纸对我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最后，总算在沃森的好说歹说下，把煤气机的专利换成了3：7。 “得赶紧把设备购起，这几天你抽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卖实验设备的，我也找人帮忙。” 万事开头难，沃森估摸着自己手里的存款大概还剩下一千多汉克，那还是之前到处做雇佣任务时攒下来的，得省着用。 很快，到了下午。 罗德坚持要请沃森吃晚饭，以感谢他的帮助。 晚饭以后，他们就此告别。 沃森没有再接到伊莱的任务安排，于是就直接往家走去。 在路过公寓门口时，他习惯性的看了眼信箱，就见到里面有标记着温士顿的来信。 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娟秀字体： “亲爱的勃朗特，我已经收到了您的礼物，我很喜欢。为了不让您数落我的懒惰，我原想着在第二天就赶紧回信，但因为换了份新工作的缘故，总是抽不出空来。 您恐怕想不到，我现在在温士顿一家医院里做医士，嗯，是精神治疗相关的，到我这儿来看病的人不算多，但每一位都不好相与呢。 我有时觉得自己在做傻事，应该把精力用来帮助更多困难的人们，而不是整日里听着小姐太太们的哀怨，我已经决定了，等夏天来后，我就要到纽文区去，为那里的人们看病。 眼下正值五月，温士顿的天气好极了，风和日丽，在夜间也时常能看见满天繁星密布。 但太阳出现的频率似乎高了些，晴天多得令人生疑，希望烈阳神能怜悯农民的疾苦。恐怕绵长而枯燥的雨季即将到来 闲话不多说，请早些休息，我从您的回信里注意到，您工作过于劳累了，恐怕经常熬夜。 这样是不行的，勃朗特。 如果我在科达加堡，一定要去诊视你的情况。我挂念着你，当你读到这封信太晚时，请不要立刻回复，先休息，亲爱的朋友。 敬向您和您的家人致意，艾丽雅希尔。” 第113章 削减15％ 屋子里很安静。 今晚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投射到沃森的书桌前。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他还在翻动手里的信纸，并不时伸手转动桌前煤油灯的阀门，已让里面的灯光更亮些。 “亲爱的艾丽雅。 对于您喜欢那只可爱的小熊玩偶，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嗯，您换了份新工作，这很好，我相信担任医士的日子，将是一段难忘的记忆。 这阵子我忙得昏天暗地，所以一直找不到空闲写信给您。 关于我的健康状况，让您担忧了，我的朋友。对于您打算去纽文区为更多有需要的人们看病，我支持这样的做法，但也要注意安全。 那么，应您的要求，艾丽雅小姐，我要早些休息了，就此停笔。 注：我想今后的来信里，我们可以互相称‘你’，老是您啊您的，未免太生分。 沃森勃朗特敬上。” 写完回信后，沃森才离开书桌，他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月光，想着艾丽雅回信里的关切，他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温暖的笑意，这是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 “她应该也是超凡者。”沃森想到。 两人互相通信已久，即使透过文字，双方也应该都有了默契，能察觉出字里行间隐藏的元力气息，这是怎么掩盖都消灭不掉的。 何况，沃森推测艾丽雅或许是精神系职业，因此能做到这一点就不奇怪了。 “只是她对我的问候，是基于医生对患者的责任？还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想到这里，沃森叹了口气。 他时常想要在心里多关切对方几句，但又怕就此失去了一位朋友。 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体，一种异样的无法言明的情绪笼罩在他心头。 转眼已来到七月份，北方的夏天炎热而干燥。 在这样的中午，空中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活动。 沃森和狄克二人都早早脱掉了上衣，只穿着简单的短袖走在路上。 他们的脸汗涔涔，被炽热的高阳晒得脸色疲惫，无精打采。 这样的天气还要外出，当然不是为了闲逛。 他们刚结束了苏维尼根河的巡查，并从岸边赶回来。 眼下，虽然降雨很少，河流的水位线已经下降到了安全标准，但学会的气象人员预测今年夏秋之际，北方地区会有洪涝灾害，恐怕到时会有大面积降雨出现。 因此，作为学会的代表，沃森等人不得不去走一趟。 “估计有三十七度了。” 沃森看着刺眼的骄阳，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每年都这个时候，去往湖区度假乘凉的人就络绎不绝，沃森不止一次的听到狄克对那些在湖区办公的学会人员，表示了由衷的羡慕。 前方出现了东塔分站的小楼，两人加快步伐，很快进到里面。 “呼，凉快多了。” 清凉的风从天花板上吹来，伴随着的还有细微的电流声，沃森抬头看了眼墙顶悬挂着的风扇，这就是学会的避暑手段了。 这时候，电风扇还没有投入到市场里去，因为制造成本高，价格昂贵的缘故，再加上电线尚未普及，风扇结构还比较复杂，不好维修。也只有学会这样的地方安装了八台四叶风扇。 沃森来到办公大厅后，发现这里的气息有些沉闷。 就连赫德队长都少见的没有待在办公室里，而是来到大厅和唐娜、伊莱他们商量着什么。 “怎么了？” 沃森走到他们身边问道。 听见他的询问，赫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他： “刚从黑森堡学会总部发来的通电。你们也看看。” 从学会总部发来的？还是通电！ 沃森暗暗吃了一惊。 学会总部位于首都黑森堡，正常时候不可能和他们这种区分站有什么电报往来的，总部即使有消息，也会先传给地方的罗曼州联络处，再经由科达加堡联络站传到东塔区。 而这种通电，是把同样内容的电报，一次性发给帝国和海外的所有学会分部，不论级别高低，以此保证所有的学会成员都能接到消息。 想到这里，沃森低头看向文件，里面内容不多，只有一张纸，上面有寥寥几行字。 “4946年7月10日，全国通电。 经帝国议会审批，由政务院下辖财政司、灵能局联合印发。新版《修士津贴条例及若干杂费专项》予以通过，该条例在4947年1月1日生效执行。 自然学会兰斯洛特副会长台鉴。” 沃森扫了一眼后，立刻抬头看向赫德队长，等待对方的解答。 他对那上面的信息不完全明白，只知道这事绝对与学会有关，而且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末尾的那位兰斯洛特副会长，沃森还是听说过的，那是自然学会当前的主事人，由于老会长已经多年不理事务，总部这些年都是由副会长代为管理。 “通电是副会长大人的命令，关于新版条例，我这里没有详细文件，在西塔区那边才有。只能先与你们说，帝国要对超凡者的经费进行削减，从明年起，首先削减15％。而自然学会首当其冲。”赫德的神色有些勉强。 削减15％！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沃森，在听到这个数字后都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担忧。 “不知帝国有多少超凡者？这些人的津贴都会受影响吗？”他问道。 这可是关系到身家饭碗的大事，尤其对于基层的学会成员来说，很多人就靠着月工资和津贴来生活。 赫德沉默片刻道：“这没有准确数字，我估计全国范围内的超凡者在二万五到三万之间，这其中，学徒级至少占了百分之七十。” “学会有多少人呢？”沃森问。 “大概有一万二千人。” 沃森惊讶的看着赫德，没想到学会占了全国超凡者比例的近一半，难怪皇帝会这样在意。 拜伦帝国全国人口接近三亿，这样看来，超凡者在人群中的比例稳定在万分之一左右。 以三万人的规模来计算，每年的工资和各项津贴就要耗去六千万至七千万汉克。 这还不包括超凡机构的武器维修、更换，重大科研项目、特种部队的训练，海外人员的派遣等等，加上这些的话，最后得出的数目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沃森不敢往下想了。 “学会这些年的经费一直呈下滑趋势，从4917年时的26亿汉克，下降到今年的17亿汉克，这个新条例生效的话，明年学会经费将会直接跌破15亿，只有145亿左右。 财政不容乐观啊，诸位，要知道学会虽有自己的产业，可以保证成员的工资发放，但武器研制和各种科研项目可节省不了。何况” 赫德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没能开口。 沃森也点点头，他听明白队长的意思，这个条例如今针对的是谁，一目了然。 学会当然还可以保证成员的工资发放，但重要的科研项目可能会因为资金缺乏而被卡脖子。 以自然学会这样大的家当，想要在资金上完全自给自足是不可能的，这些年通过到处雇佣文职人员管理企业，已经最大程度减少了对帝国财政的依赖，但还是有百分之三十的资金缺口，需要政务院的拨款来填补。 “皇帝陛下和军部的意思是，与其每年消耗近4亿汉克的财政拨款，倒不如省下一大部分来，用于扩建常备军和战列舰。并且宣称，新条例施行后，每年省下的费用，至少可以建造六艘万吨战列舰，其对帝国的价值远在数万名学徒级之上” 真是艰难的困境啊。 自然学会这个大企业遇到了财政危机，作为基层员工，沃森也不好多说，这事牵扯到了上升的皇权与衰退的学会间的碰撞，又得到了许多帝国政界高层的认同。 “那上头有什么新安排吗？”沃森看着队长不好看的脸色，小声地问了一句。 只见赫德叹了口气：“按照总部的意思，节流开源。先砍掉一些不必要的科研项目，然后鼓励文职和基层成员向外创办企业，找些赚钱的路子。” 好嘛！这不就是在变相鼓励员工下海经商？ 砍掉不必要的项目，沃森知道自己的煤气机研制方案绝对是申请不到经费的了。 至于鼓励员工创业的事情，考虑到科达加堡学会和本地的工商界人士刚闹出不小的矛盾来，沃森也感到这条路前途灰暗。 之后的事情，赫德队长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就让其余人去忙自己的事了。 沃森看了伊莱一眼，对方今天似乎情绪不大好，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不知道再想什么。 “沃森，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赫德看向他。 沃森立刻点头跟上，和队长一起来到五楼的办公室，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办理正式成员手续的时候。 只见赫德队长从书桌前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份有些宽大的信封，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这信封不同于邮局里经常见到的那种，上面没有贴示邮票，反而是再信封的封条中间烙上一个火红色的漆印，显得很是古朴。 沃森还注意到那漆印的形状是一个像铁塔，又有些像寺庙里的撞钟的形状。而整个信封也呈现罕见的深蓝色，和常见的淡褐色牛皮纸不同。 “这是阿斯图德学院发来的录取通知书，非超凡者本人不得开启。” 赫德把信封交给沃森，并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斯图德？” 接过这个通知书，沃森有些欣喜，但随后又有点茫然，在他的中学课堂记忆里，似乎没听到帝国有这所大学啊？ “那是罗曼州立大学下属的一所学院，专门负责招收超凡者学员，拥有独立招生权限。所以一般只提学院名字，罗曼州的学会成员，大部分会被安排到那里学习。” 赫德耐心的给他解释。 他这样一说，沃森就想起来了。 罗曼大学是帝国北方着名的大学机构，勉强能挤进全国前十位的行列，在整个北方五州颇有声望。 第114章 被引荐的巫师 “罗曼大学与自然学会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它也是帝国内少有的几所开设了超凡学院的大学之一。 对方每年都会接受来自北方五州各学会分部推荐的学员，以温士顿学会最多。今年科达加堡学会，只录取了你一人。” 讲到这里，赫德笑眯眯的看了沃森一眼。 “好了，眼下离入学还有半年，那通知书你先收好，这事暂时要保密，少和别人去说。” 闻言，沃森认真的点了点头。 但赫德生怕这位年轻人不当回事，于是又提醒一句：“我这是为你安全考虑，要知道能进如超凡学院的学会成员，虽不算实力高超，但无一例外，都得满足二十岁以下，初级成员以上这个条件。 这样的人也算是学会的潜在培养人才，如果身份提前暴露，恐怕会遭到敌对势力的暗算。” “我明白了。” 队长说得很对，要是见人就吹嘘自己得到了大学推荐，先不说跟同事关系搞不好，而且还容易被邪神势力、巴默克等等给盯上。 “那队长，等我前往阿斯图德之后，我的工资怎么办”沃森眼睛眨了眨。 最多也就半年了，他就得离开科达加堡，外出就学。 此事关乎自己的工作和收入问题，容不得他不关心，他得提前给打听清楚，以好有时间做准备。 “嗯，这个问题我已和总队他们讨论过。因为你加入学会的时间还太短，到现在还不到一年。 所以，即使前往阿斯图德学习，你的人事档案还是保存在东塔区这边。工资和津贴，当然还是由这里来发放了。不过”赫德说到一边又来个转折。 “不过什么？” 沃森有些腹诽，队长说话一贯爱这样来个大喘气。 赫德有些尴尬的说道：“因为你在当地入学的缘故，虽然档案还在东塔区，属于我们这的成员。但考虑到实际地点，不可能不听从当地学院和学会组织的安排。阿斯图德学院本身隶属于罗曼大学，所以你在那里，同样要接受学院的调遣。至于什么样的调遣，你现在不用了解这么多。 另外，罗曼大学所在地属于温士顿市的辖区范围，你们恐怕会经常到市区里执行任务。所以，你们这些年轻的外地成员，在一些重大任务时，也要临时接受温士顿学会的指挥。” 他这么一说，沃森有些无语的点了点头。 基层办事员被派到省会城市进修，就是有这样的不便啊。 “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你前往温士顿的时候再和你细讲。听说你之前介绍了一位枪械师学徒加入学会，你们俩的研究成果怎么样了？” 赫德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想不到老上司都在关注这事，沃森的表情有些怪异：“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主要工作都是罗德在准备，眼下有了些小成果。” 说完，他小心地看了眼队长，生怕对方说他不务正业。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赫德听到他这样一说，反而脸上来了兴趣：“哦，还真有成果？” 沃森点了点头。 他之前从西塔区的一家技术学校里采购了好几套化学提炼设备，在交给罗德操作后，目前已经顺利的从煤炭里提取出了煤气这样的成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但提炼出煤气，距离研制煤气机，发明汽车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往后这中间的每一小步，都得投入大量的资金。 似乎是读懂了沃森的心情，赫德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本人赞助你5000汉克，你们回去抓紧时间，让那个煤气机有些进展出来。或许，我还可以替你们说说，把它列为科达加堡学会的创新项目。” 哇塞，队长你是认真的吗？ 沃森万万没想到，今天和上司的谈话还能有这样一个惊喜。 不说创新项目这种太过遥远的事情，光是那5000汉克的赞助费，就是个意外之喜，这是很多普通人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攒到的巨款。 “你不用想太多，5000汉克对于高级超凡者而言，可能还不到半年的收入。眼下学会财政状况不佳，你的煤气机项目要是真能成功，不仅可以赚上一笔，而且还能给科达加堡学会记上一份功劳，说不准能被总部列为‘节流开源’的模范代表呢？” 赫德队长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相比于经商获得的效益，他们更在乎这件事对自己前途的影响，当然，也有他自己看好沃森的缘故。 “绝不会让您失望。”沃森立刻做了保证。 “嗯。”赫德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杯子。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但沃森还站在原地没走。 “还有事？” “您还没给我钱呢。” 看着沃森一副讨债的样子，赫德有些无语：“我身上也不会带5000汉克的现金，你们是在螺旋桨制造公司做研究，对。这周末我会把款项汇到那里去。你和他们的经理说一声就行。”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沃森，这才歉意地回答道：“您说得对，是我没想到，那我先走了，队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赫德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夏天里的月色明亮。 在乌尔别宁伯爵府的庄园外，从远处湖面吹来的晚风，让这里的夏夜少了几分燥热。 风穿过庄园外那一排排果树林，拨开了延伸在路边的宽阔草场，在地平线上，那亮起灯光的庄园就出现在郊外里。 伯爵府的大厅里，挂着一幅华丽的横条，写着‘科达加堡商会’。 此时此刻，这里到处都弥漫着玫瑰花油和酒精的气味，当中放着许多张桌子，有的是饭桌，还有的是放冷荤菜的。 今晚，许多人应乌尔别宁伯爵的邀请，来到这里举办一次晚宴，其目的是为商讨八月份的火车站动迁工程。 窗口那边，晚风从放下的窗帘里隐隐吹拂进来。 大厅里的灯光被布置的半明半暗，给这里增添了几分暧昧气息，许多商人们怀抱着多愁伤感的女伴，坐在套间里小酌微饮。 这些商人大都腆起小小的圆肚子，睁着油亮而亲热的小眼睛。 他们在期盼着乌尔别宁伯爵的讲话。 不过，作为伯爵的老朋友，奥尔洛夫知道，对方今晚恐怕有其他事要操心了。 这些商人企图借着伯爵威势来拖延动工的计划，也将以泡汤结局。 奥尔洛夫不住斟酒，往碗里添菜，给人一副纨绔贵族的印象，并不时与商人们开几句玩笑，逗他们发乐，表示他的友好心情。 “好了，老兄，别这么拘谨。伯爵不来，难道今晚的宴会就办不下去了吗？要开心点才是。” 他拍着商人们的肩膀，瞧他们的眼睛，嘻嘻地笑。 而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位裹着长袍的老人坐在过道旁的一张小椅子上。 这是奥果利巫师。 他很有耐心地干坐在一旁，身边施展的咒语，足以保证任何人都注意不到他，只有男爵不时用眼神扫过这里，暗示巫师要多等待一会儿。 对方想求见伯爵，可伯爵不是这样好见的。 书房里。 乌尔别宁眉头紧蹙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那是他名下几家公司交来的报表，这几个季度来的经营状况不佳，他怀疑合作伙伴故意与自己为难。 正想着，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伯爵阁下，有事情汇报。” “进来。” 管家卢波夫脚步匆匆的走到乌尔别宁身边，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用谨慎地口吻说道：“伯爵，亚托公司那边出事了。” 抓着文件的指甲微微一紧，乌尔别宁抬眼看向管家，他目光严厉地问道：“什么事？” 管家靠近他，稍微低下头，小声道：“染料厂那边又死了几个人，那里的村民都在闹事。” 伯爵站了起来，他那虽已年老，但却依旧高大的身子，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厉声道：“弹压下去，别让他们闹到市里来！” 卢波夫身体发颤，他听明白了伯爵的意思，于是连忙答应下去。 他正要转身离开，又听到伯爵下了吩咐。 “奥尔洛夫引荐的人来了吗？” “他一直在大厅等您接见。” “让他过来！” “是。” 卢波夫很快走到大厅里，他没有找到奥果利巫师的身影，但看见了奥尔洛夫男爵正和一群商人饮酒作乐，于是他连忙走近。 “男爵阁下，请您帮我引荐那位贵客，老爷要见他。” “哦？” 奥尔洛夫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他和其他人告了声退，然后转头看着管家，亲切的说道：“这没问题，那位老人家不太爱热闹，在别处自己坐着呢。” 说罢，他带着管家卢波夫来到巫师面前。 “我的朋友，你今晚的运气不错，伯爵要见你，跟管家先生一起去。” 沉默着的奥果利巫师站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他那本就漆黑的长袍显得更是阴森恐怖，整个人的脸都隐藏在长袍延伸的帽檐下。 “感谢您的引荐，男爵。”他的声音好似碎石划过玻璃。 一旁的管家卢波夫突然感到一阵发怵。 他不敢多说话，急忙掩盖住内心的恐惧，向面前的巫师伸手指了个方向，然后就急切地转身往前带路，不敢与对方同行。 第115章 亵渎 伯爵的书房在庄园的西区，那里离会客大厅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一路上，管家卢波夫始终与巫师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他知道这种行为非常不礼貌，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管家，不应有这样失利的表现，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慌。 他快步的走在前头，视角里的余光，不时地朝后方扫去。 黯淡的月光穿过了玻璃墙，投射到阴暗地走廊里，但这并没有使走廊显得明亮，反而因为那本就惨白的月光，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奥果利巫师穿着黑袍，他那又瘦又高的身体，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他始终沉默着跟在管家后头。 此刻，卢波夫感觉自己不是在与一个活人带路，倒好像是一个幽灵跟在自己后头。 终于，在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后，卢波夫看到了伯爵书房里的亮光，他有些轻松地喘了口气。 “您看，那就是伯爵的书房。”他对着身后的巫师说道。 他看见身后的人晃动了一下帽檐，那大概是点头的意思。 他们来到了书房门前。 卢波夫说道：“客人来了，老爷。” “让他进来。” “是。” 卢波夫打开了门，行了一个礼节，请奥果利巫师进去。 他看见那长长的黑袍人影走过他身旁，然后一阵清凉感传入卢波夫的手心。 他低头一看，只见手里多了一枚五十元面值的汉克。 “谢谢你帮我带路。” 耳中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卢波夫再抬头时，看到巫师已经进到书房，而门也很快被关上。 “或许他没那么难相处。”管家小心地把那枚汉克给收好，并暗暗惊讶来客的慷慨。 作为伯爵府的管家，虽然收入不低，每年也有近二千汉克的薪水，但一个初次见面的客人就能给出五十元的小费，这还是卢波夫多年的管家生涯里第一次遇见。 进了书房后。 奥果利巫师摘下了自己的长帽，露出那有些消瘦的苍老面孔，这当然是易容后的，不过没人会在乎。 “向您问候，尊敬的伯爵。”巫师谦卑地弯腰行礼。 他看着眼前的伯爵，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大主顾的男人，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高级超凡者的身份让伯爵看上去还很健康，很年轻，相貌只有五十岁左右。 乌尔别宁伯爵正坐在书桌前看报，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巫师，慢腾腾地说道：“您请坐。” 奥果利作出一副小心翼翼地动作，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他见到乌尔别宁手里拿出一封信件，那正是之前奥尔洛夫男爵为他所写的推荐信。 靠着这封信，奥果利巫师才躲过了学会的追究，才能在伯爵的庄园里寄居这几个月。 乌尔别宁戴上老式夹鼻眼镜，看着信件说道： “男爵请求为我给您找个差事，嗯，您想做伯爵府的客卿，是吗？” “咳咳是的，阁下。我久闻您在湖城的大名，恳请您收留我这个不得志的老巫师。”奥果利咳嗽几声。 “男爵的来信说，您擅长药剂实验？还有解剖，驱魔、观星等等”乌尔别宁抬头瞅了眼奥果利。 听到伯爵对此表现出关注，奥果利连忙说道： “阁下，我的实验绝不像学会污蔑的破坏尸体、制作迷药等等，事实上，这都是为了进行一个大项目而做的准备，我只是为此筹集资金罢了。” “哦？” 乌尔别宁表达了恰当的关注，但又没表现出往下问的意思。 见到有戏，奥果利暗中点了点头，只要对方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那就还有机会。 他继续说道：“您知道收获节吗？” 这是拜伦帝国非常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又名丰收节，与圣光节、阿多尼斯节（花语节）、仲夏夜并列为四大节。 收获节对农民来说尤其重要，所处的时间刚好也在十月中下旬的秋季，帝国里没什么人不知晓的，但奥果利突然在这时提及，必然有他的考量。 乌尔别宁依旧是那副淡漠的口吻：“您拿我当三岁孩童了，巫师。” “请恕我无礼。” 奥果利露出歉意，然后说道：“我想与您谈一位神灵，那就是丰收女神，我的实验与这位神祗有关。” 听到对方谈到了神祗，乌尔别宁的脸上也多了几丝庄重：“您想说什么？” 奥果利清了清嗓子：“您应当了解，丰收女神的品性，我能在那一天，用仪式召唤出祂的灵，然后附在一位合适的人间体上，让人与祂神交。” 呼呼 伯爵直接站了起来，他那颤抖的身体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很激动，他尽可能没让自己叱责出口，而是平息着呼吸。 良久之后，乌尔别宁才用严厉的口吻说道： “我原谅您刚才的渎神之言，现在请离开，阁下。往后这种话，应当少说为妙，您既然是巫师，就应该知道其中的底线才对。” 丰收女神伊吉利娅，拥有让大地谷物生长发育的能力，但同时，她也是主司生殖和繁育的女神。 相传，祂是古代世界里众多部落神的融合体，在远古时期，各部落、氏族、各国宗教里，都有司生育的神灵，这些神灵的职能，实质上是一样的。 在烈阳圣座教会摧毁了众多远古部落和神庙后，当时的教皇将这些部落神的神格打碎，混合在一起，以烈阳之神、创世主的名义，册封祂们为丰收女神伊吉利娅，这就使得原本在信仰和形式上不同的神，逐渐变成了整个北大陆共同崇拜的神。 此后几千年里，尽管教会依然衰落，教皇也逐渐丧失了创世主之子的权威，但伴随着烈阳教会的传播，旗下许多神灵的信仰，已经转变为一种历史民俗，深深影响了南北大陆的各国人民。 奥果利巫师没有被伯爵的厉喝所吓退，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您无须担心，如今的时代，神灵对凡世的影响大不如前了。更何况，如果我说的那个召唤仪式，能帮您晋升大师级呢？” 嘣! 书房里传来重物击打的声音，乌尔别宁的拳头打在桌子上。 他眼神通红地望着巫师，嘶哑地语气道：“你可知道耍弄我的下场！” 奥果利面露自信：“在下不敢骗您。” 乌尔别宁就这样盯着他，巫师的脸上没有任何惧怕和担忧。 突然，伯爵笑了。 “哈哈哈，是我错怪你了，来人，请贵客送些酒菜来。” 乌尔别宁脸上立刻乌云转晴，露出了和煦亲切的微笑，他朝着门外喊道。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管家卢波夫听伯爵的吩咐，不仅大吃一惊，伯爵平时最看重书房，如今却要与客人在里面宴饮，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不过他不敢质疑，在得到伯爵的命令后，立刻退下，转身前往大厅里安排餐食。 另一边，随着深夜的到来。 大厅里的商人们知道今晚恐怕见不到伯爵一面了，只好安心于享受这场夏日的晚宴。 而奥尔洛夫呢，早早就离开了人声嘈杂的大厅。 他踏上长长的楼梯，一直来到三楼，穿过拱门后的走廊，走到一间私人卧室门前。 只见他毫不费力地在门把手上一敲，那屋内反锁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门里面是典型的女士房间，奥尔洛夫进来后，就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香水味，而屋里的女人也立刻看见了他。 娜嘉只身穿着夏日里单薄的睡裙，此刻从床上起身，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那白嫩的肩头。 她慌张地看着来人：“你进来做什么！” 奥尔洛夫一走进房间，就随手拧紧钥匙锁住了门，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厅里的音乐声还透过厚厚的门隐约地穿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娜嘉身前，一只手牢牢地搂住她的腰，用无法抗拒的力量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伯爵会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享受。” 娜嘉被吓坏了，她俏丽的脸被吓得煞白，她固执地推着奥尔洛夫离开：“请你回到大厅去，要是让伯爵发现可怎么得了。” 她使劲的摆脱着，可是奥尔洛夫已经等不及了，他把她搂得很紧，让娜嘉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 娜嘉固执地挣扎，想要掰开他钳住她腰肢的手臂，可是她怎么可能在力气上赢得过一位中级超凡者呢？ “呜呜呜”娜嘉俯身压在床上。 “宝贝，别生气。”奥尔洛夫靠在娜嘉的脖子前。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到娜嘉的脸上。 娜嘉想起伯爵对自己的冷落，那种心中的苦闷，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凄苦和屈辱。 第116章 煤气实验 燃烧的煤炭躺在蒸馏瓶里，随着它通红的表面不断被火焰烧得咔咔作响，溅起一阵阵火星时，在实验室里也开始若隐若现的出现一种味道。 沃森和罗德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台上的实验设备。 他们特意花高价购买了来自格林公国的优质硬煤，这种煤燃烧时比较干净，而且照出来的火光也更明亮，据格林的化学家分析，这种煤的含硫量只有百分之零点一。 相比之下，科达加堡本地的煤炭，不仅产量低，而且含硫量也接近百分之二，是格林煤的二十倍。这样的煤炭，根本不能作为家用取暖使用，更多时候，是被就地拿来进行炼油、煮盐、做生石灰等等。 很快，房间里出现了一种有别于煤烟的辛辣气味，还伴随着阵阵硫磺的味道，煤炭里有很多的混合气体，因此在实验室燃烧后往往会产生多种物质，沃森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毕竟煤气本身就是煤炭燃烧后的副产品。 只是 沃森看了眼已经烧了大半的煤块，有些心疼的让罗德再多加一点。 这种优质煤确实不错，但也有缺点，那就是燃烧太快，而且价格昂贵，每吨价格超过了六十汉克，相比之下，科达加堡本地产的动力煤只要十七汉克每吨。 他们第一批买了十吨的煤炭，花去六百汉克，要不是及时得到了赫德队长的赞助，沃森估计仅是买这批实验材料，就足以让他们捉襟见肘。 “等到技术成熟之后，必须要该换提取材料。” 沃森心里盘算着要降低煤气的提取成本，从原理上来说，木材、泥炭等可燃物同样可以提取出煤气，那样成本要低的多。 就在他思考着实验材料一事之时，旁边的冷凝器提醒沃森，实验已经接近尾声了。 “这次的煤气近乎纯净！”罗德在旁边感叹道。 只见到一种趋近液态的物质，慢慢的流入到冷凝器里，容量大概有三百毫升左右。 “加上之前的几次，我们这次获得的煤气大概有二十升，消耗煤炭五公斤。”罗德拿起之前的实验数据说道。 沃森点了点头，产出比还是很低，不过这样在所难免，在没有批量生产的情况下确实会如此，而且为了便于储存的缘故，他们把产出的煤气都做成液态类型，这也增加了成本。 “到外头试一试。”他说道。 随后，二人提着一小瓶煤气来到公司外的运河边上。 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在夏日里，天色还很亮。 他们特意找了个船只少点的地方，罗德把装满煤气的冷凝器放置到一个金属制的导管上，然后沃森就用明火靠近导管的喷射口 砰！ 在火焰尚未触碰喷射口时，就听到膨胀的空气发出爆裂声，然后一道鲜明的火光直接在河面上闪耀而起，夹带的冲击波在河上炸开了一米多高的水花。 这一声巨响让周围街区的行人吓得揣揣不安，尤其是那道火光，已经被河对岸的不少人瞧见了。 “是谁在那儿！” 有巡警朝这里喊道。 沃森摸了摸鼻子，他小声道：“快走！” 他可不想让这个尚未出世的发明因为一场实地测试而被报道出来，二人很快回到了公司里。 刚才的那一幕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想起火焰喷出的那一幕，沃森心里突然多出了许多新想法。 “或许我该顺便建个打火机厂。”他心想。 同时，他也知道，被自己这么一弄，某种叫火焰喷射器的武器恐怕也要在日后出现在各国的战场上了，这就是技术的两面性。 在继续和罗德商量了一些事情后，沃森回到了家里。 “今天回来这么早。”母亲莉莲奇怪的看了一眼钟表，上面的时间刚过六点一刻。 由于沃森最近常在外头吃晚饭的缘故，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在天黑前就回家了，莉莲虽然感觉奇怪，不过更多的是欢喜，她很希望沃森能重回到一家人的餐桌上。 “嗯，这几天没什么事。”沃森随口说道。 然后，他和母亲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就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静的做了下来，好像是陷入了沉思。 意识海里。 沃森一来到此地，便有目标似的直接朝着前方走，很快来到了一处菜园前，那里就是他曾经种植罗勒大麦的地方。 来到这里，沃森清晰的感觉到，在这周围竟然有了新鲜的空气感，他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他本人也是以灵魂体的状态在这里，然而此时，他却像活人一样，闻到了清新的空气。 虽然不浓郁，但那种感觉是错不了的，这里有了一种‘现世’的样子。 沃森走到那些泥土面前，看到地上已经冒出了细嫩的芽条，他的眼睛眨了眨，仔细的检查了每一株大麦，然后他便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自己推测的不错，这里确实能够种植植物，麦种可以在这里发芽生长，就是速度不算快，不过这应该可以改进，或许自己应该给它加点养料什么的。 想到这里，沃森回忆起之前培育火焰符文的时候，是借助吞噬灰质来获得燃料，那么这种植大麦的养料是否也是同样道理呢？ “反正这大麦我也无法再服用，不着急。眼下，应该多找机会搜集一些非凡植物的种子，储存起来。” 罗勒大麦只对高级以下的超凡者有效，每人最多服用三次，以初次服用时效果最显着，后续逐次递减。 沃森随意点开声望值读条： ‘513\/1000’ “总算过半了，恐怕至少还要一年时间才能晋升中级，甚至更久。” 沃森有些可惜的想着，想在入学前成为中级学者是很有难度的事情。 在不服用任何药物的情况下，他每天增加的声望值只有零点几的水平，要是依靠自然状态的修行，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晋升中级。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生活在民间的超凡者，终身都处在学徒级或初级的原因。 “改天再和狄克他们接几趟私人委托。”沃森想着。 客厅里传来开饭的声音，他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科达加堡市，帕尔伦镇。 这是座很小的镇子，常住人口不过六千余人，只要走上那么十几或二十分钟，就可以把镇子上所有地方都走一个遍。 这里所有的小屋都很差、也很旧，而且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酸哒哒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帕尔伦镇附近没有农村，镇子周围贫瘠而少量的田地足以让人明白，这里的人们并不是依靠务农而生活的。 因为没有村庄的缘故，所以也可以将整个镇子都当作是原本几个大村的集合体，如此，就不难理解该镇的街道格局了。 格雷克是小镇上最大的地主兼该镇镇长。 据格雷克所言，从他祖父那辈起，镇长职位就属于他们一家所有，祖父死后，当选镇长的是格雷克的大伯。 由于格雷克的父亲早早去世，格雷克的堂兄，也就是其大伯的儿子，据说在遥远的地方当了个小军官，不稀罕这职位，因此镇长最后就轮到了他自己。 不过，格雷克一家在本地名声倒是颇为不错，作为帕尔伦镇最悠久的家族，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多年的时间，镇上不少人都与自己家沾亲带故，很多人还都是他的长辈。 因此，格雷克一直很注重自己在本地的名声，对他而言，这才是自己家族能在此地扎根繁荣的关键。 眼下，在这个七月的夏夜里，格雷克正在一家民宅里探访。 他面色发愁地听着身边的镇民讲话，时不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房间里很简陋，没有铺地板，四周的墙壁被便宜的报纸糊上，家具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以至于格雷克镇长只好站在屋里。 屋子里是女人悲伤的哭泣声，只见到在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他约莫有三岁大，已经连续发了一个月的低烧，病情在这期间偶尔有好转，但很快又转坏。 “他老是不吃东西，而且脸色白得吓人。” 女人的丈夫一脸愁容地对格雷克说道。 镇长面色严肃的走到那孩子面前，看到他的四肢和身上其他部位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淤青，他的眼睛紧闭着，这一个月来他都是这样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动。 “医生怎么说？”镇长感到棘手，这种怪病在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小镇上，而且以孩子居多，已经一好几户人家的孩子因此去世。 孩子的父亲悲戚地说道：“医生老爷也没辙，大人。萨莫尔夫妇已经带着他们孩子往温士顿赶去了，他们说那里的大医院或许有救。” 说到这里，男人脸上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如果能早点的话，也不会让孩子受苦。 “温士顿的医院吗？”格雷克看了眼床上的孩子喃喃自语道。 萨莫尔夫妇在镇上经营一家公共浴室，按辈分来看，镇长格雷克还得叫他们一声叔叔婶婶，这不奇怪，镇上很多人从辈分看都是他的长辈。 格雷克不想直说的是，他觉得萨莫尔夫妇恐怕也会失望而归，对方的孩子病情也很重。 在他沉默地思索着什么时，突然听到孩子的母亲发出悲惨的尖叫声。 “不！吉米，我的儿子” 女人哀哀地哭泣着，她把头靠在男孩的胸膛身上。 格雷克看到那里已经没有了起伏，那苍白的手指无力的松开，耷拉在被子上。 他们的儿子死了。 格雷克面露不忍地转过头去，他转身走到屋外。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天色暗了下来，但依稀可见小镇不远处那高高耸立起的巨大烟囱，还有旁边宽大的厂房。 在厂房楼顶上，一排彩灯组成一个巨大的棕熊图案，夜色下，这个熊首显得如此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那是罗曼州化工巨头，亚托公司的徽章。 “一定是他们！” 背后传来男人气愤的吼声。 格雷克转头，看到是那孩子的父亲也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此时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远处的灯光，他紧握着拳头，好像为自己儿子的死找到了罪魁祸首。 “唉。” 格雷克同情的看了男人一眼，他没有说什么。 镇上已经有这样的传言，认为亚托公司的染料厂污染了这里的空气，对人的身体有损害，之前也有罗曼大学的教授来这里告诫过他们，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格雷克并不懂这些事情，他虽然也向上级提醒过，可帕尔伦镇只不过是科达加堡最西端的偏僻镇子，没人会为了他们得罪一个化工巨头。 据说，去年亚托公司为罗曼州贡献了三千七百万汉克的税收，还赞助了州议会的多位议员。 听着身后屋子里的哭泣声，格雷克心知自己爱莫能助，他只能默默地叹气。 第117章 怪病 “您坐下好了。” 艾丽雅正阅读着沃森寄来的回信，却刚好遇见奥尔杰夫人来看诊，她只能不舍地将信件放好，然后抬头看向来人。 这位将军家的年轻太太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来找她看病了。 当然，与其说是看病，倒不如说又是老一套的倾诉，无非是哀叹做女人的不幸，对自己大好年华却要委身于一个糟老头子的悲凉。 这会儿，奥尔杰夫人小心地坐下，弄得她身上的漂亮绸衣沙沙地响，她那件浅白色连衣裙镶着白色花边，在椅子四周摊开，几乎占了半个房间。 “您听我说，亲爱的艾琳卡，我多么不幸啊。现在我时常想起在女子中学里为你们教书的日子，那会我虽然穷苦了些，但却有着灵活的头脑。而此刻，我每当回忆起那些哲人们的名言语录、史学家们的警言时，就只剩下脑袋空空天哪，我成了个没知识的女人” 艾丽雅不失礼貌地笑笑，她端了杯甜茶递给对方，心里却在煎熬地听着老师的倾诉。 “我已经联系好了夜间收容所，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就要去那里给人看病。”她心里有些赌气地想道。 奥尔杰捂着胸口，看得出来她心情激动。 艾丽雅又赶紧递过一张手帕。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问诊室外的大厅里传来吵嚷声，伴随的还有女人悲悯的哭泣 发生了什么？ 作为梦境师，艾丽雅对一切情感的波动都非常敏锐，她察觉到那种哭声是那样哀怨，那样委屈，充满了对将逝之人的挽留。 “请您等我一会儿。” 她起身对奥尔杰夫人说了一句，随后便快步走出房门。 大厅里。 萨莫尔夫妇抱着他们的小儿子佩蒂站在医院大厅的门口处，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不少医院的保卫人员围住了他们。 “佩蒂，乖孩子，别睡了”萨莫尔眼神痛苦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想要将对方唤醒。 同时，他看向周围的人群，颤抖的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 他们从帕尔伦镇连夜坐着火车赶到了温士顿，来到首府最好的医院，就是希望这里能治好儿子的病，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被不少人欺骗过，许多人要么欺负他们是外乡人故意指远路来骗取带路费，要么谎称自己认识某个名医，借此兜售偏方。 等萨莫尔夫妇来到医院时，只见到这里全都是白花花的墙壁，到处都站着身穿白大褂的人，这里的走廊也又长又暗，窗户上都被不透明的灰色玻璃所遮掩，只有少许光线透出。 他们从没有来过医院，更别说这样的大机构了，只觉得来往的人群全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但孩子的病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以至于萨莫尔做出了要直接冲入问诊室的举动。 “你这乡下人听不懂话还是怎么地” 一旁的警卫粗暴地把萨莫尔推向门口。 “别说我欺负你，看病也得排队。” 其余人也纷纷认同。 这时，萨莫尔的妻子忍不住哭出声来：“各位老爷，行行好，让医生先给我们看，我儿子快不行了” 她把佩蒂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里面瘦弱的躯干。 一个瘦小的男孩躺在她怀里，辨不清他的年纪，看体格倒只有三岁的样子，而让人触目惊心地是，他的额头上长着一大片斑疹，其中不少已经开始溃烂，而他的四肢也都是大片的淤青。 男孩佩蒂安静地熟睡着，他微微张着嘴，只有偶尔会动的嘴唇，才能让人意识到他还是在呼吸的。 看到他的样子，人群里的一些贵妇人脸上露出怜悯，有几个太太为那对乡下夫妇求情了。 “快去请唐恩医生来。”有人喊道。 之后，萨莫尔夫妇先看到一名年轻的女医生走到他们面前，对方温和的抱起了佩蒂。 “唐恩医生在四楼查房，我先带你们过去。”艾丽雅轻声道。 她看了怀里的佩蒂，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孩子的病情超乎她的判断，更诡异的是，艾丽雅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血液明显不正常，一种破坏性的物质在他体内快速繁衍，已经布满了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赶紧向四楼赶去。 一群人匆匆来到四楼的病房里，找到了正在给人看病的唐恩医生，他还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毕业于医学名门-黑森堡大学医学院，如今在温府已经颇有名气。 眼下他在给一位老妇人做血象分析，就听到病房外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走出病房。 唐恩的语气有些不悦，他反感自己查房时被人打扰。 不过当他看见来人是艾丽雅后，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柔和，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您有什么事找我，艾丽雅。”他问道。 艾丽雅把抱着的孩子给他看，唐恩的脸色就立刻凝重起来。 他俯下身，仔细检查着男孩身上的淤青，并查看对方的舌苔，听诊他的肺部。 整个过程熟练而快速，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瞅了萨莫尔夫妇一眼，看见他们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唐恩没有说什么。 他大体上还算是个好医生，知道这孩子的病难治，而且眼下这对夫妇也根本拿不出钱来。 不过他还是示意周围的护士赶紧把佩蒂送去抢救。 “你们先在外头等候，艾丽雅你也参与这次抢救。”他看着萨莫尔夫妇，生硬地说道。 艾丽雅点了点头，她知道唐恩是超凡者，对方可能也猜到她的身份，因此才会让她参与此次救治。 抢救室里。 佩蒂的呼吸已经变得非常微弱 纵然是唐恩用了超凡者的手段也无法唤醒他，艾丽雅见到对方甚至使用了面向超凡者的苏醒药剂，但也无济于事 “天啊，我感觉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旁边的护士小声说道。 唐恩瞪了她们一眼。 “快注射卡瓦酮。” 然后，艾丽雅就见到护士拿来一根针管，里面装满了半透明的淡黄色液体。 那是卡瓦酮，提取自南大陆某种胡椒的根部，作为酒品时，有让人醒后精神爽朗的作用，而被制作成药物后，可以暂时让熟睡状态的人头脑清明，具备言语知觉。 但艾丽雅很清楚，这种药物往往是针对弥留之际的病患所使用的，一旦医生下令使用这药物，就意味着基本放弃了抢救的希望，所持目的更多是为了探讨病情 果然，她听到唐恩的命令：“艾丽雅，你来问他，要一字不落地把所有语录记下来。” 唐恩皱着眉头把针管里的药物注射进佩蒂的颈静脉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在惋惜这个孩子的同时，他也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疾病的详细情况记录下来，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白白死去。 “嗯哼”佩蒂发出痛楚的叫声。 他的眼皮艰难地睁开，气息微弱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趁着这个机会，艾丽雅连忙俯身趴在他耳旁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佩蒂，请回答我。” 对一个濒临生命尽头的孩子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艾丽雅于心不忍，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得尽可能得到详细信息，以拯救未来更多的人。 “我腿很痛” 佩蒂艰难地说出几个字，然后额头上就已经满是冷汗，嘴唇里发出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艾丽雅不敢耽搁，她快速的在病案上做着记录 ‘患者自感疼痛剧烈，难以行走。此后疼痛蔓延至全身各处，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内部脏器肿大严重’ “医生您看，他的头发”旁边的护士叫出声来。 只见佩蒂本就稀少的头发，此刻枯萎的如同干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皮上脱落，同时，他全身的肌肉也开始萎缩，四肢几乎比刚才短了三公分。 佩蒂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艾丽雅再也听不见他。 “佩蒂佩蒂” 艾丽雅面带泪水，她握住这个孩子干枯的小手，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逐渐变凉，最后的生机也就此离去。 他死了。 抢救室外，萨莫尔夫妇焦灼地等待着。 门开了，唐恩医生首先走了出来，他看向萨莫尔夫妇，在对方满怀希冀的目光下，唐恩面露沉重地摇了摇头。 佩蒂的母亲没有尖声哭叫，她的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科达加堡市，西塔区学会总站。 总队的副官，负责整个科达加堡学会日常事务的埃尔顿，和另一名比他年纪稍小些的中年男人一起往七楼走去。 埃尔顿看着手里接到的文件，面露难色，不过他最终硬着头皮敲响了总队的门。 “进来。” 进门后，他们看见拜厄斯总队正在写信。 这位如今掌管着整个科达加堡地区的铁腕人物，此刻写起信来却颇为犹豫，埃尔顿见到对方不时地停笔下来，沉思一会儿。 “总队，温士顿学会发来的电报。” 埃尔顿把信件递上去。 闻言，拜厄斯抬头瞅了他们一眼。 在看到自己的助理埃尔顿和西塔区的队长托尔曼竟然同时来到这里后，他有些惊讶。 毕竟，西塔区分站与科达加堡总站合署办公，这就让西塔区队长的职位一直是个尴尬角色，那位托尔曼队长和他这位总队虽同处一栋大楼，但平日里少有沟通的机会。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拜厄斯脑海中略微一闪，他更好奇地是温士顿学会竟然会给他们发消息。 要知道，他和温士顿那位总队的关系不佳，对方还曾经倚老卖老的叱责他为‘伦恩党’的称号。 他拆开信件，粗略的浏览一番后，他的脸色变得奇怪。 只见拜厄斯略微皱眉道：“帕尔伦镇是什么地方？” 第118章 瘟疫 听到总队的询问，托尔曼赶紧上前回答：“是西北边的一个小镇，那里属于西塔的辖区，与克凡尼市交界。” 说完后，考虑到上司恐怕还不了解，托尔曼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详情地图，将其摊平在桌上，指着上面的方位给拜厄斯看。 “您看，这就是帕尔伦镇，面积127平方公里，人口约6100人。说实话，那边的人无论是到克凡尼还是温士顿，都比到我们这里还近得多呢。” 拜厄斯认真的看着地图上面的小镇，那是科达加堡市区外偏远的那么一个小点。 对他这位刚上任一年多的总队而言，这个小镇就属于被忽视的那种。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从帕尔伦镇到科达加堡市中心的距离，估计超过了四十五公里。而前者距离克凡尼市市中心，只有十二公里左右。 克凡尼同样是罗曼州的一个市，该市西部接壤首府温士顿，东部接壤科达加堡，因为同时被州内第一大城市与第二大城市包围而闻名，如今该市的大部分区域已经成了温士顿的卫星城，有密集的铁路线与温士顿市区连接，许多在温府工作的上班族，夜晚时会回到克凡尼居住。 “去查一查那个镇子，学会在那里有人驻守吗？” 拜厄斯用指尖重重地敲了几下地图，抬头看向托尔曼。 “还没有，不过我会立刻派人过去调查。”托尔曼赶紧保证道。 他在说完这些后，就急忙向拜厄斯告退，赶紧回去办事了。 看着对方离开后，拜厄斯才看了一眼埃尔顿：“温府那边还说了什么？” 他猜到温士顿学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发电报，而且以超凡机构的谨慎，电报里的信息势必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要依靠口头传达。 埃尔顿长长地吸一口气：“是件麻烦事，总队。近一个月来，温府那边报告说，近一个月来，我们辖区里有不少人因为一种奇怪疾病前往当地就医，大概有十七例，其中死亡者超过十四例，目前尚未查到病因。这次之所以被当地察觉，是因为有一名孩童在温士顿市立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引起了那里的专家重视，这才上报给了学会” 拜厄斯又看了一遍信件上的消息，上面引用了一位叫艾丽雅的医士记录的病案，叙述了患者去世前的各种症状，对方还在病案里记录了死者家属提供的病情变化信息和一些发病表现。 据温士顿那边介绍，这份病案是目前已知该疾病里最详细，完整的一份 他放下信件，看着埃尔顿说道：“你们就没有什么察觉？” 这句问话里已经有暗暗责怪的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位总队竟然还要靠着外地同行的消息才知道。 埃尔顿和托尔曼，一位是他的副官，地区的大管家，另一位是西塔区的实际主事人，竟然全无察觉! 尤其温府那边还特意在来信里加上一句：‘对于该病尚不了解，特此来信询问贵地拜厄斯总队，能否就此开展两城合作调研？’ 这话在拜厄斯看来这么都像是一种嘲讽。 “请您原谅，这是我的疏忽。” 埃尔顿微微鞠躬，他脸色满是忧愁，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考虑到温士顿那边已经报告出了十几例，那岂不是说科达加堡本地有更多患病者？ 他抬头看向总队时，正好也看到拜厄斯脸色严峻，二人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此时，拜厄斯心里也有些懊悔，这阵子他的注意力全都耗在了巩固地方权力上，每天不是思索着怎么打压本地富商，就是跟巴默克和市政厅互相扯皮，完全没在意民间的小事。 他收回思量：“其他工作先” 正要吩咐埃尔顿新任务时，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才离开没多久的托尔曼队长又回来了，他快步走进办公室里 拜厄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惧。 “总队，情况不大好。”托尔曼手里抱着一大摞的文件放到桌子上，那些全都是他刚才从各处找来的医院病案，借助市政厅的命令，这种东西很容易搜集到。 这一看不得了，仅是西塔区的各处医疗机构里，有相似症状的就达到了六十七人，要知道，西塔区可是本市生活水平最富裕的区域了，其他区的情况更是难以想象 拜厄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再批评托尔曼，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他不是那种遇到难事就把责任全推到下属身上的上司。 想到这里，拜厄斯那不辨喜怒，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说道：“埃尔顿，手底下的工作都放到一边，你去通知其他三个区的队长，让他们立刻在辖区内排查，尤其是那些有过帕尔伦镇居住史的人群，这件事不要让巴默克那群老鼠知晓了。” 他着重加了后面那一句，免得一群小人借着这个机会向首都那边打报告。 “是，总队。那么，我们要不要向市民告知”埃尔顿有些犹豫。 然后，他看见拜厄斯摆了摆手，这是否定的意思。 七月十八日，沉闷的阴天。 虽说今日太阳躲在了乌云后面，但气温依旧高居不下，而且这种似下雨又不下的样子，反而更让人难受，空气里的湿度高得惊人。 走在街上，沃森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大蒸锅里，成为超凡者后，抵御严寒的能力是强了不少，但还没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至少这个夏季他就没办法。 好不容易走到了东塔分站，沃森立刻拿起一大杯冷饮灌了下去，然后就瘫坐在电扇底下。 “应该和罗德做几个风扇出来的，这东西也不难。” 沃森想着应该给父母和姐姐也装上风扇，虽然白鸽公寓没有安装电线，但风扇这种东西，用蒸汽机同样可以做。 现在是炎热的中午，闷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大厅里只有托德敲电报的声音不时传来。 不过，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激烈的争执，沃森朝楼梯口看了一眼。 发现赫德队长，还有唐娜、伊莱他们都从楼上的会议室走下来，而狄克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提着一大摞的文件，不知道是装的什么。 “总队的决策太武断了，我不同意这样做，队长，你怎么不劝一劝呢？”唐娜毫不客气地朝赫德说道。 身旁的伊莱也是脸色忧虑。 “这不是我一人能决定，而且总队说的或许没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赫德脸色复杂。 然后，他来到大厅里，立刻敲了敲桌子。 这是示意所有人集体开会的意思。 沃森和托德也连忙走到最大的圆桌前坐下，然后狄克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份文件。 拿到手后，本以为又是传达什么上级命令，没想到发下来的却是一份病例，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作为日常门诊被记录在案的病例。 沃森手里的这一份病案，来自东塔区玛利街公立诊所： “4946年5月1日。患者：吉米安德里。三岁。据其母亲口述，在一个月前出现感冒、流涕、咳嗽症状，此后为持续低烧。助理医师麦克林为其开服舒缓糖浆一瓶。 4946年5月15日，患者二次看诊，其母叙述低烧已退，症状有转轻趋势。助理医师麦克林观察，该患者有嗜睡表现，不喜动，且肤色苍白，诊断为营养不良，开服幼儿健体剂一瓶，并建议患者母亲在日常饮食中添加橄榄油或亚麻籽油，以促进食欲，增加运动量。 4946年6月29日，科达加堡地区总医院主任医师康沃尔询问病史，已知该患者在昨夜因多脏器衰竭并发严重感染去世，初步怀疑为某种不明原因导致的炎症。” 病案看到这里就结束了。 沃森稍微垂起头，敛去那柔和的目光，眼神里增添了几分深邃和凌厉。 “你们手里接到的病案，来自东塔区辖区内各诊所，无一例外，这些病案记录的疾病都有相似症状，而且都选在近一两个月内，年龄以幼儿为主。” 赫德抬起眼睛，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 然后他继续说道：“现在，其他各区也在做同样的工作，按照总队的判断，这可能是某种疫病。并根据命令，从今晚深夜十点起，将关闭市区与周边城镇的进出通道，同时要求各机构对所有人进行健康摸排。”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沃森也明白，刚才唐娜之所以与赫德争执也是因为这一条命令，先不说这样匆忙的部署不现实，会带来很大的问题。 再者，即使真的做了，后续的代价也不是学会能承担的了的，相反，一旦这个期间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么此前学会所掌握的种种优势，都将不复存在。 他们甚至会因为处理不当而遭到来自学会总部的训责。 “总队怀疑这是传染病？” 沃森面露质疑。 他又凑到托德、狄克二人那边，看了他们手里的病案，跟自己这份差不多，只不过记载的更详细一些 “患者全身多处淤青、脏器重大、身体疼痛，多幼儿。其亲人也容易出现此类症状。” 这样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某种疫病，但里面涉及的症状却又不像，沃森皱着眉头，思考着自己是否遗漏哪一点。 “对了，如果是疫病，传染源和传播途径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沃森立刻朝赫德问道：“这些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赫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大部分人有帕尔伦镇居住史，但也有一些人是东塔区本地居民。我想，其他区的调查情况应该和我们差不多。” 话落，他抬起头：“你有什么看法，沃森勃朗特。” 当上司用正式的语气直呼你的全名时，往往是不太友好的表现。 沃森垂着眼睛：“我认为这不是疫病。” 第119章 是血的问题 大厅里，沃森感受到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 他看见狄克、唐娜都在向他摇头示意，以此告诫他不要在这种问题上和队长对着干，毕竟总队已下了令，四个区也只有执行的份。 沃森此时表达反对意见，反而让赫德队长夹在队员与总队之间，十分难堪。 就连伊莱都用焦急的目光劝着他，而且对方仿佛要开口说些什么。 沃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恐怕没什么希望，而且一旦说出后也会得罪上司，但事情发展的太快，他等不了太久，必须在现场就将意见表明。 然后他说道：“队长，我并不是胡乱下结论，您不觉得这些病症不像传染，反而是某种中毒现象吗？” 赫德顿时双眉竖了起来：“你是说中毒？” 他对沃森这个年轻人印象还是不错的，本来只是想借这个场合让这小子得到点教训，并没有处罚的意思，但听到沃森开口第一句就把总队的结论给彻底推翻时，赫德整个人就感觉不好了。 沃森索性也不在乎，他直接道：“如果是疫病，那么传染源从何而来，我们目前只知道其中大多数人有帕尔论镇居住史，但也有近五分之一的人从来没去过那里。要说源头在帕尔伦镇，那些其他区的人又怎么解释。” “而且，这个病是怎么得来的，莫非说只要和帕尔伦镇的人接触了就会感染？那么它依靠什么，靠空气、体液、还是遗传？队长，这些我们一个都无法证实？更不用说，帕尔伦镇那边的调查报告尚未送回，这样下达封锁的命令太武断了” 场面一时安静，足足有几十秒钟，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时代的医学水平其实比沃森想象中的还是要强一点的，借助各种超凡能力的帮助，在内科、外科等领域都进展迅速，药学也有很大的发展，但涉及到病毒方面的研究时，还处于萌芽阶段。 而医学教育在拜伦帝国还属于精英教育，且学习时间长，难度大，即使在自然学会，也很少有人学习过这方面的课程。 因此，即使赫德并不太愿意接受沃森的说法，但困于对医学知识的了解，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良久，赫德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其实对拜厄斯的命令也是有一丝怀疑的，但是两人以往的交情再加上如今的上下级关系都决定了赫德必须与拜厄斯站在同一阵营上。 他绝不可能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去公开反对拜厄斯的命令。 “但是” 众人又听见赫德开口了。 他看着沃森道：“你只是说服我是不够的，敢到总队面前讲讲你的方案吗？” 赫德说这话的语气有点类似激将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沃森的眼睛。 和总队当面对质？ 沃森早就听说了这位大领导的脾气不大好，无论是市政厅的官员还是本地富商们，提到他时都像是提到一尊杀神一样。 “我可要提醒你，得快点做决定，现在已经是下午二点，等深夜十点后，所有区域都会实行封锁。”赫德说道。 沃森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坚毅的目光，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被撤职走人就是了。 如果学会内部连这样一点批评都容忍不了的话，他也乐意走人。 于是他说道：“请您带我去见总队！” 所有人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沃奇，你”狄克担心好友的安危，想站起来劝几句。 但沃森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别说话。 事不宜迟，在沃森做出决定后，他很快就被赫德带走，一起前往西塔区拜见总队。 看着他离开后，东塔大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伊莱少见的坐在办公桌前，托着下巴，眼神忧郁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沃森就被赫德带到了西塔区学会。 之前沃森不了解元术拓印，还以为队长使用的是某种超凡能力，现在他知道了，对方使用的元术大概与自己的月影差不多，只是速度要稍微快些，很适合用来赶路。 “埃尔顿、托尔曼都不赞成封锁，北塔的洛瑞队长、南塔的范伦队长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总队真要处罚，我们会为你求情的。”赫德嘱咐道。 这让沃森心中一暖，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七楼，直接通报给总队办公室。 一会儿，允许进入的指令发过来。 赫德拍了拍沃森的肩膀：“行了，进去。总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办公室的门开了。 沃森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是屋子里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他，让每一个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望见窗外高楼林立的景象。 而七楼的阳台，正对着西塔区的金融大街，站在窗户旁，可以把该城市最繁华的一片地区收入眼帘。 沃森还是第一次看到城市的天际线，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站在苏荷大酒店的十二楼，你会看得更清楚。” 冷不经地，一道漠然的话语声传到沃森耳里。 他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到一位相貌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体格不算强壮，反倒是有些消瘦。 “见过总队，我是东塔区初级成员，沃森勃朗特。”他马上向来人自我介绍。 拜厄斯目光一扫，沃森就像是感受到猛虎夜行一般，气都不敢喘。 这种沉默并没有太久，拜厄斯抬头看了沃森一眼，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道：“你坐这里。” 沃森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会请自己坐下，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等坐下来后，一张单薄的信纸就被推到他面前。 “这是温士顿学会发来的电报，是他们那里先查出了奇怪疾病的消息，听说你不赞同我的判断，那你先看看它。” 拜厄斯的语气显得很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沃森这样一个小成员否定自己而恼怒。 沃森也不敢多说，先拿起信件看了起来。 里面的内容和之前看到的症状差不多，只不过有一些涉及到病患家属的叙述过程，这一点比较详细，直到沃森在文字里看到一个突兀的名字。 “艾丽雅？这件事是她发现的？” 沃森平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同时还有眼底里流出的担忧。 虽然他刚刚还很自信的否定了这是传染病的结论，但此时此刻，他自己却有些为艾丽雅的情况担心起来，作为与患者接触的医生，就算这不是传染病，但如果对方身上接触了某种毒素，那也是不好处理的。 “你看出什么了？”拜厄斯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 沃森心中微微斟酌了一番，说道：“我认为这是一种中毒现象。” 拜厄斯不置可否，他只是说道：“讲讲你的看法。” 沃森首先道：“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所有人病逝的人中，都出现了身体疼痛、脏器肿大、全身多处淤青的症状，所以我认为这种疾病会破坏人的血液系统，另外它的发病有一个过程，而疫病一般来说，往往患病突然，病情转变迅速，大多有高热现象出现。同时传播速度非常快，但这些特点，帕尔伦镇的患者都没有表现出来” 拜厄斯很认真的听着，待沃森说完后，他便问道：“那为何有的人家，不止是孩童，连其父母也一同患病？而且各区里都有类似病患发现。” “这一点不难推测，这些人可能接触到了同一种毒素，一家人生活在同一地方，有这种现象也是正常。至于各区其他案例，我也看了许多，发现它们只是部分症状相似，但病情的严重远不如帕尔论镇的居民，可能并非同一疾病，而是底下医疗机构未有认真核实的原因” 沃森的猜测是有根据的，拜厄斯突然在这么多的时间内调来大量病案，各级医院的医生根本没法仔细核对，只能按照几个关键词，把一大堆相近的疾病都上报出来，造成了一种假象。 而且，如果沃森推断不错的话，这是一种血液病，其各种分类本就高度相似，难以鉴别。更别说，此时的医学对血液的研究还处在一个低级阶段。 “你能找到病因吗？”拜厄斯问道。 “在帕尔伦镇一定能找到答案。”沃森语气坚定。 这下子，拜厄斯有些犯难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口气说道：“我会取消市区内的搜查，并且低调处理这件事，但作为保证，我会任命你为帕尔伦镇调查小组的成员，限你在九月前找到病因。” 虽然承认了自己的失策，但拜厄斯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要看沃森是否有勇气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否则对方就只是个夸夸其谈的狂妄小子。 若真是这样，纵然拜厄斯不会开除沃森会籍，但也会直接将对方贬为文职，安排到某个偏远的小镇联络点工作，终身不得晋升。 沃森很意外总队会这样干脆地取消了命令，而对于自己被任命的事情，他倒是不怯场，直接说道：“我会尽全力而为。” 拜厄斯点点头，一挥手，就不再说话了。 沃森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第120章 伊塞琳娜 宽大的落地窗旁，微风拂过两边收紧的窗帘，使得它们轻轻晃动，光线打在玻璃窗上，像一块棱镜一样，在办公室内折射出碎片一样的光斑。 拜厄斯起身站起，好像是要迎接什么人似的。 屋里的光斑很快汇集成一片，并在下一秒显现出身材姣好的女性姿态。 一位头戴着黑色三角形兜帽，用厚厚帽檐遮住前额和耳朵的女人出现在了拜厄斯面前，她穿着亚麻衬裙和黑色裙子。 此时，她看向拜厄斯，微微提起裙子，屈膝问候道：“向您问好，总队阁下。” 听到这声问候，拜厄斯脸上少见的露出庄重的神情，他同样礼貌地回复道：“殿下是为了帕尔伦镇的事而来？” 他的语气终归充满恭敬，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公文式的客套与疏离，显然是不想与女人有太多牵扯。 “您称呼我琳达就好了。” 说着，伊塞琳娜用那对充满忧郁和温柔的眼睛看向窗外。 拜厄斯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步子，大概知道了她特意来此的原因。 于是他沉声说道：“我已经取消了今晚的封锁令，另外，让勃朗特担任调查小组成员，如果他有功劳，我自然会有奖励。要是没有，这样的刺头还是趁早安排到别处才是。” “那位年轻人有时显得冲动，但在大事上却常常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拥有着一颗我们都已忘却的同理心。您不要太责怪他。” 伊塞琳娜轻声道。 拜厄斯没有再回复她，只是用稍显冷淡的眼神看着墙上的钟表。 在沉默中，过了两分钟的光景。 “您把我也派到调查小组好了。”伊塞琳娜突然说道，她沉思地瞧着天空。 “您的身份去那里并不合适。”拜厄斯的态度很明显。 “我明白，我只是” “你在担心他？恕我直言，伊塞琳娜殿下” 拜厄斯眉头竖起，在这时，他忘记了用敬语，而是用一种毋庸置疑地语气表达了他的看法： “我不希望在我的辖区里出现这种事情，而且我看那小子也根本没意识到。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能请上面的人护送您离开” 房间里因为这一番话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在这样的安静中，拜厄斯听到了女人压抑的抽泣声。 他突然感到很过意不去，这位殿下也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很早的就离开家人，在外独自生活这些年，她自己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正是需要人关心的年纪。 “原谅我的失言，殿下。请您宽恕我，只是，学会与那位的关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危。嗯您哭了？” “我我没哭” 伊塞琳娜说，她扭过脸去，“是我任性了，总队。您是位出色的长官” 拜厄斯看着她，有些纠结地敲着桌子，这是他标志性的一个动作了。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说：“等托尔曼先初期摸查那里的情况后，我会再考虑调查小组的人选，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好了，您先回去。” 说完，拜厄斯看见少女脸颊上泛起红晕，还有那一对亮晶晶的眼睛。 “谢谢您。”伊塞琳娜屈膝行礼。 她的身影很快在房间内幻化成柔和的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外穿过。 拜厄斯并没有告诉对方的是，他察觉了沃森在看到信件里某个名字时流露出的情绪波动。 早上八点，普克律师事务所已经被嘟嘟嘟的电报声所遮盖，桌上、墙上、甚至人的衣服上都被各式各样的卷宗给贴满了。 约翰只断断续续的睡了三个小事，就被这阵喧闹给吵醒。 他正梦到自己的妻子埃米莉，梦到他们夫妻二人抱着一个肌肤白净，有着一双可爱大眼睛的小婴儿。 “今晚怎么说也得回去一趟。”约翰思念着妻子。 埃米莉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虽然她说自己能够正常生活，可约翰还是忍不住担心，事务所的工作又要经常熬夜加班，他眼下就是一直工作到凌晨四点多，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可不加班又是不行啊，作为年轻律师，约翰在本地司法界一向以严谨，工作不要命着称，而且为了买城郊外的那套别墅，他已经向事务所透支了四万汉克的薪水，这还不知道要还多少年。 “去年接到的全是些小案子，全年收入才不过四千汉克。” 想到这里，约翰律师就有些心灰意冷。 四千汉克对普通人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年薪，但在律师行业，只能勉强糊口，无他，律师的收入来的快，花的也快。 眼下，约翰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接受个大案子，尽早偿还掉事务所的债务。 他懊恼自己以前不听妻子劝告，总爱买些奢侈无用的东西，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他发誓要把今后赚取的钱都存到银行定期里。 简单的洗漱后，约翰拿出妻子为他准备的三明治吃了起来，里面的生菜和培根早就凉透了，但约翰并不在乎，他吃得很快，一边吃着，一边低头翻阅着昨晚尚未看完的卷宗。 这时候，事务所门外。 一辆有些老旧的马车缓缓在这里停下，马车虽然外表陈旧，车身上的油漆已经脱落，但能看得出马车的构造还十分结实，这辆车至少在刚出厂时造价不菲，算得上中上档次的私人用车了。 车轮上和车厢底部沾染的泥迹告诉人们，马车里的人经过了不短的路程。 格雷克镇长走下马车，他看着西塔区繁华的政务大街，心中只是感到悲凉。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刚当上镇长，意气风发，专门来这里的市政厅领取职务。 当时，他还幻想着在自己的带领下，能够把帕尔伦镇建立成克凡尼市与科达加堡市的货运中心，甚至为了在小镇建立中转火车站而四处奔波，现在想来，自己那时是多么天真啊。 格雷克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朝着面前的‘普克律师事务所’走去。 西塔区当然还有其他事务所，但格雷克经过打听，知道眼前这家是最适合的，这里面的律师不像别处那样，一味地为了金钱利益而替人作假，普克事务所的人还过去一年还接手了很多零报酬的案子，为不少贫民打赢了官司。 这一点就让格雷克对他们刮目相看。 “您好，尊敬的先生，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负责接待的康加尔律师看着对方问道。 “我有个大案子要请求你们的帮助。” 格雷克不是毫无准备而来，他已经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搜集了多项证据，并委托人帮他整理，同时还把几名受害者家属安排到了西塔区的旅馆居住，为的就是让他们能与律师当面沟通。 而对于自己身为镇长却私自离开岗位的事情，格雷克已经不在乎了，他早就做好了被免职的准备。 他背负着乡人的期望，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家乡的人做些什么事情。 听到有大案子，康加尔律师倒不奇怪，来这里的人，十个里有八个是这么说的。 他只是拍了拍还困意重重的约翰律师一下，摇晃着对方道：“约翰老兄，该起来了，有客户来。” 约翰睁大眼睛看着来人，然后直接伸出手： “嗯，您要办什么案子，请把资料给我。” 格雷克把手里的皮包放到桌子上，然后抬出了那一大罗的文件。 他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我要控告亚托公司污染水土，致三十七人死亡案！” 事务所里鸦雀无声，所有律师都转头望向格雷克。 接着，事务所的主任，普克律师赶紧上前打着招呼，他也是学会安插在事务所的文职人员。 “请您随我到楼上来。”普克暗暗给其余人使着眼色，让他们不要声张。 随后，他朝约翰、康加尔两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也跟上自己。 来到楼上后，格雷克一直沉默着。 而普克律师先开口了，他一说话，就让约翰感到震惊。 他听见自己的上司说道：“恕我直言，事务所不能接手您的案子。” “为什么？”格雷克平静地问道。 “我们得罪不起亚托公司，而且，这场案子很复杂，我们没有这样的资源去打赢这场官司。”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很不妥，普克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们可以为您与他们沟通，这或许可以争取到一笔补偿金之类的，当然，数目不会很多，但不会让您亏本。您看这办法怎么” “我拒绝！”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格雷克冷淡的语气，同时还有对方脸上讥诮的神色。 格雷克用锐利地目光扫视着他们，约翰从他的眼里看到无法掩饰的悲痛与怒火。 “亚托公司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巨大代价！”格雷克看着他们，语气坚决。 这会儿，约翰律师也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了。 当对方说起亚托公司这个名字时，他就想起了前些年就闹过的案件。 大概在五年前，那时约翰尚未加入普克事务所，而是在克凡尼市的一家事务所做助理工作，和现在一样幸苦，只不过报酬少得可怜。 当时克凡尼地方法院就受理了一场污水处理案，案件被告就是亚托公司，那场案子声势不小，听说还请了许多外地的专家过来陪审。 不过，只是一个月后，那场案子就被草草结案了，传闻是原告方接受了私下协调，具体情节，约翰早就忘记了，不过他一直都觉得那个案件结束的蹊跷。 想到这里，约翰律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主任，不如我们先听一听。” 普克律师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暗含规劝。 第121章 病名 普克律师没能劝住年轻的下属，而且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死。 很快，皮包里的文件就被约翰律师翻阅起来。 他看到这些文件夹虽然看似很厚，但里面的内容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相似的病案，从五年前到最近一个月的不等，来自温士顿、克凡尼、科达加堡三地的各级医院。 在这些病案里面，约翰还看到了不少医院医师帮助写得的疾病证明，认为这可能是一种中毒症状，并建议对帕尔伦镇的亚托公司污水处理厂进行调查。 毫无疑问，这些建议都被市政厅部门束之高阁了。 除此之外，文件夹里还有过去几年来，其他事务所提供的调查报告，这些也被格雷克放进去了。 这些过时的报告里依旧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比如其他律师们也都认为帕尔伦镇病逝儿童的集中高发现象不是出于偶然，但他们都无法证实这些疾病的发生与当地的亚托公司有什么直接关联。 看完这份报告后，约翰律师有些沮丧。 他首先想到的是，要证明亚托公司与这件事有关联，就必须查清它们的工业配方是什么来源，对整个工厂生产线进行监督，同时还要对整个镇子的环境进行监测，这是一个耗时费力，并且很得罪人的过程。 总而言之，它不是一个律师事务所能做得了的。 “我知道这案子没什么胜算，所以我们不会要任何赔偿金，只要亚托公司关掉污水厂，在全国各大城市的报纸上公开道歉。”格雷克看着约翰说道。 这可不容易，让这样的化工巨头自损名誉，比付出赔偿款更困难。 约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您能带我去见见那些家属吗？” “约翰！” 普克律师用严厉地口吻看着他，并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这件案子。 “主任，我只是去看看，您放心，我不会给事务所带来麻烦的。”约翰律师做出了决定。 “你以为我是怕受连累，年轻人，我是在建议你，这案子不是你能插手的，甚至可能被亚托的人给盯上。” 作为有着丰富从业经验的普克律师，他很清楚这种大企业背后的力量，对方的产业可不只是帕尔伦镇那个小小的厂房而已，而是遍布整个罗曼州，在州议会都有不少议员帮衬着，别说约翰这个小律师，就算是自然学会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个纳税巨头。 普克能够肯定一点，如果亚托真要下决心惩治一个普通人，那么自然学会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他自己也是学会的文职人员，清楚学会办事的秉性，那就是无利不起早。 约翰律师有些沉默，不过他脸上的不甘让普克知道，这家伙还是没有死心。 这种案子没有油水可捞，约翰当然明白，他自己还欠着事务所一大笔钱款，正是需要赚钱的时候。 可他在文件里看到那一个个死去的孩子，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想起自己已经是快三十岁的男人了，马上就要成为一名父亲，在以前，他不爱存钱，而且喜好游山玩水，一向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还违心地帮着一些黑心老板打了几个官司，赚了不干净的钱。 直到结婚后，他才养成了储蓄的习惯，并检讨自己的过错，加入了普克事务所，但是婚后生活带来的种种压力又让他与妻子产生了婚姻危机，他虽然明面上不说，但一直将妻子的第一次流产视作自己的责任，始终在心里过意不去。 现在，纵然知道自己的努力恐怕白费，但约翰还是想试一试，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他抬头看向普克律师：“我会尽早回来的。” 这句话里没有请示的意思。 普克叹了口气，知道劝下去也无用，于是摆了摆手。 北塔区的一处劳工旅馆里。 住在这里的多是外来的乡下人，他们往往会在这里的简陋房间里停留一段时间，等找到生计后再搬出去。 此刻，来自帕尔伦镇的居民就住在这里，他们拒绝了格雷克镇长出钱住酒店的打算，他们明白，前些年打的官司就是让镇长自掏腰包，他们实在不愿意再连累那位自家乡亲的长官。 在儿子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妮几乎足不出户，她怕自己在别人面前忍不住流泪。 她经常梦到吉米还活着，可醒来之后，儿子已经去世这一现实又让她无所适从。每当去逛杂货店的时候，一看到吉米生前喜欢的某样东西，她就会泪流满面。 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萨莫尔夫妇，他们的孩子佩蒂也没能在温士顿救回来，死在了医院里。 眼下，安妮的丈夫到城里找工作，她的弟弟在北塔区的一家农场里做木工，兴许能帮得上忙，这对夫妇已经放弃了在帕尔伦镇居住，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打算搬离那里。 而现在，安妮和萨莫尔夫妇，还有镇上许许多多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都是为了一个答案而来，她想知道事情真相，她想质问那些让她儿子饱受病痛折磨的罪魁祸首。 今天，一群突然到访的人让安妮和萨莫尔夫妇有些惊慌。 不过来人很快说明了他们的来意，对方自称是科达加堡市政厅组建的调查小组成员，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不明疾病致人死亡情况。 “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话比较好。” 沃森站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面与他们说着话。 这个简易的屋子只有七、八平米大小，却摆满了四个楼梯床，中间只留出一条不宽的过道供人通行。 正值夏季，现在屋子里的人稍微多一点，沃森就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闷热。 安妮谨慎地看了他们这群人一眼，害怕他们是穿着便衣的巡警，会对他们这些外乡人不利。 “您不用担心，我们就在旁边的咖啡馆说会儿话。”队伍里的莎妮娜走了出来。 年轻少女特有的温柔嗓音和她脸上和煦的微笑，让安妮她们稍稍放下一些警惕。 沃森有些无奈地退回到了门口处。 他们这一行人是在今天上午才刚刚组建完毕，命令来得很匆忙。 整个调查小组里有沃森、狄克、莎妮娜、伊莱、桑德斯五人，集合了西塔区与东塔区两地成员，其中莎妮娜和桑德斯来自西塔，后者是专门的电报通信人员，负责与市区里联系。 狄克则是主动申请加入的，至于伊莱为什么也在，沃森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将其归于是中级成员的原因，可能学会需要有一位等级较高些的成员负责安全。 他们很快来到了旅馆附近的咖啡厅。 “我想问您关于吉米的情况。” 沃森看着携带的病案，首先向安妮询问，而其余人也在同一时间与萨莫尔夫妇沟通着。 “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异常的呢？” “那是在五月份，先生。吉米当时有些感冒” 安妮回忆起儿子当时的场景，眼睛渐渐红肿起来。 那是在五月，吉米出现了咳嗽等感冒症状，当时安妮并没有在意，这个时代里，小孩子时常会有这种症状。 但一直到了第二个星期，吉米的病情还没有好转，食欲不振，脸色苍白，四肢和周身还有淤青，这让安妮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很快带着吉米到克凡尼市的儿科诊所里看病，那里的医生认为是上呼吸道感染，但又不完全确定，最后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简单的药物，但吉米服用后没有效果。 “当时，克凡尼市的医生建议我们试用一种药物，据说是黑森堡大学刚开发的，但价格太贵，每一剂要160汉克，每星期至少服用3剂，而且不能保证有效，所以我们就没用。” 之后，到了七月，吉米的病情就迅速恶化，安妮夫妇无奈地把他接回了家里，无他，家里的存款已经不能支持他们继续在市区里求医了。 七月十五日傍晚，吉米死了。 讲到这里，安妮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坚强，认真的回答沃森提出的问题。 这让沃森深受触动。 他注意到安妮提到的那种药物，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骨髓刺激药物，不知道黑森堡大学是怎么研制出来。 而那个折磨着许多儿童，让他们在疼痛中死去的疾病，现在，沃森也有了答案，那就是-白血病。 这种疾病，即使在以后的现代医学里，也几乎称得上绝症，在这个时代就更不必说了，几乎是只要出现了症状，人的生命就已经要以天数来计算。 这时候，狄克他们也和萨莫尔夫妇谈完了，得到的情况与安妮这里差不多，不过萨莫尔先生很显然还有事情要和沃森说。 他感觉沃森才是这些人里的领头，于是脸色沉重的说道：“专员先生，我们大家都怀疑，是镇上的水和空气害了我们的孩子，那些东西里有毒。” 听到这话，沃森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人群里的桑德斯立刻拿出本子记录了下来，他同时还担任着书记员的角色。 水和空气的污染，这是之前的调查报告里都没有提到的事情。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让人难以相信，萨莫尔继续道：“这个不是我发现的，最早是安妮的丈夫凯恩说出来的，我们大家都相信他。” 安妮也点了点头，证明自己的丈夫确实说过。 第122章 合作办案 先前的交谈里，沃森得知安妮的丈夫叫凯恩，曾经念过几年学堂，还在军队里服役过，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被镇上的人认为是有见识的人。 “他很聪明，专员先生，要不是他顶上还有好几个兄弟，那么他一定能考进中学，毕业后做体面的工作。”安妮称赞自己的丈夫。 沃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这点。 不说别的，对方能假设出水和空气里存在毒气就是一种难得的进步，这其实也与沃森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么说，你们也觉得镇上的水和空气有问题？”他问道。 “那儿的水质很差，先生。水的味道奇怪，颜色也不正常，尤其是到了夏天，几乎无法饮用。有时候我们得到很远的其他镇上，甚至克凡尼市去买些水来。镇上的水没法喝，我们都拿它来洗衣服，但晒干的衣服上也会有臭味，而且布料很容易被腐蚀。” 讲到水质问题，人人都有话说，萨莫尔夫妇也提到，镇上的水很早就有问题了，但一开始只是偶尔会有些异味，但并不常见。一直到了今年开始，水质问题才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即使最迟钝的人家，也意识到了水无法饮用的事实。 这是个重要线索！ 沃森认为这一条信息就足以解释，为什么在帕尔伦镇以外的其他居民同样会出现白血病的症状，城区里的其他用水也遭到了污染，只是情况比帕尔伦镇要小得多，所以没引起人注意。 他们这样谈论了约两个小时，眼看着情况了解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就只剩下实地探访，沃森适时地结束了这场交谈。 在走出咖啡厅后，他们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自己。 “请等一下，各位。” 转头一看，沃森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一位穿着正装，打着领带的商务男士，和一名同样穿着整齐，有些像官员打扮的中年人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正朝着他们走来。 沃森认出那位商务人士打扮的正是约翰律师。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而听闻此言的约翰，这时才发现眼前的人群里竟然有好几位是自己认识的，正是之前曾经帮助他解决了房屋问题的委托小队，对方还救过自己的妻子。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勃朗特先生，还有诸位。” 约翰的语气有些开心。 这时候，格雷克镇长也看到了安妮她们。 他有些怀疑的看了沃森等人一眼，悄悄将安妮和萨莫尔夫妇拉到一旁，说道： “我刚才与约翰律师去旅馆你们，那里的人说你们和其他人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格雷克有些生气，他是担忧安妮等人来到城里被人骗了，或者是被市政厅的人趁机给抓走怎么办。 他虽然不是什么合格的镇长，但对市政厅官员的一些恶心手段还是很了解的。 “那位专员说他们是市政厅派来的，找我们了解镇上的事情。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安妮说道。 市政厅专员？ 格雷克没听说过这种职位，不过他看着约翰律师与那些人打着招呼，双方看上去很熟络的样子，这让他微微有些放心。 在他看来，约翰律师算是个好人，能与对方相熟的，应该人品也过得去，不会对安妮这些可怜的父母下手。 格雷克不知道的是，在他观察沃森等人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这么说，你想接下这个案子？” 沃森假装无意地瞥了格雷克一眼，对约翰问道。 “还不清楚，所以让委托人带我来看看，不过，好像我的到来有些多余了，你们恐怕都已经问完了。”约翰有些无奈地看着沃森等人。 他大概是能猜到沃森身份的，知道对方背后代表着某个官方机构的意思，这其实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官方部门并不打算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问到了一些消息，不过最好还是能去镇上看一看。”沃森回答。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个新主意。 为什么不让约翰代表的事务所接下这个案子呢？ 这有几方面好处，一方面可以把案件变成普通的民事诉讼案，这就让它不至于那样显眼。另一方面，事务所本身就是学会的附属产业，有了他们的参与，学会也可以掌握这件事的主动权。 “我有个合作倡议，你要不要听一听？”沃森看向约翰。 “您尽管说好了。” “你接下这个案子。” “啊？可这不是我说了算。” 约翰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相信我，会有人说服你们主任的。而且，这个案子如果胜诉，也可以给你们事务所带来一大笔收入，还能帮助这些受害的家庭。” “我们不是为了钱打官司。” “我明白，就当是行善积德好了，还能获得财富和名声，这怎么都值得一搏。” 沃森感觉自己像是个拉人下水的奸商，不过他也是真心想邀请对方，像约翰律师这样既有能力，又有热情，同时还能对受害者保持一份的青年律师，在科达加堡可不好找了。 他相信对方不是那种传统迂腐的人，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约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道：“我可以接受这个案子，但不保证能取得事务所的同意。相反，我觉得自己被开除的可能性会更大。” 沃森哈哈一笑，他没说什么。 然后，他们走到格雷克面前，面对着镇长怀疑警惕的眼神。 沃森面色冷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证件递给对方。 然后，他看见格雷克瞳孔一缩。 “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各位长官。”格雷克微微鞠躬道。 自然学会虽然不是行政机关，但在级别上，却是要比一般的政府文官高一级，格雷克也知道对方虽然不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但也要当作上级官员来看待，何况，他久在乡镇，但也隐约听说过城里的那场政治风暴，知道眼下正是学会坐大的时候。 “你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沃森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当天晚上。 约翰意外地没有加班，他抱着歉意来到普克律师面前，小声说道：“我打算接下那个案子。” 普克律师戴着一副深度眼镜，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留着一头修剪整齐的灰发，这使他外表看上去要年轻许多。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一直深耕公司债券业务，为不少企业打赢了官司，还曾经在罗曼大学法学院担任过讲师职位。 在那之后，普克回到科达加堡开了一家事务所，并接受了学会的聘请，成为文职人员，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虽然是初级学者，但不愿意与超凡世界牵扯太深，而且年纪大了，早已过了争强好胜，喜爱战斗的年纪，因此只愿意接受文职工作。 此刻，他那厚厚的镜片遮住了眼睛，只是盯着约翰：“这件案子很复杂，你知道对手的情况吗？” “我知道，他们会聘请来自温士顿，甚至是黑森堡的名律师参与，还会收买各地的法官乃至专家，会拉拢镇上的居民让他们封口” 约翰能想到亚托公司会动用手里的资源办一切事情。 普克摆弄着自己的领带，他缓声道：“学会给事务所发了消息，让我们接下这个案子，并指名你来接手。” 约翰没有说话，他知道事务所有自己的靠山，此刻得知是自然学会后虽有些惊讶，但有了和沃森他们的合作后，这也让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办案的时候要慢慢来，我们与学会终究是不一样的。可能在他们看来，事务所只是个幌子，起掩盖作用就好，因此谁来接手都无所谓，所以才会选了你。” 普克的话语很不客气，但约翰知道上司说的没错，他清楚自己的分量，在面对这种大案子时，自己就是个菜鸟。 “每次只要抓一个问题就好，专攻一个方向，你就会发现，破案时有规律可循的。” 普克律师今天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有耐心。 约翰认真的听着，他一直将普克视为自己的老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亚托公司会请戈伊斯打这场官司，那是个难缠的家伙，而且做事毫不顾忌羞耻，可谓是不择手段。” 提到此人，普克皱了皱眉。 然后，他看向约翰：“现在，你还要接这个案子吗？我可以再和学会说说，让事务所不插手这件事。” 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约翰心头，他回忆起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想起他们脸上难掩的失望与痛苦。 这时，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上司：“我答应过他们，我无法拒绝。” 我拒绝不了自己的良心。 约翰想道。 这个晚上，沃森同样写了封信交给拜厄斯，以说明自己的看法和策略。 然后，他回到家里，请狄克和他的妹妹一起到家中吃个晚饭。 “我与狄伦明天得出趟远门，恐怕这阵子都不能回来。”沃森歉意地看着家人说道。 莉莲用关切地眼神望向他，汉弗莱则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吃着饭菜。 乔伊丝倒是轻轻握住了尤米娅的手，她理解弟弟的苦衷，轻声开口说道：“我们会照顾好尤米娅的，嗯，你和狄伦要上哪去？” 沃森转头给了狄克一个眼神，他还没想好理由，让好友来圆这个慌好了。 “谢谢你们的帮忙，乔茵。我们去的地方还是在科达加堡辖区里，所以不用太担心。” 确实还在辖区里，只不过已经到另一个城市的边上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莉莲担忧地问道。 汉弗莱有些不满地咳嗽几声，示意妻子应当在儿子的同事面前，给对方维护些脸面，她这样的询问，倒好像显得沃森还是个孩子似的。 而且，汉弗莱知道沃森工作是不允许家人询问太多的。 “我不能确定，顺利的话，可能一个月？”沃森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在没去帕尔伦镇之前，谁也不能保证任务的结束时间。 不过，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还要父亲和姐姐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实际上也很关切的样子，沃森不想让他们太过操心，所以又加上一句：“可能也不用一直都待在那里，中途我或许能回来几次。” 他这话倒不作假，任务过程中，沃森可能会到市区里办些事情。 果然，他看到自己在说完这番话后，父亲也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他悄悄拍了拍妻子，安慰对方几句。 第123章 落日会 七月二十五日，仲夏节。 这是一年当中最热的几天，之后，科达加堡的夏季就开始转向尾声。 约翰很早就醒了过来，他看着卧室里的钟表，连五点钟都没到，但外面的光线已经悄悄投射在屋子里，让他能看清楚床边还在熟睡的妻子。 今天是与沃森约好的时间，他得先去事务所门口与众人集合。格雷克镇长也将和他们一起回到帕尔伦镇。 这时，妻子埃米莉微微睁开眼睛，她的样子像是有些小醉，声音模糊道：“几点了？” “才四点五十分，你继续睡，我自己准备就好了。”约翰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他很快下床，走到洗漱间里梳洗完毕，然后穿戴整齐。 在忙完这些后，他又不放心地来到书房，检查自己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文件没带。 等到约翰走出书房后，却见到妻子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忙活。 埃米莉还很困倦地打着哈欠，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蓬乱，小腹已经渐渐隆起，但身材还是很迷人。 “我可以到了事务所随便吃点就行。”约翰走到她身边说道。 埃米莉转身，温柔地看着他，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庞，说道：“这次要去多久？” 约翰没有和她说案子的详情，只是简单说了要去外地办案，更没有提及被告方是亚托公司的事情。 “可能要一个月，甚至更久。”约翰说道。 他愧疚地从背后抱住妻子，小声道：“抱歉。” 这时，别墅的门外传来了马车的铃铛声。 “是勃朗特先生。”埃米莉假装没听见丈夫的道歉。 她转过脸，把桌子上准备好的煎蛋、培根等等用餐盒包好，然后塞到对方手里。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自己要注意，我等你回来。” 约翰没说什么，他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戴上帽子，出了门。 门外，有三辆宽大的四轮马车停靠在路边。 沃森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曾经的‘问题别墅’，现在这里看上去和正常的屋子没区别，在别墅的花园里还绽放着紫罗兰与百合花。 很快，他看到别墅的门打开了，约翰律师手里拿着饭盒，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希望没打扰到你休息。”沃森开口说道。 他也不想这么早就出发，但帕尔伦镇距离这里有四十多公里，加上他们还要携带不少设备，因此得早点赶路。 “这没什么，我一向起得早。” 约翰朝沃森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和旁边的狄克笑了笑。 这里一共三辆马车，沃森、狄克、约翰三人同乘一辆，莎妮娜和伊莱乘一辆，最后一辆是那位西塔区的电报员桑德斯，对方独自乘坐一辆车，并且负责押送其他携带的设备。 “先上车。”沃森说道。 只有狄克不太放心的朝着第二辆车看几眼，他对于伊莱和莎妮娜同乘一辆车有些不平衡，虽然今天的伊莱是一副女人模样出现。 “要不要让伊莱和你换辆车，我想她会答应的。”沃森有些揶揄道。 “咳咳，不用，这有什么，执行任务嘛。”狄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很快都上了马车。 随着车轮转动，马车在前方向左拐了个弯，往科达加堡西北方向驶去。 在车窗外，隐约可见到天空已经亮了起来，现在应该有五点半钟了，在郊外，天色已经很亮。 虽然是清晨，太阳尚未升起，但七月份的炎热丝毫没有减退。 尽管马车很快就沿着阿里瓦斯湖的沿岸行驶，可是火热的空气还是停滞而干燥。 沃森不得不把车厢两边的窗户全都敞开，好让湖面的风能稍微吹来一些，他们走的不是直线，而是绕着圆湖走的，要走直线只能坐船，马车就必须兜一个大圈子。 帕尔伦镇这些位于本市西北边的小镇之所以总让人忽视，也与湖区的形状有关。 整个科达加堡地区，其西边被庞大的阿里瓦斯湖给分割成两半，这阻碍了西边小镇与市区的联系，也导致这一段路线交通落后，始终没有修建铁路。 现在，沃森从左边的车窗往外看去，就看见一大片苍翠的树林，在斑驳的树枝间，隐约可见隐藏在树林后面的那些白灰色的房子，它们那些辽阔的院子连城一排，周围是好几个大型的村落围绕着它。 这些是乌尔别宁伯爵的领地。 “伯爵府有多少土地？”沃森看着那些房子，突然向约翰问道。 只见约翰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伯爵的庄园大概有近万亩的面积，当然，耕地肯定没有这样多。这包括了林地、水田、还有周围的河流等等。毕竟，伯爵府早就不依靠土地生活了，庄园的产业不算什么，城里的那些公司工厂才是大头” 沃森认同这个观点，比如他们现在要去的亚托公司驻帕尔伦镇染料厂，其中就有伯爵参股。 “伯爵府对那些村民这么样？” 沃森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这也是拜厄斯总队交予他的一个任务，让他尽量打听乌尔别宁的事情，显然，上次的巫师事件，并没有让总队放松对这些本地贵族的警惕。 “算不错了，伯爵府人口不多，大部分土地都是租给附近村民耕种，据我所知，伯爵所收的田租很少，在几个村庄里也很有威信，每逢遇到灾害时，还经常让管家去赈济，庄园里不少佣人也都是就近从村庄里招募。双方关系可以说比较和谐。” 约翰没有问沃森为什么打听这些，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时候，狄克也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笑道：“我这里也听过一些趣闻，伯爵府因为在周边威望崇高，以至于遇有婚丧嫁娶，都会收到村民发来的请帖。要是有村民闹上什么矛盾，往往也不会报官，而是让伯爵府的管事来审理。甚至还有村民想给伯爵设立一个节日，每年专门纪念他呢” 这样啊。 沃森有些感叹，乌尔别宁在领地里如此得人心，难怪总队好几次想下手都感觉畏手畏脚，对方做事老练油滑，基本没给学会留下什么把柄。 哪怕在市区里，乌尔别宁也顶着大慈善家的名头，名下捐赠了十几个济贫院和工读学校。 马车继续前进，很快把伯爵府的小楼抛之身后。 帕尔伦镇，亚托公司染料厂。 厂区经理夏佐正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信件。 在他的对面，阿格尼隆坐在一张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只要十万汉克，我帮你在半路上解决掉他们。保证对方死在帕尔伦镇十五公里外的地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阿格尼隆说着，端起旁边的高度烈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的酒水。 夏佐微微叹气，他放下手里的信件。 他看着面前这位男子，冷静地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对方的答案。 阿格尼隆所在的组织，与夏佐所任职的亚托公司，双方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 公司一直为阿格尼隆的组织处理一些事情，有时还帮助代购某些非凡材料，因此两边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在得知学会开始注意到这里后，阿格尼隆主动地和夏佐接触，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死者家属前往科达加堡的事情很快就被各方股东打听到了，夏佐收到的信件就是来自本地大股东伯爵府，对方已经在信里告知了这次市政厅派来的调查小组人员，全都是学会出身，可见真正要对他们动手的是自然学会。 而这才是让夏佐投鼠忌器的原因所在，倘若对方真的是一群市政厅派来的文官，那么对他而言，随便找个地方处理掉也就了事，但涉及到学会人员，他就没法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学会故意设套？”夏佐反问道。 如果亚托公司真的敢对调查小组动手，那么不正好给了学会出手的理由吗？ 夏佐知道，眼下公司正是发展的关键期，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公司的高层，都不愿意在这时候和自然学会闹掰，这对他们的生意和传教都没有好处。 说白了，亚托公司的高层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地下组织’‘邪神势力’，他们觉得自己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因此不想让这件事闹大。 阿格尼隆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他遮掩住眼底里的一抹轻视。 亚托公司在明面上是一家化工巨头，可阿格尼隆却清楚，控制这家巨头的却是一个名为‘落日会’的地下组织，对方在罗曼州经营了几十年，成功将关系网渗透到该州的各个角落。 因此阿格尼隆他们要在此地找人合作，除了落日会，别无选择。 可也正是如此，在阿格尼隆这些真正的邪神信徒看来，就觉得落日会那帮人不像是地下势力，反倒成了个官商结合的大企业了。 就拿这些年来说，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不愿意再与自己等人有太多牵扯，反倒是想一心洗白，把落日会的几个高层送到州议会议员的位置上。 这在阿格尼隆看来，简直是本末倒置！ “这帮人是被钞票和官位给迷惑了，有什么能比效忠圣神更伟大的事业呢？”阿格尼隆不理解他们。 第124章 死镇 当马车还未进入镇子的街道时，沃森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异象。 首先引起他们注意的，就是这里寂静的吓人，比如，鸟儿都到哪去了呢? 现在，可是夏日的清晨，不是冷酷的寒冬，但在树林里，他们却没有听到有任何鸟儿的音浪在林间荡漾，一切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寂静覆盖着田野。 在道路的两旁的植物，都是一副好似遭遇火烤后的焦枯样子，溪流也没有流水声，只有偶尔能看到一些死鱼漂浮在水面上，剩下的鱼儿还在奄奄一息，将头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我没发现有灰质的存在”狄克摇了摇头。 沃森也没有察觉到，这里的迹象都像是普通的工业污染事件，或许是还没到镇上的原因，毕竟灰质常常是伴随着人类聚集而产生的。 “等到人多的地方再去检查”沃森说着。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阵晃荡，让坐在另一边的约翰直接身体前倾，差点甩出了车厢外，好在被狄克给拉住了。 “怎么了？” 沃森朝车夫问道。 他听到马儿传来不安的嘶叫，还有那吵闹的马蹄声。 “阁下，这里的空气有古怪，马不愿意再往前走了。”车夫转身对他们说道。 这时，后面的两辆马车也都停了下来，伊莱和莎妮娜往这里走。 “就这样步行过去，距离镇子应该只有两公里了，让桑德斯把机器都搬下来，我们每个人用手提着。”作为这里级别最高的成员，伊莱发话了。 “嗯。” 沃森点点头。 之后，他们很快来到最后一辆车那里，和电报员桑德斯一起，把马车里的电报机、子弹、药剂、护甲等等全都搬下来。 超凡者力气都不小，所以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有十几箱的样子，但平均分到每个人身上，也是被沃森他们很轻松的扛了起来。 他们快速的收拾一番后，沃森并没有让马车夫就此返回，而是命令他们继续跟上。 那些马留在这里还有用处，之后返回还要用到它们，只要让马儿这几天休息一下，先适应一番这里的环境就好了，毕竟学会选用的马匹也是杂交后的优良品种，体质还是不差的。 他们继续走了有半个钟头，就看见了镇子上低矮的楼房，还有周边的农田。 沃森看着那些裸露在外，光秃秃的农田，现在全都荒废掉了，心里不禁感到可惜。 这时候，格雷克镇长已经在镇子外等候，他身边并没有带什么人，显然也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感谢你们的到来，勃朗特专员。” 他伸出手，想与沃森握手示意。 结果，就注意到沃森等人都提着大包小包，肩上还背着沉重的箱子。 “我看还是先到住处再说好了。”沃森晃了晃手里的箱子，笑着对镇长说道。 格雷克露出歉意的眼神，他很快转身和一位居民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几辆牛车就被拉了过来，沃森等人的行李也全都放了上去。 然后，他们在格雷克的带领下，开始四下观察着镇子的情况。 这里的空气很糟，沃森仅凭肉眼就能看见空气里飘舞着的白色粉尘。 这些粉尘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它们降落到屋顶、草地、农田和小河上。 也因为它们的存在，这里的房屋楼顶都显现出一种难看的斑痕，很多人家的木门都腐蚀的严重，露出里面破碎的木屑。 “大家都知道这里的空气有问题，水源也受到了污染，所以农田什么的都荒废掉了，除此之外，捕鱼、种果树这些营生也没法做，有些人都拖家带口搬去了克凡尼。但其他留在这里的人没办法，只能继续为亚托公司工作。” “镇上有多少人在染料厂做工？”沃森问。 “大概四百人，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人也在那里。”格雷克想了想，又说道：“大多人是做干洗工的工作，每月能有五十汉克，这也是许多人会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 五十汉克，这个收入比市区很多职业的薪水都要高，大致和一般的小学教师相近，更不用说在这个贫困的镇子的吸引力，难怪还会有这么多人不愿意离开。 正说着，格雷克已经带他们路过了好几户人家。 沃森也注意到了镇上的另一个现象，那就是这里的行人很少。 到现在为止，这里的早晨很安静，他除了看见几位镇长的随从外，再也没有见到其他居民。 街道上，家家户户也都是大门紧闭，他们现在路过的几户人家，还有挂着黑色布幡的，更添了几分死寂。 “这次镇上联名起诉亚托公司的人家，一共有三十七户。其中有超过一半的人家，是多次起诉了，他们也是五年前那场案件的受害者，但累计这么多年下来，我怀疑实际受害的家属远不止这几十家。”格雷克说道。 沃森知道对方说的是五年前在克凡尼市宣判的案件，早些年就有人起诉过亚托公司，但最后被对方收买了法官后，让案子不了了之了，他听约翰律师说过这件事。 “而且，事情还不止如此。” 格雷克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稍微放低了声音说道：“这种怪病虽然主要死的是儿童，但很多大人也受到影响，只是双方好像得的不是一种病，总之许多人的症状各有特点就是，但不少人和我反映，很多大人得了这种病后，无论男女，都无法再生育了” 沃森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工业污染下，人出现什么病症都不会奇怪，只不过孩童由于身体发育不完善的缘故，更容易得上白血病，而成年人虽然受的影响小，不至于患上这种绝症，但同样会出现其他的问题。 身后传来车轮的轱辘声。 沃森他们看见有其他居民用牛车拉着装满的水桶回到这里，车上的人摇动了铃铛。 接着，不少之前还大门紧闭的人家，很快就有妇女拿着水桶、木盆等等，还有的拿来了厨具，全都往运水的牛车那边走去。 期间虽然有人从沃森他们身边经过，但也最多是好奇的看上几眼，然后就再也不理会，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水桶上了。 “那些是从蓝湖镇过来的运水车。” 格雷克面色复杂地看着那些牛车说道。 蓝湖镇是西塔区下辖的另一处镇，但与帕尔伦这样的穷镇不同，蓝湖镇紧靠着阿里瓦斯湖，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镇，人口超过八万人，是帕尔伦的十几倍。 “蓝湖离我们这刚好是十公里，我和那边的镇长达成协议，让他们承包帕尔伦的生活用水。每周运水四次，每次八吨。因为最近是枯水期，船到不了这里，所以都换成牛车了，过几个月下点雨后可能会好点。” 在他说话的时候，沃森和其他队员都感觉到了，人群中弥漫着的那种悲伤、绝望、愤恨的气息，天空中那些飘散的细微粉尘，此时在沃森眼里，好像变成了黑色的沙砾。 “是灰质。” 他转头和狄克、伊莱等人看了一眼，见到他们眼中也是肯定的意思。 虽然别人不能像沃森这样看见灰质的面目，但作为超凡者，大家都可以感知到这种东西随着人群的聚集开始显现出来。 “找几个人问问。” 好不容易能见到这么多本地人聚集，沃森等人立刻和镇长到他们那里询问。 他们找到几个已经刚刚打好水的妇女，女人们见到镇长竟然也亲自陪同，只感觉沃森等人是不好说话的大人物，于是都很配合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你们这样用水有多久了？”沃森朝一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样子的女人问道。 “专员老爷，有大半年了。”女人很拘谨，提着水桶的手有些不知安放。 约翰礼貌地帮她提到一边去，省的这样干提着手累，让女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听说你们这的水和空气都不好？”沃森也不想说废话，直接问正题。 “在厂里工作的男人们都说，是染料厂把脏水排到河流里了，他们还说那里的经理安排人在厂区埋了几个大坑，把不好的东西都埋进去，所以土地也给弄坏了，这里的水井也不能用。” 沃森大致能听懂，女人说得应该是工业废水污染了河流，还有那些工业废料被埋到土里后，可能是连带着泄漏到地下水里，所以导致水井也不能使用。 “这样看来，污染源应该很清晰才对。”一旁的约翰皱起眉头。 这种事情连家庭妇女都知道了，可见传播之广，工厂的管理人不会没听说的，可这件案子为何还能拖到现在。 “很正常，对方早就提早转移了废料坑，要么是收买了证人。” 格雷克镇长不奇怪，他对沃森等人解释。 想要告倒亚托公司，就得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染料厂导致了小镇居民生病，这不可能仅凭居民的口头传言就断定，法官肯定会要求他们出示各种材料，让案子无限期拖延下去，最后再由公司搞个庭外和解了事。 第125章 赞助人 接下来的几天，律师事务所也派来了许多助手帮忙，约翰与事务所的同事一起走访了小镇上的受害者家属，同时研究着案情变化，准备起诉材料。 而沃森等人则忙着在亚托公司的染料厂周边进行观察，但尚未有异常现象出现。 公司那边也仿佛无视他们的存在，过了好几天也没有人上门来拜访的意思。 一直到了第五天，约翰与沃森商议案情进展。 “我们已经搜集了几十位证人的证词，并且委托科达加堡本地一家实验机构对这里的污水进行检验，同时还有地方环保局同意开出的处罚单。” 约翰把那些证明报告摆在桌子上。 看着它们，沃森有些疑惑：“这能证明染料厂污水致人死亡吗？” “不能。”约翰回答的很直接。 “那这有什么用？” “这只是一个尝试，或者说一个下马威，一种警告。”约翰耐心地解释道。 这不仅是他，也是普克律师事务所的常用手段，当面对着拥有强大实力的被告方时，与其给对方时间慢慢准备，倒不如先罗列一番材料进行上诉，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好。 “就这些材料而言，我们确实不能证明儿童死亡与染料厂的污水有直接关系，但是，这上面罗列的其他信息足以让人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生活在染料厂附近的人们确实疾病缠身，而环保局的那份罚单也表明了污水对周边环境的巨大破坏，这就迫使对方必须要分心处理那些指控。” 沃森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也是个表明态度的机会，让对方知道我们不是为了服软而来。” 这时候，沃森又见到约翰拿出了一沓纸条。 他还以为这又是什么重要线索，没想到却是一叠账单 “如您所见，恐怕这是考验我们合作的时候了。”约翰有些尴尬地笑笑。 拿起账单，沃森见到这上面写得是调查取证的各种费用，还有官司的起诉费等等。 “众所周知，打官司可不是慈善事业，尤其对我们这样一家靠胜诉提成来生活的公益律师而言，有时我们往往得预先垫付诉讼费用。按照帝国法律，诉讼费与被告方的资产是正比的，因此这可不是小数目。” 简单地说，就是起诉亚托公司这样的行业巨头不仅有风险，而且还得有足够的财产门槛，普通的中产阶级恐怕连诉讼费都出不起。 “那么，我们要出多少？”谈到钱，沃森的语气变得谨慎起来。 “第一期诉讼费大概要一万七千汉克。” “这么多！” 沃森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大有一副别打官司了，直接来硬的意思。 “咳咳，您听我说，这个诉讼费不仅与被告资产挂钩，还与原告的数量挂钩。虽然我已经尽力劝走了很多居民，但剩下的原告数量也超过了三十人，他们将代表整个小镇的所有受害者。” 生怕沃森因为费用太高而直接放弃，约翰立刻劝道。 “好了，我明白，让我与他们商量一下。”沃森摆了摆手。 然后，他转身问其他人。 “怎么样，学会出得了这笔钱吗？” 他首先看向伊莱，对方毕竟是上司。 “应该没问题，但得说个章程，比如学会作为赞助人，最后必须收取一定的分成。”伊莱说道。 这时候，狄克也说到：“我觉得以学会作为赞助人还不够妥当” 话落，他向旁边的莎妮娜看了一眼，向对方挥了挥手。 “怎么啦？” 莎妮娜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几人一眼，她和桑德斯代表的是西塔区，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二人都觉得自己总显得有些多余起来。 明明帕尔伦镇是西塔的辖区范围，可到头来却显得沃森三人更关心案子的进展，而且让莎妮娜郁闷的是，负责人沃森、小队的名义上司伊莱、律师约翰全都是东塔分站的人，这还是总队特意点名的。 看到狄克把莎妮娜叫到这边来，沃森明白对方的意思，涉及到金钱合同时，还是应当分得清楚一些。 “是这样的，妮可。你让桑德斯给西塔那边传话，建议由东塔分站、西塔分站一起出资赞助染料厂污水案件，事后所得分成由两家平分。” 说到这里，狄克看了沃森一眼，这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案件胜诉后，学会这边要拿到三分之二的提成。”沃森狠了狠心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朝着约翰的。 对方面色冷静，没反对也没赞同。 “这会不会拿的太多了？”狄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你就这样写好了，让总队那边来决定。”沃森说。 旁边的莎妮娜看到两人就这样拟定了合同，她有些不忍地说道：“喂，我们拿走这么多，那些居民的赔偿金怎么办？还有，这样把南塔区和北塔区排除在外，似乎不利于本地学会的团结” 闻言，沃森淡淡地说道：“放心，妮可。只要赔偿金的数额足够大，哪怕分到居民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对个人而言也是笔巨款了，更不用提，事后学会将拿出部分资金交给市政厅，让他们作为专项补贴，按额发放给那些人。” “至于北塔区与南塔区的看法”讲到这里，沃森的语气有些冷淡。 白鸦街那次事件之后，北塔区的表现糟糕透顶，北塔队长洛瑞已经被总队多次批评，之后的很多任务都没有让他们参与，反倒是沃森等人为北塔那边处理了好几起烂摊子。 “北塔区分站传出有多起严重的受贿案件，是当地的学会文职人员举报，其中涉及到洛瑞队长。有人指控他在任职期间受了本地富豪很多好处，并且违规在塞罗县的一家林场搜刮非凡材料。还有，对方曾托关系，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萨克森大学进修” 伊莱不愧是分队长，对这种人事上的变动要清楚的多，几句话就让其他人了解了情况。 “真让人不敢相信。” 听到这样的消息，莎妮娜捂住嘴巴，眼神震惊。 沃森和狄克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他们的反应倒还算正常，显然这种事情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北塔区很快就会迎来一群大洗牌，至于南塔那边，范伦队长可能会被调往到塞罗县，主管一方。” 从南塔区调到塞罗县，这也算是升职了，毕竟后者的面积和主事权都比在一个区内大上不少。 在他们谈话的这个过程中，约翰一直有意地站在门外，这种事情他知道了并没什么好处。 大约半小时后，由狄克帮助写好了两边的合作协议。 ‘学会与事务所平摊打官司的费用，案件和解或胜诉之后，学会将收取三分之二酬金（不包括北塔与南塔），剩余三分之一由事务所与原告居民平分。若案件败诉的情况下，事务所应至少偿还学会百分之六十的费用。’ 拿到合作协议后，约翰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下来。 “这是要搞出一个天价赔偿金啊。” 他明白学会的打算，如果赔偿金很少的情况下，这样的抽成之后，留给原告方家属的只是杯水车薪了，甚至事务所也赚不到钱。 而想要让参与案件的每一位受害家属、律师、学会人员都拿到高额赔偿金的话，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那就是无上限的抬高赔偿金，狠狠地在亚托公司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割下一块肥肉。 傍晚，夏佐经理在染料厂的一处侧门前，迎接了公司总部请来的客人。 “厂里简陋，请你见谅，阁下。” 夏佐对着上门的律师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礼貌，但还谈不上有多殷勤，自己毕竟是高级超凡者，而对方只不过是初级，这种超凡者等级上的悬殊，让他下意识地有些轻视对方，这一点他不是故意为之，他只是根本没意识到。 来人是一位相貌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考究，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身上还喷着上流社会那种扑鼻的香水。 这个男人此时正拿着一朵手帕，毫不掩饰地遮住自己的鼻子，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地意味。 他是本次亚托公司派来的辩护律师，戈伊斯。 戈伊斯压下语气里的不满，直接说道：“您快和我谈谈那案子。” 作为温士顿的知名律师，戈伊斯受亚托公司邀请，接手了这个案子，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被控污染环境的案子了，早前在其他地方，他就成功处理了多个煤矿区的污染指控。 戈伊斯很擅长在案件审判之前进行调停，经常能将官司掐灭在萌芽之中，因此被亚托总部的人认为是这个案子最适合的律师人选。 夏佐看出了对方的不耐，面前这位律师恐怕都没有在厂里过夜的打算，听完报告后就会坐马车回到十几公里外的克凡尼市区里。 “这些材料都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厂里的人口风很严，不会向外乱说，总之，我们会全力配合你。对方的律师已经提前好几天来到了这里，恐怕他们马上就会提交第一期诉讼。”夏佐的语气里隐隐有些催促。 他这几天确实有些着急，想尽快解决掉这个事情，至于对方派来的律师，他根本就不在乎。 真正让夏佐紧张的，是那些来到此地的学会人员。 这些天，对方丝毫不加掩饰地在染料厂外转悠，让这位经理时刻都绷紧着神经，生怕在这期间，双方忍不住发生什么冲突起来，那样的话，可会影响到组织的大事。 而且，就是不考虑到与学会的冲突，这个污染案如果闹得太大了，也会影响到组织高层竞选州议员的结果。 第126章 难缠的戈伊斯 接过夏佐搜集来的资料。 戈伊斯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他看的很快，这件案子看上去并不复杂，一群无权无势的小镇居民，外加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愣头青律师，还有一群年轻的过分的市政厅专员，怎么看，都不像当地政府很重视的样子。 “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关心案子的事情就好了，那些专员别去管他。”夏佐看着对方，认真地说道。 夏佐的话很不客气，这让戈伊斯心里有些不痛快。 但他也知道亚托公司的一些底细，清楚面前的这位经理恐怕也是位等级比自己高的超凡者。 不过对方既然提到那些市政厅专员，这让戈伊斯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他一改刚才的那种轻视的态度，用严肃地口吻说道：“所以，那些专员是自然学会派来的？” 自然学会在科达加堡的强势，对他们这些常年与官方接触的律师而言并不陌生。 “这你不用管，如果官司真能打赢，学会也没什么可说的。” 夏佐显然不想让戈伊斯多问，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怎么做。” 戈伊斯被夏佐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恼怒起来。 他虽然只是个初级学者，可在温士顿的名流圈里，任谁见到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眼下却要在这穷乡僻壤里受这种气。 要不是亚托公司那里已经支付了他八千汉克的委托费，并许诺打赢官司后会赠送温士顿郊外一套精美豪宅的话，戈伊斯才不会愿意来这里呢？ “我明天会和他们谈谈，不过，你们最好安排人把案子转到克凡尼地方法院去，别在本地审判。” 戈伊斯收拾了下行李，最后提醒道。 “我会尽量。” 身后传来夏佐那不冷不淡的话，戈伊斯冷哼一声，随即坐上马车，往克凡尼市的酒店驶去。 第二天上午。 沃森他们成功收到了西塔区传来的批复。 “总队同意了那份协议。”他看着发来的电报，转头对约翰律师说道。 这时候，约翰正在撰写者诉讼报告，他抬头道：“事务所深感荣幸。” 听出他语气里明显有些不满，沃森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学会在一开始表现得如此强势，难免对这位年轻律师的积极心造成了打击。 他知道约翰过去打官司时，习惯于自己行动，现在有了这样一位东家，恐怕感到很不自在。 “你放心，按照协议里说的，学会只负责提供资金，不会插手案件的办理。这些你和事务所里的人商量就好了。”沃森说道。 闻言，约翰的脸色才稍显轻松。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他们住在乡镇公所的招待区里，这里的住宿条件十分有限，因此他们这些人每天都是五点多就起床。 这会儿，办公室里只有沃森和约翰等人，伊莱他们按照行程，每天在染料厂附近进行监测。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传来，在沃森示意后，镇长的助理走进屋子。 “专员阁下，有一位自称是染料厂委托律师的人来拜访。”助理恭谨道。 “让他到镇公所的大厅里会面。” 沃森不想显得太亲近，直接安排在大厅这种公共地方。 等到助理走后，约翰才收好桌上的文书，面色淡然道：“来的恐怕是戈伊斯，普克主任与我说起过他，这个人很擅长打污染类的官司。” “先去见见再说。” 沃森挥挥手，然后就与约翰一起来到大厅内。 这里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个身材高大，还略有些发福的男人引起了沃森的注意。 对方穿着深黑色的长衣，配着发亮的纽扣，面容一丝不苟，此刻正背着手打量着镇公所的内部。 “您就是亚托公司的委托律师？”轮到约翰说话了。 戈伊斯看了一下墙角，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过了有十几秒后，他才显出冷淡的神情，傲慢的点了点头道：“抱歉，我还以为您是镇上来办事的居民。” 他看着约翰的打扮，对方穿着轻便的短衫，裤子上还有了折痕，同时，又因为连续多天的熬夜工作，让头发显得又蓬又乱，完全不符合法律界人士的着装规范。 “您这是在褒奖我了。”约翰装作没听懂他的嘲讽。 戈伊斯面无表情地看了约翰一眼。 他不想再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道：“我们都应该了解双方的意思，您接了小镇的委托，来打这场官司，恐怕诉讼报告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正打算在今天提交报告给科达加堡地方法院。” “交给科达加堡？不不不，年轻人，你恐怕还不懂这里的规矩，五年前的那场官司就是在克凡尼市审理的，这次理应交给他们才是。” 听到他这样说，约翰露出‘困惑’的样子。 他问道：“难道不能在科达加堡审案？或者让罗曼州高等法院派人来镇上办个巡回法庭也可以嘛！” 这小子！ 戈伊斯有些生气了，对方还想把案件搬到州法院？ 他嗽了嗽喉咙，然后语气沉重道：“这当然不行，我听说您之前常给人打离婚诉讼案，这种案件可不是它们能比的。奇怪了，难道您的法学老师当初没教过您这点吗” 戈伊斯包含恶意的提问，这是在公然质疑约翰律师的业务能力了。 “好像有教过。”约翰弱弱地回答了一句。 在一旁围观的沃森只觉得好笑，这可完全不像对方平时的作态，他虽然不明白约翰为何要故意示弱，但对方恐怕有他的想法。 “咳咳，请问您毕业于哪所大学？”戈伊斯想问问对方的家底。 “巴伦克文法学院。” “什么？” 戈伊斯有些发懵，然后他在自己脑海里飞快的搜索了一番所知的法学名门院校，他保证自己绝对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肯定不是法学界的四大名门，甚至连那十几所中坚院校都不是。 要知道，戈伊斯本人可是毕业于莱恩堡大学法学院，该校一直有法学界之冠的称号，常年位列四大名门之首。 而他所在的事务所的有七十多人，几乎都毕业于莱恩堡、黑森堡的名校，甚至不乏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布诗丹顿、科林等大学的毕业生。 “您恐怕没听过，那是科达加堡本地的一家私立学校，大概有个一千多人的规模，我就是在那毕业。” 约翰说起自己的学历来，丝毫没感到不好意思。 他这样一说，戈伊斯也没办法了。 戈伊斯看出眼前这个年轻律师的油盐不进，尤其在听到对方毕业于一所不入流学校后，他的那种轻视就更是表露无疑了，甚至觉得再与约翰交谈都是一种浪费时间。 “竟然让我和这样的小律师同庭，真是” 戈伊斯摇了摇头，觉得派自己事务所里的年轻人出面就足够了。 他很快带着染料厂的人离开。 在对方走后，沃森来到约翰面前，他直接道：“看来你已经有了计划？” “我打算顺着他们的意思，先把案子放在克凡尼审理。”约翰面露自信。 “然后呢？”沃森问。 “对方一定会收买克凡尼的法官，所以不如暂时向对方露怯，等到案件将要败诉后，我们再以有新线索为由，向科达加堡法院申请，要求将案子转移到本地审理，如此一来，这种二次审理的案件肯定会引起人的关注。亚托公司想速战速决，我们不妨就让案子拖得更久一点。” 沃森眼睛一亮：“还可以借着这手段抬高案子的赔偿金，逼迫对方与我们谈判。” “正是如此，这还需要学会的帮助。”约翰微微一笑。 果然，在之后的几天，沃森等人提交了诉讼报告，在报告里称道：希望将这个案子从科达加堡地区法院，转到温士顿地方法院，或者交给罗曼州高等法院主审。 但染料厂那位叫夏佐的经理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对方回复理由是：这会对亚托公司在其余城市的运营造成不好的名声。 然后，染料厂的代理律师戈伊斯首先来了次警告和威胁，认为约翰律师如果执意要将案件转移给其他法院受理，那公司有理由拒绝出庭。 很快，约翰这边明显的服软了，同意在克凡尼地方法院受审，但随后，他又给染料厂送去了一封长达几十页的质询书，上面提出大量关于染料厂的历史和运营状况的问题，并要求戈伊斯律师如实作答。 同时援引条例，要求染料厂在收到该质询书后的三十天内回答所有问题。 八月十日这天，在染料厂里。 “这份质询书无需理会，我有办法让他们撤回去。”戈伊斯对夏佐经理说道。 这段时间因为官司的事情，夏佐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他发现自己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公关危机，更可恨的是，那些整天在外面转悠的学会人员总是让他心慌。 虽然他明明已经把那些实验遗迹都清理干净了才对，可那种疑神疑鬼的心理时刻让夏佐不敢有放松的余地。 “您尽管办就是，我只有一个请求，务必在九月时解决完这个事情。”他看着律师说道。 戈伊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了。 “那就用老办法好了，我会以教唆不当指控对方的律师，您这里，最好找出几位污点证人来，得是那种本地人，还要和那些受害家属有点关系的。” 夏佐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教唆不当，那是帝国法律里的一条规定，因为措辞不够严谨，很容易被规避，但戈伊斯律师很擅长用这个方式。 受到该条例指控的律师，如果被证实的话，律师本人将遭到严厉处罚，轻者包括撤销诉讼和赔款，重者则是本人公开道歉，吊销执业证书，事务所也要面临整顿。 此前的许多案子，戈伊斯就是靠着这个手段将其扼杀在摇篮中的。 第127章 教唆不当 莱尔在染料厂当运输工人，和厂里的其他人一样，他也是本地居民，对镇上传播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他一直不愿意关心这些。 他知道安妮家的儿子死了，还有萨莫尔夫妇和更多的人家的孩子因此病故，他从心底里同情这些人，那都是与他交往多年的亲邻。 可是莱尔绝不承认那些疾病与公司的废料有关，他从小在镇上长大，在染料厂已经工作了七个年头，并不觉得这里的水质和空气能有什么问题。 “安妮他们一定是被市里那些人给骗了，人怎么可能是因为喝了这水就得病呢？” 莱尔觉得是市里的有钱人想趁此机会夺了染料厂的产业，他有必要守护好这里。 帕尔伦镇本就贫困，染料厂是这里硕果仅存的工厂了，镇上一半的人口都围绕着染料厂的关联产业而生存，厂子倒闭了，那么他们这些人要何去何存呢？ 他正想着，车间主任过来找他。 “经理要见你，莱尔，快过去。”主任命令道。 “是。” 莱尔虽然诧异为何经理要见自己，但他不敢反驳上司，连忙从污水室里走出来。 他在染料厂的污水室工作，任务是每半月定期将这里产生的废水运送出去，到指定地点后扔进深坑里。 这样的工作他已经参与过多次了，工作简单，也不累，但收入却比那些干洗工人要高出不少。 他每个月可以拿到八十汉克，这收入就算放在市区里也妥妥地算是中上水平，这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当莱尔走出门的一刹那，他听见主任严厉地口吻：“估计还会有别人和经理在一起，你记住，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摇摇头，别不懂装懂，知道吗！” 莱尔被主任的语气吓坏了，他连连点头。 大约十分钟后，他走进了夏佐经理的办公室。 看到一名上流人士打扮的中年律师也在这里，莱尔立刻拘谨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做什么好。 “请坐。”是戈伊斯律师说话了。 他特意让夏佐找来了这位污水室的运输工人，听说对方在本地居民里人脉很广，因此戈伊斯想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莱尔小心翼翼地找了张凳子坐下，不知为何，他在膝盖弯下时，忽然没站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你受了伤？” 戈伊斯皱着眉看了对方一眼，他这时才注意到莱尔刚才走路的步伐就有点奇怪。 “之前搬货时脚踝被划开一道口子，不过这没什么大碍。”莱尔脸上有些牵强的笑道。 脚踝的伤口是在一星期前出现的。 当时他在搬运废水箱子，把它们埋进深坑时，不知道被什么零件的锐部给划伤了，伤口并不大，但却持续出血了好几个小时，而且愈合的也非常慢。 对莱尔这样的一线工人来说，这种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但却让他很恼火，那个伤口不仅愈合的慢，而且都一星期过去了，他还是感觉脚踝部位使不上力，以至于自己都不敢搬重物。 戈伊斯律师等他坐下后，才说道：“听说你和那些起诉厂子的居民，关系不错？” 他的语气并不友善。 莱尔最怕别人这样说，他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您听我说，我一直不赞同他们起诉，那简直就是胡闹！我从来不认为厂子和这事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凯恩煽动的，他是安妮的丈夫，就是他告诉了镇长，然后才引了市里的人过来” “你不用紧张，工厂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嗯你能联系到那些起诉的人吗？” “当然可以，他们之前还想拉我一起的，但我拒绝了。”莱尔不忘在经理面前表忠心。 “那些人知道案子的详情吗？”戈伊斯循循善诱道。 “这，应该不知道。当时那个什么律师说官司打赢了就可以拿到一大笔赔偿金，但之后又说什么不需要太多人上诉，所以才选了三十几人，很多被排除在外的人都说律师想要多拿钱。”莱尔有些迟疑地说道。 其实他并不了解这其中的隐情，但不妨碍他和其他镇民对此展开恶毒的联想。 戈伊斯满意地笑了，在他听来，这就像是约翰律师主动拉拢人们参与诉讼的证据。 他也没有点出那些镇民的小心思，那些人根本不在意约翰是不是想真心帮助自己，只是抱着分一笔赔偿金的想法来参与诉讼，但被约翰排除在外后，这些人肯定有怀恨在心，觉得对方会和安妮一些人私分赔偿金。 这些短视好利的居民最容易利用。 戈伊斯觉得，这些人既然能对约翰产生不满，那么自己只要花很低的成本，就可以让莱尔去联系那些人，然后以教唆诉讼的罪名指控约翰，直接拒绝庭审。 随即，戈伊斯朝莱尔招了招手，然后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这” 莱尔脸上露出震惊，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原地，不安地变换姿势。 “事成之后，污水室的主任就让你来当。” 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夏佐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他就起身离开，对戈伊斯这种小伎俩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后，戈伊斯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阳光刺眼的树林间。 沃森和伊莱正沿着茂密的树枝走去。 他们很快来到一处灌木丛之中，在这里就可以看见前面突兀出现的一大片平地。 平地上立起一幢幢低矮的厂房和办公大楼，在厂房和办公楼中间还留着几片树林和杂草丛生的土地，四周显得杂乱不堪。 这里是学会人员近段时间来调查的重点地区，不过，沃森他们的目的地还不是这里。 “这些天我们整日在附近转悠，厂里的人恐怕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们没猜出来的是，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说着，伊莱给沃森指向了平地更往南的地方。 顺着她指的方向，沃森看见一座横跨小河的混凝土小桥，附近好像是湿地，在桥的对面还赫然耸立着一根巨大的砖砌大烟囱。 “我们的人昨天在那里发现了不对劲。”伊莱说着话，因为说话间靠的太近，她那耳旁发丝间的耳坠微微露出。 沃森看着那副耳坠，一时间有些失神，对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他甚至还闻到了某种花香。 “在想什么呢？” 伊莱转头，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晶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沃森。 “咳咳，没什么。那我们赶紧过去，最后今晚能潜入厂里打探究竟”沃森赶紧移开眼神，并转移话题道。 伊莱最近全都以一副少女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种明显不正常的情况让沃森和狄克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这位上司又要展开什么特别行动。 沃森甚至以为对方准备去色诱那位工厂经理。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等他们来到那处烟囱的位置时，就看见了这里的工厂外墙都被围上了铁丝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气味。 成百上千的金属桶堆在墙边，同时，一个巨大的管道口埋在地底下，从围墙底部穿过，在外面的河岸边开出一个直径有二米的口子，污水就从那里直接泻入河中。 “这里的灰质浓度在缓慢上升。”沃森判断到。 虽然这里并不是人口密集区，但高度污染甚至辐射的环境足以对周边地区的生命体形成巨大危害，这同样会导致此地成为一个灰质源头，恐怕不用多久时间，这里的灰质浓度就足以诞生出灵体。 但是 沃森抬头望围墙里看了一眼，他的视线在这时穿过了墙壁和建筑，直接看见了里面的世界。 在探视之眼的帮助下，沃森看见整个世界顿时又变成了黑白交织的线条状，和他当初窥视到那位邪教徒时的场景类似。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清楚地看见工厂中的某个位置被标注成了鲜红的记号，那里就像是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洞穴一样，将周围的灰质源源不断地吞进其中。 “恐怕这才是染料厂真正想隐瞒的底细。”沃森顿时有了判断。 至于什么污水案件，学会从来都不是为了那种民事纠纷才来到此地的。 实际上，早在当初托尔曼队长的调查报告传来之后，拜厄斯总队就开始怀疑这里恐怕有非凡现象出现，这才是对方愿意接受沃森建议，重新委派调查小组，深入当地的原因。 而这些天来，伊莱和其他人不断在周边走动，也是为了此事。 “工厂里面才是异常的源头，甚至污水案也只不过是对方做出的掩饰，目的在转移学会对其他事情的关注。”沃森对伊莱沉声道。 “你打算现在进去？”伊莱问道。 沃森抬手看着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还很刺眼，他思索了一会道：“我们先回去准备工具，等深夜时候过来。” 厂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沃森和伊莱既没有携带药剂药粉这些，也没有带其他战斗工具，他们还要回去和狄克嘱咐一番。 另外，在这种白天的阳光下，许多超凡者的战斗力也会遭到削弱，黑夜才能让沃森等人的战斗力发挥到最佳状态。 第128章 废弃工厂 深夜十二点。 沃森和伊莱两个人悄悄朝着工厂区靠近，他们让狄克等人留守在镇公所，以防止有不测事件发生，并保证有足够的人手来和学会联系。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亮从乌云中露出，把柔和的光芒倾斜到人的脸上，树林里很静谧。 沃森被命令走在伊莱靠后的地方，在执行任务时，对方确实是个不错的上司。 “围墙上没有结界。” 伊莱往厂门的位置稍微走近后，接着就抬起右手，那尊小怪物伊魔拉就扑打扑打地从她戒指上飞起，顺着围墙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然后欢快地悬在了伊莱的肩头，把小脑袋靠在她耳旁不知道说着什么。 “布嘁布嘁！” 沃森见到伊魔拉抬起两只前爪，在空中挥舞着，同时还发出声音，似乎在表达着它的看法。 这时候，沃森也已经用探视之眼在墙上扫视了许多次，没有发现异常。 这让他有点奇怪，只能将其归结于染料厂那边不希望引起人注意，所以故意不改变原状。 “伊魔拉说这周围都是正常的，但那些建筑里面有古怪。”伊莱瞧了他一眼。 这和白天自己估计的差不多，沃森闻言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的身体变得漆黑扁平，成了一道影子，很轻松的从铁门外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伊莱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变成蝙蝠，而是借助戒指的力量直接让身体微微悬空，跨过了大门，正好落在了沃森旁边。 而在进入到大门里面后，两人看到了这里糟糕的一幕。 明明只隔着一道外墙，可他们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房子，数量密集，全部都挤成一块。 但是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些房子全部都已经被荒废了，像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某场火灾或者爆炸一样。 沃森见到那些被烧毁的房子只留下架子，在漆黑的夜色里，惨白的月光照在它们裸露的冰冷钢筋上。 房子上曾经的门窗只留下黑洞洞的开口，这里充斥着混乱与扭曲的危险。 “这片厂房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可却没听镇上的人说起过。” 沃森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步伐小心地在往前移动。 更让他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既然已经荒废，为何染料厂迟迟不拆毁这一片地区呢？ 而且，他还清楚地记得，巨大的污水管道就是从这片废墟建筑里面延伸出去，最后排放到河流里。 莫非还有人这种地方在工作吗？ 沃森有些被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吓到了，他稍稍把手按在腰侧的枪托上，以防止可能随时发生的不测。 几分钟后，他和伊莱已经走到了一片布满阴影和碎玻璃的空地边上。 面前有一栋孤零零的房子，这房子被破坏得乱七八糟，要是说里面还有人住，只会让沃森联想起种种阴森森的诡异传说。 靠得再近点，他们看见里面竟然用破破烂烂的薄床单充当了窗帘。 甚至注视的久了，竟让沃森眼里产生一种错觉，好像真的看到房子里亮起了一星半点柔弱瑟缩的亮光。 他连忙低下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次往那里看去。 屋子里只有破损的窗帘挂着，帘布上面的印花和油彩早就脱落，似乎还因为吊钩断裂的缘故，让窗帘的大部分拖在地上，只剩上头的一小段还在挂着。 远远一看，就好像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穿着宽大的衣袍站在窗口，死死地望向外面。 一阵奇怪的凉风吹过，沃森见到那窗帘竟然真的开始移动，而且越发像一个裹着东西的人形物体，甚至隐约有两只白手从窗口伸出。 下一刻，沃森脖颈处感觉到凉意，那两只手正在从左右掐向他。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全身动不了了，那意识海里的火种也与自己断了联系，右手虽然抓着枪托，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进行射击。 “别看它。” 耳旁传来伊莱的喝声，她一把抓起沃森的手，拉着他往另一个地方跑去。 这时候，沃森才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意识。 “呵呵呵…” 他听到一阵疯狂的笑声。 笑声在夜风中颤抖，伴随着风从周围的残垣断壁间穿过，让人听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沃森不敢在回头，只能跟着伊莱继续往前跑去。 他们穿过了地面上废弃的砖石、玻璃、不知名的机器零件，进入到厂房的主楼，踏进了幽邃的走廊里。 “呼呼呼” 沃森很久没这样奔跑过，他停了下来，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还和伊莱紧紧握住。 他的手被少女紧紧抓住，沃森看见伊莱也是有些后怕地样子，她还没注意到两人的手尚未松开。 走廊里的光线比外面要暗许多，月光大部分被遮挡住了，只有那么一小块月光照在伊莱脸上，沃森这才注意到她那对眼睛是深色的，像丝绒那样柔和，深邃。 “刚才那恐怕是真的亡灵。”沃森悄悄松开她的手。 伊莱被月光照的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些深深的阴影，那其实是红晕，她不留痕迹地把左手藏在身后，手心里早就冒着汗。 “应该是地缚灵，那不是正常死亡后应该有的现象。”伊莱很快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明上的。 沃森知道，要不是她及时叫醒他，自己真的会被那个家伙拉近屋子，虽然自己是超凡者，不一定会惨死屋内，但一番危险是少不了的。 低阶超凡者面对这些超自然现象的存在，并没有碾压的优势，这是许多人都容易忽略的。 “这个厂子可能发生过涉及超凡现象的灾害事件，可能有很多人因此死去，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伊莱说道。 沃森点点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就更不能轻易离开了，必须查个究竟出来。 顺着走廊里继续往前，里面的光线对于普通人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以超凡者的夜行视线还能勉强应付，但也肯定比不过白天环境。 看着自己脚前几英尺的破烂烂、脏兮兮的木地板，沃森和伊莱走过一个个房间，穿过一扇又一扇门。 然后来到一个不大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的地板上有个洞通往房间后面。 沃森往洞里看去，发现它应该是通往某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他们环顾房间，才看到这里摆放了水槽、煮饭用的锅，另外还有用来洗漱的地方。 房间很封闭，隐隐约约有一种臭气传出，那臭气好像就来自那个洞口的边缘。 “这里像个值班室，应该是在守着地下室里的什么东西。” 沃森跪在洞的边缘，尽可能的往里面打探。 但这个地下室似乎还挺深，沃森在洞口边缘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那种让人不安的臭味更浓了。 “下去看看？”沃森朝伊莱送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方点了点头。 “这次我先下去。” 沃森不愿意总让伊莱以身犯险，何况她已经救过他好几次了。 说罢，沃森的身体渐渐变成一张像纸片一样的影子，和周围的黑暗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 看着他缓缓下去，伊莱的眼底里闪过一抹温柔。 她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泛金色的药粉，然后倒出一些在自己的手心，双手反复地涂抹，直到手上全部都被粉末覆盖。 接着，伊莱口中默默念着什么，很快，她双手印出金色的梦幻符文。 “啪！” 她把双手重重按在木地板上，金色符文顿时像水波一样，变成一道又一道涟漪以洞口为中心往外流淌，那些他们来时的脚印、踪迹也在这一瞬间被抹除，同时，伊莱还获得了对外界地区的感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有些放心地擦了擦手，转身跳入洞口。 地下的深度远远超出沃森和伊莱二人的预测，大概有五十多米深。 “这根本不像是地下室。” 沃森面色震撼地看着周围巨大的石墙。 从洞口下来后，既没有楼梯，也没有其他升降装置，只有石壁上那些陡峭地凹印可以供人缓缓攀爬。 “应该还有其他入口。”伊莱也来到他身边说道。 整个地下空间的面积太大，绝不是人工建成的，而且那些石墙上有很明显的天然痕迹，应该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后来被染料厂的人发现，所以就地改造而成。 这样的做法就更奇怪了。 一个染料厂，本身并没有其他更多的业务，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改建这样一个地下岩洞呢？ 而且还很认真地在岩洞上盖了那样一大片厂房，最后却又果断地废弃它。 像沃森之前去过的约翰家的别墅一样，眼前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里充斥着一种鬼气森森的气氛，尽管非常轻微。 这种现象不好说明这里就存在鬼魅，但至少能暗示这里曾经死过人，而且数量还不少，这就不能排除有诡异现象发生的可能。 突然，沃森感觉自己的眉心烫得吓人。 他连忙看向意识海里，那片火焰符文绽放出炙热的火光。 然后，他的眼睛便有意识地自己看向地下空间的一片未知之处。 第129章 实验日记 在视线里，沃森见到巨大的石墙突然变得光滑平整，好像他们不是处在一个地下岩洞，而是来到了一处巨大的试验场地。 墙壁上出现了很多小红点，接着，地板上延伸出一道道细线，地面也随之产生一种起伏波动，让细线很快变得七歪八扭，并快速地扩大裂开，宛如大地的伤口，那起伏不定的地面也是大地因为伤痛而哭泣哀嚎。 诡异的是，沃森竟觉得自己真听到了人的哀嚎。 “这是幻象。” 他急忙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避免像之前那样陷入危险境地。 同时，火焰符文已经浮现在手掌心，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这里绝对死过很多人。”伊莱忧心忡忡地看着地板，忍不住发出惊呼。 她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而且地板上的裂痕在扩大后，那些墙上的小红点也很快与地上的裂痕连成一片，渗出了一串血珠，鲜血开始从墙上往下滴，把整个地下岩洞晃得砰砰作响。 “啊！” 突然！ 从洞穴里更深处传来幽怨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这种声音不是单个人发出的，与之一起的，还有各种凄厉的呼号，像是一群即将遭到灭顶之灾的人群的挣扎。 沃森在一片迷雾中看见许多模样古怪的人被什么东西追逐着。 他们慌乱的发出哀号，之后就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溃烂的死去，他们的身体几乎不成人形，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惨不忍睹。 寒冷随着迷雾在地下里漫起，沃森明白这种寒冷代表着什么意味。 这是大量亡灵聚集在一起才会产生的改变，这种冷不是物理上的，完全来自于人的主观感受。 之后，那些景象都没有了，什么鲜血、人的惨叫、被追逐的人等等，统统都消失了。 看样子好像是他们产生了幻觉。 但看到伊莱脸上被冻得发白，沃森明白，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全都是这里曾经发生，甚至正在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们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黑暗笼罩的地方更深了，即使沃森开着探视之眼，也只能勉强维持二米的能见度，并且听觉、嗅觉也受到了很大限制，哪怕现在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跟在他们后面，沃森也发现不了。 “你还好吗。”沃森担忧地望着同伴。 他看到伊莱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她的嘴唇、鼻子、手指头都开始发青了。 沃森被这一幕吓坏了，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握住伊莱的手，他感觉自己好像握住的是寒气逼人的冰块。 火焰符文的力量开始发动，温暖的热量才渐渐驱散了寒气，伊莱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红润，不再像刚才那样白得吓人。 沃森这时候才感觉到握住的手掌柔软而小巧。 他忍不住瞄了一眼伊莱，看到的是少女那一双清亮的眼眸，里面写满了坚定、冷静和倔强。 “谢谢。”伊莱轻轻的说道。 她觉得身边的空气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带着一股暖意。 “我建议我们两个还是这样牵着好，这里有古怪，而且我的视线也受影响，离得远我看不见你。”沃森嗽了嗽喉咙，表情认真地说。 “嗯。”伊莱点了点头。 着让沃森忍不住有些狐疑地瞧了她几眼。 他总觉得这些天伊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倒不是外貌上的变化，这个他已经习惯了。 怎么说呢，他觉得对方言行举止也显得有些女态。 然后，他摇了摇头，管这么多干嘛，就算对方真是个女孩，两人也是生死与共的同事了，自己总不能这时把她撂在这里。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沃森问道。 伊莱眉头微微蹙起，想了一会儿，她再次看向沃森，与他对视：“既然来了，还是再往前走走比较好。刚才我们见到的，可能是这里自发形成的一种防御机制，应该没有恶意。这地方恐怕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黑暗中，她的脸色依旧还有些发白，手还紧紧地紧紧握着。 沃森心绪一阵牵扯，他温声道：“好，你跟紧我。” 当他们继续往前走后，这里的景象也通过一点点残缺慢慢展现在二人面前。 沃森估计此地的面积大概在一千平米以上，如果按照人造空间来算，这样大的地方在地下，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而他们在之后看到的散落的桌子、椅子，以及时不时还能在地上看到的人行走过的脚印痕迹，丢散的玻璃瓶也渐渐证明了这一点。 此地确实曾有过人类驻扎。 因为占地面积很大，加上沃森和伊莱又刻意放慢脚步的缘故，等他们走完了一半的路程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二点。 然而，当他们根据方向继续往前时，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和头脑都被拖回了一个阴森黑暗的领域。 仿佛在刚才的那几步内，他们就已经不知觉地跨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中，从那个世界就涌来一种毁灭与残破的气氛，还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混乱感。 “地板上有东西。”伊莱扯了扯他的手。 沃森往地上看，只见到有粗大工整的深黑色线条被刻画在地板上。 这样的线条不止一处，他们很快在左右两边都能看到，并且一直往前延伸到黑暗中，可以估摸到这个线条蔓延的距离有多大。 “不应该是单纯的画线。” 沃森微微蹲下，用手在那些线条上触摸着。 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颜料，地板上的早已干涸凝固，但摸上去却有一种金属触感。 “这里面混合了黑曜石的粉末！” 一旁的伊莱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听到她说黑曜石，沃森这时也想到了之前去地下市场的时候，就曾在贩卖元术拓印的那一家店铺里，见到过这种珍贵材料。 他犹记得当时黑曜石的售价在每磅1400汉克，而且谢绝讲价，限量出售。 这种石头的购买人很少，绝不会拿它来玩涂鸦，更何况，眼前这一大片地盘，如果要用黑曜石制作的颜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成本。 要知道，黑曜石最大的用处就是刻画仪式阵法！ “你能猜出这是什么魔法仪式吗？”沃森朝伊莱询问。 两人都默认了这是阵法的可能。 伊莱只是摇了摇头，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在这种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名的阵法，怎么都不像是好事的样子。 想要看清这个阵法，其实也不难。 只要伊莱丢出一个闪光术就能照亮大半个屋子，但他们都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谁知道会惊动什么？ 为了防止不测，他们开始沿着墙壁慢慢往前靠近。 那些黑色的线条，越往前方延伸时就越密集，一根单一的线条很快会分支出四到五根来，并向蜘蛛网一样往中心处聚集。 一阵风吹过来，不同于那种奇怪的寒冷，这股风竟是真正来自于现实世界。 沃森猜测前方可能有其他出口与这个地下岩洞连接，风估计是从那里吹来的。 然后，他闻到了被风送来的淡淡血腥味。 接着，当沃森和伊莱看到前面的景象，就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令人战栗的恐惧攫住了心神。 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碎片。 好像刻画阵法的是某个疯子，他用锤子或斧头把前方可见的所有设备全部砸得稀巴烂。 地上散落了破碎的玻璃渣，这一块那一块的血迹、还有很多奇怪的机器设备也被砸烂，露出里面的金属零件。 墙壁上还耷拉下许多条绳索，像丛林中的藤曼一样晃荡着，地板上淌满一种红乎乎、油腻腻的液体，把黑色的线条给搞的混乱不堪，显然是破坏了阵法的完整性。 “应该是仪式失败了估计试验品和主持仪式的人都没能活下来”伊莱有些紧张。 沃森在一片碎玻璃与烂纸片中跋涉，弯腰，伸手，捡起一些像是被人撕扯下来的纸页。 他低头看向纸上记载的东西，这应该是某本实验日记。 其中的内容，被人刻画成一丝不苟的表格与图形，同时还有大段的语句作为后缀。 “糟透了！凡人的头脑全都是杂质！” 后面一页又一页，爬满了“杂质”这个词，像是公共厕所墙上的涂鸦。 另外一些反复出现的感叹有：“人世间根本没有固定的形式”“人类不应该只有一种形态，我们看见的只是一大堆材料，事实上，并不存在人这样的事物”。 “你想看看人的真面目吗？” 突然。 沃森听见有人在自己耳旁说话，仿佛是来自日记本背后的某个声音。 接着，他透过纸条，看到那是在科达加堡一个普通的街头，无数行人在这里行走。 他发现人们并非真正的个体，所有人看上去都成了一堆不连续的一块块血肉，这些血肉与周围的马路、店铺连在一块，成了世界的一部分，互相之间几乎密不可分。 “您要买点什么？”店铺里，一块不连续的血肉问他。 这块肉彬彬有礼，戴着高高的服务帽，足以让周围的其他肉体来辨别他的实际存在。 “哈哈哈哈”有人在街上大笑，沃森就见到那是一块颤抖的肉，面孔上变成了高兴表情。 其他的肉也跟着它一起震动起来。 “见鬼！” 沃森掌心窜出一道火舌，将那张纸条直接吞没。 火光刺破了黑暗，照出了巨大的仪式法阵。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看见地上的线条在地板上汇集，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轮廓，直径恐怕超过了八米。 顺着轮廓看去，这些线条组成七芒星、六芒星、五芒星等各种图案，从外向内组建减少，围绕中心处的阵法。 伴随这些线条的，还有一大堆难解的文字被刻在地上，而阵法中央的，赫然是被用一排骷髅排列成的阵法。 第130章 容器 等他们走到仪式阵法的中心位置时，沃森发现那些骷髅头骨明显比常人的要小上一些，他的表情隐约有点不对劲。 “这不是成年人的头骨。”伊莱说，她的声音很震惊。 沃森也惊讶地点点头，这些骷髅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其骨骼表面好像还涂抹了什么东西，但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楚。 他观察着这些骷髅排列的形状，有心找出它们其中的规律来。 “你能把这个仪式的样子临摹出来吗？”伊莱想出个主意。 “或许能试试。”沃森说道。 他在晋升初级时获得了两个鸡肋能力‘低语’和‘扮演’，都拥有模仿其他人的特点，只不过使用限制较大，对超凡者也没什么效果，所以没什么战斗力，大部分时候都被沃森拿来作为易容术使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默念一声：“画家！” 然后，地板上的那些各种杂乱的线条在沃森眼里就变得秩序井然起来，他能很快地通过仪式的一小部分，立刻推断出其他区域的样子。 因为这里实在太暗的缘故，沃森的视线只能维持在两米内，所以想把仪式的每一个线条细节都观测到位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很多区域已经被破坏，没有了原先的样子。 现在，当他拿起手中的记事本时，仪式的整体轮廓已经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沃森皱着眉头，用铅笔慢慢地在白纸上画出仪式阵法原本的样子，在这中途，由于纸面太小，他不得不重新画了几个草稿。 “大概就是这样了。” 画好之后，沃森小心地把图纸收好，他准备与伊莱一起撤离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可能是方向感有些错乱，沃森往右走的时候多迈出了几步，他的视线里忽然看见一个人！ 在黑暗的视线里，他感觉到刚才有某个人影从自己眼中闪过，对方恐怕离自己很近，但刚好在二米的视线外。 “怎么了？” 伊莱感觉到沃森的手在刚才突然握紧了她，于是担忧地问道。 “没事没事”沃森强压住心中的惊恐。 他在原地稍微停了一会儿，想要侦察是否有人朝他们靠近，但等了十几秒，周围依旧是死寂。 于是，沃森缓慢地移动到刚才闪过人影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其他人在这里，必须要解决掉他。”他下了狠心。 “应该就是这里。” 找准一个位置，沃森记得刚才自己就是在这里看到那人影的。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带着伊莱就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下一刻，二人看到面前是地下岩洞的尽头，十几米外就是空旷冰冷的巨大石墙。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个混合装置，像是机器和金属椅子的结合体。 上面用绳索捆着一个人，胳膊、腿和头都被捆住，像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形体。 她的面部被大量的白色膜状物质给遮住了，五官已经无法辨别。 她的眼睛还睁开着，但干瘪的皮肤使她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鼻子和嘴巴也几乎成了两个小点。 但最让人感到恶心的，就是尸体的头部同样被大量的白色膜状物质给包裹，而且像一层层黏液，已经彻底的和头颅合二为一，让脑袋看上去显得膨胀，与身体的躯干明显不成比例。 这时候，沃森看到大椅子旁边有一个倒置的容器，样子和水罐差不多，玻璃材质，能清晰地看到油腻的白色膜状液体就来自于它。 容器表面还贴着一个标签，写着‘收纳’。 这本是个很平常的词汇，但出现在这里时却让沃森感到一阵恶心。 收纳？收纳什么？是这个容器吗？还是那个死去的人的身体？ “这莫非是一场灵体实验？” 沃森的注意力集中到尸体的脑袋上。 他想起伊莱曾经与自己说过，很多初生形态的灵体会偏爱于寄生人的大脑，莫非和这个有关。 “我不确定，即使不是灵体，那些人恐怕也弄出了其他什么东西。” 伊莱说着，然后扯住沃森手，她不想让对方靠近观察，也不愿意带走这里的材料。 “别去管它，让总队那边去商量好了。” 不管那个尸体的脑子里盘踞过怎样的鬼祟或其他的存在，此时看上去都已经被人大量地抽了出来。 它们肯定是失去了某些东西，也许是一离开人体就变馊变坏了。 因为沃森在那容器里面感觉不到这些残余的物质散发出任何非凡邪灵的光晕。 沃森只是感到有些可惜，这里发生的一切，绝对是他从业至今遇到过的最大一桩案子，然而他却无法带走任何证物。 但他明白伊莱的担忧，这里的东西全都是见不得光的，而且涉及未知的超凡能力，谁也不知晓里面是否夹杂了某种诅咒，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触碰的原因。 在周围继续探索了半小时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他们没有再找到更多的线索，于是准备按计划沿路返回。 但走了几十米后，却见伊莱突然紧张地拉住了沃森的袖子，并立刻把他拽到靠墙的位置上。 “怎么了？” 感受到她的惊慌，沃森急忙问道。 “别出声，有人在朝这里靠近。” 伊莱布置在外面的法术被人动过了！ 她能感觉到有人已经从洞口下来，并且以很快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前进，对方像是有备而来，并且很熟悉这个地下岩洞里的路线。 “那个人的速度非常快，离我们只有不到百米！” 听到她这样说，沃森立刻猜到，来人肯定是一位超凡者，普通人先不说能不能安全的到达这里，光是那种速度就不是一般人具备的，而且至少在中级以上。 想着，沃森赶紧扶着伊莱，二人一起背靠着石墙，身体做半蹲的姿态。 接着，他使用‘月影’能力，制造出一块黑色影幡，直接遮盖住了二人的身体，让他们与周围的黑暗巧妙地融合。 这种影幡也是月影附带的一种能力，虽然不如直接变成影子那样便捷，但适合多人使用，而且可以遮盖住人的生命迹象。 此刻，沃森和伊莱两人只能半蹲不蹲的猫着腰，背靠着石墙，还因为影幡不大的缘故，以至于伊莱娇小的身躯几乎要趴在他怀里，这种动作还真的是折磨人。 躲在影幡里面让视线几乎全无，沃森尽量屏住呼吸，他现在只能透过影幡看到外面不到半米的景象，几乎只比盲人强一点了。 就在他感到难受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感觉。 有人过来了！ 他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忽远忽近，根本猜不出对方在什么位置。 而正常人恐怕也不会这样走路，那岂不是要累死。 “我们靠近些看看。” 等待了约五分钟，那个人并没有自己，沃森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他对伊莱建议道。 对方点点头。 然后，沃森悄悄把影幡露出一丝缝隙，并缓慢地朝岩洞尽头靠近，这让他的视野重新变大起来。 前方亮起了荧光，那个人胆子很大，完全把这里当作了自己家，此时正点着蜡烛在仪式阵法那里摸索着什么。 不过即使有烛光，沃森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很快，那个椅子上的尸体还有旁边的容器都被来人粗暴地检查一番。 对方在地上洒了什么东西，很快空气里就冒出刺鼻的酸味。 “他是在毁灭证据！”沃森猜到了来人的目的。 不过，来人行事很仓促，并不要求把所有痕迹都抹消，目的恐怕只是为了让这里显得更混乱。 但那具尸体被这样一弄，已经被药粉灼烧的只剩下碎骨屑了。 让沃森不免感到可惜。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那个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 “嗯？” 对方的声音突兀地在地下岩洞里冒起。 让人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这家伙竟然开始朝着沃森躲避的位置走过来。 沃森屏住呼吸，身体都僵住了。 他用眼神示意伊莱，二人都有默契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那个人先是顺着地上的黑色线条走到旁边的石墙，仔细打量着墙壁，然后就走到了沃森的面前。 他们几乎已经是面对面，双方现在间隔恐怕只有三十厘米。 沃森肌肉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只是开始用手在墙壁上抚摸着。 看不清外面的人是谁，但沃森却看到了那双在自己头顶上方的手。 那是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手指很漂亮，指甲也修剪整齐，手掌显得柔滑，没有任何倒刺细茧，是一双很完美的女人的手。 那双手，慢慢靠近沃森，眼看着就要触摸到他的时候，突然停顿住了。 只见到那个人好像紧张起来，朝着其他位置打量。 然后沃森就见到对方很快的闪身离开，速度几乎比来的时候还要快。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的实力等级，恐怕是高级超凡者！ 这不禁让沃森松了一大口气，如果刚才真发生了什么冲突，他和伊莱都将面对巨大的危险。 眼下，他还不敢就这样现身，继续等了有半小时…… “那个人已经走了。”伊莱轻声道。 对方不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显得很匆忙，尤其是最后离开的时候，明显是有意外事情发生，让那个人显得有些着急。 是什么缘故让此人这样匆忙？ 第131章 危险时刻 事不宜迟，沃森与伊莱也不敢再继续停留，很快地顺着远路返回。 当他们重新回到地面，走出了那片厂房之后，沃森才感到心里轻松了一些。 “得尽快把此事告知总队。”伊莱说道。 这个案子的规模超乎以往，恐怕需要多个城市的学会联手调查才行。 而且沃森隐约有一种猜测，亚托公司背后恐怕也有个庞然大物在支持，对方会不会也有其他的合伙人呢？ 二人穿过漆黑的树林，往镇公所的位置赶过去。 天上的月亮渐渐往西边垂落，星光也变得稀少起来，这时正是能见度最低的时候，树林里吹来的夜风已经让人感觉到一阵秋意。 正往前走着，沃森忽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 此时，伊莱戒指上的小魔兽也呜呜地叫起来，发出警示的声音。 “是谁！” 沃森脸色凝重的望着前方。 几道火焰从他指尖轻盈的跳到地上，安静的燃烧起来，以随时防备对方的来袭。 “呵呵。” 前方的人影发出低沉的笑声。 下一刻，对方缓缓从灌木丛中走出。 这是一个有着乱蓬蓬的灰色头发，下巴很尖的年轻男人，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戏谑。 “沃森勃朗特，还有东塔区的分队长伊莱，这么晚了，你们两位是在这约会吗？”阿格尼隆的语气里带着狂妄。 他早早就盯住了这两个学会成员，他很期待，如果这两人出了什么事情，亚托公司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云淡风轻。 阿格尼隆对于亚托公司的做法早有不满，双方的合作本应该继续下去，可对方的高层不知道动了哪根神经，突然想甩开自己单干了。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自己和组织已经为了这个任务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还无偿提供了仪式阵法的技术，眼下对方想要从中抽身洗白，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 “既然他们这么不愿意得罪学会，我就来添把火好了。”阿格尼隆想着。 这时候，沃森和伊莱二人都在警惕着他，他们没有理会对方的回答。 阿格尼隆是高级超凡者无疑，而且眼下的情景看样子难以善了，二人都做好了面对一番苦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伊莱抢先出手！ 只见一个黑色的幽灵头颅凭空出现在树林里，接着从阿格尼隆后方的树干上倒挂而下，正着绿油油的眼睛一边张开大嘴朝他咬去。 然后，伊莱手上又亮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正是欺诈师的标准技能-闪光术。 方圆数十米的地带瞬间变得如同白昼！ 刺眼的光芒让阿格尼隆微微眯起眼睛，完全没注意到脖子处即将被幽灵的血盆大口给咬上。 “你快跑，我拦住他。” 与此同时，沃森感到自己被伊莱狠狠地一推，接着就看见对方自己朝敌人冲了过去。 “这个家伙！” 纵然知道伊莱有些底牌，实力不是一般的中级超凡者可比，但对方也不是小角色。 怎么看，伊莱的胜算都不高，这种抛弃朋友逃走的行径，绝不是沃森能接受的。 他立刻朝天空中开了几枪，就见到几颗闪光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形成了一个塔状的图案。 那是发给狄克等人的信号，相信对方见到后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援。 沃森不知道他们集合所有人能不能打赢对方，但怎么也比伊莱单枪匹马要强得多。 更何况，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看见阿格尼隆被幽灵头颅一口咬断了脖子，但下一秒，对方的身体就出现在伊莱面前。 一柄黑色的光刃切开空气，伴随着呼呼风声斩向伊莱的腰间。 沃森面色剧变，身体腾空跳起，全身燃烧起炙热火焰，化作火舌向阿格尼隆撕裂而去。 阿格尼隆本来是打算先重伤伊莱的，他并没有杀死对方的想法。 对他而言，将眼前的两个年轻学会成员给重伤，才符合利益最大化，真要弄死了，反而他自己还得凭白为亚托公司担责任，这不划算！ 不过他没料到沃森的反击这样快，于是只好暂时往后抽身。 黑色的光刃斩向袭击来的火舌，他没来得及闪躲，身体立刻就被火焰击中，炙热的火焰窜入到他体内，只听得一声爆炸 砰！ 阿格尼隆的身体连带着手里拿的光刃都被瞬间炸成无数碎片，气浪把周围的几颗大树也拦腰折断。 “没事！” 沃森走到伊莱旁边，赶紧将其扶起。 “那个人是高级欺诈师。”伊莱脸色难看地说道。 对方的职业和她相同，却又比自己高上一级，这是战斗力最让人厌恶的情况。 果然，在烟雾尚未散去之后，沃森就陡然感到身后泛起冰冷的气息。 他和伊莱同时从原地跳开。 四片薄冰般的半米长刃从阿格尼隆的小指上弹出，在空中组成一个绚丽的刀花，率先朝着沃森弹射过来。 沃森双手元力涌动，从手掌中打出炙热的火焰光球，想要挡住袭来的刀花。 啪！ 火球被刀花轻易地切割成无数火星。 沃森早有准备，他在丢出火球的刹那间便使用月影能力，让身子直接折叠成一道瘦削的影子，躲避到了树林间。 “是元术拓印？”阿格尼隆觉得很有意思。 那些在空中盘旋的刀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作，只见它们很快在阿格尼隆手里充足放大，变成一把修长的弯刀，在其上还有跳跃的电光。 然后，就见阿格尼隆一下子跳到地面上，用有些笨重地动作提起弯刀，往周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回旋砍。 处在树林里的沃森立刻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晃动，反应灵敏的他立刻跳出树林。 嘣！ 只见弯刀带起无形的气刃，硬生生地把周围的几十棵大数拦腰斩断，整个树林在轰隆声中摇摆的倒塌而下。 “反应不错！”阿格尼隆夸奖道。 不过也在两人战斗的时候。 天空中，伊魔拉着急地扇动翅膀朝远处的市区方向飞去。 “竟然有着一头魔界信使，看来你这位分队长出身不浅啊？” 阿格尼隆转头看了面色冷静的伊莱一眼。 此时，伊莱已经来到了战场上帮助沃森躲避攻击，她看着敌人说道：“阁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我想你不愿意与拜厄斯总队交手。” 事实上，当看到伊莱的那只魔界信使后，阿格尼隆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忌惮。 他虽然是邪神信徒，但并不意味着行事不考虑后果，显然，这位叫伊莱的学会成员恐怕来头不小，真要杀了对方，那是得不偿失的。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想与拜厄斯那种疯人交手。但是，我没猜错的话，你那只信使还是幼年期，想必你们总队要赶到这里，至少也在二十分钟后” 阿格尼隆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挥舞着弯刀，身边不断有大树一颗颗倒下，再也没有沃森等人藏身的地方。 然后，他满意的拍了拍手，目光忽然盯住了沃森。 他打算先对沃森下手。 “不好！” 伊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连忙化身一只蝙蝠，直接拽起沃森瘦削的影子往天空中飞去。 阿格尼隆不急不慌地抬头看着他们，只见他黑色的眼睛绽放出光芒，强大的精神意念化作箭矢打中了两人。 刚飞到天上的沃森和伊莱，只感觉意识海里像是不断承受着海浪的冲击，一阵接一阵。 只是短短几秒，他们两人就感觉身上的超凡能力全都被解除。 他们恢复了普通人的形态，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十几米的半空中掉落。 砰！ 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土地上，沃森感觉到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全身关节处都痛得不行，让他忍不住喘着粗气，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要是还能接下这一招，就放你们一马！” 阿格尼隆嬉笑着。 他的拇指与食指间用力的弹了一下，那些元力便顺着他的手指，伴随着指尖弹出的破空声，元力在空气中被快速的震碎，然后形成一个细小的黑色金属圆环。 这个黑色光环在出现后，便立刻放大，很快成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能量环，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接着就像子弹一样快速地弹射出去。 “是憎恨光环！” 伊莱脸色苍白地看着袭来的光环，那是高级欺诈师的代表性技能。 千钧一发之时，沃森自知是躲不过去了，他二话不说把伊莱推了出去。 然后，他嘴里默念着什么，代表着‘学者’职业的书籍符文出现在他头顶上方。 书的页面里开始亮起月牙、火焰、月影等符号，逐渐在他身前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幕。 沃森打算动用全身所有的力量来挡住了这一击，那头顶上的书籍符文，象征着学者力量的本源，动用这种力量，即使成功挡住了攻击，但也必然会伤及超凡者的本源，今后的修行生涯基本无望了。 伊莱脸色发白地看着沃森召唤出本源符文，她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于是，她顾不得多想，一把扯下了脖子上携带的项链，往沃森身前扔过去。 只见黑色光环破空飞到沃森面前，而他自己的防御光幕还根本没有形成的时候，那一串项链已经挡在了他与光环之间，化作一片巨大的透明盾牌。 “轰！” 光环在接触盾牌的刹那间炸开，无数手指粗细的黑色闪电在碰撞中四处飞散，在大地上炸出一个个坑洞，而盾牌上也闪过刺眼的光芒。 第132章 嫁祸于人 染料厂，经理办公室。 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站在夏佐面前，此人的手指又细又长，而且保养的非常好，就算是城里的富太太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了的。 “马休？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来人他倒是认识，但双方并不是同一个工作系统，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交集。 “大人们不放心这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这是一个面容很稚嫩的男人，好像长着一张娃娃脸，但五官能很明显的看出是男性，而且相貌只能说是平平无奇，与沃森之前判断的女性面孔差距甚远。 听到他的话，夏佐冷哼一声。 落日会的成员向来被分成两拨人，其中一拨就是如夏佐这样的，直接被外放到亚托公司下属的各企业中，去担任地方的经理人，为公司扩大业务，结交地方官员，整日里做牛做马，幸苦的要死。 而还有一拨，就是像面前的马休一样，只负责处理超凡事件，直接听命于落日会高层，这些人不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和经营，但却享受公司每年盈利的分红，而且也比夏佐等人更有希望晋升落日会的核心层。 这些人被称为追随者。 落日会的权力长期被追随者这一派系所掌握，亚托公司出身的地方成员常年没有晋升的机会，更可气的是，最近因为高层忙着搞州议员选举，生怕公司的负面新闻影响到他们，竟公然把责任都推给地方的管理人，让夏佐等企业经理暗暗叫苦。 “我这里没什么事需要操心，你赶紧回去，免得让学会怀疑。” 夏佐压下心中的不满，用较为冷淡的语气开口说道。 “你们染料厂的那些破事我才不会在乎，我这次是到旧污染区查看那里的情况。”马休神色认真地说道。 听见对方把染料厂的事说得如此轻松，夏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谁让你到污染区的！” “这用不着你管。当初组织可是为了你们与阿格尼隆合作的那场试验承担了不少代价而，结果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处理好那个烂摊子！” 马休同样对夏佐发出质问。 呼 夏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发火，他尽可能地用平静地语气沉声道：“这么说，阿格尼隆之所以要取消合作，也是因为高层的缘故了？” 他真的要被气死！ 污染区的那个项目是他好不容易才和阿格尼隆等人搭上线的，对方还提供了他们没有的仪式阵法和其他超凡知识。 而染料厂要做的，仅仅是提供廉价的实验材料和场地而已，双方约定好，实验成功后的收益，落日会这边可以拿到一半。 当初为了拉到这个大项目，夏佐不知道跑了多少关系，最后是说动了亚托公司的高层，才勉强让落日会那边审批下来。 这个项目也被公司寄予厚望，认为可以借助此事的成功，削减追随者派系对落日会的把控。 甚至还许诺给夏佐，一旦项目成功，他本人也会被举荐到落日会的核心会议里去，成为公司在那里的代表。 结果没想到，眼下竟然被追随者那帮榆木脑袋给否决了。 “你们闹的动静太大，学会迟早会察觉到这里。组织不可能为此事冒险。何况，你了解阿格尼隆他们的底细吗？此人行事太激进，跟这种人合作会连累我们！” 马休的这番话让夏佐稍微正色起来，但他还是很不甘心。 见状，马休继续道：“我刚才在污染区发现了不对劲。” “什么？” 夏佐惊疑地看着他。 “里面太安静了，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他低声说道。 像旧厂房那样的污染区，长期封闭的情况下贸然遇到生人靠近，里面残存的灵体一定会有反应的，可在他进去之后，无论是客观的还是主观上的异常，全都没有遇见。 这就有可能表明，有其他人已经在此前进去过，但他没有找到证据。 “而且，我感觉到有人在跟踪”马休想起自己匆忙撤退时的那一幕。 他当然不是无端由的离开，而是真实地察觉到有人触动了他布置在外的警示阵。 “你就没找到一丝踪迹？” 夏佐虽然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推测，但好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免不了不冷不热地嘲弄几句。 “没有。”马休很直接地说道。 夏佐被他的态度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然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半了。 “我明白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赶紧回去，别再来这里。”夏佐不耐法地摆了摆手。 他是真不想和落日会的其他人接触。 马休不在意夏佐的态度，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厂区之外突然炸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这一声爆炸立刻惊得夏佐急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里面的茶水都被晃了出来。 “怎么回事？” 他和那个马休立刻冲出了办公室外，直接来到了染料厂外的地方，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没有火药，没有浓烟，是超凡者在战斗。” 等他们来到外面的时候，爆炸声早就已经消失，周围也没有浓烟可以寻找位置。 但夏佐还是清晰地感受到空气里传来的元力波动，他的目光猛地朝小河对岸的位置看去。 那里就是旧厂房所在的污染区，也是夏佐最担忧的地方。 果然，顺着视线一眼，依稀可见那里大片的树木倒塌，同时隐约可听到零星的战斗声。 “该死，是哪个混蛋？” 夏佐很清楚地明白，对方挑在那种地方战斗，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就算不是有意针对自己，这种情况下，也肯定会把人的目光转到旧厂房上。 何况，夏佐觉得对方就是故意为之！ “我们要不要过”他转头问向马休。 但话尚未说完，就见到前方炸起一团刺眼的明亮。 哪怕是在几公里外的人也能看见这样的亮度，同时还能看见随着亮光一同倒下的巨大树木，可想那种爆炸的范围。 “绝对是高级超凡者！”马休担忧地看着夏佐。 随后，一股让人有些战栗的气息，悄然降临在密林之中。 “这是” 夏佐本来还想着与同伴一起到事发地查看一番，但突然传来的气息都让两人变得焦躁和不安起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慌乱：“是那家伙来了” 树林里。 “沃森，你怎么样？” 在光环炸开之后的第一瞬间，伊莱就赶忙跑到躺在地上的沃森面前，扶起他说道。 这时候，战场上的烟雾尚未散去。 但阿格尼隆已经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灵压骤然袭来。 他见到天空中一片片黑色羽毛般的光华在不断飞舞，而他身体周围的元力也开始变得紊乱起来，一股力量开始渗透进他的身体。 在这种力量下，阿格尼隆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像之前那样灵活，然后他的身体直接挑起，体内的那种震荡让他有种呕吐的感觉。 他没有再理会地面上的沃森和伊莱，而是几个跳跃之后，就慌不择路地消失在夜色中。 “咳咳，你抱的我太紧了，伊莱。” 沃森被搀扶地从地上站起，他咳嗽几声，缓缓说道。 刚才的爆炸虽然把他震飞，不过他受的伤倒还不算严重，虽然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到处痛得要命，但这种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没伤到超凡本源就好。 “你那个什么道具还挺厉害！” 沃森由衷地称赞了对方当时扔出的那个项链，没想到防御力那样惊人。 也就是这时候，他不经意间转头看了伊莱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眼前的少女大概有个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她身上自有一种宁静优雅的气质，宛如一尊大理石雕成的美丽塑像。 此刻，这个女孩用那双美丽的灰色的眼睛，面容温和地瞧着他。 “这是你的真实样子吗？” 沃森说话间，还特意瞧了瞧对方耳朵上的水晶耳坠。 似是感受他的视线，伊莱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连带着耳垂都有些发烫。 “那只是普通的耳环。”她微微笑着。 然后走到前方的地上，拾起那上面的项链，将其重新戴在脖子上，并在心里默念几句咒语。 沃森就见到眼前的伊莱又重新变成了之前的黑裙少女的样子。 他这才注意到伊莱常用的黑裙少女角色，和刚才所见的真实面孔大概有三分相似度。 树林外传来脚步声。 二人抬头看去，就见到穿着黑色铠甲的拜厄斯总队从里面缓缓走出。 “总队！” 沃森和伊莱连忙到他面前行礼，同时双方都有些尴尬，想必总队早就已经来了，敌人肯定也是因为察觉到他的到来才匆忙撤离。 拜厄斯用严厉地目光扫视了二人一眼，良久都没有开口。 直到他终于将视线移到伊莱身上，用生硬地语气道：“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第133章 黑石 伊莱脸上露出惭愧地表情，她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打断。 “我已经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拜厄斯的声音，比她想得还要不近人情。 一旁的沃森有些傻眼了，怎么刚一见面，总队就是这样的态度。 他为伊莱感到不值，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开脱道：“总队，您不用责怪她，这事是我坚持做的。” 他以为对方是怪罪他们行事冒然，不讲技巧，所以才由此责怪。 拜厄斯闻言，只是转头瞧了他几眼，然后又看了还屈膝跪在地上的伊莱，眼神中流露一丝复杂。 良久后，他只能叹口气道：“算了，你不用向我行礼，我受不住。” 然后，一股巨力就硬生生地把伊莱从地上扶起来，但她重新站好后，依旧是神情沮丧地垂着头。 沃森这时也瞧出一些端倪来，他感觉伊莱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而拜厄斯总队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对待一般的下属，反倒是有种教训晚辈的语气。 再联想到之前伊莱扔出的那串项链，和对方身上展现过的种种不凡之物，沃森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些猜测。 但拜厄斯没有给他们多问的机会，而是转头看向染料厂的方向。 “刚才袭击你们的人，你们可认识？” 他首先把染料厂作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不认识，只知道是一位高级欺诈师。”沃森说道。 拜厄斯脸色很不好看：“无论是谁，蓄意攻击学会成员就是大罪。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听对方的口气，沃森感觉总队是想要用强硬手段。 于是他连忙把今晚得到的一些线索交给了对方，尤其是那张临摹的仪式阵法图纸最重要。 “总队您看，这事我们在旧厂房地下发现的仪式。” 他把图纸递给拜厄斯说道。 接过图纸，看到上面的仪式阵法，拜厄斯的眼神微微缩起，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地下岩洞里除了这个阵法外，还有一具干枯的尸体，但之后被其他人破坏了。而且在地上的建筑里，可能也残存着许多灵体。” 沃森很快把自己等人探索旧厂房时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尤其重点讲了有一个神秘人潜入到地下销毁证据的事情。 拜厄斯面色冷静地听完他这些叙述。 然后他沉声说道：“你们在地下遇到的那个人应该与亚托公司是一伙。至于今晚遇袭的事情，恐怕另有蹊跷。” “那这个旧厂房要怎么处理？”沃森问。 “你们不要再管这事，我会让其他人过来这里搜查。不过这种东西，意义已经不是很大，顶多给亚托公司一个警告而已。” 拜厄斯清楚这里面的猫腻，想要靠着一个不知名的废弃试验场地去扳倒亚托公司很不现实。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人急促的奔跑声。 “有人来支援你们了。”拜厄斯看了远方缓缓说道。 果然。 沃森很快听到了来的人是狄克、莎妮娜等人。 “你们没事？” 狄克喘着气跑到沃森面前，他几乎是在看到信号弹的瞬间就从镇公所里冲了出来，生怕自己赶不上。 不止是他，莎妮娜也赶紧来到伊莱面前，查看对方有没有严重的伤势。 “运气还不错，敌人已经走了。”沃森笑了笑道。 同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拜厄斯总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影。 “怎么办？怎么办？” 办公室里，夏佐经理一脸迷茫，他几乎是乞求的看着身旁的马休，希望对方能给他出出主意。 他绝对不会看错的，刚才那场爆炸已经把拜厄斯总队给引来了，这是落日会多次提醒过的不能招惹的本地对象，而现在，他的厂房却把那个煞星给引到这里！ “有人在陷害我们。”马休淡淡地说道。 他心里也感到一丝苦涩，自己估计是被人利用，陷害他们的人肯定是那位在地下岩洞时，故意触动场外禁制的人，目的就是把他给引走。 “什么？” 夏佐听见同伴的话还有些一头雾水，他根本猜不到对方说得是谁。 心里只是痛恨是哪个可恶的混蛋，竟敢把他们给拉些水。 “你还想不起来吗？” 马休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扯动嘴角。 亚托公司一派的人要都是这样的头脑和心机，还指望着能和追随者派系争夺高层席位？ “你说的是熟人作案？”夏佐脸色闪过一丝疑惑。 “你说呢？那家伙故意把学会的注意力往旧厂房上引，说明他对那里发生过的事情很了解，甚至还亲自参与过。” 马休自认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能做到这样提醒，已经算是态度友好，换做是其他人来，才不会去理会这件事。 听到同伴的提醒，夏佐发了疯的想，然后他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是阿格尼隆对不对，一定是那个家伙！当初就是他和我们谈的合作项目，那些仪式阵法也是他送给我们的。” 只是夏佐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们，自己等人不是合作伙伴吗？这样做除了得罪落日会外，对阿格尼隆有什么好处？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对上夏佐求助的目光，马休摇了摇头。 其实他已经有了猜测，阿格尼隆的目的恐怕是想借助此事让学会与亚托公司的矛盾公开化，最好还能把整个落日会都拉下水。 只是，失去落日会这个北方最大的合作伙伴，对阿格尼隆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马休不明白，夏佐同样也不明白。 “旧厂房那里要怎么处理？” 这时，夏佐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出了这种事情，旧厂房连带着地下岩洞都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事情发生的突然，现在要让高层送消息也太晚了，马上就要天亮，到时就会由学会的调查小组进入旧厂房，而且是打着官方的名义，我们怎么也阻拦不了的。”马休皱着眉头。 然后，夏佐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一丝果决的意味。 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现在立刻安排人把那里给炸掉！” 对方的话刚说出口，夏佐就差点没摔在地上。 他面色不安地抓着马休的肩膀，使劲晃道： “你疯了？没有上面的命令谁敢做这种事情？” 马休只是神色冷静地看着他说道：“这就是机会，这件事必须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做，一个人完成。” “你” 夏佐被这样的建议吓坏了，他颤抖地用手指着对方，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诚然，对方的建议太过疯狂，这种做法是在明摆着向学会表示，他们在销毁证据。 可即使谁都明白，又能如何呢，厂房已经被炸掉了，亚托公司完全可以说是夏佐经理单独实施的行为，线索到这里就会断掉，不会再有人往上查去。 “你的功劳我会告知上头。”马休面色漠然。 他看着还坐在地上有些愣神的夏佐，没有在说话，而是很快从窗户外离开。 凌晨五点半，天已经微亮。 奥果利巫师步伐沉稳地从伯爵的书房里走出，他刚刚才与伯爵结束一整夜的长谈，而巫师自己，也对来自伯爵的重视感到很受用。 进入八月以来，先是染料厂事件被曝出，然后又是白鸦街动迁工程重新启用，不仅对伯爵府的资产遭到了打击，更让乌尔别宁的不安感也在与日剧增，每天都怀疑学会的探子在盯着自己。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会不受控制地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幻想上，一位富裕的老年人就更是如此，即使乌尔别宁是一位超凡者也不例外。 最近，奥果利巫师明显地感觉到伯爵对自己的实验进度越发关心起来，几乎达到了一天三问的地步，他每天与对方虚与委蛇也是艰难的很。 实验的难度当然超乎人的现象，奥果利巫师只能以实验材料尚未备齐种种理由推拖下去。 正想着，巫师已经走到了伯爵府庄园外的树林里。 现在天已经发亮，树林不像是夜晚那样漆黑阴森，反倒是因为晨间的露水升起团团水雾，让人进入其中有些湿冷。 斑驳的水雾在光线的照耀下，渐渐显出一个人影。 这是阿格尼隆。 “您来了，阁下。”奥果利巫师连忙上前问好。 阿格尼隆从水雾中慢慢走出，来到巫师面前，脸上带着微笑道：“不用客气，这是你要的东西。” 说罢，他手心里多出一个类似人头骨的暗黑色石头。 奥果利忍不住脸色动容，他小心地从对方手里接过，想把眼睛靠近看一看，但又想到什么，于是强行忍住了。 “这东西得之不易，我手里也只有这么一块。你好好保管，事成之后，圣灵派不会亏待你的。” 阿格尼隆好像完全不担心对方会拿走这珍贵材料一走了之，一副很信任巫师的样子。 而在奥果利巫师听来则不是这样，当他听到圣灵派的几个字眼后，明显流出恐惧的神情。 “您放心，一切都会在丰收节那天见成效。”他像下属一样给阿格尼隆保证道。 作为一个落魄的流浪巫师，奥果利几乎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即使阿格尼隆不做要求，他也会尽全力为之，更别说对方还做出了优厚的许诺。 “嗯，这阵子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可能会有学会严查，你也注意一下。不过我会赶在节前回来。” 阿格尼隆一边说着，身体一边慢慢消失在雾气之中。 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后。 奥果利巫师才长舒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低头瞅了瞅怀里的那块石头，然后快步地离开。 第134章 流血 当沃森精疲力尽地回到镇公所后，天已经亮了。 而约翰律师早早就在办公大厅里等候他们，见到众人安然归来，他才稍微松了口气，露出放心的神情。 “你们没事就好。”他上前迎接。 凌晨时分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几乎响彻了整个小镇，相信没有哪个人是听不见的，约翰也不例外。 听到他的问候，沃森只是露出个勉强笑容，他这一整夜实在是死里逃生。 这会儿，他看见约翰一脸困意的样子，显然又是一夜未睡，于是问道：“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听到赞助人的询问，约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他为难地说道；“我得很抱歉的通知您，阁下。对方的律师拒绝了我们的质询，并且对我们发动了一项指控？” “指控我们？” 沃森疑惑地抬起头看了律师一眼，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前几天他们还是起诉人来着，怎么现在又面临别人的指控了。 “是这样的。”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收到的控诉书交给对方。 “染料厂一位叫莱尔的员工去联系了镇上的不少人，说污水事件是镇上其他人造谣，目的就是为了搞垮工厂，让镇上的人失业。于是，那位戈伊斯律师就以教唆诉讼的罪名起诉了我，指控我涉嫌煽动其他人，挑起诉讼，如此一来，我们之前提交的质询案也自然作废。”约翰苦恼地说道。 他从业的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遭遇‘教唆诉讼’的罪名，这是个陈旧的法律手段，如今还使用它的律师已经很少了。 “有很多人作伪证吗？”沃森直接开口询问，并且毫不留情面的给那些反对者定下作伪证的标签。 “大概有四十多人，比我们原告团还要多一些，其中许多是当初被我从原告团里劝走的。那些人生怕我们会在官司打赢后私吞赔偿金，于是自然就被染料厂的人给收买了。”约翰对那些小镇居民见利忘义的背叛行径很气愤。 “联系他们的是什么人？”沃森对那些镇民并不太重视，他更好奇那位联系众人的员工。 “是一位叫莱尔的染料厂工人，对方是本地居民，而且一向在镇上很有人脉，据说在厂里负责污水处理工作，因此他的话很让其他人信服。” 约翰语速很快地回答着沃森的问题，然后他在说完后就抬头看了看手表。 “我不能再跟您谈了，戈伊斯律师今天约我们在乡民广场举行听证会，时间定在上午八点。我得快点去才行。”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拎起皮包，准备离开。 但沃森一把拉住了他。 “今天有听证会？而且怎么是安排在乡民广场？” 见状，约翰只好无奈地与沃森解释：“戈伊斯有备而来，他猜到我们不会主动去克凡尼地方法院，因此在指控我们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请来了法官，并安排在镇上的乡民广场开听证会，邀请所有人都可以旁听。” 真是狠辣的手段，不愧是温士顿着名的黑心律师。 沃森感慨一番，然后开口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这种大事情就让约翰一个人前往未免太没面子，他也想看看对方的律师还能用什么手段。 闻言，约翰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点点头。 染料厂，污水处理大楼内。 莱尔从工人宿舍的床上醒来。 他一整夜都没睡好，先是被今天听证会的事情弄得心情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来，再后来又是被附近的爆炸声给吵醒，之后就再也没闭上眼。 同时，他害怕在听证会上与安妮、凯恩等人当面对质，他觉得自己没有恶意，他也很同情对方失去孩子的悲剧，但莱尔觉得他们是被市里的律师给骗了。 “那些城里的老爷哪会有什么好心，安妮他们一定被利用了。” 莱尔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工厂摆脱危机。 他很快从床上下来，在穿上鞋站起身后，他的脚踝传来一阵酸胀，差点没让他摔下去。 “那些骗人的医生。”莱尔骂了一句。 他扶着墙，抬起左脚，看着那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心里对那些开药的医生很不满，认为自己买的药没效果。 “真奇怪，这么小的伤口，都超过一礼拜了，竟然还没愈合。” 莱尔看着伤口，不由得愣愣神。 他很快穿好衣服，拿起洗漱的杯子来到楼下的水房里。 拧开水龙头，清水就立刻冒了出来。 莱尔很喜欢这个新的供水装置，听说这是染料厂从其他地方接来的水，厂里不让他们这些工人就近用水，因此特意花费价钱安装了自来水管道。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莱尔冲了冲脸，然后拿起水杯漱口刷牙起来。 “嘶~” 他忽然感到一阵疼痛，于是连忙停止了刷牙的动作。 只见水池里冒出红色的血水，还混杂着牙膏里的泡沫，莱尔用手轻轻摸了一下牙齿，就发现自己嘴里都是血，而且他的牙龈现在又酸又胀，用轻轻一碰就感觉嘴里的牙齿都跟着晃动似的。 这个结果让莱尔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几分钟后，他匆忙擦掉自己牙齿间的血迹，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大楼。 乡民广场上，出乎沃森意料的是，来这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 无论是原告团的那三十几人，还是作伪证的那些镇民，双方来到这里的都不足一半。 想想也对，镇上的空气质量如此堪忧，如果不是领取生活用水这种大事，平常街上一个活人都不会出现，眼下能为了一场听证会来个几十人，已经足以展现本地人对此案的重视了。 沃森看见镇长格雷克也提前到了，对方正在和一位法官模样的人讨论什么，想必那就是克凡尼地方法院派来的人。 而指控他们的戈伊斯律师，这会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来。 “早上好，约翰律师，还有这位” 戈伊斯朝着沃森伸出手，并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是勃朗特，约翰的赞助人。”沃森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赞助人？这么年轻！ 戈伊斯心里微微一惊，不过他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道：“见到您很荣幸，阁下。不过您这场投资恐怕会有点挫折。” 听到这话，一旁的约翰不客气的回应道：“你居然控告我教唆诉讼，你应该明白，这纯属卑劣的人身攻击。” 戈伊斯回击道：“你对我委托人提出的质询不也是令人发指吗？” “你现在撤销教唆诉讼来得及，戈伊斯。或许我还能重新与你谈谈这个案子。”约翰说。 “好啊，只要你收回控告，我们可以一起撤诉。”戈伊斯笑了笑。 “听着，我知道你收买了那些愚昧无知又贪婪的镇民，让他们来作伪证。”约翰忽然靠近到戈伊斯面前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委托人遭到了不明不白的冤枉，自然有理由请明事理的人来作证。”戈伊斯的语气冷漠而从容。 说完后，戈伊斯洋洋得意地转身离去。 约翰用力的挥了挥拳头。他呼吸急促，气得满脸通红，两只手紧紧攥成拳。 沃森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激动。 “这个家伙，如果法官信了他的话，我就会被指责为是行为不端的律师，甚至会吊销我的从业资格。”约翰低吼道。 “冷静点，老兄。”沃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毫无疑问，来自克凡尼的法官肯定会偏袒戈伊斯律师，所以约翰失败的可能性更高。 “如果那个法官判决罪名成立，你会怎么做呢？”沃森的话语有些考验的意味。 “我绝不会承认，我会要求把案件交给科达加堡地方法院来审理，我不认同克凡尼判决的任何意见。”约翰说着。 但他很快又有些担忧：“这样我可能会被判藐视法庭。” 沃森没有安慰对方，他相信约翰律师应该还有其他的手段。 这时候，听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走。” 沃森和约翰一起走到广场西边，那里正是原告席所在的位置。 这时候，沃森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乌云密布，天气阴沉，好像即将有一场大雨要袭来。 他对这种审案的过程毫无兴趣可言，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看着那些原告、被告、证人、双方律师等等出场。 然后一个书记官的角色来宣判开庭，之后就是双方律师的陈述了。 只见坐在上首的法官面无表情地听着律师们陈述，沃森见到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法官，大概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大腹便便，肚子上的赘肉把身上的法官袍都撑得起了印子。 这时，法官咳嗽一声，开口道：“现在讨论教唆诉讼一事。” 话落，胖法官看了站在律师席上的约翰一眼，继续说道：“在帝国法律史上，教唆诉讼无疑是具有标志意义的条例，可惜近些年来已经被法律界逐渐忽略了，这让我感到惋惜，或许也因为这点，我才不得不每年为了许多垃圾案件到处东奔西走。” 这一番话很不客气，而且态度明显，立刻就让约翰的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就连沃森也觉得这个法官的倾向性太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收了戈伊斯的好处。 这时，约翰律师深吸一口气，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于是说道：“我想请法官大人注意”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给打断了。 砰！砰！ 地面上传来剧烈的震动，连带着广场上的桌椅都使劲地摇晃起来，周围的房屋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发出嗡嗡声。 所有人的话都被这几声巨响给打断了，纷纷朝爆炸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沃森见到远处小河边上升起一大团硝烟，不时还有小股的爆炸声响起，可以知道实施者用了大剂量的炸药。 “真是会挑时候啊。”他想着。 第135章 荒唐结束 听证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弄得一团糟，许多人都在听到声响后赶紧起身离场，生怕会波及到镇子，广场上毫无秩序可言。 “肃静！肃静！”胖法官很快就就回过神来，他使劲敲打着桌子，让在场的人重新回到席位上。 同时法官用眼神示意两边的律师和格雷克镇长，让他们帮助自己维护法庭的秩序。 但约翰律师和格雷克镇长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法官的示意无动于衷。 这时候，爆炸产生的浓烟已经飘荡到了镇子上空，两边距离本就不算太远，最多也就三公里的样子。 很快，镇上的许多居民都不安地从家里走了出来，人们含混的说话声和忙乱不安的奔跑声，小狗惊慌地吠叫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人们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黑烟，同时还闻到空气里伴随着的化学品的味道。 “是哪里发生的爆炸？”有人不安地问道。 很快就有其他居民认出了冒烟的位置：“是旧厂房那边，天哪，那里的建筑几乎全都要塌完了。” 戈伊斯律师面色不善地看着爆炸的方向。 他心里想到，今天的听证会估计是要无果而终了，不止如此，这场突然发生的爆炸，恐怕会让染料厂的案情陷入一个糟糕的局面。 这时候，沃森来到格雷克镇长身旁，低声吩咐道：“现在可以疏散这里的民众，并要求听证会即时取消。” “我明白。”格雷克说。 他很快和镇公所的其他人一起疏散民众。 “大伙不要聚在这里，赶紧回到屋里去，别出来。只是一场爆炸，不会波及镇子的。”镇公所的人喊道。 接着，格雷克来到那名胖法官面前，对他说：“这场听证会不能继续下去了，必须立刻取消！” “这怎么可以？”胖法官有些不满。 听证会要是不判出个结果来，他还怎么收取染料厂给的好处。 不止是法官不愿意，那些来到这里的起诉人也不愿意这样离开，这会儿，很多人觉得爆炸既然不会影响到小镇，那么继续审案有何不可？ “继续审案，法官大人！” “对啊，何必管那些冒烟的厂房。” 沃森见到这般叫嚣的都是那些被找来作伪证的镇民。 听到这些人的鼓动，法官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格雷克镇长：“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我认为案子可以继续审理。” 但下一刻，就有镇民喊道：“有人从那里过来了！” 沃森和其他人都往冒烟的方向看去，只见有十几人匆忙地从田野里往镇子跑来，他们的脚步声在地面上咕咚咕咚作响。 “你们是谁？”镇民们问道， 等这些人跑近后，人们才注意到对方不是住在镇上的人，但打扮也不像是工厂的工人，这些人脸上都摆着严肃地神情。 “我们是科达加堡市政厅的人，你们这是在审案吗？”为首的一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问道。 “是，就在广场上。” 很快，有镇民给这些人带路，把他们都带到了听证会的现场。 而看到眼前的来人，现场的各方反应不一。 沃森露出了微笑，他对身旁的约翰说：“是市政厅的人没错，今天的听证会肯定要取消，而且我预感，亚托公司会陷入一个大麻烦。”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约翰不怀疑对方的判断。 那十几个市政厅的人走到了胖法官面前。 “您是？”法官有些揣揣不安。 为首的中年人拿出自己的文件，说道：“我是科达加堡新任规划局局长戴里克，我现在以染料厂未经允许违规拆毁建筑，并导致大量污染品扩散为由，要求你们立刻停止听证会。” “这我不能赞同，该案已经由委托人交给克凡尼地方法院来审理。”胖法官摇了摇头，不认同本地的规划局有什么权力要求停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听见戴里克局长的话后，戈伊斯律师的脸色顿时变得慌张。 “我方请求撤销指控。”戈伊斯慌忙地来到法官面前说道。 他不想在这里僵持下去了，现在他需要立刻回到染料厂询问夏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撤销指控？戈伊斯你最好是认真的！”法官已经用了警告的语气。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家伙给耍了，法官可不是这样好糊弄的，真要得罪了他们，哪怕戈伊斯在温士顿律师界颇有名望，法官群体也会让他吃一番苦头。 “发生了些意外，阁下。您放心，我会在事后亲自说明情况。”戈伊斯低声下气地对法官说道，暗示自己不会扣掉对方的好处。 “随便你们！” 法官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佯装有些生气地样子，甩袖站起。 然后，沃森就看见戈伊斯对那些一头雾水的镇民解释着什么。 人群里很快就充斥起不满与质疑。 “搞什么，我可是听说赢了以后有好处才来的！”一个生着红彤彤麻脸，头发里夹着一根干草的镇民大声喊道。 “没错没错，叫我们来这里作证，现在连钱都不给，是不是要赖账！”又有一个高大壮士的汉子破口大骂起来。 戈伊斯强忍住不让自己爆发，他尽量用和煦的口吻和那些镇民解释。 而沃森就站在旁边，胳膊肘倚在墙上，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 本来是负责联系那些证人的莱尔，此时两头不讨好。 他是听从戈伊斯律师的安排，才把自己认识的人带来作证，但开庭没多久就因为一场突然的爆炸而取消了，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些老爷们是怎么想的？”莱尔感到头疼。 这下好了，自己不仅得罪了安妮等受害者家属，还在另一波镇民里失去了威信，小镇上的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骗子，成了工厂的帮凶。 莱尔还担心因为这些镇民的不配合，自己又会被律师和经理给记恨，到时别说升职了，自己在污水间的职位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想着想着，莱尔忽然感觉到头晕的厉害，他赶紧推开那些想要找他评理的人，不顾其余人的不满，找了一个地方微微坐下来。 “怎么回事？”他觉得奇怪。 是自己太累了吗？还是因为这里太吵闹的缘故，让人的心情压力陡然变大？ “喂，莱尔，你这家伙别装傻，说话啊，躲在那里像什么话！” 那个长着麻脸的男人揪着莱尔的衣服，摇晃着他的身体，周围人声嘈杂，谈话声夹杂着唾骂。 莱尔感到自己头晕的更厉害了，眼前的人也变得摇来摇去。 他有些生气，听证会取消又不是自己的错，这些贪婪的家伙干嘛只会找自己的麻烦，有本事去找律师老爷们质问去！ 想到这里，他顺手不知道拿起什么，感觉像是一根沉重的木棒。 于是莱尔二话不说，直接抡开胳膊，把木棒砸在麻脸男人的脑袋上。 啪！ 麻脸男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莱尔又是一棒子打在同一个地方。 这回，对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接着是惹了众怒！ “你为什么打人？”一个高大汉子喊着，一把拽起莱尔的衣领。 “乡亲们，他凭什么打人？这个家伙，我早就知道了，他和工厂里的律师也是一伙的！” 群情激愤之下，更多的人围在了莱尔身边。 莱尔眯细着眼睛，他开始感觉到全身都迷迷糊糊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周围的人影在他眼里都变得摇来摇去。 他一下子打了个冷战，脸色发白，身体冷的厉害。 “等一等，快放下他！”有人看到莱尔变得不对劲。 “他的脸怎么这样苍白？”围观的人喊道。 这时，莱尔感觉自己的脸上变得湿乎乎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越来越困，像醺醉后那样，但又没有那种难受的呕吐感，只是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就让我先睡一会儿，嗯，就睡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欢乐的笑脸。 人群里露出了尖叫，接着是各种担忧的声音，有人开始冲着莱尔的耳朵大声喊着什么。 离这里较远的沃森注意到这一幕。 “那里怎么了？”他问约翰。 “好像是戈伊斯带的那帮人闹内讧了?估计是分赃不均导致。”约翰不太同情那些人。 沃森听到那些人群里传来了尖叫，于是好奇地上前看去。 只见到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正被其他人围在中间，对方的状态好像是昏睡了过去。 但让沃森瞩目的，是对方脸上瘆人的景象。 只见那个被众人称作的莱尔的人的脸上，此时他的嘴里、鼻孔都在流血，就连眼睛也红肿的可怕，尤其此人竟还露着笑容，更让此场景变得诡异起来。 周围不少人都被这一幕给吓跑了。 大片血迹从那个叫莱尔的嘴里流出，很快就把他领口的衣服给染红，这一幕也把同行的戈伊斯律师给吓到了。 “别围住他，工厂里有医生，应该把他带到那里去。” 这里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戈伊斯生怕会传出对工厂不利的消息来。 这时候，沃森赶紧给约翰律师使了个眼色。 那位染料厂工人明显是白血病症状，这是最好的反驳时机。 约翰看见了沃森的示意，他虽然不太了解那个疾病，但也感觉到莱尔的症状与他那些受害者家属描述的是如此相似，于是急忙带着其他案件原告方来到那里。 “这肯定没错，这个工人正是被染料厂的污水给污染了。”约翰朝着围观的人喊道。 随后，那些被他带过来的受害者家属也都面露伤感地说：“我的孩子去世前也是这个样子。” ‘可恶，不要在这胡说八道了。’ 戈伊斯心里暗骂。 他瞥到那些市政厅的人也把注意力转到了这里，知道今天的事无法善了，索性趁人群都在讨论莱尔的病情时，悄悄从众人的目光外溜走了。 第136章 局势转变 戈伊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在他近二十年的律师生涯里，不是没有遇到过挫折，什么被告方的人身威胁、官员的警告、同行们的围堵，证人的背叛等等，这一切戈伊斯都经历过。 但他不能忍受今天这样的失败，自己完全是被委托人给拖累了！ 戈伊斯可以容忍小镇上那帮刁民的辱骂，即使险些遭受围殴，他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妥，毕竟，那都是在他能够预料的范围之内，但被队友坑害却给了他闷头一棍！ “夏佐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 戈伊斯恨得咬牙切齿，旧厂房的爆炸事件绝对和夏佐脱不了关系，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这会给自己的案情造成不利吗？ 一边想着，他飞快地朝着冒烟的地方跑去。 他的身影最后在一道长长的警戒线外被拦下了。 “喂，你不准再往前走！” 戈伊斯在一片倒塌的树木边上，被一名巡警打扮的人拦了下来。 “我是这个工厂请来的律师，有必要进去看看，阁下，我不会走太远的。” 戈伊斯一边说着，一边伸长脖子往更远处瞧去。 这附近的警员至少超过了一百名，不过隔得太远，戈伊斯也分辨不清那些人到底是警员，还是其他部门，应该是都有。 “科达加堡市政厅的动作这么快？”戈伊斯很诧异。 这才发生爆炸没多久，就调来了好几个部门的人，他的职业心理都让他怀疑是不是市政厅的人自己策划了这场爆炸。 这时候，那名拦下他的警员，用手指着还被浓烟遮盖的地方说道： “我这是为您的安全考虑，律师先生。爆炸造成了地陷，再往前走可能会遭遇塌方。” 戈伊斯对旧厂房的建筑构造并不了解，毕竟与自己的案子无关。 他顺着警员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前边出现一个巨大的类似断崖一样的构造，锯齿般的裂痕沿着断崖延伸到地面。 那些原先在这里的建筑全都消失不见，周围的景象变化实在太大了，厂房、树林都因为地陷被掩埋住，就连厂房附近的一条小河也因此受到影响，爆炸破坏了地下水层，让河流一度陷入停滞。 “这是用了多少炸药？”戈伊斯难以相信。 “据我们勘察，厂房地下原本就存在一个巨大的人造空间。”警员即时解释了一句，以免对方误会。 但戈伊斯已经没心情思考这些话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委托人犯了个大错，他迫切需要与夏佐见上一面。 他匆忙和这里的警员告别后，转身往染料厂的经理办公室赶去。 走进染料厂时，戈伊斯见到这里的工人竟然还在正常上班，好像完全没受到附近爆炸的影响。 他直接上楼，来到经理办公室。 “请进。”房间里传来夏佐沉稳的声音。 戈伊斯看到夏佐，对他竟然还没有被人带走调查而感到惊讶。 “我想，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戈伊斯面色不善地看着对方。 “律师先生，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夏佐装出一副不了解内情的样子。 戈伊斯不想和对方闲扯下去，他直接走到夏佐桌前，不顾礼仪地将双拳砸在对方的桌子上。 嘣！ 戈伊斯双手撑着桌子，几乎是用吼声质问道：“不要在这里装傻，夏佐。要知道，是我是在给你们辩护，旧厂房是怎么回事？” 等待他的是一阵沉默。 然后，夏佐面露无奈：“可能是旧厂房里的什么机器发生爆炸了，那里毕竟年久失修。” “什么机器爆炸会炸出一个大坑，还有那地下岩洞是怎么回事？” “请问您说得是什么坑？”夏佐装着迷糊。 戈伊斯气愤道：“我说的可不是外语，阁下。” 夏佐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市政厅的人会给出答案的，您不应该关心这件事。” “我这是为了你好。”夏佐又加上一句。 这会儿，戈伊斯也稍微冷静下来，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露愁容。 “唉。”律师叹了口气。 “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突然搞这一出戏，阁下。我得事先提醒你，这件案子难办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克凡尼、温士顿去，到时我们再想找别人帮忙是不可能的。” 戈伊斯尽可能地向夏佐说明自己的难处，以免对方再抱太大希望。 染料厂终归是他的委托人，哪怕在愤怒，戈伊斯也只能尽力配合对方。 “您放心，无论案子是否成功，该付的酬劳绝不会少。”夏佐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尽力而为。” 戈伊斯无力地点点头，这根本不是酬劳的事情，案子出了这样的变故，对他和所在事务所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另一边，在乡民广场上。 莱尔躺倒在地上，周围闹哄哄的人群已经全部被市政厅的人给驱散。 此刻，沃森、约翰律师、格雷克镇长，还有那名自称是新任规划局局长的戴里克围在这里。 “这家伙没救了。”沃森很不客气地说道。 在知道莱尔是污水间工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确信这一点，对方今天表现出的症状绝不是轻症，明显已经是白血病恶化的表现。 这只是第一次晕厥，在之后的日子，这种迹象会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在莱尔身上，留给他的寿命不会超过一个季节。 沃森故意让自己的语气稍大一些，已让里里外外那些镇民都听见。 果然，周围的人听到后都一个个浑身发抖，空气里很快弥漫着使人透不过气的慌张和惊恐。 “请问这是种什么病，专员阁下。”新上任的戴里克局长很有礼貌地询问。 沃森瞧了对方一眼，然后说道：“我称它为白血病，是种极其严重的血液疾病，我想，以当前的医学水平，估计是无药可救的，何况这家伙已经是晚期了。” “白血病？”戴里克局长佩服地看了沃森一眼，没想到学会的人连这个都知道。 “这种病真的和污水有关吗？”戴里克继续问，同时拿出记事本，准备记载地更详细一些。 作为新上任的规划局局长，也背负着监督地区环境状况的职责，戴里克吸取了自己前任的悲惨教训，打算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技术官僚。 “是的，人类居住地区的水质、土壤、空气污染，都会导致这种疾病的高发，但对于究竟是哪一种化学品导致，还需要更多专家的参与。” 沃森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他也只知道个症状和病名而已，对于涉及到病理的东西就只是略懂皮毛了。 他们两人慢慢说着，然后让人将莱尔就近送到克凡尼市的医院去。 虽然送往医院根本无济于事，但总不可能放这里不管。 等到莱尔被搬到一辆马车上运走后，先前那些作伪证的镇民纷纷围了上来，想和沃森等人讲话，他们也看出沃森的身份好像才是这里最高的。 “专员老爷，帮帮我们。”有人喊道。 沃森朝约翰使了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立刻走到人群面前说道：“各位，我原谅你们之前的错误，须知，帮人作伪证可是大错。现在，你们也亲眼见到了这种疾病的可怕，那位工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们知错了，请救救我们。” 镇民们并不懂这种疾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一种朴素的思维并不妨碍他们这样理解，莱尔是染料厂的工人，他因为接触污水而生病，所以约翰律师之前说得致病原因并不是欺骗，而是真的。 亚托公司的染料厂才是最大的骗子。 约翰知道是时候了，于是在他的解释下，众人纷纷表示愿意撤销指控，并自愿帮助律师和其他受害者家属作证。 见状，沃森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 这其实是学会与市政厅共同表演的一场戏罢了。 在那晚遭遇不明人士袭击之后，沃森就猜到染料厂一定会有所动作，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怎样行动，但这不妨碍沃森将计就计，因为无论对方有何后招，都只能以掩盖事实为目的。 而沃森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染料厂自乱手脚，如果对方去收拾旧厂房的烂摊子，学会就可以用调查袭击案的名义去搜查那里。 而倘若染料厂方面假装不理会旧厂房的事情，学会同样可以用侦察到非法实验为由去搜查。 总而言之，当旧厂房的秘密被暴露出来之后，染料厂就只能想办法去遮掩，这样一来，污水案的事情同样会漏洞百出。 只是，沃森没想到拜厄斯总队会出动这么多人，竟然把巡警局、规划局、西塔联络站的人都调来了。 他更没有料到，染料厂做事如此果决，直接将整个旧厂房连带着地下岩洞给炸毁。 可想而知，染料厂绝对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至于那位叫莱尔的工人突然病发，这就纯属意外事件了，当然，他的病发对沃森等人也是有利。 这样讲或许不道德，但事实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与贪婪，早点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沃森对病重的莱尔表示爱莫能助，只能希望对方的生病能够让更多染料厂的工人站出来，及早醒悟，自愿揭发染料厂的非法行径。 第137章 这简直是疯了！ 几天后，沃森接到学会发来的电报，该案件已经被移交到科达加堡地方法院来审理，同时，学会已经向法院提交了新一轮陪审团成员名单，包括各大学的医学教授、本地病人家属、其他化工行业人员等等。 “据说，在温士顿、克凡尼两地，也出现了病人家属控告亚托公司的报道。” 沃森手里拿着几份报纸，有《温士顿邮报》《克凡尼日报》《北方周刊》等等，前两者还好说，都是各地的地方报社，而后者《北方周刊》是总部设在温士顿市，销量遍及整个北方五州的大报社，在北方地区享有崇高的知名度。 “亚托公司要着急了。”约翰说道。 不用看报道的详细内容，只要看这些报纸的头条封面，就可以感觉到舆论对亚托公司的不利。 沃森也猜出背后推动这些报社的，必然是各地学会的力量，不然仅靠那些条件困难的病人家属，怎么可能求得动报社的老板们。 “只剩一件事需要解决。”约翰律师对沃森说道。 沃森看着对方。 “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证人、舆论支持、甚至科达加堡的法官也可能倾向于我们，当然，我是指后者会尽可能不偏袒任何一方。”约翰笑了笑。 “难道还有什么不足吗？”沃森问他。 约翰从书架上拿起一叠文件，将其摊开后，摆在桌上。 沃森见到那正是一大堆病案。 “我们还差最后一项，那就是一份完整的医学报告。阁下，这不是简单的人身伤害案件，我们现在所有的证词都指向它是一场医疗事故，这就意味着它比大部分案子要复杂得多。作为原告，我们要有足够的医学上的论据来支撑我们的控诉，以表示死者确实是因为染料厂的污水而患病死亡。” 涉及到医学上的东西，约翰也感到棘手，他的专业知识尚不足以打这个案子，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这时代很少有人会因为疾病问题惹上官司，他没有经验可循。 “所以，你接下来的方案是” 沃森知道对方不会只是为了向自己诉苦。 “我打算委托罗曼大学医学院对患者进行血液检测，同时还要从各地的污染地带选择未患病人群检测，将他们的结果作对比，以形成对照组。嗯，第一期检测的涉及人群大概在三百人以上” 约翰给出了一个估算值。 “也就是说如果有了结果，你还打算把检测人群再扩大。”沃森挑了挑眉，看了约翰一眼。 这种大规模检测的时间很长，并且花费高昂，医疗事故案件就是如此，往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资金，结果也难以预测。 “要花多少钱？”沃森问道。 显然，约翰律师今天和他谈论新方案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沃森这个赞助方的支持。 “第一期检测大概要一万三千汉克，如果后续扩大规模的话，大概要再花费五万汉克。” 听到他的话，沃森不由得感到自己牙齿在发麻。 只是一个血液检测就这么贵，学会的钱也不是白花的，成本太高的话，他们这些基层成员的津贴都会受影响。 “应该还不止于如此，一项血液检测能证明污水和疾病的关联吗？”沃森平复了下心情，耐心询问。 “恐怕不能。”约翰摇摇头。 然后，他严肃地看着沃森说：“所以我建议组建一个由心脏医学、药理学、毒理学、放射化学等多个学科的专家组成的团队，对所有原告家属和染料厂工人进行全面的医学检查。最好是安排他们到首都黑森堡的国家医学科学院去” 沃森深吸一口气问道：“这得多少钱？” “至少三十万汉克，如果庭审拖延的话，可能会更多。”约翰解释道。 “三十万？你说三十万！”沃森被吓了一跳。 “这简直是疯了，谁会花这么多钱去打一个官司，而且还是公益案件。” 饶是沃森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天价数字给吓了一大跳。 约翰律师歉意地看着沃森，但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改口的意思。 “听着，老兄，你该庆幸现在和你说话的不是我们总队，不然你绝对会被当场赶出去。”沃森有些生气地说。 “只有花这么多钱，我们才能打好这场官司。您放心好了，亚托公司的赔偿金绝对会远远高于这个数目。”约翰谨慎地回答。 沃森扶了扶额头，他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庭审变得像赌博一样，完全是扔骰子，碰运气。 学会的财政可不容乐观，沃森可不希望案件还没审完，学会的赞助额度就用光了。 那样他可就成了本地学会财政失衡的帮凶。 “我不希望这个案子拖得太长，你们什么时候能昨晚那些检测，开始下一轮庭审？”沃森问。 “九月底之前，我们肯定可以完成。”约翰说。 “时间太长了，九月上旬就必须取证完毕，然后开始庭审。” 沃森要给这个家伙压力才行，学会的钱不是这么好花的，须知这些申请费可全都得他本人和拜厄斯总队谈判。 换言之，沃森的压力可比约翰大多了，对方也只不过是要说服自己就可以，而他可得说服科达加堡一众高层才行。 “没问题，我今天就去和工厂里的人联系。”约翰保证道。 接下来的整个八月，帕尔伦镇陷入了一段忙碌的岁月中。 各种取证工作让镇公所的办公室完全变了样，镇长的办公桌、书籍、座椅都被搬到了约翰的办公室里，与原来的家具拼在一起。 以至于沃森每次进入约翰的办公室，都得踮着脚像螃蟹一样挪来挪去，并且还得小心碰到那满墙壁粘贴地各种纸质报告。 在一整面墙上，约翰把来自全国各地发来的医学报告都做成一卷卷文件，让其直接从天花板上的横梁上像窗帘一样展开。 同时，他又把近十年来各地搜集来的病案信息，附近居民的口述报告，全部都用大头针钉在墙上，还请了事务所的其他律师过来帮忙。 沃森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约翰几乎把这里变成了第二个律师事务所。 格雷克镇长对他们的工作表示了最大的支持，很慷慨地把整个镇公所都借给他们，镇上的马车也给沃森等人用来赶路取证。 在这种工作状态下，沃森也完全变成了约翰律师和学会的联系人，经常要前往西塔区和拜厄斯总队面谈。 因为经常往来市区的缘故，沃森倒是有机会回了几趟家里。 染料厂方面一直都很平静，对方的戈伊斯律师最近同样在做着取证工作，双方都在拼速度。 工厂的夏佐经理一直没有和沃森等人见面，在那次爆炸发生之后，他曾短暂接受了科达加堡市政厅的问责，但最后又不了了之了。 因为有新人手的缘故，伊莱、莎妮娜、狄克等人都已经被调回市区里，只有专职电报员桑德斯还待在镇公所，每天帮助沃森与总站通讯。 渐渐地，燥热的夏天过去，秋天来临。 北方进入了九月，树叶开始泛黄，虽然白昼时分依旧带着深夏的余热，但也难抵挡清晨与傍晚间的秋凉。 天开始下雨，让空气也变得潮湿寒冷，地面总也干不掉似的，始终布着淤泥。 艾丽雅坐在温士顿医院的病案室里。 她正埋头撰写‘白血病调查报告’，这个名字是科达加堡那边的人提出来的，她将这个病名归因于病人那毫无血色的脸，和那些总也愈合不了的伤口上。 “病因到底是什么？”艾丽雅托着下巴，陷入了苦思冥想。 她本应该在八月份就离开市立医院，到夜间收容所去为民众看病，但白血病的爆发延缓了这个过程，让她意识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任务做。 作为第一个记录下该病病案的医务人员，虽然只是一位医士，但初级梦境师的身份很快让艾丽雅得到了院方的认可，而父亲也支持她的做法，认为能参与到这样的事务，对以后的职业都会有好处。 唯独她的母亲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年轻女孩不应该被裹挟进这样的纷争之中，生怕会影响艾丽雅的婚嫁大事。 现在是九月二日的傍晚，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医院里的病人并不因此减少。 艾丽雅盖上病案，往楼下的公共卫生大厅走去。 这里最近来了许多外地的专家学者，听说是罗曼大学医学院接受了科达加堡的某项委托，需要帮忙检测数百人的血液情况，而温士顿市立医院有着本地最好的设备，因此被大学指名为定点机构。 下楼时，艾丽雅遇见了唐恩医生，对方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从他的表情看，像是在刻意等待自己。 “您也不用这样劳累，来了很多专家，他们会帮忙的。”唐恩的语气有些讨好。 艾丽雅知道对方想要追求自己，但她根本无意于此。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您找我有事吗？”艾丽雅冷静地说。 “西大街新开了一家雪梨饭店，以烹饪北陆菜系出名，我想请您尝一尝，那离医院不远，正好我们还能在那里谈一谈这个白血病的案子。”唐恩看着她微笑道。 不过在说及白血病这个病名时，唐恩眉头皱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总是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他可以断定，起这个名的十有八九不是医学界人士。 “很抱歉，医生。这几天我父亲让我早点回家去，眼下我也是到家里吃饭。”艾丽雅向他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然后她指了指医院外停留的马车，果然是巡警局局长家的车。 唐恩的脸色抽了抽，他有些尴尬道：“那我就不叨扰了，您早点休息。” 艾丽雅很快走出医院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然后直接上了马车。 她的父亲马卡斯希尔，已经在上月被提拔为温士顿市副市长，同时依旧兼管温府巡警局，因此，即使不刻意张扬，但艾丽雅的家世也很快被周围的人知晓。 马车在行驶了十五分钟后就来到家里。 “爸爸在家吗？”艾丽雅问管家。 “副市长还没回来，夫人今晚要出席一个宴会，他们嘱咐您先用饭，不必等候。”管家说道。 听到父母都不在家后，艾丽雅稍微松了口气，她最怕母亲又责备自己在医院的工作。 等她走到饭桌上时，见到上面突兀地放了封信。 第138章 我怀孕了 艾丽雅觉得那是从科达加堡寄来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步伐因此变快了。 不过在走近桌子时，她有些失望。 桌上的信件是用干巴巴的黑色纸袋填装，而上面的标记也暗示着那是一份来自公共部门的公文信件。 艾丽雅本以为这是留给父亲的，但在看到上面标注的收件人姓名时，她愣了一下。 “今天一共有两份信寄给您，桌上这一份是公文，还有一份是您的老朋友送来的。”管家来到身旁说道。 听到管家的话，艾丽雅脸上微微发红，她轻声道：“谢谢您的提醒，布朗先生。” 几乎全家人都知道艾丽雅从去年起就与一位科达加堡的笔友在通讯，对于这一点，管家布朗先生最为了解不过了，因为他负责局长一家的通信安全，难免要经手许多信件。 这位布朗先生绝非一般人，艾丽雅听父亲说过所称，对方曾接受过大学教育，也在温士顿的市政机关里工作过，似乎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人物的缘故，最后被迫委身于当一名管家。 艾丽雅曾经询问父亲，想知道布朗先生是因为什么缘故被开除的。她感觉父亲与对方似乎很早就熟知，而布朗先前的工作也绝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市政厅文员而已。 但每每艾丽雅问及此事时，总是会被父亲有意打断或岔开话题，她也明白了，那是一件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而布朗先生好像也没有任何家人，他的年纪已然不小，却完全没有结婚成家的意思，因此把艾丽雅作为亲近的晚辈来照顾。 “我朋友的信在哪，布朗叔叔。”艾丽雅眨着大眼睛朝管家问道。 “很不巧，送信员来时遇见了即将出门的夫人。” 布朗管家的话总是这样简洁，他说完后摊了摊手。 这下糟了！ “勃朗特的信件肯定在妈妈那里。”艾丽雅心里感到发愁。 “您觉得我母亲多久才回来？”她向管家求助。 在艾丽雅眼里，布朗管家是一个万事通，就没有什么是对方不知道的，只要请教他，他就一定能给出令人满意地答案。 “夫人在花园大道的庞斯酒店参加晚宴，或许与州议员的推选有关。您放心好了，夫人品行高洁，只是纯属关爱子女的心肠。” 布朗管家好像觉得应该解释一番似的。 听到这，艾丽雅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布朗管家是在劝诫她，不应该怀疑自己的母亲，对方虽然没收了信件，但并不会做出私拆的举动。 既然暂时无法给沃森回信，艾丽雅也只能打开那份公文样式的信件来，看看有那个部门会寄信给自己。 信封里是一张盖了公章的白色纸张，里面的内容出乎艾丽雅的意料，竟是科达加堡地方法院发来的传票： “致艾丽雅希尔女士，本院将于4946年9月10日举行‘帕尔伦镇污水案’第一轮庭审，特以邀请社会各界人士参与旁听，同时征集医学界、司法界、企业界人士参与陪审团的组建，请在收到该信后的三日内给出回复。” “科达加堡邀请我去做陪审员。”艾丽雅惊讶地对管家说道。 “听来令人欣慰，湖城的法官还是有些眼力的。”布朗说。 嘻嘻，艾丽雅有些开心地握了握拳头，她被管家隐晦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这次恐怕得失望了。” 布朗管家微笑的摇摇头，艾丽雅的母亲估计也没预料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送来了当地的邀请函。 伯爵府。 在明亮的灯光下，乌尔别宁冷淡地扫了一眼信件上的内容，地方法院邀请他作为陪审员，去参与对染料厂的陪审。 在伯爵的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信件，里面有来自市政厅的传唤、本地商会的邀请函、关于白鸦街动迁工程的新议案、甚至还有人请求他助自己竞选州议员的信件。 此刻，看着桌上这些密密麻麻地信封，乌尔别宁恨不得让人把他们全部都丢到壁炉里，一把火烧光了去。 这些信件的主人，无一不是在算计着他，整日里图谋着能从伯爵身上捞到多少好处，占尽多少便宜！ “只有奥尔洛夫还真正支持着我。”乌尔别宁有些宽慰地想道。 男爵是他的老朋友了，眼下乌尔别宁的投资不善，资金面临许多困难，是奥尔洛夫男爵出资帮助了他，对方是唯一一个没有要求回报，全凭真挚地友谊来帮助自己，甚至还给他推荐了奥果利巫师做帮手。 想到这里，乌尔别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不想再看桌上那些无趣地商业合同，直接按响铃铛，让管家卢波夫进来。 “您有什么吩咐，老爷。”卢波夫问道。 “请巫师阁下过来一趟。”伯爵说道。 卢波夫很快接了命令，匆忙到庄园的其他地方请巫师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感到忧心，自从伯爵与巫师沟通以来，对方对庄园里的各项事务越发不上心了，名下的许多产业近来都出现了问题，可伯爵也没有要管的意思，纷纷委托给奥尔洛夫男爵管理。 管家卢波夫明白，奥尔洛夫男爵虽然是伯爵的好友，可对方替代不了伯爵在本地商会的主事人角色，伯爵想当一个甩手掌柜，只怕会和本地的富商们离心离德，也会给学会找到可趁之机。 大约二十分钟后，奥果利巫师来到了书房。 “您找我有什么事？”奥果利问道。 说话间，他暗暗观察伯爵的模样。 对方是真的老了，六十多岁的年纪，对于一个高级超凡者早已是过了巅峰时期，身体各项机能开始退化。 此刻，巫师看着伯爵那塌陷的两鬓，颜色不明的眼睛，染得失去光泽的头发、胡子，还有那萎靡不振的面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不招人喜欢的老头子。 “现在，巫师阁下，我想问问你，实验的进展如何了？你不要嫌我啰嗦，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我想我恐怕已经问了你几十遍了，但这已经成了我改不掉的习惯。” 乌尔别宁面色疲惫，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巫师说道。 “您不用自责，尊敬的伯爵。凡是结局好的，就能算是好事。不过，在好结局来临以前，人总得先受一番煎熬才成。我得向您道喜，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奥果利微笑着说道。 他看见在自己话落后，伯爵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 “这是真的吗？这再好不过了。”乌尔别宁欣喜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但外界事态的逼迫让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巫师的实验真能成功，并且有效的话，科达加堡就将诞生一位新的大师级超凡者，这不仅可以挽回本地商会失去的主导权，甚至还能改写整个地区的政治格局。 到那时，市政厅、中立派、甚至巴默克都会向伯爵府靠近，学会这个外来的势力将会被众人一致孤立。 奥果利巫师眼底掠过轻微的讥诮，他不留痕迹地说道：“我这里已经凑齐了实验材料，眼下就是等待日期的临近。在此期间，您要注意的是，不能让任何外界的事情干扰到实验，您自己也要调理好身体，避免再近女色。” 听到巫师的告诫，乌尔别宁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庄重地点点头：“我会做好一切准备的。” 之后，奥果利离开了伯爵的书房。 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实验室里，而是一直走到庄园的西边，那里是伯爵府的女眷所住的地方。 奥果利朝那里深深地望了一眼，并在原地驻足停留了几分钟时间，然后他嘴角露出嘲弄的意味，像是得到了满意答案似的转身离开。 房间里，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娜嘉脸上还流淌着红晕，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奥尔洛夫男爵。 这段时间，奥尔洛夫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勤了，她不知道对方和巫师究竟给伯爵灌得什么迷魂汤，以至于伯爵对此事一直蒙在鼓里。 但娜嘉知道，自己和男爵的龌龊事，奥果利巫师一定是知道的，毕竟当初巫师能被引荐给伯爵，也不止是奥尔洛夫一人的功劳，对方同样在城堡宴会里走了她的关系。 “奥洛嘉”娜嘉叫着男爵的昵称。 奥尔洛夫抬起头，他含着笑意看着对方，温柔地搂着娜嘉的身子，毫不担心会被伯爵发现。 “你有心事？”他问道。 娜嘉咬了咬嘴唇，右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用极温柔地声音说道：“我怀孕了。” 话落，她感到搂着自己的手微微松了一些。 “这让我意外。”奥尔洛夫有些困惑地耸了耸肩。 娜嘉的眼睛突然紧紧地盯住他，想从男爵脸上看出欢喜的表情来。 但她很快感到失望，男爵的眼中只有惊讶和淡淡的排斥。 “你不高兴？”娜嘉的声调稍微变高。 “不不不，我只是一时间觉得意外，我很高兴，亲爱的。这是个好事嗯…是个好事…”奥尔洛夫男爵有些笨重地说道。 接着，娜嘉见到他很快的下床穿好衣服，然后用愧疚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我得先回去了，你放心，我会再来看你的。”奥尔洛夫补充了一句。 随后，他身影匆匆的离开。 娜嘉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她沉默了一阵，然后泪水像滚烫的小雨点那样滴在被单上。 第139章 侵入梦境 染料厂。 戈伊斯律师面色疲惫，他看着夏佐说道：“那个叫莱尔的工人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种高傲的盛气凌人的神情早已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担忧。 “我知道了，染料厂会做出一点表示的。”夏佐点了点头。 但戈伊斯对夏佐这种轻蔑的态度不太满意：“不止是一点表示才行，阁下。染料厂必须大张旗鼓的补偿那位莱尔，我建议先出一万汉克的抚恤金。” 夏佐挑了挑眉毛：“这太多了，一旦开了这个头，接下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会难以收场。”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学会派来的约翰律师已经毫不掩饰地与染料厂的工人接触，附近还多了许多市政厅的文员来调查。 即使夏佐已经封闭了厂区，禁止工人再与外界接触，但莱尔的死已经让车间里陷入了恐慌，这些天又多了好几个类似症状的工人。 而且，这时候应该对莱尔的死因加以掩饰才对，如果高额补偿对方的话，不恰恰是证明了染料厂方面做了亏心事吗？一万汉克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平民想攒到这个积蓄，至少也得不吃不喝十几年才够。 “我明白您的顾虑，但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地挽救厂里的民心。据我所知，多数工人还是心向工厂的，只要我们愿意提高补偿，至少可以劝阻一部分人出面作证。”戈伊斯耐心地解释。 然后，他继续说道：“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您得承认，现在案情对我们不利，我希望您尽快向公司总部求助，不论是私下沟通，还是场外和解也好，总之，这件案子不应该在庭审上僵持太久。”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律师阁下。”夏佐经理说道。 戈伊斯看到夏佐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在意，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向夏佐告辞离开。 等戈伊斯走后，夏佐才深深的叹口气。 “律师说的没错，这件事必须请教公司董事会。” 得出这样一个结果让人心情沉重，这不仅意味着夏佐将受到组织的严厉惩罚，同时可能会让亚托公司所在的派系在落日会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夏佐打了个疲惫的哈欠，他恐怕有超过一百个小时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就算身为高级超凡者，也耐不住这样的精神消耗。 窗外的夜色已浓，这又是一个阴云密布，没有月亮的黑夜。 夏佐已经感到头晕，整个世界好像笼罩在雾里，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睡上一觉，不然恐怕会出现精神失控的风险，那对超凡者可是要命的。 他很快脱掉衣服，盖上被子，闭上眼睛，黑夜遮住了他的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恍惚间… 夏佐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中，他的身体在缓缓地升空，逐渐超越了帕尔伦镇上空粘稠的空气，看到了一片纯净的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 “真是美丽的星空。”夏佐喃喃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很快，眼前的场景变化，夏佐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周围都是红色的尘土，看着人很不舒服。 夏佐慢慢往前走，逐渐看不清四周的风景，世界一下子又变得漆黑起来，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他听见许多人的哭叫声，还有伴随而来的血腥味。 他的心猛然揪紧，自己竟然对这里感到熟悉！ 继续往前走，突然出现一个正在临盆的孕妇。 “求求你们！” 她脸庞因为害怕而显得扭曲，汗水布满她的全身，正大声地朝周围人嘶喊着。 夏佐见到很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在女人的周围，不知忙碌着什么。 这时候，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走到女人面前。 夏佐能清晰地看见女人额头上淌着的汗珠，她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过分，嘴巴像离水的鱼儿那样喘着气。 血腥味更浓了，夏佐不敢再上前，他看到女人身子底下已经是一片血光。 “救救我”躺在血泊里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向他伸着一只手臂。 夏佐被这突入起来的变故吓到了，他的脑袋里好像涌出了一段不好的记忆。 难道自己参与过此事？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随着女人的叫喊，周围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也慢慢转身望向他。 透过防护服脸上的面具，夏佐看见里面的是一双双无神的黑色眼瞳，如同幽深的山洞口般看着他。 倒在地上的女人依旧用哀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为什么？为什么？” 她张嘴说话的时候，粘稠凝固的血块不时从她嘴巴里喷涌而出，然后又黏稠地挂在下巴上。 夏佐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女人身材娇小，头发是深黑色的，长长的，把眼睛和脸都遮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夏佐艰难地开口自语道。 周围凝固的空气让他几乎要窒息，更瘆人的是，他看见女人的肚子开始有规律地起伏着，呈现一种恐怖的蠕动状。 他忍不住捂住嘴巴，感到一种恶心的干呕。 女人身下的血像漫过堤坝的洪水，一直在缓缓地、缓缓地向四周蔓延。 在鲜血快要触碰到他时，夏佐见到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虚幻，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而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在朦胧中，听到那个世界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夏佐大人，实验失败了”有人向他请示。 “组织里想要取消这个项目？这怎么行，这要我如何和阿格尼隆交待？” 夏佐听见了一个恼怒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 这正是自己与阿格尼隆一同合作的计划，对方提供了实验材料和技术，而自己等人提供足够的人员和场地，共同开展了一个实验项目。 然而，那个项目最终失败，地下场地也被迫永久封闭，夏佐所在的落日会也要求亚托公司停止参与，因此他不得不与阿格尼隆等人结束合作，似乎还得罪了对方。 “好像还少了什么” 夏佐隐约记得，那场实验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可这时，他的脸部肌肉突然抽搐起来，眸子里闪现出惊恐的神色，好像想到了某种禁忌的，不可提及的事物。 突然，他的脑袋变得疼痛，好像有人用利刃插进了脑勺。 “啊！” 夏佐发出凄厉的尖叫，他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倒在地上，使劲地抽搐着，感觉脑袋都要爆炸了。 仿佛有人提前在他的脑袋里装了个定时炸弹，现在这个炸弹被引爆了似的！ 几公里外的镇公所。 史文森躺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但沃森看见对方脸上严肃的神色，知道店长正在陷入困难的施法中。 房间里一共有三人，沃森和来自西塔区的托尔曼队长一起守护史文森的安全状况。 今晚，学会专门请来了退休多年的史文森店长，请对方帮忙执行一个任务，那就是侵入夏佐的梦境，看看这位染料厂经理有什么隐秘。 作为整个科达加堡地区唯一一位高级梦境师，这个任务只有史文森能做到，至于大师级的梦境师，整个罗曼州也只有一位，那就是州联络处处长的副官，绝不是拜厄斯总队能请得动的。 侵入他人梦境是极其有风险的事情，稍有不慎本人也会受到反噬，而且这期间本体还不能被外界干扰到，这也是沃森和托尔曼要守在一旁的缘故。 这时，沃森见到史文森脸上浮现出恐惧和不安，躺在沙发上的身子也不自觉地绷紧起来，双拳紧握。 梦境师在进入他人梦境后，实际上等于是短暂附体在被施法人的身上，借助对方的视线去浏览一切。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一旁的托尔曼时刻关注着史文森的情况。 进入梦境的时间当然不是无限的，一般不要超过一小时为好。 “店长醒了！” 沃森惊喜地喊道。 只见史文森的眼皮慢慢抖动，然后睁开眼睛。 “您醒了，前辈。”托尔曼急忙问好。 史文森是十几年前退役的西塔区队长，年纪也比托尔曼大了十来岁，按照自然学会排资论辈的习惯，叫上一句前辈理所应当。 “情况不太妙！”史文森皱着眉头道。 他朝沃森看了眼，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地下岩洞里的实验确实是亚托公司所为，但具体细节和实验目的没有搞清楚，有人在夏佐的脑袋里安装了高级精神防具。那个东西发出来示警，打断了梦境。” 史文森想起自己在夏佐梦境里看见的一幕，只感到莫名的不安。 “高级精神防具，亚托公司竟然舍得用这么贵的东西！”托尔曼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种专门针对梦境师侵入而研制的超凡道具，市场流通量很少，如今只有极少部分的道具师会制作了。 沃森等人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各自眼中的疑虑和遗憾。 一道宽阔的阳光从窗口直射到房间，在那道阳光中有许多白色的尘屑互相追逐，浮动，飞扬，因而弄得阳光像是涂上一层乳白色。 夏佐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浸湿，紧贴着皮肤让人很难受。 “嘶！” 夏佐扶着脑袋，强忍着疼痛来到电报机面前。 他知道自己脑袋里被组织的人安装了精神防具，这是在那场实验失败后，自己遭到的惩罚，但也可以说是对夏佐的保护，避免他和落日会的秘密被外人知晓。 昨夜有人侵入到他的梦里！ “一定是学会的人。”夏佐咬着牙说道。 整个科达加堡，只有自然学会能动用这样的人力去试探他。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学会随时都会动用强硬手段来拘禁夏佐，然后封闭整个染料厂。 想到这里，夏佐用颤抖的指尖飞快地在电报机上敲下一行代码： ‘黑葡萄。’ 很快，这个简短的信息就随着电报发向了落日会总部。 第140章 医学报告 随后几天。 由于刺探事件的发生，亚托公司在染料厂巨大阴谋的事情已经暴露，但沃森等人却并没有得到落日会相关的信息，对于和他们合作的那位阿格尼隆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久，西塔区传来了总队的指示，史文森、托尔曼等高级成员撤出小镇，同时还召回了其他一些学会人员。 只有沃森等人继续留在帕尔伦镇。 染料厂那边也出乎意料地不再封锁场地，任由约翰律师带人去取证，好像不再在意案情的发展似的，这不禁让沃森有了其他猜测。 难道学会已经在与亚托公司背后的高层达成了什么协议，对方做出某种妥协，以希望学会不追究此事？ 但这情景也不太像是双方和解的样子，反倒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以沃森对拜厄斯总队的了解，对方虽然是个只求政治利益的政客式人物，但在大是大非上还能讲究原则，不太可能私下与对手达成什么协议，更何况眼下亚托公司已经有了涉嫌邪神势力的嫌疑。 在这种诡异的态势下，沃森也不好再自作主张参与其他事，只能把心思都放在搜罗证据上，在他的支持下，约翰领导的卫生调查报告终于有了结果。 临近开庭的前一天，约翰向他汇报调查结果。 “搜集到的样本数量比我们之前预测的还要多。”约翰有些兴奋地说道。 沃森扫了一眼桌上摆满的沉甸甸的文件夹，他也懒得挨个去看了，于是道：“挑重点的说。” 约翰说：“我们本打算只对科达加堡、克凡尼市、温士顿三地的个别地区进行调查，但在中途却得到了罗曼大学医学部的帮助，因此使范围很快扩大到了整个罗曼州，如今已经搜集到500多名儿童的健康数据，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成年人主动联系我们，这样算来，现在我们手里的得到的案例已经超过了3000份。” 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便搜集到这些案例，可以说是一个可喜的成果，沃森知道这年头恐怕少有人像他们这样大规模的对某一疾病进行摸排调查了。 “走访这么多人，要花不少钱。”沃森有些担忧的问。 他怕约翰执着于数据的数量，而忽视了对其进行检查和验证，他们的经费大头可是为了血液检查项目而设立的，可不能本末倒置，花在调查人数上。 “您恐怕想不到，这几千人的数据几乎是得到的，而且也没有耗费很大的人力和时间。”约翰笑着说。 “这是为什么？”沃森问。 他可是知道健康数据只有通过实地的挨家挨户走访才最可靠，但也花销大，耗费时间。 “罗曼大学医学部主动承揽了数据调查的工作，派了许多学生担任调查员去走访。此外，《温士顿邮报》《北方周刊》对白血病的报道在当地引起了巨大讨论，并在报纸上公开向民众征集线索，许多人因此主动来投稿说明情况。”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沃森没想到温士顿的同行们会提供这样大的帮助，更没想到几家报刊竟然敢冒着得罪亚托公司的风险去宣传这些事情。 “看来那场地下实验让他们慌了神啊，以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在乎了。” 他很快想到这几件事的关联，能让亚托公司做出这样牺牲的，无非就是那场被暴露出来的实验了。 同时，沃森还察觉到亚托公司背后的那个大势力似乎有内部不和的迹象，他觉得以亚托的行业地位，面对这场公关危机时不应该表现得这样狼狈，结果却恰恰相反，对方总是不断做出自毁长城的矛盾之举。 倒好像他们自己人一点也不稀罕公司的利益，巴不得输了案子似的。 “大量的确凿证据表明，帕尔伦镇的水质会对人体健康产生各种不利的影响。”这时，约翰拿出一份长长的研究报告。 沃森瞥了眼页码，这份医学报告长达178页。 “这份报告由罗曼大学医学部、温士顿市立医院、克凡尼市立医院、科达加堡市立医院、黑森堡药物化学研究所共同调查整理。” “在水源严重污染的地区，胎儿和新生儿的死亡率都很高。而在污染稍微轻的地方，儿童患过敏、皮肤病和慢性支气管炎、哮喘以及肺炎等呼吸系统疾病的比例也有所增加。除此之外，我们得到的数据里显示，居住地儿童患有先天性耳病、视力缺损、肾病的情况也远比一般地区要高得多。成年人的情况要好一些，但患有各种疾病的人也比其他地区要多。” 这份研究报告的结尾指出，水质与空气确实与那种被称为白血病的疾病有某种关系。平均来看，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患病的几率，是那些生活在普通地区的上百倍。 沃森对这份报告感到欣慰，但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上一句：“病理结果有了吗？” “暂时还没得到，多数医生都认为水源里存在一种东西，对血液产生了危害，但想要找到那个隐藏的致病因子还需要时间。目前仅在动物实验里有了一些结果，但无法作为证据用在庭审上。”约翰的语气有些落寞。 这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作为一种新发现的罕见病，沃森也没指望着靠几个月的时间就把病理弄清楚，但只要那份研究报告一出，亚托公司就已经处于劣势。 “以当今的医学水平，想要找出白血病的病因只有动用大量超凡者才行，而且还得是能力偏医药方面的超凡者。” 沃森觉得这方案根本不可能，他没有能力去调动这么多医药系的超凡者，拜厄斯总队也做不到。 只有学会总部可以动用这样的人力资源，但成本高昂，不会耗费在这样一个地方案件上。 沃森认为更靠谱的办法就是，在案件结束后将白血病的详细情况提交给学会总部审议，说不定可以引起总部的注意，组织研究小组去攻坚这一疾病。 不过这都得等到日后再说了。 为了这一份研究报告，学会耗资三十万汉克，相当于提前预支了科达加堡联络站好几年的经费，要是官司打输，沃森和其他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你这段时间幸苦了。”沃森看了眼约翰。 这位西塔区的律师，在这几个月来被晒得又黑又瘦，身上穿得那件薄衫都掉色严重，头发也是久不打理，乱糟糟的缠成一团，只有那双棕色的眼睛，还流露着热情和坚毅。 “这是我的责任，阁下。”约翰严肃地说道。 弱势群体往往没有能力聘请律师为他们打官司，但总有律师愿意为这些弱势群体仗义执言，虽然这其中也有赚取赔偿金的成分在，但约翰认为这是件好事。 “今天别再熬夜看案子了，抽空收拾一下，明天就要上法庭，别人还以为我这个赞助人故意压榨你呢。” 沃森拍了拍约翰肩膀，开着玩笑说道。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都感到心里的压力减轻许多。 终于要结束了啊，不论结果如何，这个案子都必然要在拜伦帝国的法律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亲爱的艾丽雅， 最近我非常忙碌，我因公到外地出差了一个月之久。 由于一种尚不明的疾病，我很担心你是否受到了任何不良影响。你最近好吗？我希望你能在这些日子里保持健康和快乐。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保重，沃森勃朗特。” 随着火车的汽笛声响起，艾丽雅收起了手里的信件，感受到火车逐渐放慢了速度，开始依靠惯性向站台滑行。 她最终说服了母亲，独自乘坐火车来到了科达加堡参加陪审，那封迟来的回信已经被她反复看了十几遍。 “不知道他是否会参加这场案子的旁听。”艾丽雅想着。 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想到以沃森的脾性，这样大动静的案子恐怕没理由不关注，说不定两人还能在法庭上遇见呢。 这时候，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火车最终在站台侧边停住。 艾丽雅随着人群走出了车厢，来到了站台上。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她很快出了车站，看见广场对面的白鸦街已经成了一片大工地，连带着周围的市场、街道也被施工队围了起来，这也让周围的交通变得更拥挤，原先宽敞的路面被挤占得只剩下三分之一宽。 因为火车到站较晚，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色早就黑了。 艾丽雅直接在路边乘上一辆出租马车，往西塔区方向驶去，那里是科达加堡地方法院所在地。 火车站往西的街道要宽敞不少，二十分钟后，艾丽雅就在政务大街的一家酒店外下了车。 她要入住的这家酒店正好在法院对面的三百米处，其住宿价格不菲，即使是最便宜的单人间，每晚费用也要10汉克起步。 而就在艾丽雅办完入住手续，进到房间后不久。 酒店楼下，一辆老旧马车风尘仆仆的停靠在路边，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正是沃森与约翰。 “政务大街找不到便宜的酒店，只能住这里了。”沃森有些无奈道。 污水案的开审实在火爆，预计明天早上这里会被大量记者和围观人员堵得拥挤不通，所以为避免在路上堵车的尴尬，沃森他们只能多花钱住这种豪华酒店。 第141章 错过 沃森与约翰作为这次案件的赞助人与辩护人，要比其余人先行一步到达西塔区。 他们所入住的这一家名为‘林中鹿’的酒店，是城内的高档酒店之一，这次因为开庭审案的缘故，已经有不少案件相关人在此入住。 考虑到便利因素，这里也被学会安排为审案期间的指定酒店，所以沃森不仅得考虑到他和约翰的居住问题，还要为后续过来的几十名原告方办理入住手续。 当一切都弄完之后，已经是深夜十点多钟。 伊莱、狄克等人在稍晚的时候护送着几十名帕尔伦镇的原告与证人，一同抵达了‘林中鹿酒店’。 “有见到染料厂的人吗？”沃森问道。 他预感染料厂的人恐怕不会与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因此有必要打听一下对手的情况。 “没见到，他们有可能住在私人庄园里。”狄克提醒道。 须知此次案件关系到城内众多股东的利益，比如乌尔别宁等人都在染料厂有参股，戈伊斯律师恐怕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和他们商议一番的。 “伯爵府？” 被狄克这样一提醒，沃森也想起了那些一度被他忽视许久的本地富商们，想到这里，他脸色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忍不住道：“你们觉得那些商人会不会搞鬼？” “一些小动作是难免的，所以这案子不能拖得太久。”伊莱这时插话了。 几人又稍微谈了几句，眼看着时间已很晚，于是逐渐散去休息，为明天的开庭做准备。 随着秋夜的冷风从湖区吹来，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酒店门口不时有马车停靠，向人们诉说着明日此地将迎来一场好戏。 次日清晨。 沃森等人早早就起床洗漱过，虽然外面的天色还有些黑，但他们都已听见马路对面上的吵闹，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在法院门前等候了。 “人来的可真多！” 沃森打开窗户往外一瞅，就见到法院大门外的台阶上已经坐满了人群，其中不乏有多家知名报社的记者在此。 他们很快就下了楼，见到安妮等受害者家属已经早早在楼下等候了。 “早上好，各位。祝我们今天好运！”沃森朝他们微笑的点点头。 安妮神色紧张，她有些拘谨的说道：“感谢您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 她没抱着太大的胜诉希望，只觉得能给自己小镇上的一群人一个公正的，能够允许他们当场与染料厂辩论质询的场地，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须知以前他们连当面质问染料厂的资格都没有。 约翰律师宽慰了他们几句，并开始给众人嘱咐在法庭的一些注意事项。 随后，沃森带着他们走出了酒店大门，往马路对面的法院走去。 他们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马路，立刻就引起了聚在那里的记者们的注意，当场就有一群人准备来采访。 “咳咳”沃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在西塔区这种学会的大本营，他没什么可顾虑的，也不想与其他无关人士多说，只见他挥手之后，旁边安排的巡警便立刻走上前来，帮他们拦住采访的记者。 “直接往前面找法院看门人，让他带我们先进去。”约翰律师很有经验的说道。 现在还没到开庭时间，但是案件相关人员可以先进到里面的候客区休息，无需在外面吹冷风。 沃森点了点头。 这时候身边传来了围观群众的讨论声： “今天审什么？”不远处有人问道。 “不知道，还没开始审哩。” “听说是个大案子，死了好多人的。” “啊，是什么时候的事。” 都是些凑热闹的闲人，沃森对这样的嚼舌根子没有任何兴致。 他来到看门人那里，由约翰在旁边与对方沟通着什么。 之后，经过一番犹豫与拖延，看门人才很不情愿地转动铰链，打开一道窄小的，仅供一人勉强通行的缝，刚够约翰律师侧身挤进法庭。 沃森看了眼身后几十位等待进门的受害者家属，又瞧了瞧那明显使人为难的窄门。 他脸露不满，心知这看门人是嫌自己等人来得太早，又没给好处，因此故意为难。 于是他怒斥了一句：“你的眼睛是长在针眼里不会看人吗？蠢货，快把门打开！” 看门人被他这一吼，吓得全身抖了个激灵。 待看到沃森冷眼盯着自己后，看门人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把门开了一道两米多宽的空隙。 “我没看见您，长官，还以为是律师来办事。”看门人用讨好的语气。 沃森冷哼一声，带着其余人一同进入了法院。 科达加堡地区法院位于西塔区的公共事务大楼，大楼高十二层，以花岗岩和黑色大理石为主体。曾经获得过北方建筑师十佳奖项提名，在本地也算是标志性建筑。 公共事务大楼以地区法院为主体，同时里面还入驻了巡警局、妇女儿童协会、慈善协会等团体，占地面积几乎等同于一个街区，高大的石柱和狭窄的窗户让它显现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气派。 当沃森他们穿过法院外的院子后，就看见大楼底层的窗户和大门用沉重的铜栅栏保护着，拱形入口处雕刻着战斧和秃鹰图案。 在清冷的秋季天空的衬托下，这幢大楼让许多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帕尔伦镇居民望而生畏。 “我刚才已经打听过了，今天将由院长亲自主持审判，据说州法院的法官也会过来。” 约翰的语气有些紧张，他已经将开庭报告递交给了书记官。 沃森看了约翰一眼，见到他的眉毛上沾满了汗水，手心也在出汗。他昨晚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脸上好像刚刚用冷水冲洗过。 “放宽心，老兄。离开庭还有两个小时，你应该先休息一会儿。”沃森劝说道。 “我紧张得要命，阁下。”约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根本不敢在这时候休息，只能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将一些开场报告重新拿出来翻阅着，不过他的眼神游离，沃森看那样子也知道对方是没看进去。 沃森抬手看时间：上午七点十分。 离开庭时间还很早，按照规定，辩证双方律师、原告、被告、证人、陪审员等都需要提前一小时抵达法院，因此紧张的气氛已经很浓。 大约过了有半小时，法院内引起一阵骚乱，接着又安静下来了。 是染料厂的人来了，还有几名法官也已经进到审判庭，开始做着开庭前的准备。 约翰再也坐不住了，他来到沃森旁边，往楼下看去，就见到一名穿着深灰色衣服的男人在和书记官交谈。 “那是戈伊斯。”约翰认出了对方。 被告方的到来等于是敲响了开庭的钟声，沃森很快见到双方的证人、还有来参加此地的陪审员也陆陆续续进入了法院。 “乌尔别宁没来？”沃森有些诧异。 据学会调查，伯爵府在染料厂的参股不是个小数目，也是本地股东的代表，伯爵本人也作为陪审员被邀请参加开庭，结果沃森却没有找到他。 “乌尔别宁因病未能参加，派了他手下的管家卢波夫来代替。”约翰朝旁边的法庭助理打听到答案。 沃森挑了挑眉，这得的是心病。 此时已经临近八点，周围的人声逐渐变得嘈杂起来，沃森等人也不能继续在休息区坐着了，现在需要到达审判庭方向去验明原告、被告双方身份。 当他带着一群人往审判庭走去时，目光往人群里随意地扫了一眼。 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闯进他的视线里，沃森的错愕地看向对方。 只见那是一个纤瘦柔婉的金发少女，她独自走在人群里，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大概是陪审团的成员。 沃森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在原地停住了，他只是有些出神地望向那个少女的望向，脑海里努力的回忆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她？ 这时候，女孩也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刹回过头。 瞬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沃森清晰地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顿时怔了一怔。 他正要下楼去寻那个女孩，却被约翰拉住了。 “那些是受到邀请的陪审员，阁下，我们得赶紧到审判庭里面见审判长。已经过了八点钟了。”约翰说道。 沃森这时反应过来，他认同道：“那我们快去。” 话落，他试着再回头寻找那个女孩，对方却已经在自己视线里消失。 他们穿过两扇皮革包裹着的大门到达审判庭。 这间审判庭很大，拱形天花板高高在上，护墙板是黑色抛光大理石做成的，雕花柱子沿着墙壁一字排开。 秋日里暗淡的阳光穿过陪审席后面一排窗户透射进来。法官的黑色大理石座椅上方是一座铜质秃鹰浮雕，它凝视着前方，爪子紧紧地抓住几支利箭。 审判庭被一排厚厚的木围栏分成两个区域，一个区域由一排排旁听席组成，另一个区域则由律师席、陪审席和法官席组成。法官席的右侧是位置稍高一点的证人席，正好在陪审席的对面。证人席上有一张抛光的深色木桌，桌子后面是一把厚重的皮革软垫座椅。 第142章 审判 对约翰来说，法庭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每次走进法庭，他都会产生一种期待感，浑身充满能量，觉得既紧张又兴奋。 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承接过这样大的人身伤害案，在此之前，人们只知道他以离婚诉讼案闻名。 如今，约翰感觉自己将代表着帕尔论证数十户遭受悲痛的家庭，代表着更多受到这样污染伤害的人们，他将直面法院院长的询问，这是一个他从没接触过的大人物。 这时候，那如洞穴般的审判庭在他眼里就显得无比阴郁，而那个证人席看上去则有点恐怖。 八点半钟。 约翰来到法官席正下方的一张长木桌前，这里通常是留给原告律师的，其余的随行人员和后援团则在旁听席的前排长椅落座。 不久，又有七八名律师分两批走进法庭，这些人约翰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当中有一名高个子律师，大约40岁，头发很长，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头戴一顶窄边皮帽，约翰知道那就是戈伊斯，他今天的对手。 沃森作为本案的赞助人不参与辩论，只好待在旁听席位上，这也是审判庭里位置最宽阔的区域，对于一般的案子，旁听席能有百分之三十的落座率就算不错了，而此刻，明明距离正式开庭尚有半小时，但旁听席已经坐了八九成的人。 “今日的案子可以称得上座无虚席。”沃森想着。 一群律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朝着约翰打着招呼，那些都是普克律师事务所的成员，也是约翰的同事，今天整个事务所的员工都到场旁听，等于作为约翰的后援团了。 沃森估计此前另一波不认识的律师，应该就是戈伊斯所在的事务所请来的。 很多律师行业相关人员都不会放过这种旁听的机会，对于辩证双方的所在事务所就更是如此。 “还有多久开庭？” 这时，狄克他们也来了，对沃森问道。 “只剩二十分钟。” 沃森说着，无意间朝狄克身旁看了一眼，这一瞧可让他震惊了一会儿。 “赫德队长，您怎么也来了。”他连忙说道。 坐在狄克旁边的那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是赫德，东塔区的队长，沃森的顶头上司。 赫德瞪了沃森一眼，然后语气不太好的说：“我总得来看看我们的贷款抵押项目进展。” 对于沃森这小子不经众人同意，直接说服拜厄斯总队投入巨款打官司的做法，赫德有些生气，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收入受影响，只是觉得官司万一打输了，沃森一个初级成员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还会惹了众怒。 沃森被队长凌厉的目光看得脖子微微一缩，他尴尬的笑了笑：“队长您放心好了，这案子我和总队推算了好久的，学会胜算几率至少有七成。” “输了官司，你就在学会当一辈子包身工。”赫德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沃森只是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临近九点钟，沃森见到本次主持的审判长已经开始落座。 “负责这次审判的是克莱门斯法官，对方也是地区法院的院长，高级学者职业。” 赫德指着那个刚刚落座给沃森说着对方的底细。 沃森见到克莱门斯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带着笨重的牛角框眼镜，对方高级学者的身份让他有些在意。 “克莱门斯这家伙脾气暴躁，一向以结案迅速出名，他最反感那种把案件分成好几阶段来庭审的律师。” 赫德语气不善，貌似对审判长有某种过节。 不过在沃森听来，克莱门斯的这种作风倒是对他们有利，学会也不希望该案拖得太长。 “那他会在庭审里关照我们吗？”沃森问道。 随即，他就见赫德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仿佛他刚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觉得呢？这些法官对自然学会避之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交情。” 沃森对这其中的门道有些懵懂。 叮铃铃 这时候，只听到克莱门斯法官敲响铃铛，他朝旁听席瞟了一眼。 看见人们挤在旁听席的长椅上，把公文包、大衣和手提包放在膝盖上。还有些观众站在旁听席后面的大理石柱中间。 “法庭不允许观众站立！”克莱门斯说，“没有找到座位的人请尽快离开！” 沃森看见全场近300个旁听席位全都坐满了。 一排结实的橡木围栏隔开了旁听席和法庭的中庭，旁听者就坐在围栏后面的一排排座椅上。 本地市政厅官员、富商、还有沃森等学会人员占据了前排最好的座位，他们身后人山人海。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也坐在旁听席上，她五官精致，目光柔和地看着原告律师席的约翰。 沃森认出那是埃米莉，约翰律师的妻子。 庭审开始了 “全体起立。”书记员发话：“现在开庭，审理第57号人身伤害案，安妮等人控告亚托公司企业。” 接着是克莱门斯看了现场的众人一眼，尤其是双方的律师数量更让他侧目，他略显惊讶地说道：“到场的律师不少啊。” 接着，克莱门斯对书记员说：“现在让双方陈述证词。” 当约翰律师从律师席上站起来时，人们慢慢安静起来，作为原告律师，他需要先发表开庭证词。 他紧张地擦拭着手心里的汗水，看着审判庭前方沾有雨水的窗户，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终于，他望向旁听席上的埃米莉。 对方用鼓励地目光望着他。 终于，约翰律师深吸一口气，他开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在科达加堡西北部的帕尔伦镇上，这是一座贫穷偏僻的镇子，远离各城市的铁路线。但与许多镇子不同的是，帕尔伦镇有一座亚托公司投资设立的染料厂，还有那高得离奇的疾病死亡率” 在他的叙述下，从五六年前的死亡案件一直到最近的白血病高发的疾病史被缓缓陈述出来。 然后约翰开始向陪审团表达了小镇各家庭的的悲惨遭遇，谈及染料厂对居住地水源和空气的污染，并提交了对方非法排放污水的证据。 “现在，我们因此起诉亚托公司旗下的染料厂，在明知污水有害的情况下，依旧肆无忌惮地倾倒这些废料，使它们对周边地区的民众造成了无尽的伤害，这种倾倒持续了数年，影响之大。” 在约翰讲完这番话后，旁听席上的观众都陷入了沉默。 “把地图挂到审判庭中央。”克莱门斯法官打破了沉默。 他让人把帕尔伦镇的放大版地图高高挂起，地图上面标明了染料厂与居民区的位置，同时还用其余几种颜色表现了小镇水流的走向，用类似扇形的放射状的画面，表现排放污水的污染范围。 现在轮到被告律师戈伊斯发言了。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被挂在中央的地图，提高声调说道：“这没有证据，法官阁下。我所代表的染料厂早已向本地规划局承认有损坏环境的责任，但对于危害人的健康，使人患病而死亡的说法，这就是纯粹的污蔑！” “这里有众多受害者家庭可以作证，此外，最近一次死亡的正是染料厂工人莱尔，他们车间的其他员工也愿意出面作证！”约翰说。 “工厂已经向员工家属提供了抚恤金，那是因工而亡，约翰律师。它与污水案是两码事。”戈伊斯的语气颇为冷淡。 “如果污水间工人与疾病无关，为何工厂要刻意隐瞒排放污水的事情，而且从事该工作的工人都有身体虚弱的现象。”约翰盯着戈伊斯。 他在庭审时喜欢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对方，并在短时间内连续提问，同时不断地重复那些问题。 “请您站好与我说话。”戈伊斯恼火的说。 约翰两手撑着桌子，身子探过身地望着他，这让戈伊斯感到很不自在。 “我喜欢这样说话，这不违反法庭礼仪。”约翰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戈伊斯说：“如果我的姿势让你感到不自在，那么我向后仰、倒立也是没问题的。” 噔噔噔 克莱门斯不耐烦地敲响了审判桌，他用严厉地目光看着两人道：“不要说与审案无关的话，戈伊斯，你是否还有其他话要说。” “我要求原告提供医学证明。”戈伊斯很不情愿地说道。 他不希望庭审进展的太快，至少应该就排污问题僵持几天才对，对方打断了他的节奏。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后的被告席，染料厂只派了一位污水间领班过来庭审，主事人夏佐根本没有出席，己方的这一幕更让戈伊斯感到心慌。 很快，约翰律师请人将手里那长达一百多页的医学报告递给助理法官，并说道：“这些材料足以回答您的问题。” 这一叠厚厚的文件明显让克莱门斯法官不太高兴，他不悦的说：“这些材料这么厚，你居然让法官在这里把它看完，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文件。” 克莱门斯看到这种大篇幅的文件就头疼，这让他怀疑约翰律师是不是故意在其中灌水凑了字数。 第143章 陪审团 “请传唤专家证人。”克莱门斯指示道。 原被告双方的证人都有几十名，很快，在约翰律师的嘱咐下，一位中年人站了出来。 “我是罗曼大学医学部的副教授兼医生，西里尔。”他绷着一张脸。 戈伊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被邀请的专家证人。 西里尔医生看上去年近五十，身高比约翰律师矮了一头，发际线较高，头发稀疏，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显得严肃理性。 “西里尔医生是协助我们调查的专家组组长，我请他帮我解释该项报告。”约翰对克莱门斯法官解释。 法官点点头。 事实证明，西里尔医生作为专家证人接受盘问时，表现出了优秀的专业素养，他翻阅着那份医学报告，并带来了许多医学图表，向陪审团和法官们普及血液感染方面的知识。 坐在旁听席位的沃森第一次见到西里尔医生，他听约翰律师提起过对方，此时现场坐着许多医生，沃森能感觉到，西里尔在他们群体中的权威。 庭审现场很快被人摆放了一个鱼缸，西里尔把一块海绵放置鱼缸中，让其漂浮在水面上，随后又滴了一滴墨水到海绵上，墨水从海绵表面缓缓往下渗透，很快在水面上浮起黑色的水渍。 “诸位请看，污水就如同这滴墨汁一般，它会渗透进地下，污染水层。而人饮用了这样的水，血液就会损害” 接着，西里尔滔滔不绝地给众人介绍着红细胞、肾透析、骨髓等概念，仿佛把这里当成了医学院的教室，正在给一年级新生授课一样。 被告席上，戈伊斯看着面色自信，讲起课来活泼而不失幽默的西里尔，心里生出一股厌烦，他好几次都想要开口打断对方。 但他见到陪审团和法官们都对西里尔所提到的医学知识很感兴趣，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一共收集了三千多人的健康数据，最终编写了白血病研究报告，里面的数据足以证明该病与染料厂的污水有直接关系。”西里尔说道。 然后，医生回头看了看约翰律师，示意接下来是他的工作了。 约翰随即从律师席上站起来，以一种等待老师提问的学生的那样的姿态站起。 “等一等，法官。可以暂停一下吗？” 就在克莱门斯法官要说话时，戈伊斯开口打断对方。 “你说。”法官看了他一眼。 戈伊斯律师起身对法官说：“我想对那份研究报告的可用性提出质疑。” “这个问题关乎本案的判决。”戈伊斯接着说道：“我突然想到，原告可能想通过统计分析数据来验证某种因果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想通过统计数据告诉我们，在某个区域出现如此多的白血病是不正常的，因此认为一定存在于某种致病因素。 但我想说，这种主观上的猜测并不能成为合理判决的依据，不能仅凭一些貌似合理的数字就认定是染料厂的污水损害了人的健康。” “我们的证据都是以临床数据为基础的，法官大人。”约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相信医生们不会说谎，可他们毕竟不懂法庭上的事情。”戈伊斯答道。 他这番话明显让在场的许多医生露出不忿的表情，但戈伊斯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事实上，仅凭一些统计数据不能证明因果关系，我认为污水是不会诱发疾病的。” “那如何解释小镇居民里白血病频发的现象呢？这些病例都是实实在在的。” “这是个未解之谜，恐怕这时代还没人能搞得清楚。我个人认为，这是概率问题，好比一片树叶落在地面，总有背面朝上，正面朝上两种可能。但这纯粹是概率问题，谁也说不上原因。”戈伊斯解释道。 他这番话明显是有些强词夺理了，约翰气急反笑：“恕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这时候，窗外的眼光透过玻璃涌进法庭，明明清晨还是乌云密布，这会却已经是阳光明媚。 克莱门斯法官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午餐时间，休庭一个小时。” 随着他这么一说，法庭里的紧张气氛被冲淡了少许，旁听席上的许多人起身站了起来。 沃森等人来到约翰身边。 “感觉如何？”沃森问道。 “戈伊斯想拖延庭审，下午我会请求法官实行陪审团裁决。”约翰搓了搓手掌。 他看上去有点神情恍惚，双眼凹陷，这是过于疲惫的缘故。 在他说话的功夫，沃森见到埃米莉已经带来了午饭，他不便再打扰夫妻团聚，于是朝约翰点点头便离开。 当走到了法院门口时，沃森靠在公共事务大楼外的柱子上休息。 他打量着从这里进出的人群，里面有陪审员、旁听人，其中有不少在午饭后不会再过来，因此可猜到下午的法庭里会空旷许多。 沃森是来找人的。 他知道那个少女还在法庭里，但刚才休庭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她，只能假装来门口休息时找人了。 说来也奇怪，沃森隐约记起自己曾在白鸦街火车站时见过对方一次，但他却仿佛已经和那女孩认识许久了一样，其实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莫非她也是超凡者。” 找了有近一个钟头，沃森愣是没找到对方，想起早上自己观察时，那女孩便好似感受到了视线似的，直接朝他望过来。 这会想起来，哪会这么凑巧呢？普通人是没有这样的感知力的。 午餐时间已过，很快又到了开庭时间，沃森只能叹口气重新回到审判庭上。 谁知他还没落座，就见到有一个人朝陪审团的方向走过去。 那人身材偏矮小，穿着珍珠白的长裙，宽绰绰的，头上戴着时下流行的女士软帽，严严密密地将头发都裹在了地下，映衬着前头那俏丽的小脸，看起来娇丽无比。 “是她了。” 虽然对方的样子与早晨时明显不同，但沃森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名金发少女。 等他想再走近打个招呼时，就见到少女好像有所察觉，用白皙的手指稍微拉下软帽，挡住了沃森的视线，并很快坐到稍远处的地方。 这时候，开庭的声音已经响起，大部分人已经落座，只剩的寥寥几人还站在大厅里，使其显得有些突兀。 沃森只好止住前进的脚步，在原地仔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记住对方的位置，然后迅速回到旁听席上。 “你刚才上哪去了。” 回到旁听席上，狄克好奇的凑过来问。 赫德队长已经回去了，之后的庭审不会再过来，对他这样公务繁忙的人来说，能旁听一个上午已经是很给沃森等人面子。 “没事，到门口透透气。”沃森打着马虎眼。 庭审上 “现在重新开庭，原告律师陈述意见。”克莱门斯说道。 约翰开始发表自己的证词，紧接着开始传唤证人和原告家属来说明意见，他知道这一环节非常重要。 一旦等到证人和原告家属都说完后，就会轮到陪审团裁决的环节，这往往适用于案件僵持的情况下，辨证双方都无法正式的无奈之举，因此他需要尽可能唤醒陪审团的同情心，使他们再裁决种倾向于自己。 果然，在约翰等人演讲结束后，克莱门斯法官看了戈伊斯一眼。 “被告律师是否还有话要说。” 戈伊斯深吸了一口气：“我请求延期庭审两个月。” 他意识到染料厂方面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显然已经对夏佐不抱希望了，务必要前往亚托公司总部商量，让对方重新有时间组织证人，并再把其他化工企业也拉进来。 戈伊斯有了新计划，他认为这样的污水案件绝不只是亚托公司存在，拜伦帝国任何一家化工企业都将面临这样的问题，这种被人起诉的麻烦也不应该仅有亚托来承担，一旦他们败诉，那么巨额的赔偿金会对整个化工行业造成打击，他相信该行业的老板们都不愿意开这样的先例。 “庭审延续两个月，甚至更长？” 克莱门斯法官看了一眼戈伊斯递交的延期申请书，他大声说道：“我希望你是认真考虑的，戈伊斯。” “这是个让人难受的决定，但我需要与委托人重新商议这个案子。拜托您，法官大人，我请求您同意我的申请。”戈伊斯面露无奈。 他多年的职业生涯里，一向是反对延期审判，但这次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 “戈伊斯，我知道你在温士顿的名声，或许在那里会经常遇见很有耐心的法官，但我不是。我不会让这样一个案子拖到年底，甚至明年。”克莱门斯严厉地说道。 “驳回申请。” 戈伊斯神情沮丧，他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到克莱门斯发话：“现在请陪审团裁决！” 约翰转身望向陪审团方向，沃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陪审团里站着的那个少女。 接着，为了煽动现场听众的情绪，约翰详细形容了受害者家庭的无助处境，并描述那些父母在失去孩子后的痛苦，使得旁听席上的一些听众感动得流泪。 沃森不由觉得约翰还真有一套，对方故意站在原告家属旁边，讲述着事故的起因，让安妮等孩子的父母在审判庭里泣不成声。 在他们哭泣的时候，沃森留神观察那些陪审员的反应，他看见好几名陪审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拭眼睛。 当约翰讲完之后，现场一片寂静。 但谁都能感觉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原告方倾斜。 陪审团裁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出得了结果，这是一项耗时又复杂的工作，会占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并且还需要和审判长等诸位法官交换意见。 因此，直到下午六点休庭，结果依旧没有公布。 法庭里的不少人逐渐离开，但沃森等人被克莱门斯法官留了下来。 第144章 天价赔偿金 当沃森等人被引领到院长办公室后，他看见戈伊斯律师已经比自己等人提前来了。 沃森看到对方的时候，戈伊斯正在与克莱门斯法官商量着什么，这位知名律师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落寞。 “感谢你们能来此，诸位。”克莱门斯看见沃森等人后打了个招呼。 离开了审判庭的他，这时显得倒有些人情味，在没有了那些刻薄无情的法律条文束缚后，沃森感觉法官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戈伊斯律师请求我帮忙调解此案，因此我不得不征询约翰律师，还有本案的赞助人，沃森勃朗特先生的意见。”克莱门斯幽幽地说。 “看来这位院长并没有我想的那些古板。”沃森想到。 庭外和解也是常见的情况，无论是沃森还是约翰，都不拒绝这样的做法，但得先看看对方能开出多大的价码。 现在这里是科达加堡地方法院，沃森等人的主场，他相信克莱门斯法官会充当一个好的调解人角色。 想到这儿，沃森看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约翰一眼，知道对方是把议价的权力让给了自己，于是便开口道：“如果存在和解的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这不仅是代表我自己，更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受害家属们，其中许多人为了等待一个道歉，已经苦苦僵持了数年之久。” “但是” 沃森说到这后，用有些轻蔑地眼神看着戈伊斯律师：“我们可不想跟那些没有和解诚意的人的白费口舌，您确定要和解吗？” “这当然愿意，这也是我的委托人的意思。”戈伊斯有些艰难地开口：“只要你们提出的赔偿方案合理且公正，我们总归是愿意和解的。” “哦，是这样？”沃森假装不懂。 然后，他用挖苦的语气说道：“要知道，为了这场官司，我们可是花费了五十万汉克。” 他故意夸大了数目。 “您报个数。”戈伊斯说道，同时用求情地眼神看着克莱门斯。 “咳咳” “你们得商量出个数目来，最好是合理的。”克莱门斯提醒沃森等人。 作为本地的法院院长，他不会无端由地帮戈伊斯求情，但他也生怕沃森这些年轻人不懂得行规，搞出一个漫天要价的方案来，考虑到学会是本案的幕后赞助人，克莱门斯法官并不想让关系闹得太僵。 “这没问题，事实上，关于赔偿金额的问题，早在开庭之前我们就已经准备好了现成的方案。”沃森毫不谦虚地说道。 戈伊斯默不作声地听着沃森讲话，他心里已经为此忐忑不安起来。 “经过我们讨论，并征求原告方意见，大家一致认为500万汉克是个看似比较合理的数字。”沃森敲着桌面提醒道。 话一出口，不仅是戈伊斯，就连始终没有开口的约翰律师，都用惊疑地眼神瞧着沃森。 这个数字与他们之前商量的完全不同，早前众人商讨的是200万-300万之间，并允许对方议价。 沃森临时篡改了赔偿数目！ “您是在开玩笑！”戈伊斯忍不住提高语调，他神情激动，几乎要被沃森提出的这个荒唐数额给气笑了。 办公室的其余人也全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克莱门斯法官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严厉地目光看着沃森，希望对方能做出个解释。 “这个数目并不高，我希望这能给亚托公司以及更多还在逍遥法外的大商人们一个警醒和教训。”沃森语气坚定，没有改口的意思。 “您把这里当过家家了，阁下。500万，恕我直言，整个帝国能一口气拿出这些现金的企业都可谓万中无一。”戈伊斯深吸了几口气，他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亚托公司拿不出这些钱？”沃森问。 “您尽管拿整个公司抵债好了。”戈伊斯气急反笑。 这当然不可能，以亚托公司这样的龙头企业，其资产早已数亿，只不过能动用的流动现金有限，但硬要挤挤，也总归是能拿得出来的，只不过整个公司少不了一番伤筋动骨。 “这个数额抬高了，我们不可能接受。” 戈伊斯直接拒绝，他感觉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软弱，虽然是己方提出的和解方案，但也不能被对方这样牵着鼻子走。 “法官大人，我认为赔偿金数额的高低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裁定。并不是数目越高就是好事，如果赔偿金数额过高，可能会导致其他受害人得不到应有的补偿。何况，数额的裁定也应该考虑到被告方的承担情况才对，不应该全凭某一家的方案来判决。” 戈伊斯的这番话意有所指，显然是在表明，这样的天价赔偿金完全是沃森为了学会的一己之私，甚至有中伤对方打算私吞赔偿金的意味。 “赔偿金的商讨不是小事情，我建议你们最好再谈谈，别把话说得太死。”克莱门斯开口劝道。 “当然，我们不会乱来的。”沃森说道。 随后，他与约翰走到大厅外小声讨论起来。 “您真让我惊讶，恐怕他们不会同意这样的数额。” 刚来到大厅的一处角落，约翰就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沃森突然提出的的天价议案让他很难办啊。 “别担心，老兄。相信我，戈伊斯他们才会是最着急的那一方。”沃森露出个狡黠的表情。 当他在办公室看见戈伊斯哀求法官的一幕后，就觉得这个数字并不离谱。 “可这样的数字恐怕会让和解协议延期太长，还不如催促陪审团那边尽快做出判决。”约翰还是感觉不太靠谱。 500万的赔偿金可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定下来的，这中间的会发生的波折实在太多了，约翰不太愿意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倒是嫌这500万还太少呢，至于时间拖延的担忧，放心，我会让他们不敢拖下去。”沃森摆了摆手，没有和约翰细说。 “好，我该怎么做？”见状，约翰也只好应下了，谁叫这是赞助人的命令呢。 “等会你去和戈伊斯谈判，记住，底价是300万，但不要设置上限。另外，如果对方只答应付底价，务必要300万一次性付清，不接受用工厂、机器抵债，付款时间不能晚于年底。”沃森说着注意事项。 在听到底价后，约翰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沃森死咬着500万不松口，现在至少有了一个议价的空间，虽然底价300万还是要高于之前的方案，但有了先前那一出后，约翰自己都觉得这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好，我会传达你的意思。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看着沃森没有再进办公室的打算，约翰问了一句。 “我吗？倒是有件大事要去做啊。” 说到这里，沃森脑海里有仿佛浮现了白天在法庭里所见到的那名女性陪审员，想起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和娇媚的脸庞，他一直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对方。 而就在刚刚，沃森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袖子里夹着一张纸条，正是他在办公室里，从陪审员名录里抄下来的名字。 “艾丽雅希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旁边的约翰悄悄看了沃森一眼，就见到对方的眉眼间都闪过一丝温柔。 这让他愣了一下，他与沃森共事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对方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约翰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他也是有妻子的人，能体会到那种心情。 “我知道了，你先走。案子那边我来处理。”约翰笑了笑。 沃森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暮色中。 夜晚十点，西塔区幽静的白湖公园内。 此处是市政厅组织人修建的一个人工湖公园，是西塔区居民常来的游玩之处，不过在现在这样的秋日夜晚，公园里已经是静谧一片。 艾丽雅沿着白湖的岸边慢悠悠地走着，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脸庞纤细，皮肤白皙并透露着柔软的红晕，像玫瑰花瓣一般的柔顺。她高挺的鼻梁显得非常优雅，唇色淡粉，略露微笑，显得非常迷人。 她的身材高挑修长，穿着一袭宽松的蓝色长裙，而没有像这时代的许多女子那样用笨重的裙撑来装饰臀围，这样自然的打扮，反而更显婀娜多姿。 在这样的时间段里来公园散步，当然不是艾丽雅要来此陶冶情操，她这样的目的无非在于引出暗中的那位窥视者。 从早晨在法院时，她就感觉到有人用隐晦的视线在观察自己，不仅如此，对方有好几次都打算接近她，这些全都被艾丽雅有意避开了。 她首先怀疑这是亚托公司请来的密探，自己是第一个报告白血病的医生，所以因此被人盯上了。 虽然艾丽雅还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但那种近乎炙热的视线让她感到一丝恐惧，唯有初级梦境师的身份能让她稍微有了些信心，敢在夜晚主动把对方引到这里来。 “相信自己，艾丽雅，你总不能连一个小密探都对付不了。”她给自己打气。 公园里静悄悄的，一阵微风吹来，扬起湖面的涟漪，艾丽雅感受着微风轻拂她的发丝，也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这里靠近。 艾丽雅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身后什么都没有！ “难道不是密探？”她的心情开始变得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握紧了腰间的手枪，步伐加快地朝树林密集的地方跑去，同时她的双瞳间开始泛起金色的光芒… 可还没等她走远，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多出一个高大的影子，黑影几乎要伸展到了附近的树冠上，在月光下尤其显得可惧！ 第145章 是他 艾丽雅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她在心里默念：“心锁，让心湖平静下来。” 随着咒语的施效，她的心湖立刻波澜顿消，内心再无波动。 此刻，她的眼眸深处泛起金色的光，看着朝自己前来的巨大黑影，艾丽雅轻轻一挥手，那一大片黑影就在她眼里变得迟钝起来，她能渐渐看到黑影之中有一个人形的物体在朝自己靠近。 “果然是超凡者。”艾丽雅有些讶然。 她没觉得自己有这个份量，值得哪位仇家去耗费这样的代价来报复。 黑影的速度虽然变慢，但依旧在执着地向她靠近，艾丽雅迅速反应过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右手一挥，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将那道黑色的影子瞬间化解打散。 接着，她的眼睛变成了一片深邃的金色，她的念力迸发出来，将她周围的一切都包围在内。 “这下对方该知难而退了。”艾丽雅还有些小紧张。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着时，身后突然传来清晰地呼吸声。 艾丽雅的毛孔瞬间张开，于是她果断地让身子后仰，同时肘部重重地往背后的方向撞去！ 她上当了，刚才的黑影只是假象，对方本人可能早早就已经往她身边靠近。 不过，在下一刻，艾丽雅就感觉到自己那奋力的一撞无济于事。 她的肘部好像撞在一扇铁墙上一样，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让她自己被一股反震震得生疼。 然后，艾丽雅的整个身体就全部背靠在那扇墙上，她整个人便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牢牢地扣住腰肢，直至她整个人都几乎贴在身后的人身上。 艾丽雅被那个人扣住腰肢，身体完全动不了，不过对方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相反，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察觉到了自己的恐惧，对方正在有意的放松手臂。 在没有遇到想象中那样，被人用枪顶着脑袋或被用刀架着脖子后，艾丽雅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通过计算，发现身后那人并没有比自己高上很多，很明显，两人的脑袋几乎是靠在一起，甚至隐隐约约，艾丽雅还要比那人要高上一些些 “请您别伤害我。”她慢声道。 对方有备而来，说明是早就认识自己，艾丽雅不想触怒对方，于是她眨了眨眼睛，想和身后那人沟通几句。 不过，这时背后的那人却说话了。 只听到身后传来男人一声轻笑：“艾丽雅，你为什么不转身来看看呢？” 他认识我？ 艾丽雅惊诧地想着，然后她见到周围的黑影逐渐散去，也看清了环绕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臂，那是一双男人的胳膊，上面的手指修长，可以猜到来人的年纪并不大。 艾丽雅抬起手，搭在后者的手臂上借力，她缓缓的转过身，首先看见对方上身穿着的黑色夹克，等她匀称呼吸后，她抬起头来，看向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 当她抬起头来时，沃森第一次正面见到了艾丽雅的全貌。 她本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她长长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对方此时穿着一袭流动的蓝色长裙，整个人几乎是被自己环抱住。 这时候，两人的目光也凝视在一起。 艾丽雅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也平视着她，他的瞳仁中，似乎氤氲着一种奇怪的温柔，好像他很早就认识了自己似的。 “抱歉您恐怕是认错人了”艾丽雅咬了咬唇角，她已经感到对方并没恶意。 真是奇怪，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却不认识对方呢？ 想到这，艾丽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等等，她也并不是完全不认识，至少在那个时候 她想起在年初时，自己曾在科达加堡街头救助过的一位年轻男孩，事后她将对方送往了西塔区的学会分站，这是她这些年来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异性。 想起当时那个少年受伤时，浑身是血的样子，艾丽雅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沃森一眼，这一回她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两人确实是见过的。 “是你！在白鸦街的时候” 艾丽雅瞧着沃森那张年轻的脸，她发现半年多不见，对方的脸上已经少去了许多稚气，多了几分刚毅和冷峻。 几乎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睛便忽地一亮，唇角翘起，露出难以掩藏的欣喜。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瞧了瞧还被人搂住的腰间，这让她身子微僵，脸庞立刻变得烫手起来。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艾丽雅俏脸微红，她轻轻地把沃森给推开，整个人又后退了几步。 看着她的样子，沃森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他的眼眸中也闪过不经意的温柔。 原来那次是她救了自己，他早就该猜到的。 “您总得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才好。”沃森注视着她，用一番有些揶揄的语气。 一边说着，沃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浅浅的信封，他认出这正是在案子开庭前自己寄给艾丽雅的，没想到对方竟然随身带着。 “啧啧，这是哪位的信让您这样魂牵梦绕？” 艾丽雅没留神自己的信件竟然被人给顺走了，再听到对方有些挑逗的语气，这让她有些生气，好像自己的想法都被沃森给看出洞悉似的。 “这种玩笑可不好，沃森勃朗特，您倒是和信里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沃森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吗？不愧是专攻心理学的梦境师啊。 “你认出我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不是故意要逗你的，只是今早在法院里看见，晚上又在名录里看见你的名字，这才知道你被邀请来做陪审员。其实这不是很巧吗，我也是案件的参与人，哈哈” 沃森一边干笑着，一边偷偷瞧艾丽雅的表情，生怕她生自己的气。 艾丽雅是有些生气的，不过当她察觉沃森用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偷瞄自己后，她又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忍对他发火，想起自己两人通信近一年了，也曾阴差阳错的在现实中遇见过，却直到此刻才因为一场案子而真正重逢。 当她再次看向沃森的眼睛时，她的眼瞳里已经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伤口还疼吗？”她漾起眼睛，用低柔的声音问道。 沃森意外于她会问这个，她不生气了，没有责怪自己？ 他诧异之后，就见到艾丽雅看向自己的左肩处，那里曾经被子弹贯穿，整块肩胛骨都破碎严重，那次的伤口被艾丽雅仔细的包扎过，所以她还能清楚地记住那里每一处伤疤的位置。 “你有没有好好养伤，难道又去执行那种任务了？” 艾丽雅的力道轻柔，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中淌着水光，语气里带着关切的责备。 沃森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这种关切的话，母亲与姐姐也经常说过他，但像今天这样的感受，他却还是第一次有，女孩用温软的嗓音劝诫，就像是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的心间一样。 “还好，我的伤势已经早就恢复了，不仅如此，相比当初，我至少还升了一级。” 沃森没有说自己执行过的任务，他也不想让眼前的女孩为那些糟心的事而担忧。 艾丽雅眼中的忧色这才稍微淡去。 二人朝着公园的出口处走去，艾丽雅有些紧张地攥着腰间的裙子，两人的身高几乎一般高，以至于当她偷偷瞥了一眼沃森后，就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 沃森目光灼灼，他神色专注的凝视着艾丽雅那又细又白的脖子，湖边的微风吹乱了她垂落下来的碎发，皎白的月光洒下，更让她的肤色显得雪白迷人。 “你明天还会到法院吗？”艾丽雅感受到沃森那几乎炽热的视线，她脸红了，用有些嗫嚅的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沃森回答。 艾丽雅疑惑地看着他，这种事情怎么还会不知道呢？ “你明天是否参加陪审？如果你在，我就和你一起去。”沃森的语气认真。 艾丽雅停了一瞬。 她局促地眨了眨眼睛，目光不自在的挪开，然后有些气鼓鼓地说道：“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靠谱，我和你说正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这个案子不会拖太久。”沃森轻笑着说。 艾丽雅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宛如清灵的琴键：“我不会再过去，这次来科达加堡，只会停留五天时间。” “你在温府没遇到麻烦，那里可是亚托公司的大本营。”沃森忽然提了一句。 虽然主要案发地是在帕尔论镇，但首先报道该疾病的确实温士顿市立医院，而艾丽雅诊疗该病的经过也绝对不是什么秘密，知道此事的人实在太多了。 沃森甚至想过请求温士顿学会去保护艾丽雅的安全。 对上他担忧的目光，艾丽雅不经意的提了下唇角，她内心有些暖呼呼的。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温声道：“你不用担心的，我父亲嗯他在温府也算是个大人物，亚托公司不敢的。” 第146章 苦涩 温府的大人物？ 沃森挑了挑眉，他没有特意去调查过艾丽雅的家世，不过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喜爱炫耀的女孩。 相反，她平时行事已经足够低调，能用这样谦逊的语气来形容自己的父亲，说明对方的家世真的不一般。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总队那样的人我都见过好几回面了。温府的大人物，论身份能超过总队的也没多少。”沃森给自己打气。 “你不会害怕了？” 艾丽雅眨了眨眼，有些打趣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就好似再说，看，你可不要看我好欺负，不然我父亲会收拾你的。 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俏皮灵动的光芒，几乎让沃森舍不得挪开视线。 沃森笑了笑，他不乏挑逗地说：“我只是有些惊讶，不过，我马上就会发一笔财了。足以配得上温府大富翁家的小姐。” “你又在说胡话了。”艾丽雅瞪了他一眼，娇嗔道。 自然学会财政不佳的境况，在今日的官场上已经不是秘密，艾丽雅不太相信沃森所说的发财的事情。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白湖公园的大门，来到了西塔区的街上。 作为科达加堡最繁华的地段，即使在这个已近凌晨的时候，街道上还有许多深夜酒馆亮着灯，而道路两旁完备的灯光设施，也让这里的视线保持在良好水平。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 就见艾丽雅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礼盒，盒子上还用漂亮的花纹刻画出一个记号，似乎是某品牌的标志，但沃森一下子没看清。 “送给你，勃朗特。” 从她掌心里接过那个盒子。 沃森掂了掂重量，似乎是某种金属制品。 “快打开看看。”艾丽雅脸上带着笑意，那双清澈的眼睛正眼巴巴地瞧着他。 沃森拆开盒子。 里面是一块做工精湛的手表，由金色的外壳和银灰色的表盘组成，表盘上是深黑色的数字时刻标志和指针，在表壳一侧，还有一个小巧的盖子，可以打开来调整时间，是一块典型的男士手表。 “这块手表价格不菲。”沃森深深地望着它。 他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块手表，那是在工作了三个月后才买的，足足花了他四十汉克，是本地钟表商生产，适合工薪阶层使用。 而眼下，艾丽雅送给他的这一块手表，价格只会更贵。 “你不喜欢吗” 见到沃森并没有表现的那样欣喜，艾丽雅微微皱着眉头，眼中失落又难受。 “怎么会我很高兴，嗯，我的意思是，这块表很好看，比我现在戴的要好多了。” 看到她眼角闪过的难过，沃森心里一紧，他有些慌乱地解释。 还没人送过这样贵重的礼物给他，而且沃森自己也不习惯戴太昂贵的饰品在身上，不过艾丽雅如此用心的为他准备了礼物，他自然会小心地珍藏。 他认为，这应该是对方为上次生日所准备的回礼。 “你觉得它好看吗？”艾丽雅眨眨眼睛。 她眼底的失落早就一扫而空，在看见沃森紧张的表情后，她嘴角露出有些得逞的笑意。 “好看。”沃森温和的看着她。 “那你快戴上它。”艾丽雅催促道。 她的眼睛里充满着盼切。 沃森不忍心再让她失望，只好把手里戴了还不到一年的旧表摘下，换上那块华丽的新表。 “这样未免有些高调了，毕竟我也算半个公职人员。” 沃森推测这块表的价格恐怕抵得上自己不吃不喝大半年的薪水。 看着他站在街上，一袭黑色的大衣配上那银色手表，整个人都看着更加英俊了。 艾丽雅抿嘴笑了笑，她低声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这时，沃森见她也看过了，就打算把新表摘下来，他打算把它放到家里珍藏起来。 “哎，你别摘它。” 艾丽雅用手轻轻地拦住他的动作，然后拿起沃森手里那块旧手表，像是拿着珍贵的宝物一样，把它捧在手里。 “这块旧表就归我了。” 闻言，沃森一怔。 “可以送我吗”艾丽雅咬了咬唇，低声道。 说完这句话后，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又在隐隐泛烫。 “这没问题，你不觉得吃亏就好。”沃森笑了笑。 一种别样的情绪氤氲在他心头，他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想就在这里，在这条午夜的街道上和身边的女孩慢慢走下去。 经过了这一档子事，两人的关系明显又近了许多。 此时，沃森与艾丽雅都没有任何睡意，迟来的笔友能在这里遇见，两人都觉得就这样顺着街道一直走到天亮也很好。 “你这段时间都在办帕尔伦镇的案子吗？”艾丽雅转头询问。 在二人还是笔友，尚未见面的时候，沃森从来没与她提起过学会的事情，这是艾丽雅第一次向他打听对方的工作。 沃森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方便，也不用和我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见到他似乎为难，艾丽雅连忙解释了一句，她稍微鼓起脸颊，掩饰自己不专业的提问。 “没有关系，这个案子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问帕尔伦镇的事情，沃森倒没什么不好回答，毕竟污水案表面上只是民间纠纷，他只要省略掉其中的一些超凡现象就好了。 “我们已经认定帕尔伦镇是该疾病的发源地，那个镇子已经快完了，即使不算那些死者的家属，其余的许多小镇居民里，因为污染的水源和空气而患上各种慢性病的也有不少。事后获得的赔偿金里，我们打算拿出一部分用来进行小镇搬迁。” 沃森对她说了自己等人的计划，小镇搬迁项目是还在酝酿中的，这一点他尚未在与亚托公司的谈判里提及。 “这是个了不起的事情，我想，该案的结果一定会传至全国的。”艾丽雅鼓励他道。 她的话语里充满着敬佩和一种难以掩饰的骄傲，沃森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艾丽雅是在支持我？她为我的工作感到开心。 当两人四目相接之时，沃森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意思，他心里冷不防有一股暖意流淌，自己爱慕的女孩也同样喜欢着他，那种感觉在他胸腔来回激荡，蔓延至全身各处。 “嗯，我知道这其中的分寸。倒是你，艾丽雅，你一定要小心亚托公司。你现在还在温士顿医院工作。” 一想起亚托公司的老巢就在温士顿，沃森的眉毛就紧紧蹙着，他不相信对方在吃了这个大亏后会老老实实待着。 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艾丽雅都很是惊诧的举动。 只见沃森将自己腰带上的配枪取下，然后牵着艾丽雅的手，将那把银色的‘小象’交给了她。 ‘小象’还是沃森刚加入学会时，同事托德送予他的。 在转为正式成员以后，沃森已经有了新的配枪，在面对更艰难的任务时，‘小象’就已经显得不太适用了。 不过这毕竟是一把超凡手枪，而且造型偏袖珍，很适合藏在袖口、上衣的怀里、在市场上也是难得一见，适合艾丽雅这样的人防身用。 “你” 艾丽雅惊讶地捂着嘴巴，但随后，她看见沃森脸色认真地把配枪交到她手里时，她的心里又被一种感动所弥漫。 “我想你知道怎么使用它。”沃森嘴角露出笑意。 从他第一次在白鸦街见到艾丽雅时，就打量过对方，知道她既是一位超凡者，同时还是一位枪法不错的女孩，对方手上长期握枪的痕迹，还有那时不时伸向腰间的动作都瞒不住人。 “谢谢。”艾丽雅心里甜甜的。 清晨，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沃森与艾丽雅已经在‘林中鹿’酒店门口告别。 “那你早点上楼休息，我这几天都不会再来法院。”沃森看着她道。 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他得回到东塔区正常办公，接下来的谈判任务就由约翰来负责执行，他只要偶尔来看一看就好。 “嗯，你平时一定要小心另外，代我向你的父母和姐姐问好。” 到了敞亮的白天，站在这酒店门口的时候，艾丽雅就变得有些拘谨，她低头攥着衣裙，用有些模糊呢喃的声音说着。 沃森知道这时代的风气，还不足以让年轻女孩在这样的白天和男性在街上聊天玩闹。 “那我走啦？”他又看了艾丽雅一眼。 “嗯”女孩用细微的声音回答。 不远处，临近酒店的一家咖啡馆里，伊莱临窗而坐，她看见了酒店门口的那一幕。 早在昨天夜里，她就亲眼目睹了沃森与艾丽雅在街道上的亲昵举动，两人看上去已经认识很久了。 “原来是她吗” 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已经握紧发白，伊莱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感涌上心头，只觉得全身难受得厉害。 第147章 搜查 时隔多日，重新回到东塔分站，沃森感觉这里好像冷清了许多。 入眼望去，整个二楼大厅里只有托德守在好几台电报机旁边，旁边是数十根连接的数据线，频繁的信息通知让这位电报员自顾不暇，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沃森回来。 而作为队长助理兼行政主管的唐娜也不在大厅，狄克的工位上也显示对方很久没回来了。 “唐娜被派到北塔分站，暂时代管那里的日常事务，狄克协助她的工作。”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沃森就见到穿着浅灰色长裙的伊莱也来到大厅。 她垂散的黑发如水般铺开在清瘦的背脊，浅灰色的裙子更衬得她雪白的皮肤，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清冷。 似乎对方自从参与了帕尔伦镇的任务后，就越来越频繁的使用女性面孔出现了，而见识过了对方真面貌的沃森，知道眼前女子的外貌虽然已经足够艳丽，但比之真实面容还是要逊色几分。 “你看上去很累，应当好好休息。” 沃森注意到伊莱眼尾好像被风吹得泛红，眼眶也有些湿润，像是疲惫了许久而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似的。 “昨夜有些头晕。”伊莱看了沃森一眼，垂起眼眸。 昨天从法院走出后，伊莱一直在等候沃森，她知道对方还有事与亚托公司的人谈判，因此提前在林中鹿酒店的顶楼餐厅里定下了包厢，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和沃森说。 但她万万没想到，当自己在夜晚的街道转交多时，却看见的是沃森去往白湖公园，与另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有说有笑，在街上慢慢前行。 她看见两人心心相惜的交换礼物，看见沃森亲昵地与对方牵手、拥抱，而自始至终，伊莱都看见沃森用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紧盯着对面女孩的笑脸，他的脸上也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我去和队长说说，让他批你几天假。”沃森担忧地看了同事一眼。 特勤组可以称得上全年无休，但这次他们为整个科达加堡学会立下了巨大功劳，而且即将赢得一笔天价赔偿金，沃森自认自己等人有底气去要求几天休息，他自己也许多天没有回家了。 伊莱淡然道：“不用，我挺好的。北塔区那边正是人手紧张的时候，还是别让队长他们为难。” 她的心情好像不大好？ 沃森感到有些奇怪，他只好点点头，没有再说。 北塔区在上个月遭到了人事清洗，北塔队长洛瑞因为涉嫌收受贿赂，与巴默克势力、本地贵族勾结的罪名，已经被拜厄斯总队拘捕，如今已是被押送到了温士顿的‘自然学会罗曼州联络处’接受调查审判。 沃森推测对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调离到特别行动部队将功补过，如果在边境立下军功，或许还有调离他职的可能。 因为洛瑞队长被罢免，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北塔区分站的学会成员都遭到大规模调动，罪行较轻的被降职、免职处理，而其余无罪的，也因为避嫌的缘故，被调往其他城市的学会分部任职。 所以眼下，整个北塔区的学会组织已经彻底空了，拜厄斯总队让西塔区、东塔区两边，临时抽调人员去代管那里。 东塔区抽调的人员就是经验丰富的中级成员唐娜，以及曾在北塔区生活，对当地很熟悉的狄克。 “你换了新手表？”伊莱突然看向他手腕的新表询问。 她的眼神里蕴含着隐晦不明的神色。 “这是我昨晚刚买的，花了300多汉克呢！”沃森打着幌子闲扯。 他觉得自己还是低调点好，手腕上的表太贵重，与自己的身份其实不太相符，他也不想因为这块表而给艾丽雅带来什么麻烦。 “是吗？很适合你” 伊莱脸色有些发白，她笑得很勉强。 她认得那块手表，来自格林公国的布诗丹顿钟表，布诗丹顿是国际着名的奢侈品产地，那里集中了众多高级品牌企业，钟表行业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其中最出名的一款直接以‘布诗丹顿’的城市名作为品牌名称。 沃森手里那块，虽然只是该系列里的简装版，但也绝不是区区300汉克能买到的。 “我还有事向队长汇报，今天下班，你能和我聊聊吗？” 伊莱压抑着情绪，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 沃森觉得对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他想下班后直接回家看看家人，但当他抬头看向伊莱时，见到她眼中闪过的哀求。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朝对方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伊莱脸上浮现出喜意，她匆匆告别后就转身上楼。 当她背对着沃森时，她心底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让沃森看见自己眼中隐约的泪光。 接下来的时日，由于案件双方关于赔偿金问题陷入了艰难的谈判，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一轮开庭后的第四天。 在沃森等人的警告和催促下，亚托公司率先顶不住压力。 这段时间，在各种舆论的影响下，整个公司的利润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仅是公司的客户在关注这个案子，许多合作商，乃至帝国其他的化工行业巨头都在关注谈判的进度，一旦亚托公司承担了这笔巨额赔偿金，对整个化工行业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也因为这个案子引起的关注度实在太高，导致亚托公司背后的落日会不得不停止了许多实验项目、传教活动，整个组织的运转也受到影响。 但就在学会以为亚托公司很快就会服软的时候，却出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 “乌尔别宁这个老东西！” 会议室里，赫德队长把一份电报信重重地摔在桌上，他面带冷色，唇角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沃森毫不怀疑队长会直接带人冲到伯爵府大闹一番。 他小心地瞧了瞧队长的脸色，然后拿起桌上的那份信件慢慢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沃森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信件的发信人并不是伯爵府，而是快被他遗忘的巴默克驻科达加堡支部，那个曾经被拜厄斯整顿了一番的敌对组织，也是该地的皇权代表人。 “伯爵和他们勾搭在一起了？”沃森理解队长的心情了，他自己现在都感到很不爽。 原来，因为学会提出的赔偿金方案实在太高，直接引发了本地股东的不满，因此由乌尔别宁伯爵带头，众多本地商人集体向市政厅施压，并向巴默克支部检举学会的行为。 作为皇帝的眼线，巴默克一直承担着搜集各地舆情的任务，这次岂能放过这样一个打击政敌的机会，在收到了乌尔别宁等大商人的检举后，他们立刻以自然学会‘恶意打击地方企业，搜刮民财、干扰经济秩序’为由，要求学会接受政务院官员的质询，并且要求将该案转移到温士顿重审。 有了巴默克的支持，亚托公司也开始得寸进尺，反而与沃森等人推脱起来，有意拖延谈判。以伯爵府为首的本地商会，也纷纷给出各种理由，想要撤销白鸦街的动迁改造资金。 一时间，自然学会在该案的优势急转直下。 “他们以为把那些老鼠拉来搅局，会对他们有利？”赫德发出冷笑。 乌尔别宁、亚托公司自断双臂的举动确实出乎学会的预料，没想到他们甘愿冒着与虎谋皮的风险去联系巴默克，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并不会小。 “总队已经做好决定了。” 共事这么久了，沃森也能略微猜到拜厄斯的一些想法，知道伯爵等人的举动等于是火上浇油，不仅没有获得有利局势，反而会触怒学会，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他们这位总队可是学会里的强硬派人物，巴默克突然插手，只会激化矛盾。 “科达加堡不会再有亚托公司的产业了。” 赫德抬眸，眼神如炽焰一般射向桌上的信纸，这份来自巴默克的质询书瞬间燃起火焰，在高温下发出清脆的灼烧声，让寂静的氛围略显恐怖，也间接向众人表达了学会的态度。 十月十七日这天。 地处帕尔伦镇的染料厂突然遭到了大量学会成员和市政厅巡警的搜查，整个厂区都遭到了严密封锁。 自然学会以怀疑亚托公司涉嫌某种邪恶仪式的罪名，认定此案已经不再是普通人身伤害案件，而是达到了超凡事件的范畴，要求将该案的主导权全部转移到学会手中。 这种举动已经是彻底撕破了脸，而对染料厂的搜查当然没有得到预想结果，但足以让亚托公司方面风声鹤唳。 与其同时，沃森也知会戈伊斯律师，表示他们将放弃和解，重新启动庭审，并暗自威胁：他们将联合温士顿学会等组织，一起调查亚托公司总部。 收到消息，戈伊斯顿感头疼，他早就向东家暗示过，不要与巴默克扯到一起，他只是个专攻商业法的律师，不想被牵扯进政治斗争和超凡事件中去。 他感觉亚托公司有许多事瞒着自己，以至于让他在庭审辩论中处于不利地位。 戈伊斯明白这是学会最后的警告了，他谨慎地不做任何建议，只是将消息快速传达给染料厂方面。 第148章 自裁 夜深人静。 夏佐一脸颓丧地坐在经理办公室里，染料厂如今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 白日里，学会已经带着大批人马到处搜捕，并查封了厂里的所有设施。 眼下，虽然因为没找到亚托公司参与邪教仪式的直接证据，但工厂也已是彻底停工了，所有的工人都被劝返回家，并且在厂区外围还有许多警察在不分昼夜的看守。 关于污水案的进展也让人绝望，公司即将面临一笔天价债务，夏佐自知在该案的胜诉几率已经堪称渺茫，而他本人也许久未能和公司总部通信。 现在，他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小镇上的黯淡灯火，他知道那里一样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自打上次被人侵入梦境后，夏佐就再也不敢入睡，这些日子里，他往往只在人多的白天稍微打个盹，微微眯上那么半个小时，这种睡眠不足的煎熬让他几乎要崩溃。 他早早就提醒过公司那边，学会已经盯上了自己，但过去这么多天了，却迟迟未能等到公司的回复。 今天发生的学会搜查事件，已经让夏佐彻底丧失了信心。 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自己恐怕被当成了弃子，亚托公司这一派系已经在落日会里失势，追随者派系掌握了整个组织的主导权，那些人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染料厂而去得罪自然学会的，甚至在他们看来，如果能花钱买平安，那么就算整个亚托公司的利益受损也没关系。 追随者派系早就对亚托公司的业务感到不满，这些人偏执地认为落日会放弃好好的传教工作不去做，反而派遣人在外经商，轻视教义，是典型的本末倒置。 夏佐已经能想到那些保守的长老们会用何种口气来责怪他们了，那些人肯定会说，都是亚托公司的人在外肆意经营，得罪了学会，以至于让整个组织都有暴露的危险，同时借机要求所有信徒重新回归追随者一脉，在教主的号召下避世修行，传播教义。 “冥顽不化的老古董！”夏佐气愤地骂道。 要是落日会内部肯沆瀣一气，一起帮忙填补染料厂的漏洞，他们又何至于被学会逼迫的这样惨，现在不仅染料厂得完全停工，更重要的是这些年在科达加堡的经营也要全部作废。 这时，夏佐身旁的窗子突然开了。 砰的一声响，屋内掀起了一股大风，桌上的纸片被吹得到处都是。 夏佐不安地站起身。 他感觉到房间里多了某个东西，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攀附到他后背，让他整个人的动作都变了样。 “谁在哪？” 夏佐来回打量着房间内，他的指尖已经泛起青色的元粒子，像是细小的木屑一般很快环绕在他身旁。 房间里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 但这无碍于夏佐的视力，在黑暗中，他看见一个穿着宽松大衣，留着短发的年轻男人从阴影里慢慢走出，对方显得病态的苍白肤色，以及那又细又长的手指让夏佐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马休？你来这做什么！”他语气很不好。 被他称为马休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用冷淡的语气说道：“长老会有消息让我带给你。” 来人冷漠的语气传到夏佐耳中时，立刻让他浑身一紧！ “是首领的命令？”夏佐还有些不死心地询问。 他体内的血液好像变冷几分，背心和手心里已经被冷汗浸湿，浑身上下都没了知觉。 什么样的消息值得长老会亲自传给他，那可是落日会的统领机构，亚托公司在其中也只不过占了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席位，剩下的八个席位中，除首领外，全都是追随者派系的人担任。 夏佐不觉得对方是好心来提消息帮自己的，而且马休这个信使也不像是派来的帮手。 “你算了，你自己看” 马休摇了摇头，他右手一甩，一道白色的光点落到桌上，光点瞬间像墨水一样在桌面平摊开，形成一段段浅色的文字。 夏佐紧绷着脸往桌上看去，他没有注意到马休眼中闪过的怜悯与可惜之色。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文字前半段那一大堆无意义的批评与指责，直接跳到最后一句： “愿灵魂归圣神，牺牲换来赦免。落日虽逝，灯火永恒。” 轰隆！ 天空中电光一闪，巨大的雷声震荡在整个小镇上空，接着大风把厂区的玻璃刮得阵阵作响。 夏佐脸色发白，窗外的雷光照亮他的额头，可以看见他脸上可怕的颜色，他的眼神种被一种恐惧、愤怒、仇恨交织的复杂情绪所充斥。 当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马休时，他的牙关紧闭，同时身体不由自主的作出攻击的姿态。 “被选来做这事，我感到遗憾，夏佐。但长老会那里必须有个交代，你自裁！”马休语气平静地说道。 夏佐的身体不断颤抖，他气愤地说不出话来，那种遭人背叛的耻辱感让他脸庞气得发红。 “凭什么！”他不甘心地低吼。 “只是一次失误就要让一位高级超凡来抵命？我为教会服务了二十年，其中为公司工作也有十五年之久，这些年的贡献都顶不上学会的一次试探！长老会那帮软骨虾怕学会竟怕到这种地步，他们有什么资格再领导教会！” 说到后面，夏佐的咆哮声已经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倘若在平时，他是绝不敢说出这种违逆的话的，但现在，瞧瞧自己的上司都干了什么，竟然让人带令给他，让他就地自裁，这样的组织还有什么值得他维护效忠的余地。 夏佐气愤地喘着气，他眼睛通红地看着对面的马修，对方就是长老会派来的执行者，即使自己不愿意按照命令行事，对方也会代替长老会帮助他“自裁”的。 “这些话我不会报上去，如果这能让你的心情好些的话。” 马休没有生气，他只是用提醒的口吻说道：“首领并不赞成这种惩罚，但这是长老会的集体决策。组织会以献身的名义来定性这件事，你的家属也会得到补偿。” 这会儿，夏佐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清醒，他面带痛苦地听着对方的劝告。 是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作为落日会的早期成员，他的儿子也在幼时就被教会作为亲信成员培养，年纪不过十七岁，但已经晋升为初级格斗家，其前途远胜于自己。 即使他对自己遭到不公惩罚再不满，但也要考虑自己死后，儿子在教会里的处境。 “长老会有什么补偿？”他的语气有些无力。 马休看向他，明白对方已经有妥协的意思。 “明年阿斯图德学院的入学名额会给他，另外，倘若他能在二十五岁前晋升高级，头领会直接安排他成为长老会的候补成员。如果他修行条件不够，教会也会为他提供支持，可以让他单独负责某个实验项目。” 说完，马休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外面恐怕还有学会的人在监视。”马休的话语里隐约有催促之意。 夏佐不舍地看向窗外。 此时，外面的暴风雨也在他眼中变得雄壮而美丽，闪电像白色的光带一样，从乌云里钻出来。 真是美丽的世界啊。 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时期，每当外面挂起雷雨，自己就很爱跑到窗前观赏。 “你们不会就这样让我自己动手？” 当他从窗前转身后，他的脸上已经变得平静，眼神平视着马休。 想杀死一个高级超凡者不是件容易事，哪怕是自己动手也不见得能成功。 马休递给他一枚黑色的胶囊。 “恶魔楠树的汁液所制，服下后会有些痛苦，不过看上去就如同因病而死一样。”马休解释道。 “还真是大手笔。”夏佐发出嗤笑。 恶魔楠树的汁液堪称剧毒，这是一种半人半树形态的超凡植物，普通人是见不到的，只有少量的毒系法师保留了该植物的种子，据说该树的汁液呈黑红色，是真正的恶魔的血液。 接过那枚胶囊时，夏佐感觉掌心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好像被一只狰狞冒刺的恶魔手爪紧紧抓住。 他眼神充满了决绝之色，直接将胶囊咽了下去。 黑色的胶囊刚一入口，就好像有生命一样，直接逃过了他舌头与牙齿的挤压，像是伸出了无数个小触手。飞快地沿着他的食道进入体腔内部。 嗯哼！ 夏佐脸色涨红，喉咙处像是有蜈蚣牢牢抓着呼吸道，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马休看着他全身开始冒着黑红色的斑点，但不一会儿，这些斑点就被涌动起的皮肤所遮盖，很快褪去。 咚！ 夏佐突然无力的摔倒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呼气声表明他的身体还在与恶魔的血液抗争。 又过了一分钟，他的口鼻开始往外渗血。 他觉得全身都变得轻飘飘的，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五脏六腑的存在，整个身体都像空了一样。 再后来，他看见马休蹲在自己面前，面色冷漠地观察着自己。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却已经不再痛苦，反而是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 房间里。 马休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佐，他发出很低的叹息声。 然后，就见到他拿出一根前端类似勺子状的细长金属物件，将这物件直接伸入到夏佐的大脑里。 让人惊讶的是，该物件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夏佐的脑袋，并在使用者的一番摸索后，很快从脑袋里拾出了什么东西。 一串发光的锁链从夏佐的脑袋里被捡出来，链子被勺子物件给挑起，还能隐约看见其中的锁头。 正是被布置在夏佐大脑里的精神防具。